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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为自由而生,不被牵绊的你

    夜入静。

    元斟几人沐浴入眠,路行止实在睡不着,索性出门游荡。起身忽觉背后似有人靠近,带着一种危险的气息,警惕手刀回身,险些击到来人。

    “木蝶?”

    木蝶:“还没睡?”

    路行止点点头,“睡不着。”

    阴云渐来,木蝶便与路行止一起走路散心道:“虽然我爹爹平时直来直去的,但是比之南巡查司喜欢战争平定,我爹爹更注重民心,所以爹爹其实也很敬重千山掌门的。路行止,假如有一天你回北疆,也会民心为上吗?”

    “我倒是想回北疆,但是……”路行止笑道:“我的心没有那么伟大,虽然曾是北疆子嗣,但我自小就喜欢独自闯荡江湖,做一名无拘束的侠客,就像现在这样。但是,我仍旧是北疆之子,仍旧要报仇,找到王叔恢复北疆,在那之后,我就不管了,我要独走江湖、行侠仗义去,木蝶,到时候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木蝶沉默了一会儿,路行止试探又道:“木蝶?”

    “虽然很不好意思说,”木蝶道,“但是,我愿意。

    我喜欢这样的你,为自由而生,不为北疆牵绊的你。”

    阴云已飘过去,撒下背后的月光,忽而明了些。

    “啊?什么?你说什么?”路行止方反应过来似的,不经意看向身侧,木蝶的脸温静柔和,微微一笑:

    “回去吧。”

    二人返程,就见几个小孩追着几颗光点跑过,木蝶上前叫住了他们,“这么晚还出来玩,不怕碰到邪物吗?”

    那几个小孩争着道:“不怕啊,邪物从来不吃小孩。”“而且有哥哥姐姐保护。”“姐姐你看,是发光的小虫子!”

    几只小虫子冒着蓝光飘来飘去,小孩扑上去,小虫就像受惊似的乱飘散开,翅膀沙沙作响。

    木蝶道:“是萤火虫?”

    小孩们兴奋起来,“真的是萤火虫吗?”“书上说的萤火虫吗?”“好美啊。”

    “是魂虫。”路行止上前来道,“此物发蓝色光,翅膀较大,通体近若透明,定是魂虫。”

    小孩子又要去抓,管他是什么虫呢,好看就抓。

    木蝶:“原来如此,很少见。”

    “北疆地带适合它们生存,总是伴着风雪出现,有时候雪光点点,和它们混在一起,分不清是雪还是虫。”路行止轻轻抓住了小孩们去抓虫的手,动作语气不知为何轻柔几分,俯身告诉小孩:“魂虫是不能随便捉的。”

    小孩子只好抽回了手,路行止微微一笑,还记得那年小路行止好奇的问自己的王叔,“这么好看,为什么不抓起来养着啊?”

    那时王叔也是半大孩子,像个小大人耐心解释道:“魂虫向来超度亡者灵魂,使它们安息,是很温柔的生命,莫要去惊扰了它们的灵魂。”

    魂虫蓝光飘忽,幽幽凄美,翅膀沙沙而动,拂过阴雨静谧的白雪草木。

    小路行止就缠着小王叔,“给我唱那首歌好不好。”

    “什么歌?”

    “就是那首小魂虫的儿歌,我听外面的小伙伴唱过。”

    “那好吧。”印象中王叔总是会答应小路行止的任何要求,无奈哄着小路行止唱起民间的儿歌,薄唇轻启,流露出路行止记忆中此生最难听的声音:

    “沙沙沙,沙沙沙,

    在和魂灵说什么悄悄话;

    虫儿啊,虫儿啊,

    下雪了你怎么不回家;

    飘着啊,飘着啊……”

    小路行止当即狠狠捂住耳朵,那绝对是路行止最不愿意回忆的一幕,王叔非常巧妙的避开了每一个优美的调子,组成一首参差不齐、支离破碎的烂歌,不堪入耳,路行止这一日的童年堪称惨烈。

    回忆的片段一闪而过,路行止索性也给小孩子唱起来,用标准的调子唱出,温和的声线倒不太符合他平日里的浮躁:

    “沙沙沙,沙沙沙,

    在和魂灵说什么悄悄话;

    虫儿啊,虫儿啊,

    下雪了你怎么不回家;

    飘着啊,飘着啊,

    泪光的小灯照亮了谁呀;

    虫儿啊,虫儿啊,

    你是不是也没有家……”

    木蝶好言一番,才让小孩子们听话。

    路行止看着孩子们可怜巴巴样子,不禁好笑,拍拍他们,“走吧,哥哥姐姐送你们回去,可别半路乱跑了。”

    “哦……”小孩子贪玩,虽极不情愿,但也乖乖跟着了。

    “邪灵确实未曾伤害过小孩,只杀青年,所以我们对于孩子出去玩多少会松些,多谢仙师了。”室内幽暗灯火下,村长谢道。

    出门刚要回去,忽见草丛惊起一片魂虫,呼啦啦一片飞出,混在夜空点点星光里,恍若忽然进了一个梦境,极具美感。

    路行止脸色忽的一变,下意识抽剑身前。

    魂虫安抚冤死亡灵,从不成群结队,若有大片出现的地方,不是修罗场,就是乱葬岗。

    那么前方不是有亡魂作祟,便是有魔头肆意杀人,总之不是什么好事。

    二人对视点头,便随阴灵虫飘忽地方寻去。

    越过几处草丛,忽见大量蓝色光点,此刻也融入了进去,全都被路行止脚步声惊了起来,刷拉拉飞向高空,似炸开了的烟火,银河绸缎,最终环停在一处。

    耳边似乎传来缥缈的什么歌声,又似魂虫的吟唱,圣洁庄重,却让人听了从心底发凉,忍不住落泪般的,缠绵不绝入耳。

    寻那点点蓝火向上看去,月下屋檐上,正立着一个人影,深紫长袍无风自动,几乎要融入到夜色里。

    月影折射,能隐约看到他侧脸轮廓,面具之下唇线没有一丝弧度,如磨玉下颔,竟是十分熟悉,路行止一怔,“风无衍?”

    魂虫蓝光点点飘在他周身,似繁星点缀,有些美感,更多的却是危险与可怖。

    他,没有活人气息!

    路行止不禁握紧了剑,待要再上前一步,风无衍忽转头,魂虫便突然乱了起来,猛冲直下,路行止木蝶二人只觉蓝光刺眼,下意识抬手一挡,再睁眼时,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毫无痕迹,就像什么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路行止疑惑,欲追上去,就又见阴风四起,听得客栈处传来一声不小的震动,二人忙原路返回。

    回来时路行止眼见周围阴风四起,那阴风呼啸而来,似是庞大的军队,低吼着吃人,胡乱袭来。

    陆长亭穆昭已然出来应对路行止拔剑,就感觉到客栈里面邪气突然加重,有一黑影跃入,追将上去,就见那黑影刚窜近来,黑斗笠蒙着面,一把长|枪正要悄声击入一处隔间。

    隔间竹帘之后是客栈汤池,想必元斟正在里面沐浴,路行止迅速挑开那黑斗笠枪锋,呵道:“干什么!”

    那黑斗笠体态轻盈躲过路行止,没有答话,甚至没多看他一眼,一心想要把枪刺入隔间。

    周围满是邪灵气息,路行止理所当然认为黑斗笠来者不善,剑风毫不留情劈人而下,使人退得数米,直接冲里面喊道:

    “元斟!”

    “吵什么?”

    闻声只见元斟修长指握扇柄撩开竹帘,忽见一黑东西迎面退来,手本能一伸,就接那人接了个满怀,扫一眼是一团黑东西,路行止看清了是个人被元斟抱住,元斟却下意识一用力,竟硬生生原路线扔了出去,“什么东西?”

    那黑斗笠背后刚贴上一温暖湿润的胸膛,背后男子气息瞬间扑来,她还没来得及惊呼,就猝不及防被摔了回去,借力一个后空翻,踉跄停落在一处,就惊得元斟只着一层薄衣敞怀,锁骨之下朦胧可见,隐有水渍流动;黑发半湿披下,不扎不束,周身还带着雾汽,出尘谪仙般。

    路行止剑指黑斗笠质问道:“为何伤人?”

    黑斗笠没看路行止,枪指元斟怒道:“你不要脸。”

    路行止:?

    元斟一礼道:“开口方知,原来是个姑娘,失礼了。”

    原来那黑斗笠是个女子,声音显得极为冷淡,不由分说,直接向元斟杀去。

    元斟扇面一转,反手斜挡长|枪落地,黑斗笠紧接着杀招凶狠,加之怒气傍身,不留余地,身子又轻盈灵活,步步急招,使得元斟险些措手不及。

    这些招式未曾见过,黑斗笠虽是冲动之出,却有千锤百炼之功,元斟眉头一紧,心下认真起来。

    黑斗笠翻掌袭来,元斟一手负背后,只另一手持扇柄相挡,几番下来,竟未占上风。

    元斟哪曾遇到过这样的对手,面上淡然,心却怄气。

    黑斗笠又是一个虚晃,枪风直划,险要划过元斟咽喉,元斟偏头后仰躲过,那掌风扫空元斟脖颈,却划落了元斟的薄衣。

    黑斗笠一怔,元斟趁机转身到黑斗笠后,扇间银针飞出,险些撤掉对方斗笠,连带划落对方一侧耳坠,那女子一惊,转手压下斗笠才未曾露脸,退了好几步。

    黑斗笠明显慌了阵脚,掩面一银亮蚕丝袭出,直抽元斟过去。

    元斟收了扇,一直负在身后的手抽出,竟迎面硬生生抓住了钢蚕丝,指缝中瞬间渗出了丝丝血迹。

    黑斗笠没想到元斟会直接上手,“松手!”

    元斟没有动,淡定道:“白……?”

    “闭嘴!”

    元斟看得出来黑斗笠所虑,勾唇一笑,紧了紧手里的蚕丝,拉近另一头的女子。

    “你松……”女子整个身子被蚕丝带过去,正要使出暗器,却见元斟忽一松手,女子力道随之一偏,脚底一滑,趋势险要掉入汤池之中,身体的惯性即使想改也改不过来了。

    却见女子又出暗器,暗器路子正中元斟脚下,元斟顺势一躲,原本可以躲过的,却恰好偏了力度,反而惯性偏向落入女子位置下侧。

    而那女子本是要落水的,此时一个翻身轻踏元斟身子,垫脚抬起自己,翻转回到地上。可怜元斟本就惯性下坠,又被女子踏了一脚,重重掉入池中,溅起水花。

    弄人不成反倒自食其果,路行止倚靠在门前,摇头忍笑。

    元斟出水气道:“你不帮忙就算了你还笑!”

    “我没笑啊。”路行止掩饰自己的嘴角正色道,“你继续,我要去除魔了。”

    那黑斗笠落稳脚步,又待出手,元斟讨饶道:

    “等等等,小人只是个路过除魔的,意外打扰,放过我吧。”元斟面上尬笑,心道:我这叫能屈能伸,打不过就怂,不丢人。

    黑斗笠不屑一笑,“就你?除魔?”

    “我怎么了?我也是练过的!”元斟现下已经猜出了七八分,试探笑道:“白虎,穿这么严实不热吗?”

    听到名字,女子瞬间出剑:

    “我杀了你!”

    “我认输还不成嘛!”

    两人本都是修为极高,打到这一回合,竟闹成了过家家似的,一个拿剑乱砍,一个拼命逃窜,像只猫捉老鼠满屋跑,元斟不断欲哭无泪道:“轻点砍,这个桌子要赔钱的,还有这副字画,哎哎还有瓶子……”

    正处僵持之中,就见另一人影跃上来,女子看见来人,转身收了剑,回到人影面前,“这么快?”

    元斟起身,注意到那个气息危险的人。

    那人名叫晏鹰,一身生人勿进的冷峻刻板,紧抿着唇;右耳有颗耳钉,乌黑透亮,身着玄色紧衣长衫,身材挺直高瘦,说话间却俯身与女子平视。

    那人名叫晏鹰,一身冷峻刻板,紧抿着唇;右耳有颗耳钉,乌黑透亮;玄色紧身长衫,冠发高束,身材挺直高瘦,说话间却俯身,低头下来,言行之间满是尊敬,

    “他是那个司命?”

    晏鹰见黑斗笠女子衣服上沾了水渍,便迅速解下自己外袍披到女子身上,“可别受了风寒。”

    奇怪的是,本该充满关心的气氛,却见晏鹰表情依旧刻板,语气单薄像背书,竟有些引人发笑。

    女子早习惯了,告状似的指着元斟对晏鹰细数道:

    “他占我便宜,他扯我蚕丝,他还拉我下水。”

    元斟刚穿好衣服,就听见女子这么来几句,紧跟着反驳:

    “你先动的手,你坏我计划,你恶人先告状!”

    晏鹰扶额,夹在中间,站到女子身前:“司命名声在外,与女孩子计较,很幼稚。”

    “也就看在咱们都是凡人之躯、法力不高的份上。”元斟低声嘟囔句,随后拿回扇子,轻咳一声,俨然一位正经的仙家公子,神态语气严肃不少:

    “敢问阁下是?”

    晏鹰道:“在下晏鹰,乃白虎侍者,与司命曾见过的。”

    元斟礼道:“在下龙骨山元斟,司命下凡,想来无需介绍了。”

    “久仰。”晏鹰一回礼,垂手恭谨道:“白虎性子冲动,冲撞仙君了,失礼。”

    “无碍无碍。”元斟爽快道:“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要杀我,待我找到龙渊,再回来找你们做打算。”

    “那么邪魔已除,我们也不便久留,自此别过。”

    元斟也道:“那便有缘再会。”

    目送二人飞身离去,元斟回过神来看,众人已然除魔归来,就要散去,元斟叹气,摇摇扇子自省正考虑要不要换个方略,向外走几步,忽地身形虚晃一下,就吐出一口血,险些栽倒。

    刚要离去的几人又纷纷围了回来,急切扶住元斟,

    “元斟!”

    元斟一擦嘴角,摊手就见掌间血迹发黑,气道:“奶奶个熊,那蚕丝真带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