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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个故事:听心

    来横店之前,谭心根本就没有设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靠脸吃饭。

    原本是想找混蛋表哥讨一个说法,不曾想人还没见到就被一个正在拍戏的剧组人员选中拉去做助演。

    她当时已身无分文,从昨天开始就没怎么吃过东西,这会听说有剧组开饭,她便想混在中间蹭一顿免费,哪知到遇上演员赶场,饭还没到嘴里就被人拉去演戏。

    她不敢道出实言,生怕人家撵她走,只能硬着头皮听戏假装老练,心想,还好只是被打的戏份没有台词。

    “你的工作证呢?”

    副导演是个扎马尾的年轻姑娘,高挺的鼻梁上还架了一副眼镜,看上去十分严谨,尤其这一场是男女主之间的感情戏,对配角的要求甚高,不仅要把绿茶拿捏到位关键还是要漂亮,这就有让人些棘手,要不说谭心会被选中,原因就是她长得漂亮。

    “丢了。”谭心话不多,主要也是没力气狡辩,“一会能不能给我留一盒饭?”

    徐聪顺着谭心的目光看去,果然在吃货的眼里没什么比干饭更重要的了,今天要不是韩安娜自掏腰包给大伙加餐,想必也凑不齐这些个人,谁让隔壁剧组的群演待遇比他们这边高,想挖一个像样的群演也不是个简单的活。

    “导演临时加场戏,需要一个美女来演绿茶婊,主要是推动男女主的感情进度,所以工具人也很重要,你待会要把控好情绪,按导演说的来,饭我一会再给你定一份,准比他们吃的好,还有你的工资是一下午两百块钱。”徐聪觉得这女孩的眼睛很有灵性,如果她有心上位,进圈也是早晚的事,“你叫什么名字?”

    “就叫我绿茶婊。”好吧,谭心确实不想留下姓名,反正只有一场戏,勾引男主后被女主一巴掌打下线,“我还需要化妆吗?”

    “当然,跟我来吧。”徐聪没想到这女孩还挺有个性,不过既来当群演不就是想有朝一日混出头来吗?怎么看上去她对这些好像都不屑一顾...

    “导演,还有没有别的衣服?”

    谭心一开始是拒绝道具组给她准备的服装,那么露骨高开叉的礼服对一个绿茶婊来说,实在没什么必要。

    “不要耽误时间,不能演就换人!”总导演秦一鸣才四十出头,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更成熟许多。

    谭心一咬牙,下定决心,为了混口饭吃,她今天算是豁出去了,然而事实证明,她把一切想的过于简单,以为只有一巴掌的事,哪知道这里面还有那么多弯弯道道...

    高延星就算其中一道坎吧,同他对戏时被明目张胆的占便宜不说,反而还怪她不专业,气的谭心哪怕是饿死也再不想见到这个人。

    “导演,我虽然没演过戏,但也知道演员私自加戏是不对的!”她所谓的义正辞严不过是别人眼中的耍手段,想要吸引更多焦点罢了。

    高延星见惯不怪也懒得解释,反正总有些人想在他身上找热点,哪怕是总导演秦一鸣也不例外,“徐副导,这哪找的人?这么不专业!”拍摄出了问题他不问旁的只骂徐聪,“你刚刚是没跟她讲清楚戏吗?这么简单的镜头都拍不好,光脸长得好有什么用!”

    徐聪干扁着嘴默默地吃了个哑巴亏,“是我的失误,没有跟助演讲清楚戏,耽误大家的拍摄实在不好意思...”

    但凡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是怎么一回事,只有谭心不太上道,油盐不进。

    这些年,高延星纵然绯闻不断,但在拍戏上还算专业,就刚刚的那段戏来说,他实际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无非是体现男女之间的小暧昧,不知怎么到了她那就成了龌龊不堪。

    “想借绯闻上位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实力!”他满不在乎,从见到这张脸开始,偏见就已经产生了,哪怕他不会理解,有的人会为了一口饭,妥协到什么程度。

    谭心是有些后悔,但被架到了风口浪尖,根本无路可退,就算她无意与人为难,也有人因为她闹的这一出延误了下一个行程,所以她被韩美娜借戏出气扇肿了脸也没什么好说的。

    下了戏,徐聪还特意拿了一条裹着冰块的毛巾递给她敷脸,谭心道了谢,只接过钱跟盒饭,随后快速离开剧组,找了一处干净且人少的角落,蹲在那里吃盒饭。

    高延星坐着保姆车路过时,看到了她尘土拌饭的模样,不甚反感道,“土豹子!”闭上眼竟还都是她瘦小的饱满,直叫人心情烦乱。

    “去查查她住哪。”高延星其实也没想那么多,可能是出于下意识的好奇,不过助理杨楠却不那么想,大家都是成年人,只要主子不搞粉丝别的都好说。

    “知道了。”杨楠半路下了车,找到群头去打听那个女人的信息,被告知他们队没有此人,多半是混进来的游客,玩够了就跑了。

    “杨助理要找的人想必是个大美女吧?”群头早听说人说了今天的事,只恨自己当时没在场,“有没有视频给我看看?”

    “什么美女,就是个乡下丫头。”杨楠见从他这也打听不出什么就想走,一回头看到梁兆回来搬东西,不禁好奇冲群头打听了几句,“这人什么情况,听说他前几天跟韩美娜爆出绯闻,真的假的?”

    “你管他真的假的,反正人家现在可把握住机会接到戏了,日后火不火都比咱们强。”群头压低了声音只在杨楠耳边小声八卦,“听说这小子到处骗人,来横店之前还坑自己的亲戚借了高利贷,这会又跟韩美娜搞到一块去了,该说不说也是挺有本事。”

    杨楠把嘴一撇相当瞧不起这种人,“这不就是人渣吗。”

    他俩话声不大却还是被梁兆听了个真切,不过此时他正忙着搬东西没空理会别的,昨天他接到谭心的电话知道她发现了高利贷的事要找来他问清楚,眼下他才刚搭上韩美娜这条线,势必不能被这臭丫头搅黄了好事,梁兆心想先躲上一阵子再说。

    离开宿舍,外边下起了小雨,夜晚冷风徐徐冻的人瑟瑟发抖,威斯丁大酒店门前蜷缩的小小身影也并未引起谁的关注,像是等待偶像的私生饭,也时常有人在此处蹲坑。

    谭心无力地把头埋在手臂里,她刚刚才从那些追债的人口中得知,梁兆早在两年前就偷卖了母亲留给她的老宅,还把所有钱都拿去挥霍一光,现在又骗她担保高利贷,简直是把她往死路上逼。

    她想不通,母亲临终前把自己托付给梁家的时候,表哥明明不是这样的,他有梦想、有才华、有能力,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喂!”

    听到好像有人在叫她,谭心缓缓抬起头,面前那人的脸有几分眼熟,“高延星?”她自认为同他不太熟,可为什么在她晕倒前,是他接住了自己...

    不知道晕了多久,谭心在医院里辗转醒来,回忆起此前一幕,她隐约是知道高延星救了自己。

    “谭小姐,这是酒店房卡,星哥晚上会过去,您可以先在这休息一会,或者也可以到酒店等他。”杨楠在同医生询问过病情后,了解谭心只是疲劳过度暂时性晕厥,没有什么大碍,“还有,挂号时需要您的身份证,所以暂时就放在我这里保管,如果星哥觉得谭小姐再没什么不妥,到时再还给你。”

    谭心皱着眉头听完他说的话,略有两秒迟疑,“法治社会你和我说这些,当我无知少女吗?!”如果这人敢限制她人身自由,她就报警,不过这是下下策。

    “我想小姐你是误会了,刚刚在外边你晕了挂在星哥身上,要是被人拍到什么就不好说了,所以无论如何你都要亲自跟星哥解释清楚,这不是碰瓷。”作为助理,这都是基本应对,无论此次巧合是真是假,他至少这么做总不会错。

    谭心想了想,觉得人家说的也不算过分,毕竟是高延星送她到医院,又给她垫付了医药费,感谢是一定要的。

    “好吧,我去找他说清楚,不过你能不能先借我点钱...”

    杨楠看她还有些不情愿,后来突然反应过来这女的是要拿他的钱去还高延星的恩,横竖都是她占便宜。

    “这钱就不用还了,你买一身新衣服再过去吧。”他的暗示不算隐晦,谭心也是明白人,看来高延星确实对她有意思,如果他能帮自己讨回母亲遗物,自尊又算得了什么?

    她走出医院,又回到酒店,找到了4013房间,这一层都被剧组包了下来,没有房卡外人是进不来的,当高延星穿着睡袍给她开门的时候,对面房间正巧也开了门。

    “谭,谭心?”

    梁兆以为谭心是来堵自己的,没想到死丫头根本没理他,转头就进了高延星的房间,“等等,让我拍个照先!”他才掏出手机对面就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梁兆还不死心,边敲门边在外边喊,“喂高延星,你敢搞我妹妹,我要曝光你!”

    他以为多敲诈一笔是一笔,哪知道人家根本不把他当盘菜。

    高延星被谭心推回房间,听到门外的叫嚣还以为这女人是故意带人来碰瓷,直到她全身颤抖地抱住了他,还莫名其妙地问他是不是喜欢她...

    高延星冷静下来,抬起她的脸道,“外边的是谁。”

    “是我表哥...”

    她话才说了一半,高延星的吻就落了下来,完全没有理由的,就是想吻她。

    “我不喜欢你,但是如果你求我,我可以帮你。”他稍微一用力,就把她廉价的T恤扯豁了一个口子,谭心因为紧张,呼吸的越加绵密,衬显的锁骨也更加精致。

    “求你...”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嗓子眼里挤出这句话的,就像高延星完全只把她当成一个消遣的对象,没有一丝温柔。

    “你很怕我?”他竟有些自嘲,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忽然在意起她的感受了?都是成年人的游戏,无需任何理由不是吗?

    高延星顺势解开浴袍,但还未来得及做什么,谭心就已经拿出手机撇开脸对着他连照了数张照片,他笑了,果然是这个把戏。

    “你以为凭这些就可以威胁我?我说过,明天之前你都是我的女人,想要什么我会满足你。”他伸出手示意谭心交出手机,可那女人却频频摇头。

    “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我这样做不道德,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我只想求你,拜托你借我一百万。”她可以不要老宅,但地下室里有她母亲与父亲当年通讯的书信,那是她找到父亲与之相认的唯一线索,她必须要从那些高利贷的手中赎回书信。

    高延星半眯起眼睛道,“你知道这点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可以给你双倍,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谭心不等他说完立马摇头道,“不,我不跟你上床!”

    “那你来干什么?”高延星突然很生气,他头一次被女人耍,关键这女人还不像是演的,“你真当我高延星是个凯子?”他不由分说,一把扯过谭心就把她压到了床上,“我这儿没有那个...如果中了...我们就结婚。”

    “你,你疯了吧!”谭心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高延星你放开我!”

    “来不及了,乖一些...”

    他那时候还能忍耐对她的冲动,后来是真的不受控制了,发了疯似的想要她,不知道被她下了什么蛊,从见到她开始,就好像被注定了结局。

    很快,当红男星高延星的绯闻就霸上了头条,贴合梁兆放出去的照片,第一个找他兴师问罪的不是经纪公司,而是东代集团的老总谭世温。

    “你干的好事,还要我来给你擦屁股!”谭世温把两人抱在一起的照片拍在桌子上,冷冷道,“你最近似乎很不小心,是有什么想法吗!”

    高延星面对他时总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甚至还把腿搭在桌子上,“打算生个孩子玩玩,反正我没戴套。”

    “混蛋!”谭世温甩手就给了高延星一巴掌大骂道,“你妈要是没死也得被你气死!”

    他不提这事还好,原本当年就是他强娶豪夺,如今高延星也是继承他的手段,有其父必有其子,“儿子随爹,都是你教的好!”

    他们父子每次见面都要大吵一顿,乃至二十多年来,关系愈演愈烈。

    “你想替你母亲报复,我不反对,前提是你要有那个实力,与整个谭氏抗衡的实力,这不是随随便便哪个小明星就能办得到的。”谭世温把一份文件推到高延星面前,“签了它,回到集团,拿你的本事打败我。”

    高延星愤怒地抓起桌上的纸,一把撕的粉碎,“我死都不会承认和你的关系,谭世温你给我听清楚,我姓高不姓谭,你想要的父慈子孝,永远办不到!”他踹倒椅子摔门而去,打记事起,他对这个男人的恨意,一天都没有减少过。

    其实,谭世温如果没有被确诊癌症,恐怕也不会急着逼他上位,所以他想利用那个女人作为抗衡谭家的第一步,只是连他自己也想不到,事情会朝着相反的方向一发不可收拾...

    谭心在那天过后不久就被谭世温派人接到了麟山别墅,因为她和她的母亲太过相像,不出意外的又坐实了谭世温的另一笔风流债。

    事实上,谭心确实是谭世温的亲生女儿,而高延星却和他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但事关二十年前的一件秘密,谭世温无法说出真相,他要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所以他要求谭心,必须要在记者会上亲自澄清误会。

    “只要你嫁了人,他才不会被牵连。”谭世温又咳出好些血,大概他已命不久矣,能在死之前弥补过去犯下的种种过错,也不枉他们父女相认一场。

    谭心说服不了自己嫁给一个陌生人,就像高延星对她的突然介入,已如影随形,终生都无法消散,“无论是谁,都不该是我的归宿。”她好像一瞬间读懂了眼前这些人,到底是命运使然,还是阴差阳错,如果没有误会,大概所有人都会是幸福的吧。

    她在新闻发布会上凿凿有据,“高延星是我的表哥,我们之间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越矩之事,而将此新闻曝光给媒体的那个人才是欺骗我的感情诈骗犯!”谭心当着众媒体,简略的阐述了事情的经过,虽掩盖了大部分事实,却已经是最完美的结果。

    半个月后的葬礼上,她以谭家外戚的身份为谭世温敬上一束白菊,而高延星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于是又过了一个月,当高延星满身酒气的出现在她公寓时,天已经黑的不见半颗星星。

    “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有事吗!”她不想见他,那一晚始终是她心头上的一根刺。

    “你怕我会对你做什么吗?为什么要躲着我?妹妹!”

    他很讨厌这女人自作聪明的样子,那么喜欢以德报怨,为什么不连他也一起救赎。

    “我没有躲着你,我们确实没有必要见面。”她还是做不到以平常心来正视他...

    高延星莫名有些堵心,又把她抵在墙上,强吻了她,“我让你擅作主张替我抉择人生了吗!”谁都可以,只是不能她来纠正自己的错误,“如果我们没有关系,你会不会喜欢我?”

    “不会。”谭心摇头,眼眶越发藏不住的心事,大抵两人都心知肚明,就像她的第一次,权当是人间烟火,为他点缀了下一站幸福...

    即便她早就猜到了谭世温想要隐瞒的秘密,和她与高延星没有半点血缘关系这件事。

    从那天开始,高延星迅速淡出大众视野,转到幕后接手了时代集团,又成功的把谭氏企业转型为文化经纪公司,为影视行业培养了更多优秀人才,至于他本人好像也有了另一半感情归宿,传闻他和自己的助理秘书日久生情,大约不久就会公布恋情了吧。

    谭心坐在咖啡厅里最喜欢听那些女大学生聊一些八卦新闻,尤其是关于高延星的事,以前他可是红到发紫的大明星,只是没人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息影,更不会有人知道他还有一个不算亲戚的妹妹,曾经那样懦弱又勇敢的喜欢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