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算计
“坐吧，咱们说说话。”柳氏喝了口热茶道。“闵府真是没什么秘密啊！才这么一会子，连你都听到风声了。”
周姨娘微微垂着头，也不答话。她确实听说了柳氏被老太太罚跪祠堂，也猜到柳氏会来自己这里。故而她才没歇下。
柳氏一向不喜她三锤打不出个屁来的样子，说话也就少了几分客气。“这次，你得谢谢我。要不然嫁给陆家那个病秧子的就是你的女儿卿兰了。”
听提起自己的女儿，周姨娘忙迎上柳氏的眸，“卿兰，她好吗？”
“好，当然好。”柳氏淡淡道，“我可是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般。你去外头打听打听，她可是比嫡出的小姐还要有体面。”
周姨娘知道柳氏这话不假，柳氏待她的一双儿女确实不薄。
“太太，周氏给您磕头了。”周姨娘随即跪了下去，“谢谢太太抚养他们兄妹。多谢太太。”
“起来吧。你也知道，我无儿无女的，拿卿兰来说吧，她从小对我孝敬，我放着她不疼我疼谁去？在这一点上，你我的心都是一样的。”
“直松那就更不用说了，他可是我们长房唯一的男丁。以后，整个家不都是他的？说句不中听的，但也是实话，我现在若不对他好，老了我指望谁去？我还指着他给我养老送终呢。”柳氏笑道，随即神色一凛，“但是，眼下事情怕是要有变了。”
“太太是指？”
“还能是什么，老太太呗。”绿绕问陈婆子要了个小手炉给柳氏，柳氏一面接了抱在怀中，一面又道，“四姑娘是在老太太身边长大的，我们舍不得卿兰，难道老太太就舍得四姑娘不成。今晚你也看到了，一向待我如慈母一般的老太太，也会想法治我，明天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可闵家，不是只光有这两个小姐呀？”
“你糊涂！平时看着你也精精明明的个人，怎么这节骨眼儿上倒昏了头了。”柳氏喝道，“闵家是不光这两个女儿，可你看看长兰，她虽然是嫡长女，但就她那长相，实在是不中看，嫁过去委实敷衍人家。脸先就不说了，就说她那一双大脚，谁愿意娶她呀？平头百姓都未必肯，人家好歹是冀省四大商贾之一的人家，家大业大，有头有脸，又是忠靖侯府的姻亲，长房嫡长子是个病秧子，到头来娶了个丑女，你还嫌人家新闻不够多呀？”
“可是我听说，陆家现在的老爷是二房的，长房就剩陆璇平一个了，他是依附他二叔过活。想来这样的身份也高不到哪里去，长兰再怎么说还是位嫡长女，嫁过去……”
“你放屁，老太太疼长兰的，能比扶兰少？敢动长兰的脑筋，老太太不治你，京里二老爷都会活剐了你。二老爷最是个迂腐、古板之人，一向注重伦理纲常，家庭礼教。在私德方面，更是无可指摘。他家里只有位原配夫人，并无妾侍。即使夫人只给他生了一儿一女，几十年来，与夫人一直恩爱不减。别看我是他大嫂，他心里可是看我不起，为什么呢？因为我是继室，是填房，即使原配已死，我可以成为嫡妻，但我永远不能成为原配，这也是他在意的所谓正统。咱府里正统的有几个？老太太、长兰，加上四房的母女两个，统共不过四个人。二老爷真正看在眼里的，也只有这四个人。”
周姨娘秀眉紧紧地皱着，不由着急道：“这可怎么办好呢？”
“退婚是不成的，这事还是我应下的呢，我总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吧？”柳氏把手炉放到桌上，随即握着周姨娘的手，“青庄你要体谅我，我当时是想要把扶兰嫁出去的，但是现在老太太护着……”
周姨娘越发着急，反握着柳氏的手央求道，“太太，您可要救救咱们卿兰呀！不能让这孩子的一辈子毁了……”突然，周姨娘像是想到了什么，“太太，我们是不是忘记了一个人？”
“哦？”柳氏挑眉。
周姨娘道：“慕兰。”
要说这慕兰是谁，那还得从闵老太爷的一段风流公案说起。
闵老太爷有一姨娘，姓花。她是个小戏子，虽脾气娇蛮，却颇有姿色。闵老太爷宠妾灭妻，花氏那时可是嚣张跋扈得很，也是闵老太太乃大家之女修养好，不然断是容不下这种人的。闵老太爷临死前留下遗言：不得赶花氏母女出府，只要闵府还在一天，就要庇护她们一天。闵老太爷死后，花氏失了靠山，小人之心的她怕闵老太太对付她，于是等不到老太爷出殡便一条白绫结果了自己，追随老太爷去了。她唯一的女儿那时已经十七，闵老太太心肠好，本想给她挑个夫君嫁了，好生过日子。谁曾想她看不上人家寒门薄宦之家，还觉得是老太太在假好心，有意为之，就希望她嫁不好，不让她好过。后来与世家公子有了首尾，但此人品行不好，她嫁过去一年后便被人休了回来。在闵府生下一女，也就是慕兰。闵家人俱不承认慕兰是闵家女儿，连族谱也不上。只是喊个“慕兰姑娘”。
柳氏“腾”地站起来，满脸怒容，指着她鼻子骂道：“你个糊涂东西！也罢也罢，爱怎样怎样，你的事我是再不管了。”说着拂袖就要去。
周姨娘慌了，忙拉住她的袖子，跪地乞求道：“太太我错了，我错了太太，您可以恼我，但您不能不管卿兰啊！”
柳氏怒瞪着她道：“我告诉你，眼下人选不是扶兰，就是卿兰！卿兰还是姐姐，与老太太又不甚亲厚，只要老太太一句话，那就是铁板上钉钉的事。若想要帮她，那就只有……”
“请太太无论如何都帮帮卿兰，我愿意什么都听太太的。”
柳氏听来眸底闪过一抹异彩，心道：早这样不就省事多了。随即拉周姨娘起来，“我心里有一计，你若办好了，卿兰这一难也就避过了。”
“但请太太明示。”
接着，柳氏把屋里所有下人都支使了出去。房顶上的黑衣人透过揭开的瓦片，见她们又在桌子边坐了下来。
柳氏轻声说：“我知道老太太的一宗秘密。”
随即周姨娘附耳过去，听罢后震惊不已。
因她们说的实在太小声，这个秘密黑衣人并不曾听到。
柳氏继续道：“若要你的卿兰没事，那就必须逼老太太选定扶兰，我相信为了女儿，你知道怎么做。”
周姨娘定了定神，道：“请太太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那就好。”柳氏说罢站起，随即打开门，见外面不知何时已经在下雨了。
“太太这时要走？”绿绕问道。
“可不得走了吗？你看看都快五更天了。”
于是绿绕开口向陈婆子借来周姨娘的旧毡斗篷，又从周姨娘丫鬟那儿提过不怕雨的明瓦灯笼。打了伞往祠堂这边来。
伴着闪电雷鸣，雨下得越发紧。
如利刃一般尖利的白光一次次划破天际，雨中耸立着的一座两层楼阁时明时暗，隐隐透着诡异。这时，似乎有一道身影在翘角儿檐那儿一闪而过。
周姨娘微微垂着头，也不答话。她确实听说了柳氏被老太太罚跪祠堂，也猜到柳氏会来自己这里。故而她才没歇下。
柳氏一向不喜她三锤打不出个屁来的样子，说话也就少了几分客气。“这次，你得谢谢我。要不然嫁给陆家那个病秧子的就是你的女儿卿兰了。”
听提起自己的女儿，周姨娘忙迎上柳氏的眸，“卿兰，她好吗？”
“好，当然好。”柳氏淡淡道，“我可是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般。你去外头打听打听，她可是比嫡出的小姐还要有体面。”
周姨娘知道柳氏这话不假，柳氏待她的一双儿女确实不薄。
“太太，周氏给您磕头了。”周姨娘随即跪了下去，“谢谢太太抚养他们兄妹。多谢太太。”
“起来吧。你也知道，我无儿无女的，拿卿兰来说吧，她从小对我孝敬，我放着她不疼我疼谁去？在这一点上，你我的心都是一样的。”
“直松那就更不用说了，他可是我们长房唯一的男丁。以后，整个家不都是他的？说句不中听的，但也是实话，我现在若不对他好，老了我指望谁去？我还指着他给我养老送终呢。”柳氏笑道，随即神色一凛，“但是，眼下事情怕是要有变了。”
“太太是指？”
“还能是什么，老太太呗。”绿绕问陈婆子要了个小手炉给柳氏，柳氏一面接了抱在怀中，一面又道，“四姑娘是在老太太身边长大的，我们舍不得卿兰，难道老太太就舍得四姑娘不成。今晚你也看到了，一向待我如慈母一般的老太太，也会想法治我，明天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可闵家，不是只光有这两个小姐呀？”
“你糊涂！平时看着你也精精明明的个人，怎么这节骨眼儿上倒昏了头了。”柳氏喝道，“闵家是不光这两个女儿，可你看看长兰，她虽然是嫡长女，但就她那长相，实在是不中看，嫁过去委实敷衍人家。脸先就不说了，就说她那一双大脚，谁愿意娶她呀？平头百姓都未必肯，人家好歹是冀省四大商贾之一的人家，家大业大，有头有脸，又是忠靖侯府的姻亲，长房嫡长子是个病秧子，到头来娶了个丑女，你还嫌人家新闻不够多呀？”
“可是我听说，陆家现在的老爷是二房的，长房就剩陆璇平一个了，他是依附他二叔过活。想来这样的身份也高不到哪里去，长兰再怎么说还是位嫡长女，嫁过去……”
“你放屁，老太太疼长兰的，能比扶兰少？敢动长兰的脑筋，老太太不治你，京里二老爷都会活剐了你。二老爷最是个迂腐、古板之人，一向注重伦理纲常，家庭礼教。在私德方面，更是无可指摘。他家里只有位原配夫人，并无妾侍。即使夫人只给他生了一儿一女，几十年来，与夫人一直恩爱不减。别看我是他大嫂，他心里可是看我不起，为什么呢？因为我是继室，是填房，即使原配已死，我可以成为嫡妻，但我永远不能成为原配，这也是他在意的所谓正统。咱府里正统的有几个？老太太、长兰，加上四房的母女两个，统共不过四个人。二老爷真正看在眼里的，也只有这四个人。”
周姨娘秀眉紧紧地皱着，不由着急道：“这可怎么办好呢？”
“退婚是不成的，这事还是我应下的呢，我总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吧？”柳氏把手炉放到桌上，随即握着周姨娘的手，“青庄你要体谅我，我当时是想要把扶兰嫁出去的，但是现在老太太护着……”
周姨娘越发着急，反握着柳氏的手央求道，“太太，您可要救救咱们卿兰呀！不能让这孩子的一辈子毁了……”突然，周姨娘像是想到了什么，“太太，我们是不是忘记了一个人？”
“哦？”柳氏挑眉。
周姨娘道：“慕兰。”
要说这慕兰是谁，那还得从闵老太爷的一段风流公案说起。
闵老太爷有一姨娘，姓花。她是个小戏子，虽脾气娇蛮，却颇有姿色。闵老太爷宠妾灭妻，花氏那时可是嚣张跋扈得很，也是闵老太太乃大家之女修养好，不然断是容不下这种人的。闵老太爷临死前留下遗言：不得赶花氏母女出府，只要闵府还在一天，就要庇护她们一天。闵老太爷死后，花氏失了靠山，小人之心的她怕闵老太太对付她，于是等不到老太爷出殡便一条白绫结果了自己，追随老太爷去了。她唯一的女儿那时已经十七，闵老太太心肠好，本想给她挑个夫君嫁了，好生过日子。谁曾想她看不上人家寒门薄宦之家，还觉得是老太太在假好心，有意为之，就希望她嫁不好，不让她好过。后来与世家公子有了首尾，但此人品行不好，她嫁过去一年后便被人休了回来。在闵府生下一女，也就是慕兰。闵家人俱不承认慕兰是闵家女儿，连族谱也不上。只是喊个“慕兰姑娘”。
柳氏“腾”地站起来，满脸怒容，指着她鼻子骂道：“你个糊涂东西！也罢也罢，爱怎样怎样，你的事我是再不管了。”说着拂袖就要去。
周姨娘慌了，忙拉住她的袖子，跪地乞求道：“太太我错了，我错了太太，您可以恼我，但您不能不管卿兰啊！”
柳氏怒瞪着她道：“我告诉你，眼下人选不是扶兰，就是卿兰！卿兰还是姐姐，与老太太又不甚亲厚，只要老太太一句话，那就是铁板上钉钉的事。若想要帮她，那就只有……”
“请太太无论如何都帮帮卿兰，我愿意什么都听太太的。”
柳氏听来眸底闪过一抹异彩，心道：早这样不就省事多了。随即拉周姨娘起来，“我心里有一计，你若办好了，卿兰这一难也就避过了。”
“但请太太明示。”
接着，柳氏把屋里所有下人都支使了出去。房顶上的黑衣人透过揭开的瓦片，见她们又在桌子边坐了下来。
柳氏轻声说：“我知道老太太的一宗秘密。”
随即周姨娘附耳过去，听罢后震惊不已。
因她们说的实在太小声，这个秘密黑衣人并不曾听到。
柳氏继续道：“若要你的卿兰没事，那就必须逼老太太选定扶兰，我相信为了女儿，你知道怎么做。”
周姨娘定了定神，道：“请太太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那就好。”柳氏说罢站起，随即打开门，见外面不知何时已经在下雨了。
“太太这时要走？”绿绕问道。
“可不得走了吗？你看看都快五更天了。”
于是绿绕开口向陈婆子借来周姨娘的旧毡斗篷，又从周姨娘丫鬟那儿提过不怕雨的明瓦灯笼。打了伞往祠堂这边来。
伴着闪电雷鸣，雨下得越发紧。
如利刃一般尖利的白光一次次划破天际，雨中耸立着的一座两层楼阁时明时暗，隐隐透着诡异。这时，似乎有一道身影在翘角儿檐那儿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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