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寒夜来临
诡异的一幕如奇诡画卷般铺展在眼前，就像是二虎自己的身体都没有意识到已被切开，还在欢快的跳动着一样。
“这————！！！”
这个黑发少女，是什么人？！
一根店家的黑木筷子，便有着如此骇人的技艺和准确，若她的对象是活人，怕是在座的这些根本留不下一个活口吧？
想到这里，刘奶奶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你若再不出手，他可要真要死了。”
丢下这么一句，黑发少女便自顾自地上楼了。
二虎的命暂时保住，但后续工作还有很多，整个一楼转眼间便又热闹了起来。
男人们欢呼雀跃热火朝天，女人们则抱作一团破涕为笑，但盛宇欢歌之时，总有人无法融入其中。
雷月绷紧了所有的精神，在黑发少女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她甚至控制不了内心的恐惧，想要先发制人，拔剑出手了。
但对方就像完全没看到她一样，如蝴蝶一般从眼前滑过去了。
甚至在雷月眼中，这个黑发少女全身上下到处都是致命的破绽。
沙萝紧随黑发少女之后，两人的身影一起消失在二楼长廊的拐角尽头，雷月这才把胸中的浊气缓缓吐了出来。
刚才那一瞬间，她好像紧张得连呼吸都忘记了。
站在二楼楼梯口愣了好久，直到下面大厅里爆发出一阵阵欢呼，雷月这才缓过神来。
刚才那个……是什么？
雷月不作他想，趁着没人注意，急忙转身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不多时，她的房门便被人敲响，雷月缓缓掩开一条门缝，沙萝的声音轻轻飘了进来。
“小姐，是我。”
将沙萝让进屋内，雷月便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她是什么人？”
“不知道，沉默寡言。”沙萝摇了摇头，语气中透露着些许无奈，“从身形动作上来看不像高手，可刚才那神仙手段又远非常人所能拥有……就好像没有人能入得了她的眼一样，捉摸不透。”
“这林陲郡经常会出现这号人物吗？”
“自然不常出现，我在此地经营十余年，这般身手亦是凭生仅见，那女子明明看上去年岁不大，若是别有用心之徒，当不会如此招摇过市吧？”沙萝顿了一下，旋即轻笑着说道，“要是我的话，才不会出手管此等闲事，反正于自己又没什么干系。”
“你说的没错，问题就在这里。”雷月坐在桌边，映着桌上的烛火扶额思索，“莫不是我们多心，她只是个高手，碰巧出现在这里的？”
“此等身手自当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可惜咱这地方孤远偏僻，不然定能查他个一清二楚。”沙萝说着，微微躬身，“但还请小姐多做准备，具体情况王爷已经知会过奴家，若真到十万火急的时候，当以自身安危为先。”
“也许真的是我们多心了。”
雷月好像在安慰沙萝，实则在宽慰自己，昨晚的事情如梦魇缠身，盘踞在她的心头难以除去，沙萝见此也不做多言，低身行礼便离开了。
一夜无话。
时至凌晨时分，楼下的嘈杂已渐渐散去，雷月裹在被子里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听着门外走廊上窸窣的穿堂风声，寒意似乎由心而生，自内而外地侵蚀着她疲惫的精神，迷茫和无助的情绪混沌交织，她就像是个溺了水的孩子，手足无措地挣扎着。
就在她终于下定决心把一切都抛之脑后，打定主意睡觉休息的时候，窗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鸣锣声。
“铛铛铛铛铛铛铛……”
急促蜂鸣的金铁之声在漆黑的夜幕中分外刺耳，就连月光似乎都被吵醒了过来，雷月推开窗户，清冷的空气直接自外而内倒灌进来，让她猛地打了个冷颤。
“鬼兽来了！鬼兽来了！鬼兽来了！”
打更人凄厉的呼喊传遍了这座边郡的大街小巷，男人们披上衣服走出门来，女眷和孩子则在温暖的床上抱成一团，数个火把自林道的尽头跑来，几个年轻人呼着迷蒙的热气，在郡长苏尹的小屋门前乱做一团，风声隔绝了他们的话语，使得雷月很难听清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这时，房门突然被敲响。
“小姐！请您做好准备，尽量不要出屋，如果有危险就到地下室来。”沙萝的声音自门外传来，不等雷月提问，她便继续说道，“值守的年轻人，似乎发现郡外的林子边上有鬼兽的踪迹。”
“沙姐，你进来吧。”雷月说道，“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请稍等，小姐……我这边还有点事情没处理完。”沙萝的声音有些焦躁，“鬼兽非同小可……”
不等沙萝说完，她面前的房门突然打开，雷月提着手中的佩剑站在门前，冷声说道：“我可不是什么富家千金，沙姐也不要真的把我当成小姐，哪怕是现在，我也有着胜国的军籍……保家卫国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我要去看看。”
“万万不可！小姐！”沙萝见状急忙阻拦，全然不顾发簪掉落在地，自己披头散发的形象，“鬼兽是阴染林地诞生的怪物，那可不是寻常的山野猛兽，那是嗜血的怪物！老爷把您安顿在我这里，若您有个三长两短，奴家这条命都赔不起啊！”
也许是郁结的压力让雷月有些丧失理智，她明白自己有些冲动鲁莽，却完全不打算停止。
甚至在内心深处，她还有着一种“自己若死了对方计划就会彻底落空”的恶劣想法。
精神濒临崩溃之人，总会做出些匪夷所思的举动。
但此时的雷月哪顾得上这些，她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与其落到那未知的敌人手里生死未卜，还不如挑灯看剑战死沙场来的痛快！
不顾沙萝的反对，雷月一挥手便挣开了貌美的老板娘，紧了紧身上的狼毫大氅，提剑便向楼下走去。
在雷月急促的脚步通过二楼的时候，里间的房门处也探出了一道黑影，如迷蒙的雾气一般，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
苏尹今年已经八十四岁了。
耄耄之年的他已经在这偏远苦寒之地度过了足足七纪的岁月，“鬼兽”这种可怖的存在能让小辈们惊慌失措乱成一团，却不能让这位老者有太多的震动，毕竟在那段连他都还未出生的岁月之中，林陲郡脚下的这片土地，就曾是胜国抵御阴染林地鬼兽侵袭的最前沿哨站。
那时这里没有现在这样的边镇散郡，他的父亲也应是随军至此的胜国将士，苏尹没有自己生母的回忆，对父亲那寥寥无几的记忆中，也难以寻觅往昔。
他虽未亲身经历，却经常听父亲提起，彼时的鬼兽之灾要比现在严重得多，灾祸所到之处腥风血雨、生灵涂炭，但那本也是一个动荡的年代……到底有多少人是死于天灾人祸，有多少人是死于鬼兽之口，又有谁在乎呢。
“一川，你慢慢说，你确实看清了吗？”
“太爷爷，我看清了，千真万确！”苏一川似乎还有些惊魂未定，火光在他脸上跳动，仿佛他的五官分别有着自己的想法，“就在刚才，看不清样子，但体型可真是不小，嘿！我估计啊……能把二宝一口生吞了！”
“你个大傻子，干嘛拿我作比喻！”二宝不满地瞪着苏一川，报复式的开口说道，“要吃也是吃你这个大傻子！”
“你个头最小！吃我得噎死他！”
“那不管，就吃你……”
“吃你……”
……
“够了！”
见两人越吵越欢，苏尹手里的拐杖重重点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两个小兔崽子，现在是你们拌嘴的时候吗？二宝闭嘴，一川也别那么多废话，说说重点！”
被苏尹这么一吼，两人之间的话题总算被拉了回来，苏一川清了清嗓子，接着先前的话继续说到：“嗯，那家伙个头特别大，能把二宝一口生吞了……”
“不是，你有完没完？”
见二宝又要急眼，苏老爷子直接一抬胳膊，手上的拐杖狠狠给苏一川的肚子来了一下，无视了这个抱着肚子蹲下去的不肖子孙，他转头看着二宝说道：“行了，我给你收拾他了。”
“……”
二宝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裹着大衣杵在一边，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了。
缓了缓神的苏一川抬起头，正对上自家太爷爷那满是怒火的视线，吓得他一哆嗦，赶忙继续说道：“那个，那家伙像老虎又像巨狼，身上有花纹看不太清，但尾巴特别特别长，眼睛闪着红光，背上好像还有翅膀，有七八个爪子……”
眼见着苏一川越说越离谱，苏尹赶忙制止了他，随着周遭围着的人越来越多，苏尹的思绪也飞快地转了起来。
像老虎又像巨狼，身上可能有花纹，尾巴很长，个头很大。
这些都符合鬼兽的基本特征。
在父亲讲给他听的故事里，防卫鬼兽的将士们原本应该在更加深入阴染林地的地方建立哨站，并逐步联通胜国的资源和门路，变成扼制阴染林地的前沿要塞。
但当时领兵的将军大大低估了鬼兽的战斗力，在那片漆黑的森林深处，有无数英勇的胜国将士战死沙场，若不是最后因为不明原因，导致这些恐怖的生物悉数退回阴染林地并且不再作祟人间，胜国的东南之地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谁也不清楚。
残军败将铩羽而归，筋疲力尽的将士们在此地安营扎寨、建立哨所，随着鬼兽的消失和时间的推移，这才有了现今的林陲郡，而当时留守幸存的战士们最后大都解甲归田，在这片偏远之地成了家，而苏尹的父亲似乎就是其中之一。
但在他还记不清事的时候，一只受了重伤的鬼兽趁着黑夜冲进了彼时还没有坚城高墙保护的林陲郡，长辈们付出了惨烈的代价才赶走了那只恐怖的怪兽，却也让新生代的孩子们知道自己父母口中的“鬼兽”并不是什么虚幻的传说，而是真真正正存在于世的嗜血怪物。
“太爷爷不是说，那些怪兽已经几十年没出现过了吗？”一名年轻的少女见无人说话，便怯生生地开口说道，“一川哥，真的不是你看错了吗？”
“哎！思妹，你这是什么话！”苏一川见苏清思质疑自己，急忙连比带划地嚷嚷起来，“我这眼睛可是有名的鹰眼，我还能看错？！”
苏清思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此时，沉吟许久的苏尹突然开口说道：“好了，你们也不要再质疑一川，此事若真，自然非同小可，别说你们这些小辈，就是你们的爹娘也没见过真正的鬼兽，一川，回去用你的鹰眼盯紧了，清思和二宝去通知大家关好门窗，不管怎样先把今夜熬过去再说。”
“好的，太爷爷。”
周围的人群也被苏尹驱散，这时雷月才走上前去，冲着眼前的老者躬身行礼：“苏老爷子，我是雷月。”
苏尹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精芒，旋即轻声说道：“哦……你就是沙萝所说的那个小姑娘吧，唉，年纪轻轻就遭此变故，当真是天意弄人，不过既然到了这林陲郡，你大可以放心，这里民风淳朴，那些官宦姥爷们也不会想到你会委身于此，只要你自己不嫌弃这穷乡僻壤就好喽。”
“苏爷爷言重了。”
沙萝已经将她对苏尹的说辞给雷月复述了一遍，在她伶俐的口舌中，雷月成了全家被贼人所害的世家小姐，虽有些武艺和手段却也不足以震慑贼子宵小，故一路被追杀至此，被她收留。
“方才我被惊醒，苏爷爷……这‘鬼兽’到底是什么？能跟我详细说说么？”
“打更的围山自小就喜欢大惊小怪的。”苏尹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快回去睡觉吧，这天寒地冻，你一个女娃子怎么受得了呀。”
“没关系的苏爷爷，父……父母都曾是军中的武官，我自小就经常在军中厮混，这点寒冷，不碍事。”雷月说着，转头看了看林道尽头城门的方向，“所以能给我详细讲讲吗？”
见眼前的女孩如此执着，苏尹也不再隐瞒，轻叹了口气，说道：“唉，这说来话可就长了……”
“这————！！！”
这个黑发少女，是什么人？！
一根店家的黑木筷子，便有着如此骇人的技艺和准确，若她的对象是活人，怕是在座的这些根本留不下一个活口吧？
想到这里，刘奶奶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你若再不出手，他可要真要死了。”
丢下这么一句，黑发少女便自顾自地上楼了。
二虎的命暂时保住，但后续工作还有很多，整个一楼转眼间便又热闹了起来。
男人们欢呼雀跃热火朝天，女人们则抱作一团破涕为笑，但盛宇欢歌之时，总有人无法融入其中。
雷月绷紧了所有的精神，在黑发少女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她甚至控制不了内心的恐惧，想要先发制人，拔剑出手了。
但对方就像完全没看到她一样，如蝴蝶一般从眼前滑过去了。
甚至在雷月眼中，这个黑发少女全身上下到处都是致命的破绽。
沙萝紧随黑发少女之后，两人的身影一起消失在二楼长廊的拐角尽头，雷月这才把胸中的浊气缓缓吐了出来。
刚才那一瞬间，她好像紧张得连呼吸都忘记了。
站在二楼楼梯口愣了好久，直到下面大厅里爆发出一阵阵欢呼，雷月这才缓过神来。
刚才那个……是什么？
雷月不作他想，趁着没人注意，急忙转身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不多时，她的房门便被人敲响，雷月缓缓掩开一条门缝，沙萝的声音轻轻飘了进来。
“小姐，是我。”
将沙萝让进屋内，雷月便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她是什么人？”
“不知道，沉默寡言。”沙萝摇了摇头，语气中透露着些许无奈，“从身形动作上来看不像高手，可刚才那神仙手段又远非常人所能拥有……就好像没有人能入得了她的眼一样，捉摸不透。”
“这林陲郡经常会出现这号人物吗？”
“自然不常出现，我在此地经营十余年，这般身手亦是凭生仅见，那女子明明看上去年岁不大，若是别有用心之徒，当不会如此招摇过市吧？”沙萝顿了一下，旋即轻笑着说道，“要是我的话，才不会出手管此等闲事，反正于自己又没什么干系。”
“你说的没错，问题就在这里。”雷月坐在桌边，映着桌上的烛火扶额思索，“莫不是我们多心，她只是个高手，碰巧出现在这里的？”
“此等身手自当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可惜咱这地方孤远偏僻，不然定能查他个一清二楚。”沙萝说着，微微躬身，“但还请小姐多做准备，具体情况王爷已经知会过奴家，若真到十万火急的时候，当以自身安危为先。”
“也许真的是我们多心了。”
雷月好像在安慰沙萝，实则在宽慰自己，昨晚的事情如梦魇缠身，盘踞在她的心头难以除去，沙萝见此也不做多言，低身行礼便离开了。
一夜无话。
时至凌晨时分，楼下的嘈杂已渐渐散去，雷月裹在被子里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听着门外走廊上窸窣的穿堂风声，寒意似乎由心而生，自内而外地侵蚀着她疲惫的精神，迷茫和无助的情绪混沌交织，她就像是个溺了水的孩子，手足无措地挣扎着。
就在她终于下定决心把一切都抛之脑后，打定主意睡觉休息的时候，窗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鸣锣声。
“铛铛铛铛铛铛铛……”
急促蜂鸣的金铁之声在漆黑的夜幕中分外刺耳，就连月光似乎都被吵醒了过来，雷月推开窗户，清冷的空气直接自外而内倒灌进来，让她猛地打了个冷颤。
“鬼兽来了！鬼兽来了！鬼兽来了！”
打更人凄厉的呼喊传遍了这座边郡的大街小巷，男人们披上衣服走出门来，女眷和孩子则在温暖的床上抱成一团，数个火把自林道的尽头跑来，几个年轻人呼着迷蒙的热气，在郡长苏尹的小屋门前乱做一团，风声隔绝了他们的话语，使得雷月很难听清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这时，房门突然被敲响。
“小姐！请您做好准备，尽量不要出屋，如果有危险就到地下室来。”沙萝的声音自门外传来，不等雷月提问，她便继续说道，“值守的年轻人，似乎发现郡外的林子边上有鬼兽的踪迹。”
“沙姐，你进来吧。”雷月说道，“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请稍等，小姐……我这边还有点事情没处理完。”沙萝的声音有些焦躁，“鬼兽非同小可……”
不等沙萝说完，她面前的房门突然打开，雷月提着手中的佩剑站在门前，冷声说道：“我可不是什么富家千金，沙姐也不要真的把我当成小姐，哪怕是现在，我也有着胜国的军籍……保家卫国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我要去看看。”
“万万不可！小姐！”沙萝见状急忙阻拦，全然不顾发簪掉落在地，自己披头散发的形象，“鬼兽是阴染林地诞生的怪物，那可不是寻常的山野猛兽，那是嗜血的怪物！老爷把您安顿在我这里，若您有个三长两短，奴家这条命都赔不起啊！”
也许是郁结的压力让雷月有些丧失理智，她明白自己有些冲动鲁莽，却完全不打算停止。
甚至在内心深处，她还有着一种“自己若死了对方计划就会彻底落空”的恶劣想法。
精神濒临崩溃之人，总会做出些匪夷所思的举动。
但此时的雷月哪顾得上这些，她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与其落到那未知的敌人手里生死未卜，还不如挑灯看剑战死沙场来的痛快！
不顾沙萝的反对，雷月一挥手便挣开了貌美的老板娘，紧了紧身上的狼毫大氅，提剑便向楼下走去。
在雷月急促的脚步通过二楼的时候，里间的房门处也探出了一道黑影，如迷蒙的雾气一般，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
苏尹今年已经八十四岁了。
耄耄之年的他已经在这偏远苦寒之地度过了足足七纪的岁月，“鬼兽”这种可怖的存在能让小辈们惊慌失措乱成一团，却不能让这位老者有太多的震动，毕竟在那段连他都还未出生的岁月之中，林陲郡脚下的这片土地，就曾是胜国抵御阴染林地鬼兽侵袭的最前沿哨站。
那时这里没有现在这样的边镇散郡，他的父亲也应是随军至此的胜国将士，苏尹没有自己生母的回忆，对父亲那寥寥无几的记忆中，也难以寻觅往昔。
他虽未亲身经历，却经常听父亲提起，彼时的鬼兽之灾要比现在严重得多，灾祸所到之处腥风血雨、生灵涂炭，但那本也是一个动荡的年代……到底有多少人是死于天灾人祸，有多少人是死于鬼兽之口，又有谁在乎呢。
“一川，你慢慢说，你确实看清了吗？”
“太爷爷，我看清了，千真万确！”苏一川似乎还有些惊魂未定，火光在他脸上跳动，仿佛他的五官分别有着自己的想法，“就在刚才，看不清样子，但体型可真是不小，嘿！我估计啊……能把二宝一口生吞了！”
“你个大傻子，干嘛拿我作比喻！”二宝不满地瞪着苏一川，报复式的开口说道，“要吃也是吃你这个大傻子！”
“你个头最小！吃我得噎死他！”
“那不管，就吃你……”
“吃你……”
……
“够了！”
见两人越吵越欢，苏尹手里的拐杖重重点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两个小兔崽子，现在是你们拌嘴的时候吗？二宝闭嘴，一川也别那么多废话，说说重点！”
被苏尹这么一吼，两人之间的话题总算被拉了回来，苏一川清了清嗓子，接着先前的话继续说到：“嗯，那家伙个头特别大，能把二宝一口生吞了……”
“不是，你有完没完？”
见二宝又要急眼，苏老爷子直接一抬胳膊，手上的拐杖狠狠给苏一川的肚子来了一下，无视了这个抱着肚子蹲下去的不肖子孙，他转头看着二宝说道：“行了，我给你收拾他了。”
“……”
二宝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裹着大衣杵在一边，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了。
缓了缓神的苏一川抬起头，正对上自家太爷爷那满是怒火的视线，吓得他一哆嗦，赶忙继续说道：“那个，那家伙像老虎又像巨狼，身上有花纹看不太清，但尾巴特别特别长，眼睛闪着红光，背上好像还有翅膀，有七八个爪子……”
眼见着苏一川越说越离谱，苏尹赶忙制止了他，随着周遭围着的人越来越多，苏尹的思绪也飞快地转了起来。
像老虎又像巨狼，身上可能有花纹，尾巴很长，个头很大。
这些都符合鬼兽的基本特征。
在父亲讲给他听的故事里，防卫鬼兽的将士们原本应该在更加深入阴染林地的地方建立哨站，并逐步联通胜国的资源和门路，变成扼制阴染林地的前沿要塞。
但当时领兵的将军大大低估了鬼兽的战斗力，在那片漆黑的森林深处，有无数英勇的胜国将士战死沙场，若不是最后因为不明原因，导致这些恐怖的生物悉数退回阴染林地并且不再作祟人间，胜国的东南之地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谁也不清楚。
残军败将铩羽而归，筋疲力尽的将士们在此地安营扎寨、建立哨所，随着鬼兽的消失和时间的推移，这才有了现今的林陲郡，而当时留守幸存的战士们最后大都解甲归田，在这片偏远之地成了家，而苏尹的父亲似乎就是其中之一。
但在他还记不清事的时候，一只受了重伤的鬼兽趁着黑夜冲进了彼时还没有坚城高墙保护的林陲郡，长辈们付出了惨烈的代价才赶走了那只恐怖的怪兽，却也让新生代的孩子们知道自己父母口中的“鬼兽”并不是什么虚幻的传说，而是真真正正存在于世的嗜血怪物。
“太爷爷不是说，那些怪兽已经几十年没出现过了吗？”一名年轻的少女见无人说话，便怯生生地开口说道，“一川哥，真的不是你看错了吗？”
“哎！思妹，你这是什么话！”苏一川见苏清思质疑自己，急忙连比带划地嚷嚷起来，“我这眼睛可是有名的鹰眼，我还能看错？！”
苏清思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此时，沉吟许久的苏尹突然开口说道：“好了，你们也不要再质疑一川，此事若真，自然非同小可，别说你们这些小辈，就是你们的爹娘也没见过真正的鬼兽，一川，回去用你的鹰眼盯紧了，清思和二宝去通知大家关好门窗，不管怎样先把今夜熬过去再说。”
“好的，太爷爷。”
周围的人群也被苏尹驱散，这时雷月才走上前去，冲着眼前的老者躬身行礼：“苏老爷子，我是雷月。”
苏尹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精芒，旋即轻声说道：“哦……你就是沙萝所说的那个小姑娘吧，唉，年纪轻轻就遭此变故，当真是天意弄人，不过既然到了这林陲郡，你大可以放心，这里民风淳朴，那些官宦姥爷们也不会想到你会委身于此，只要你自己不嫌弃这穷乡僻壤就好喽。”
“苏爷爷言重了。”
沙萝已经将她对苏尹的说辞给雷月复述了一遍，在她伶俐的口舌中，雷月成了全家被贼人所害的世家小姐，虽有些武艺和手段却也不足以震慑贼子宵小，故一路被追杀至此，被她收留。
“方才我被惊醒，苏爷爷……这‘鬼兽’到底是什么？能跟我详细说说么？”
“打更的围山自小就喜欢大惊小怪的。”苏尹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快回去睡觉吧，这天寒地冻，你一个女娃子怎么受得了呀。”
“没关系的苏爷爷，父……父母都曾是军中的武官，我自小就经常在军中厮混，这点寒冷，不碍事。”雷月说着，转头看了看林道尽头城门的方向，“所以能给我详细讲讲吗？”
见眼前的女孩如此执着，苏尹也不再隐瞒，轻叹了口气，说道：“唉，这说来话可就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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