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福寿康宁
人这东西，只要苦难慢慢地往上堆垒，不论给他多大的委屈，他都能适应。
在充满了“孽”的阴界中，混乱的思绪如同海潮，要将陈青吞没。
……
一个骷髅能干些什么？赶路时，已经慢慢挺过了成为尸魁的惊悚感，逐渐适应新身份的陈青曾经仔细地思考过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或者也可以换成，一只鬼能够干些什么？
陈青想到以前走镖时路过坊市，买的几本佚名作者随口胡诌的神鬼传记。
鬼这东西好像天生就是要吓人的。
这怎么吓人好像还有讲究，不能太明显，也不能太刻意。要吓得出其不意，还不能走正门。
那位自称为凡生尘的资深鬼魂，在赶路的时候常说些鬼道传言，还教授了一门叫做生死决的功法。
里面有个法门被称作阴阳遁术，能叫鬼游于阴阳两界，可以使身体在两界间来回穿梭，算得上是鬼界的穿墙术。
但这法门有一个讲究，必须得是有实体的鬼，在施法时还不能一次让自己全身都进入阴界，否则失去了在阳间位置的鬼修将堕入世界的另一面，永无安宁。
但不论这些，这当鬼最大的好处，就是解决了当今百姓面对的最大难题，它不用吃饭。
不过坏消息是鬼也是要吃东西的。
生者临死的迷惘是鬼的食粮，也是鬼存在的依据。
没有迷惘的鬼，就像是没有心跳的人，那就真的是一具骨架了。
陈青不知道那些鬼前辈们是怎么解决这件事的，但这进食方式总能让他和吃人联想到一起。
凡生尘说这个苦恼却是很少有人有的，毕竟历史上从未有过有自我意识的厉鬼。这句话陈青不知道作何评价。
毕竟他这刚见到鬼，可就知道了两个会讲话的。
尽管凡生尘坚称自己并不是鬼，是一缕快死的残魂。但那说话时的精气神实在是看不出是要面对死亡的样子。
想到这，陈青看了眼被死气包裹的铁车。
里面安安静静，没有丝毫气息外露。大秦的国老现在正待在一个盒里。
而最令陈青感到违和的是，整个秦国却没有因这位的出走产生丝毫反应。
凡生尘这个名字以前一直在路上的陈青没听说过，但这山海印可有人说是国之重宝，若非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地位怕是连碰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不知道是应该说秦国的上层和下层间的断档太严重，还是应该说这盒里的麻烦太大。
陈青最开始时是真不愿意碰这种危险的暗镖，但无奈那送盒子的黑衣人给的太多了。多到他可以带着陈小叶换一个地方生活，甚至能给她单找一个私塾先生。
现在的安静给陈青一股风雨欲来的错觉。
一个恰好找到天北镖局，镖金高到离谱，顺势在生死之间救下自己，一路上传功授道，还能答疑解惑的老神仙。
陈青自问，不走运一辈子的自己更不敢奢求这种不幸的万幸。
在刚刚成为尸魁时，一时被震住而来不及思考，但现在陈青总有一股违和感萦绕心头。
凡生尘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他向自己所展示的也不过是自己能看到的冰山一角。
尽管凡生尘的身份超凡脱俗，但给陈青的感觉，却让他莫名想起了刚回到天北镖局的那年与表兄刘天成的相遇。
同样的好人，大好人！他给了受到打击的兄妹俩渴望的亲情，但拿走的却是天北镖局的地契。
凡生尘不是刘天成，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所以陈青怕他拿走的回会更多。
最令人不安的，不是知道别人对你有所图，而是不知道别人到底图你什么。
按理说人都成鬼了，命都没得给了。自己这空落落的，已经前胸贴后背的身上能有什么让一位堂堂国老感兴趣的东西呢。
……
这世间的好人啊……，陈青突然想到了那年的大荒原，想到了在荒原中流浪的包克查儿，想到了会做皮衣的阿妈朱拉罗，想到了在事变后挽留他离开的塞拉玛……
死气渐渐回落于包裹陈青的红袍之中，从阴界渐渐脱离的陈青意识中恢复一丝清明，结束了不知从何时开始的头脑风暴。
陈青暗自咋舌，这阴界中无数死者的思维碎片留下的迷惘竟能直接干扰到他人的思想。让人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不自觉地陷入到自己给自己制造的漩涡中。简直是一个弱化版的阴司之地。
在阴界行走的陈青没有观看崇武城繁盛景象的余力，只能通过自己特殊的视角在两界中模糊地感知到自己的位置。
他抬起头，空洞的眼窝望向整条街那最气派的府邸。周边没有一家商铺酒楼，只有一扇被两只威武的石狮拱卫着的大红门，上面挂着一个铜匾“福寿康宁”。
王郡守府到了。
陈青的脚步停在了门侧，不再向前。在府内他看到一个亮度仅略低于城门处的绿色光团正坐在园中。
陈青听到有声音直接投射进了自己的意识中。
“醒了？”
“醒了。”
老人似是开玩笑般，竟是有了点轻佻的语气：“不进去坐坐？”
陈青连忙摇头，牛犊子村的宴请给他的阴影还没消退，这里面怕不又是一个吃人的宴席。
“这府苑太好了，我这一身血袍子进去就把它弄脏了。凡老您就在这给我解惑了吧。”
“老夫说的是找一个朋友。”
“凡老就别逗弄小子了。要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能是谁呢？小子不贪心，就两个问题。”
“你小子，这么防着人以后是要吃亏的。”
陈青对此不置可否。都已经变成这鬼模样了，就当你说得对了。
“罢了，问吧。不过不跟我进府，有些问题我可不保准给出答案。”
“请凡老赐教。小子一直以来有一个疑问，罗刹究竟是人是鬼？”
“是，也不是。最起码你得先明白什么是鬼。
最简单的说法便是天地不承认存在的，不接受进入世间轮回的便是鬼。
罗刹则是吃人的人与被吃的人之间血肉的融合，是缺失了两魂三魄，没了道德理智束缚的人形成的吃人鬼。”
“那修仙者也吃人吗？”
凡生尘的回答有了一丝停顿。
不知为何，陈青觉得自己隐隐听到了凡生尘压抑的笑声，就好像他说了个笑话一般。
耐心地等了半晌，陈青听到凡生尘语气如常地说道：
“你为何要问这么无聊的问题？”
“我看凡老好像觉得这个问题很有意思。”
“你问这些问题不就是代表你已经看到了什么，心中早就有答案了吗？”
“小子不明白，请凡老解惑。”
“这个问题的答案老夫给不了你。但明年开春，那天都城山海关外，修仙界每三十年一度的孽海大会，它能给你答案。”
“那和泉州简直是一南一北。”
“老夫只是说那有答案罢了。但老夫知道，你一定会去的。”
“……”
“……”
“小子？”
“这臭小子就这么走了？有人能听到我说话吗！”
王郡守府门内，执勤的门童听到了外面有人在卖力地敲着府门。
门童费力地把大红门推开一条勉强过人的缝来，却只看到了蹲在门口的那俩威武的石狮子，旁边不见有一个人影。
“这谁啊？把自家破车落这了。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
“谁来了？”
“老爷，没人。就是有人把一插旗的破车靠墙上了，人不见了。”
“哦？去看看车里都有什么。”
“是，老爷。”
……
……
王府中的一个院子里，坐着一个穿着与寻常百姓无异，相貌平平无常的中年男子，正是泉州崇武城郡守之一，王善安。
要问王善安现在的心情，那就是后悔，十分后悔。
我手贱啊！我。
王善安想抬手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谁也没想到，十年前传言被一巴掌拍死了的老师还活着，而且不知道被哪个缺德的装在一个盒里给送了过来。
他看着桌上被人盛放在黑匣里的山海印，再看向坐在对面完全由灵力构成的老人虚像。
这微弱的灵力好像风中残烛，他抬手就能掐灭。但是冷汗却止不住地打湿衣襟。
大秦智星，圣师，灵器的发明者，灵力探索先驱，天元子……，这个飘在对面，已过百岁没有丝毫慧根的凡间老人却是让整个修仙界都头疼的存在。
因为他是个真正的天才，所有人都因为他没有慧根不能修行而感到庆幸。
没有灵力却造出了比修仙者的神识还要精准的灵力设备，没有慧根却通过对不同现象的研究创造出了无数匪夷所思的修炼法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却迫使仙帝亲自出手击杀的凡人。
而且还没杀死，王善安偷瞄着现在正坐在桌对面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的老人。
最近体恤民生压力很大啊！莫不是出幻觉了。
这人还能死而复生不成？
在充满了“孽”的阴界中，混乱的思绪如同海潮，要将陈青吞没。
……
一个骷髅能干些什么？赶路时，已经慢慢挺过了成为尸魁的惊悚感，逐渐适应新身份的陈青曾经仔细地思考过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或者也可以换成，一只鬼能够干些什么？
陈青想到以前走镖时路过坊市，买的几本佚名作者随口胡诌的神鬼传记。
鬼这东西好像天生就是要吓人的。
这怎么吓人好像还有讲究，不能太明显，也不能太刻意。要吓得出其不意，还不能走正门。
那位自称为凡生尘的资深鬼魂，在赶路的时候常说些鬼道传言，还教授了一门叫做生死决的功法。
里面有个法门被称作阴阳遁术，能叫鬼游于阴阳两界，可以使身体在两界间来回穿梭，算得上是鬼界的穿墙术。
但这法门有一个讲究，必须得是有实体的鬼，在施法时还不能一次让自己全身都进入阴界，否则失去了在阳间位置的鬼修将堕入世界的另一面，永无安宁。
但不论这些，这当鬼最大的好处，就是解决了当今百姓面对的最大难题，它不用吃饭。
不过坏消息是鬼也是要吃东西的。
生者临死的迷惘是鬼的食粮，也是鬼存在的依据。
没有迷惘的鬼，就像是没有心跳的人，那就真的是一具骨架了。
陈青不知道那些鬼前辈们是怎么解决这件事的，但这进食方式总能让他和吃人联想到一起。
凡生尘说这个苦恼却是很少有人有的，毕竟历史上从未有过有自我意识的厉鬼。这句话陈青不知道作何评价。
毕竟他这刚见到鬼，可就知道了两个会讲话的。
尽管凡生尘坚称自己并不是鬼，是一缕快死的残魂。但那说话时的精气神实在是看不出是要面对死亡的样子。
想到这，陈青看了眼被死气包裹的铁车。
里面安安静静，没有丝毫气息外露。大秦的国老现在正待在一个盒里。
而最令陈青感到违和的是，整个秦国却没有因这位的出走产生丝毫反应。
凡生尘这个名字以前一直在路上的陈青没听说过，但这山海印可有人说是国之重宝，若非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地位怕是连碰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不知道是应该说秦国的上层和下层间的断档太严重，还是应该说这盒里的麻烦太大。
陈青最开始时是真不愿意碰这种危险的暗镖，但无奈那送盒子的黑衣人给的太多了。多到他可以带着陈小叶换一个地方生活，甚至能给她单找一个私塾先生。
现在的安静给陈青一股风雨欲来的错觉。
一个恰好找到天北镖局，镖金高到离谱，顺势在生死之间救下自己，一路上传功授道，还能答疑解惑的老神仙。
陈青自问，不走运一辈子的自己更不敢奢求这种不幸的万幸。
在刚刚成为尸魁时，一时被震住而来不及思考，但现在陈青总有一股违和感萦绕心头。
凡生尘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他向自己所展示的也不过是自己能看到的冰山一角。
尽管凡生尘的身份超凡脱俗，但给陈青的感觉，却让他莫名想起了刚回到天北镖局的那年与表兄刘天成的相遇。
同样的好人，大好人！他给了受到打击的兄妹俩渴望的亲情，但拿走的却是天北镖局的地契。
凡生尘不是刘天成，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所以陈青怕他拿走的回会更多。
最令人不安的，不是知道别人对你有所图，而是不知道别人到底图你什么。
按理说人都成鬼了，命都没得给了。自己这空落落的，已经前胸贴后背的身上能有什么让一位堂堂国老感兴趣的东西呢。
……
这世间的好人啊……，陈青突然想到了那年的大荒原，想到了在荒原中流浪的包克查儿，想到了会做皮衣的阿妈朱拉罗，想到了在事变后挽留他离开的塞拉玛……
死气渐渐回落于包裹陈青的红袍之中，从阴界渐渐脱离的陈青意识中恢复一丝清明，结束了不知从何时开始的头脑风暴。
陈青暗自咋舌，这阴界中无数死者的思维碎片留下的迷惘竟能直接干扰到他人的思想。让人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不自觉地陷入到自己给自己制造的漩涡中。简直是一个弱化版的阴司之地。
在阴界行走的陈青没有观看崇武城繁盛景象的余力，只能通过自己特殊的视角在两界中模糊地感知到自己的位置。
他抬起头，空洞的眼窝望向整条街那最气派的府邸。周边没有一家商铺酒楼，只有一扇被两只威武的石狮拱卫着的大红门，上面挂着一个铜匾“福寿康宁”。
王郡守府到了。
陈青的脚步停在了门侧，不再向前。在府内他看到一个亮度仅略低于城门处的绿色光团正坐在园中。
陈青听到有声音直接投射进了自己的意识中。
“醒了？”
“醒了。”
老人似是开玩笑般，竟是有了点轻佻的语气：“不进去坐坐？”
陈青连忙摇头，牛犊子村的宴请给他的阴影还没消退，这里面怕不又是一个吃人的宴席。
“这府苑太好了，我这一身血袍子进去就把它弄脏了。凡老您就在这给我解惑了吧。”
“老夫说的是找一个朋友。”
“凡老就别逗弄小子了。要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能是谁呢？小子不贪心，就两个问题。”
“你小子，这么防着人以后是要吃亏的。”
陈青对此不置可否。都已经变成这鬼模样了，就当你说得对了。
“罢了，问吧。不过不跟我进府，有些问题我可不保准给出答案。”
“请凡老赐教。小子一直以来有一个疑问，罗刹究竟是人是鬼？”
“是，也不是。最起码你得先明白什么是鬼。
最简单的说法便是天地不承认存在的，不接受进入世间轮回的便是鬼。
罗刹则是吃人的人与被吃的人之间血肉的融合，是缺失了两魂三魄，没了道德理智束缚的人形成的吃人鬼。”
“那修仙者也吃人吗？”
凡生尘的回答有了一丝停顿。
不知为何，陈青觉得自己隐隐听到了凡生尘压抑的笑声，就好像他说了个笑话一般。
耐心地等了半晌，陈青听到凡生尘语气如常地说道：
“你为何要问这么无聊的问题？”
“我看凡老好像觉得这个问题很有意思。”
“你问这些问题不就是代表你已经看到了什么，心中早就有答案了吗？”
“小子不明白，请凡老解惑。”
“这个问题的答案老夫给不了你。但明年开春，那天都城山海关外，修仙界每三十年一度的孽海大会，它能给你答案。”
“那和泉州简直是一南一北。”
“老夫只是说那有答案罢了。但老夫知道，你一定会去的。”
“……”
“……”
“小子？”
“这臭小子就这么走了？有人能听到我说话吗！”
王郡守府门内，执勤的门童听到了外面有人在卖力地敲着府门。
门童费力地把大红门推开一条勉强过人的缝来，却只看到了蹲在门口的那俩威武的石狮子，旁边不见有一个人影。
“这谁啊？把自家破车落这了。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
“谁来了？”
“老爷，没人。就是有人把一插旗的破车靠墙上了，人不见了。”
“哦？去看看车里都有什么。”
“是，老爷。”
……
……
王府中的一个院子里，坐着一个穿着与寻常百姓无异，相貌平平无常的中年男子，正是泉州崇武城郡守之一，王善安。
要问王善安现在的心情，那就是后悔，十分后悔。
我手贱啊！我。
王善安想抬手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谁也没想到，十年前传言被一巴掌拍死了的老师还活着，而且不知道被哪个缺德的装在一个盒里给送了过来。
他看着桌上被人盛放在黑匣里的山海印，再看向坐在对面完全由灵力构成的老人虚像。
这微弱的灵力好像风中残烛，他抬手就能掐灭。但是冷汗却止不住地打湿衣襟。
大秦智星，圣师，灵器的发明者，灵力探索先驱，天元子……，这个飘在对面，已过百岁没有丝毫慧根的凡间老人却是让整个修仙界都头疼的存在。
因为他是个真正的天才，所有人都因为他没有慧根不能修行而感到庆幸。
没有灵力却造出了比修仙者的神识还要精准的灵力设备，没有慧根却通过对不同现象的研究创造出了无数匪夷所思的修炼法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却迫使仙帝亲自出手击杀的凡人。
而且还没杀死，王善安偷瞄着现在正坐在桌对面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的老人。
最近体恤民生压力很大啊！莫不是出幻觉了。
这人还能死而复生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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