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天下几洲书 » 第40章 符来剑起

第40章 符来剑起

    一阵剧烈咳嗽声响起,紧闭的寝宫里唯有两人,一位头发苍白的年长者躺在一张大床上,盖着一床极为奢华被褥,额头上渗出细密汗珠,眼皮止不住颤抖,仿佛想要睁开又有一只无形大手遮盖住,睁不开见不得。

    另外一人年轻许多,约莫二十余岁,就守在床榻前,许久不曾离开半步,也不上前掖掖被角,也不抚额看看情况,就只是守着。

    咳嗽声平静下来,又相安无事许久。

    “三儿……”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在呼唤着不远处的年轻男子。

    “父皇,我在呢。”贵为太子的年轻男子贴近年长者,俯身听着耳畔轻语。

    刚要继续说话又是一阵咳嗽,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压下,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这些日子有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也没什么大事儿,就红棠郡前年底办了桩比武会,拉着我青梨国子弟与龙州那边的武人比试一场,也算互有胜负,我青梨子弟略胜一筹罢了。”太子平淡说着,对他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对其他人可能会意义重大些。

    “好,好啊!”一听到青梨国得胜,这位如今仍是名义上国君的老人便有些激动,本来微睁的眼睛蓦然张大了几分,小胜舒心,大胜得意,总要好些心情。

    “还有便是我前几月在二哥府上见着的一件玉雕,龙衔骊珠双蛟负下,栩栩如生,听说是从龙州那边过来的,我估摸着父皇您都没见过呢。”又想起一件事的太子平静说道。

    这位青梨国老皇帝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品味着这两段话的意味。

    红棠郡之事未曾说明指向谁暂且不论,自家老二府上的珍惜龙蛟玉雕自然是说他有僭越之举,若是老二在这不得立马跪倒在地解释许久。

    不过看老三说得轻描淡写,或许是真的不在乎吧。

    想起一桩往事,老皇帝开口问询道:“三儿,你当年从那里回来继承皇位,究竟是为了什么?”居然能舍得那处风景,重新回到这世人视为神仙地,仙人贬之烂泥潭的凡间俗处,真真是好大的魄力。

    “回父皇,自然是有所求。”从未自称过儿臣的太子,说完这句后便闭口不言,不愿透露什么天机人言。

    叩门声响起,太子起身开门,发现是那位此时本该酣畅大睡的年先生,年先生扯住太子手臂说道:“今日起时,纯阳必动。”

    太子摩挲着下颚,苦等这么久,今日终于要有结果了吗?就是不知道自己这两个兄长会不会来坏事,这皇位自己本就无意争夺,要来无用,拱手相让便是,但自己这父皇想拿自己给两位兄长历练历练,虽未明说但自己这当儿子的总该明白一点,那便跟两位兄长玩玩,只要不坏了我这大事就行。

    “拜托年先生了,我先去祖阁守着了。”太子转身向那座祖阁所在处。

    所谓祖阁,不过是一间矮小木屋,并无富贵装潢,也无精致内饰,平平无奇却看尽风霜,据说立于此处数百年之久。

    太子挥手退去一旁驻守禁军,青梨国虽小,但却一应俱全,其他大国该有的青梨国都有,分毫不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门内只有一张贡桌,桌上木盒墙上剑匣,木盒打不开,剑匣动不得,头一回见便是如此。

    剑匣微动,立马被太子察觉,看来是真正应了年先生那句话,离日出还有一会儿,等等无妨。

    寝宫处,年先生袖袍一扫,寻了块台阶坐下,静待人来。

    不多时便有几人脚步传来,走的是宫中道路,倒不是什么飞檐走壁之人。

    有人探出头来,径直走入寝宫前的平地,为首者正是袁正临,身后跟着陆识那日碰见的谢挽,那位幕僚如今正在入宫路上等候,会与拦截兵甲的陆识两人一同赶来。

    “请问先生可否行个方便,袁正临前来觐见父皇。”道出皇子身份的袁正临直勾勾盯着眼前人,那人并无动作,仿佛未曾听见般,不为所动。

    正当袁正临想要领着谢挽一同越过此人强闯时那人动了,抬头直视两人,随后嘴角扬起,笑了起来,捧腹笑道:“二位如此,不如在此静候,不然此地可是一步也跨不得。”

    “先生高招,在下想领教领教。”谢挽横移一步,摆出迎战姿势,手中化出一团精纯灵气,幻化为涛浪之形,要以水法请教一番。

    “我也不与你二人墨迹,破去剑阵,此地你等进出随心,多来几人也无妨。”收敛笑意,神情随之肃穆起来,随手一招一张符箓出现在手上,隔着如此距离袁正临两人居然看不清符上笔画,只依稀辨别出一道长剑身形,符纸凭空燃起,符上剑形逐渐明亮,居然化为一柄与实物无异的仙灵宝剑。

    宝剑悬于空中,剑尖直指二人,一道灵气从那位年先生手中弹出,落入剑柄中,宝剑如获敕令,随后此剑落地生根,森森剑气拔地而出,一座恢宏剑阵生发而来。

    谢挽如临大敌,如此剑阵威力不容小觑,但若是能绕过此处直取结阵之人想必简单许多。

    谢挽已然失了先手,便只能自己找机会破解了,擒贼先擒王,都懂的。

    一记水法呼啸而出,直击剑阵后潇洒坐定的年先生,年先生看也不看,反而闭上双眼,只是袖袍一挥,便将其打散,水不沾袖半点不湿,派头倒是拜足了。

    谢挽抽出腰后悬挂一面宝镜,初时一片雾蒙,随着谢挽灵气注入,镜面逐渐清明,最后竟比铜镜更加清晰,与水镜一般,然后镜面起伏,就像风来水波,直至镜面全部化为一洼清水,谢挽才举起水镜把柄,当做铁扇一扇,一道滔天浪花越过这座恢宏剑阵,直指身后人。

    “水镜扬波。”一语道出谢挽招数根底的年先生依旧不曾张开双眼,连微微眯起都不愿。

    又是袖袍一挥,不过这次不是一挥而过,而是将黑洞洞的袖口对向那道浪花,将满天水浪尽数收入袖中,滴水不漏。

    眼见自己施展出的水法被此人轻松破解,谢挽便知这擒王之策是行不通了,这座剑阵又是更加危险,仅凭自己一人是破不开了。

    刚想到这里,只听见又有几人赶到,正是先行到达的陆识两人,还有背后气喘吁吁的幕僚。

    “呦,灵符剑阵。”陆识也是一眼看出对方根底,这是一种以符纸承载,以施放者灵气为食的剑阵,所以施放之人不得移动,只能枯守一处为剑阵饲以灵气,动之则剑阵散,画地为牢罢了。

    若是有人相助倒还说得过去,但单人施展难免有些弊端,看来眼前这人是完全托大了,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估摸着是六境填海,最多还是即将圆满将结金丹,断不可能是金丹境,毕竟到了金丹境那里还用得上这剑阵?

    几人聚在一起商议如何破阵,那位原本紧闭双眼的年先生在听到陆识说出灵符剑阵后才睁开,审视着这个提锏的黑衣人,在这即将破晓的天色下格外扎眼。

    陆识爬上宫墙俯瞰剑阵,发现剑阵主要由阵中宝剑与周遭剑气组成,有些简陋,但对付己方这几人还是足够了,硬闯的话无异于自讨苦吃,破阵不能一力破万法时就得来点心灵巧思。

    “谢挽继续拿水法扔他,岳满你去试试这剑阵威力,我来破阵。”简单交代后陆识跳下宫墙,用眼神示意岳满先行进入剑阵。

    岳满直接冲入剑阵,轻轻松松便入阵,毫无阻拦,但随即便有许多剑气循声而来,就像进了一处蛇蝎巢穴,那些会夺你性命的毒物开始向你袭来,森森剑气无孔不入,向着岳满袭来,就像被剑尖亲亲触碰般,并无太多痛感,但一道剑气便是一道细密的小口,扎在四肢躯干之上,立马渗出血珠,不一会儿岳满整条手臂便流淌起鲜血。

    “水法!”陆识指挥一旁早已拿起水镜的谢挽施展水法,向年先生砸去,一出手便是声势浩大的浪潮,越过剑阵,直直袭向年先生,遮掩住小半天光,暗下半丈来。

    年先生还想施展袖袍功夫,将这次的浪潮纳入袖中,但瞥见那名扬言破阵的男子并未动手,恐生变故便也未曾托大,横竖两袖将浪潮打碎,淌于殿前,沾湿一片。

    陆识并未关注那位年先生如何破解浪潮,而是凝神观望剑阵中细微变化,在年先生展袖破水法时整座剑阵以一种几不可查的动静,摇晃起来,就像有人端起一碗满满登登的水,突然有人拍肩撞腰一般,抖擞几下。

    陆识悍然出手,以拳开路,直入剑阵中央,比起岳满更加靠近那柄宝剑灵气,一边大喊继续,让谢挽手中水法不能断。

    越是深入剑阵,周遭剑气越浓稠,仿佛逆水而上一般,但陆识并未在意,拳开剑气,也所幸这剑阵威力不足,顶天三境修士出剑,至于外围应当在两境左右,对于走武道路子的来说抗下不难,难在破阵,而对于谢挽这种练气士来说入阵不智,破去不易,故不如先擒王,毕竟一般剑阵在施展之人落败之后自然就破了。

    拳意流淌,与剑气抗衡,阵外年先生在一道道水法攻势之下虽都挡下,但难免引起剑阵动荡,即失了些许威力,也让陆识更加接近剑阵核心,那处链接剑阵与年先生的阵眼。

    一拳一拳轰杀而过,离着那道阵眼仅差最后一步时,陆识只感周围骤然一轻,森森剑气与剑阵一同消失不见,唯有一柄小剑飞向年先生,被其收入袖中。

    又一抖袖袍,将之前收入袖中的水法放出,流淌在殿前,随后袖袍一甩站起身来,让出道路,既然剑阵被破自然要遵守承诺。

    陆识与谢挽岳满三人守在门口,袁正临则和那位幕僚一同走进寝宫,进去就是一个叩拜,随后才起身走近床前。

    这时那些被阻拦的兵甲也抵达此处,不过好似晚了些,领头一人与袁正临还有几分相似,看来是他那位二弟了。

    “大胆袁正竹,率兵入宫,可知其罪也!”寝宫内一声暴喝,袁正临手捧一物立于门中,怒目而视阶下,一眼便看清手中之物的袁正竹立马跪倒在地,自己谋划已然落空,败也。

    “罪臣知罪……”袁正竹久久不曾抬头,静待手捧玉玺的大哥发落,估摸着是砍头吧,最不济也是个剥权下狱,最后死在狱中,可叹娘亲要送黑发人了。

    本该下令缉拿袁正竹的袁正临却迟迟不曾发话,静静看着其余甲士相继跪下,向新君臣服,这种感觉还挺不错的。

    “府内禁足。”袁正临捧玉玺的手慢慢放下,走到阶前,俯视阶下众人,无一人抬眼,在场唯有自己与幕僚、两位生死之交还有红棠郡相遇的陆先生和明显偏向老三的年先生还直着腰,从今日起我袁正临便是青梨新君了!

    举头东望,旭日当升,贺新君呢!

    忽然一道响动随着日头升起,一同发生,正是祖阁方向。

    留下岳满与幕僚把持局面,陆识与袁正临、谢挽几人一同向发出如此声响的方位跑去,身后年先生也慢慢跟着。

    祖阁离这不远,几乎是几步便道,入眼发现是一座轰然倒塌的木屋,从房梁立柱来看并不高大。

    破碎木材中是一位身穿太子华服的男子,想要伸出手抓向仅剩的一张贡桌上摆放的木盒,却被悬于空中的剑匣挡下,好似不愿让其染指一般,十分灵性。

    等到陆识几人火急火燎赶到,那个木盒依旧没被碰到,辗转腾挪的剑匣时不时“出手”阻截探手抓取的男子,男子有些恼怒但也无可奈何,此类仙家法宝不理修为,唯看机缘,不然自己也不会跑回这里来,守了这么久。

    没想到到头来此物依旧不曾认可自己,实在可惜,既然不愿为我所用,屡屡受挫的袁正化掏出一张符箓来,准备毁去这两件仙家法宝,正在符箓迎风而动即将施展出来之时,木盒突然跳动,随后与剑匣一同悬于空中,调转方向就像在巡视众人,挑选一般。

    看来是在场某人与这法宝有缘,直接引动两物,这是要“投怀送抱”去了!

    木盒停下旋转,与剑匣径直俯冲向陆识几人,这时一张大网出现在了此去路线之上,将木盒与剑匣一网打尽,想要强行收入囊中,“无动于衷”的法宝难得,但“心有所属”的法宝却可用某些法子“捕获”,眼下这张大网便是其中一种方法。

    眼看两件法宝就要被放出大网的袁正化收入囊中,在这紧急关头剑匣蓦然炸裂,一柄锋利仙剑破匣而出,只是一斩,这张罗天大网便破裂开来,再拘押不住这两件法宝。

    随后仙剑开路,木盒在后直冲陆识这边,木盒落入陆识之手,仙剑也是悬于陆识面前,真真正正投怀送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