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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半人半妖易莲生

    夜渐半,几人说说闹闹,终于说到正题。

    荒郊野岭,为何会有女子孤身在此?

    木蝶道:“我是为寻我小叔而来的,我小叔被三叔坑到大漠去送什么通关文牒,气得小叔顺便离家出走,我义父怕小叔功夫不好,莽撞出事,叫我出来寻他回去的。方才不过是与那群小妖玩闹,顺便打探消息。”

    梁言竟还细细数了数,“小叔……三叔……莫非是有兄弟四个?”

    木蝶点头:“他们确是四个兄弟,我义父排行第二。”

    梁言:“令尊家中日常倒是有趣,令人羡慕。”

    路行止迅速抓住了重点,“等等,你刚才说,送通关文牒?他是否姓花?”

    木蝶:“我小叔叫花间醉,你们见过?”

    若见真当即道:“可是背一宽刀,腰一壶酒的公子?”

    路行止补充:“穿的很富贵,一看就很有钱,还有提到天权道峰。”

    木蝶猛然站起,“那一定就是他了!义父让我出来寻是对的,小叔出门如此招摇,功夫还差,要是碰到抢劫的怎么办。”

    梁言若有所思:“竟是让一姑娘寻回去,听起来的确是很差。”

    “差不差的无所谓,主要先排除是师父派来的了。”路行止又道:“木蝶,你小叔三叔什么的都是些什么人啊?我和见真初入中原,不可能认识人相助。”

    “那我就不知道了,你们的事都与我无关,我只为找小叔。”木蝶道:“你们是哪里看到他的?”

    第二日天亮,木蝶早就已经走了,三人折腾一夜终于可以安心赶路,为了节省世间已经不必要的麻烦,三人便始终不曾进城,只走郊区。

    路行止行于马上,抬手遮了遮太阳,虽然只是习惯,但中原明显没有大漠那般,天天挂着刺眼,像是少了一种味道。

    然而太阳没挂多久,又行几里路,便见天色阴沉,似有风雨欲来。

    见路行止这一路过分安静,似在沉思什么,若见真忽而有些担忧,张口要说话,却忽而没有一紧,身形一晃,“血腥味。”

    大漠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不准在若家师徒附近杀生。便是迁就着若见真对血腥味的敏感,这是路行止后来才知道的。

    若见真说有血腥味,其实江湖杀戮频多,这不奇怪,奇怪的是这片血腥气太过浓重,连路行止和梁言都感受到了,便不再对劲。路行止立刻下马,于梁言二人快走几步,欲探究竟。

    不过几步路的距离,那血腥气骤然加重,就在那处草丛之后,已经染红一片草地,梁言神色有些发怵,脚下一颤,没敢立刻上前。

    路行止用剑拨开那草丛,跨入一步,顿时也恶心皱了眉。

    “你们小心些。”若见真也自二人身后紧跟上来,探头还没看清什么,就立刻被后面的梁言一掌捂住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

    “别看了,是之前那些官兵,被全体屠杀,死状……惨不忍睹。”梁言艰难说出几个字,一时之间,只能用惨不忍住四字来形容了。

    “那些官兵,怎么会……”

    “看样子不止官兵,还有一些路人。”路行止脸色迅速如常,转身离开,“绕路走吧。”

    “路行止,你可真是……接受能力很强啊。”梁言松开若见真,头也不回,调转了方向。

    然而刚刚回头,一抬眼,就见到了昨夜大妖正立于马车之上,白日里终于看清了他的真面目,虽然妖气大盛,但却是标准的人身,不知是夺来的还是修来的,是个相貌还算清秀的男子,妖号禄存。

    “呕——”不远处有一紫衣女子像是突然看见了什么,恶心到忍不住吐出来,正是之前的截雨飞花,擎羊紫煞。

    梁言一愣,“擎羊,你怎会与妖为伍?”

    “就是你杀的官兵吧?”路行止则是直接拔剑指向大妖禄存,“这个气息果然啊,之前月满西楼的也是你!”

    路行止手腕一翻,生死剑脱手而出,划出一道烈焰红光,直向禄存砍去,禄存身形一跃躲开,生死剑飞旋回至路行止手中。

    禄存一笑,仍是那空灵的回音,“我本不欲杀人,只要马车里的东西,阁下一再相逼,莫怪禄存。”

    阴云直压下来,却始终无雨,空气愈发沉闷,禄存杀意凛然。

    “正好杀了取丹,作为天师府的见面礼。”路行止剑鞘打人,若见真银蛇出手,二人杀招而上,瞬间便对了几十回合。

    第一次遇到这种级别的妖,完全看不清路数,二人速度极快,配合默契不相上下。梁言见暂无虑,走到正在恶心的擎羊身边,递过一条帕子。

    擎羊自然接过,愣了一下。

    “这还是之前在巡查司的时候,我重伤晚归,你给我的。”梁言道:“我不喜欢弯弯绕绕,便开门见山吧,擎羊,南浔察司不是好地方,闻人无恙也不是好人,不如你也一起叛变,渐渐巡查司没人做事,自然解散。”

    擎羊轻笑,“官家势大,还会缺人吗?我能留你一命,但不能留着易莲生。”

    对峙间,禄存妖风一挥,骤然掀起巨大风浪,形成无数风刃,上削去了大片枝叶,下抚平了深深草丛。

    顿时血腥味更重了,若见真瞬间什么都看见了,看的清清楚楚!

    她看见方才那草丛之后,官兵尸体横七竖八,皆是面容扭曲,惊恐过度,被人开肠破肚似,内里器官都顺着血液流了出来,且残缺不全,像是野兽生生撕咬开,吃了一半,吐了一半。

    突然间就明白了为何之前梁言要捂住自己眼睛,这岂止惨不忍睹四字可以形容!

    一股恶心感冲上头脑,胃里瞬间翻江倒海,随着点点血光而来是禄存杀招,而若见真脑子已然一白,没来得及挡下,吐出几口鲜血。

    “见真!”路行止心急一下,那禄存却丝毫没留空余,措手不及杀过来,无法脱身,欲来不及,却因忙于关注这边,不留神便挨了禄存一伤,手臂划出一道血痕。

    梁言立马运玉箫出招,帮忙过来,牵制大妖。

    路行止一看自己的伤口,暗骂一句,又想起禄存屠杀官兵惨状,再看若见真嘴角含血,顿时怒意尽起,起身立剑,阴笑道:“你挑起我的杀意了。”

    众人只听得刷拉一声,路行止拔出剑来!

    火气顿时四散,携着持剑人的怒气,玄铁锋利,简单一挥,烈火四起,包围着他整个人。

    少年立于火风中,面带杀意,剑尖直抵禄存而去。

    “这是……?”梁言楞了下,险些没接住禄存之招。却见路行止不过只是意气风发了一瞬,随即毫无章法向禄存砍去,禄存也只是震惊了一瞬,随即笑道:“我当是多厉害……”

    “我们阿止自然厉害。”若见真一抹嘴角,这次没有制止路行止用剑,而是来到路行止身后,按住他肩膀道:“冷静,还记得师父所言吗?”

    路行止点点头,稳下心神,便听若见真在身后提醒道:“生死一念,意在剑清……”

    一阵恍惚,朦胧似梦,路行止眼前一亮,他的师父若是非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声音温和,怕吓坏孩子似的,认真教道:

    “步法外展,虚实分明……”

    “步法外展,虚实分明。”路行止也紧跟着如是道,一步踏出,循规蹈矩。

    脑海中空灵响起的声音仿佛还是昨天,一招一式,都刻在路行止心里清清楚楚:

    “直背收腹,生死随风……”

    “直背收腹,生死随风。”路行止带着师父的一招一式,冷静下来,直击禄存,用出生死绝式前两招,接连进攻!

    “生者为过客!”

    第一剑,周身燃烧星火,如雨如刃,实在太快,剑光分裂无数,从四面八方袭击而来,看似杂乱,实则有章,砍向正中禄存,禄存来不及反应,已然被击中无数,暴露无数伤口,割裂流血而下。

    “死者为归人!”

    第二剑,卷起四周所有落叶、草瓣、尘土,漫天旋空,利用禄存方伤出的血液,凡是被生死剑割伤的地方,皆再度燃烧包围禄存,形成一个巨大包围球一般,滚滚红浪,似一熔炉。

    禄存挣扎不堪,就见梁言吹箫,凭空将风结成无形锁链,相助路行止将禄存控制在包围圈内,逃离不得。

    若见真看准机会,九节银蛇飞舞,一招“蛇音绕梁”逼出,银光乍现,比剑更利,冲向禄存,直取禄存命门!

    禄存虽是高强大妖,却奈何不了三人在此默契围攻,眼看就要银鞭与剑同时刺穿。

    梁言眼神一扫,忽惊道:“不对!”

    擎羊始终没有插手,莫非……

    梁言迅速抽招,没有梁言的帮忙控制,路行止一个不稳,火光当即被震碎,使得禄存迅速一躲,若见真一愣,银蛇一招,偏离了方向。

    禄存已然有些站不稳,虽没致命,但也算是有效攻击了。

    路行止转头就要骂梁言,却见擎羊掌心一聚,就要劈开马车。

    梁言所抽那招,直接过来与擎羊对峙,两股力量相撞,不由得令马车在空中翻了几翻,落地一声巨响,梁言忧心一唤,“师兄!”

    空挡间,禄存趁机运功一招,虽然重伤,却用尽所有力气凝聚最后一掌,狠狠拍向马车,简直是要致人于死地!

    马车立马裂开了缝隙!

    有妖气迅速扩散开来,弥漫整片树林,这妖气太重,迷得人直看不清发生了什么,足以让人窒息,只道一团烟雾不退,那木制得马车噼啪断裂开来,隐约可见马车中坐着一个白衣人影,这股妖气,竟然是在吸食那些官兵的血肉——禄存特意准备的血气。

    路行止与若见真饶是除妖师,也被这太重得妖气惊得一同后退了几步,路行止不明所以,大喊一声:“梁言!”

    梁言一脸歉意,“对不住二位,此前一直未提,我师兄是半人半妖之体,另一半的妖身其实是……”

    “妖王大人!”禄存却兴奋极了,也不管自己一身连血带伤的狼狈模样,立刻恭敬姿态,跪地磕头,几乎要把头低进地底了,激动高呼:“恭迎妖王大人!”

    梁言小心翼翼踏出一步,试图靠近,“师……”

    “兄”字还没出口,就见这团烟雾瞬间凌乱起来,有道凛冽的寒风自易莲生处扩散,身未动分毫,仅两招白光袭出!

    第一招,直奔禄存,径直穿透妖心,方才三人缠斗许久的禄存,竟是被易莲生一招毙命,直接肉体四散分裂,骤然灰飞烟灭。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一如出招前的寂静可怖。

    第二招,直奔擎羊,同方才一样的狠劲,直逼擎羊而去!

    定然已经来不及,擎羊迅速双剑抵挡,顿时漫天夹杂白光与花瓣,凝固在空中一瞬,虽是美景,却谁也没有欣赏之心,梁言急喊师兄大名:“易莲生!”

    易莲生似乎有所反应,白光减弱几分,但仍是将擎羊逼退了好几里,顺而险险而逃,不知踪影。

    若见真与路行止第一时间反应:易莲生绝非善类。

    梁言心一横,以身挡在了二人面前,试图靠近那白衣人影,一句颤抖“师兄”,成了这寂静对峙中的唯一声响,易莲生唇齿开合:

    “阿言?”

    易莲生终于开了口,嗓音轻浮细腻,却莫名让人从心底里发寒,本能畏惧战栗。

    梁言险些退缩,仍稳定心神道:“是我,师兄,我们这是寻医路上,我一定会救活你的。”

    对面似有低低一笑,那人随手一挥,雾气渐渐散去,方现真容,三人皆惊。

    那人一袭白衣白发,面色是苍白的,唇色也浅得近粉发白,好像全身都是白的,没有一丝尘埃。

    他先前只是闭目,此刻轻叹一声,才睁开了眼,那是一双狐狸眼,珠子似的纯黑,钩圆翘起,似醉非醉挑上眼尾,妖而不媚。

    那双眼瞳极深,淡淡打量周围环境,张口,却一句话也没说出,缓缓起身,忽而,一个闪身跃起,消失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