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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漓水谣(上)

    出来洞外,李仁智已然在台案后端坐良久。看到米一情状,李大师立马起身相迎搀扶,又给米一喝了盅药水,稍事休息,看米一面色渐红,算是彻底回转过来。

    “我说李大师啊,您怎么在这里坐得这么好,我差点成了栉蚕皇的口粮。”米一一见李仁智事不关已的神态气鼓鼓地问道。

    “您以为我坐在这里是菩萨?我比你们还心焦。”李仁智回道。

    “那您也进去帮衬帮衬,出份力,总比我有用吧。”对呀。盘龙和玉刀心想,米伯真是得理不饶人,不过说出了自己心里想说的,看你怎么回答。

    “教授您有所不知,我是看门人,替你们把着门风呢。”真是高道,轻飘飘就把大家心中的责难化解了。

    米一听李仁智的解释还算成立,不再追究,又拿起石案上的药水喝了两大口,顿了顿,拎起石案旁的标本盒摆在李仁智的面前说道:“都在这里,一人一半。”说完,斜睨了李大师一眼,心有不甘。

    “谢谢。这是你们用性命换回的,我可不敢居功。再说,领头的几只栉蚕已被击杀,洞内虽然还有蚕皇,但已构不成很大的威胁,我会自取。”看着米一狡猾的脸色,却不失真诚,李仁智会心一笑。

    经李仁智这么一说,大家心绪渐平,事前的诸多疑问涌上心头。是捡时当下还是事后再聊,作为后辈的盘龙和玉刀正自拿捏着分寸,都希望米一能先冒个泡。

    “那好吧。青衣的那份我就代管了,回去可不能告诉你的父亲上官青竹让我背个小气的名声。”笑了笑又回转头看着李仁智问道,“大师刚才说替我们把门风,是不是出了新的情况?”

    “有些异动,但一切还处在可控程度。”李仁智从左胸掏出一块精致的怀表,看时间已过午夜一点,便继续说道,“今晚就是大赛的决赛,排名第四的泰国选手蒙叻差旺·土本·复莫倒没什么,原田介元似乎志在必得。您先前说过,他的目的是要得了大赛的魁首进而光明正大地猎取鼠毳,其实不然。

    “我想他们对这届大赛的评委和选手也做过详尽的调查和分析,认为志在必得才在大赛的最后一个报名日报了名,因为上届的大赛布仁集团也想报名,后因赛制规程没有如愿。令他们万没想到的是,小龙一路过关斩将,死死地压住了势头,我猜测他们认真研究过小龙,一定认为小龙资历尚浅,经验不足,不是威胁。可人算不如天算。就目前的结果来看,着急的是他们,一个不留神,猎取鼠毳的愿望就会落空。为了达到目的,他们立马做了第二手准备,两天前竟找到主持张志远上师进行公关,被上师一口回绝。你想,紫云神丹何其珍贵,每年只可炼制十枚,被他们得了去是做不出什么好事的。关键是目的不纯,我们不得不防。

    “这几天我得到消息,布仁集团又派了五位高手前来,经查都是一等一的业内强者,当然根本不是布仁集团的人,这不摆明了要明抢?所以我才出此下策,把握时机,先声夺人。关键是鼠毳还在其次,给他夺了石函可就有背我等初心了。”

    “您也知道石函?”

    “那是当然,要不我干嘛这么着急火燎的。”

    “高,实在是高。”

    说到这,事情原委脉络可寻,基本明晰。只是不清楚,李仁智是如何知道石函的存在。也许支英早就跟他把事挑明了,又或许是上官向他道出了实情?想想不可能,就在此地,米一可是亲耳听到上官的否认。

    “大师,我一定竭尽所能,不辜负您老的期望,誓不让原田介元得逞。”盘龙再也无法安坐,起身抱拳,信誓旦旦地说道。

    “也没那么严重。所谓谋事在人成事看天,快坐下说。”

    “大师,上官的父亲与我父辈齐俦,她的长兄上官青山在五年前,跟随我的爷爷外出考察,至今杳无音信。想必大师一定非常了解?”盘龙想问的话太多,挑了个最重要的发问。

    “非常知道。但时间有限,留待青衣告诉吧。”李仁智又看了看怀表,说完从身后拿出一长方形漆盒,打开说道:“这是陈年鼠毳,经过十几道工序加工制成,你们闻闻,是不是跟新鲜的有天壤之别?”大家一一嗅过,果然,陈年鼠毳已失了辛膻味道,气味醇和圆润,别有幽香。“这几支鼠毳你们拿回去,与龙虎茗茶一起燃香,可定惊助眠聚元,对你们的恢复大有裨益。出去后,上官一如从前行事,今晚发生的事包括鼠毳茗茶的事仅限于我们五人,不可再传。”

    回来花千民宿,梓军、支沃若和原田都在等待,没想到三位女将还真能熬,听说喝茶聊天也能这么晚一时没了追问的兴头。三人洗漱完毕,按照李仁智的劝慰把鼠毳混了茗茶在房间点燃,一直睡到下午茶时间才醒来,三人的疲惫一扫而光,精神抖擞,都对鼠毳的功效暗暗夸赞。

    距离今晚的决赛差不多还有三个小时,说好赶回观看决赛的回弓错也快到了,大家只好等待。一小时后,回弓错返回,一行人等齐齐出动,移至半山膳房把下午茶和晚饭一并吃了。按照赛制规程,四位决赛选手都要提前半小时入场,米一看看时间,拉起盘龙的手一通叮嘱,大家也说了些勉励的话,盘龙便早早离开准备。

    根据支沃若的经验和介绍,每届决赛的赛品一般会是串香珠,对于串香珠,盘龙是再熟悉不过,大凡都是把备齐的各种香料研磨成粉末,加入熬制好的练蜜或者苏合油之类的调合剂,调和均匀后,或窖藏或阴干,取出后揉搓成丸状即可焚熏出香。但大赛的赛品是五粒串珠,不是单珠,也就是说一串香珠中五粒珠子的入料会有差别,闻香师必须凭借扎实的过硬功夫,在香品的燃烧过程中甄别出每粒香珠的香料成分和不同之处,难度陡然增加。支沃若还说,每届大赛大部分决赛选手都会在这个关卡出现问题,因为香料、香型、香味等等会随着串珠的燃烧不断变化,很难把握齐全。

    决赛即将开始。米一领着大家步入专用看台,透过渐浓的夜幕望去,三层古塔已是灯光璀璨,塔身在慢悠悠地自动旋转,巨大的液晶显示屏轮番播报着四位选手的宣传画,层层的看台上旌旗招展,横幅幔幔。当四位选手陆续出现在顶层的闻香室内时,夜空突然炸裂,五色花海在头顶绽放,人们忘情地大喊尖叫,又把手中的吉祥物抛洒,那夹杂着忐忑心绪的幸福像大海的波涛一浪高过一浪,拍打着山川大地,浸润着花树星雨。

    盘龙带头坐到了香案前,等三男一女完全坐定,香案缓缓拉开,一台铜制灯挂被推了上来,上面缀着一串五色香珠,枚枚饱满,最下的一枚已经点燃,几缕轻烟裹挟着珠儿袅袅飞升,婷曼多姿,妙趣无方。丝丝风儿已经躲藏,声声喧嚣不被听见,灯挂和灯挂上的香珠打着圈地从四位选手的面前转过,每到一位选手的面前都会停留三十秒的时间,那袅袅的香烟就会被贪狼的猎人抓住,闭目穷吸,开眼听香。

    眼看着第一枚香珠就要燃尽,却没有一位选手去写下答案。盘龙快速地观察了一下对面的原田介元,毅然起身第一个在电脑上输入了自己的答案。接着就是蒙叻差旺,上官第三个,原田最后。

    四个人重新入座,第二枚第三枚香珠接续燃起。每个人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像正在参禅的佛僧,又像被凝固的石腊,只能从偶尔扇动的手、翕动的鼻、眨吧着的眼睛和微皱的眉头才能知道他们在动、在思、在争斗。

    只剩下最后的两枚香珠,按照赛制规定,当香珠最后一缕轻烟散尽,电脑会自动锁闭,大赛也随即宣告结束。时间在分秒飞逝,香珠在无情地燃烧。有人希望它快,有人却祈祷它慢,在快与慢的纠结中,终于第四枚香珠燃起。慢慢的,人群中开始有人焦虑、有人彷徨,人们发现四位选手不约而同皱起了眉头,只几分钟的时间,蒙叻差旺和原田介元掏出了手绢,故做镇静的脸颊似乎浸出了细密的汗珠。有一味香材紧紧地牵动着他俩的神经,穷极学海也无从听闻。他俩有些心慌,急急的看向盘龙和上官,只见二人微皱的双眉渐渐舒展,一脸严肃的神情露出了温润的颜色。二人怎么也不会想到,那香材的味道竟是和龙虎茗茶一起重燃的鼠毳依迷,熟悉的味道还未散去,正当此时重又唤起,伏魔洞的场景涌上脑海,李仁智的劝慰言犹在耳,一时喜上心田。这使盘龙想起了一位哲人的话,善良需要勇敢,正义有时会用到诡计。

    看台上的米一会心地笑了,紧紧攥成拳头的手忽然松开,感觉沉重的块垒终于落地。他想起了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不禁脱口而出:

    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

    笑语盈盈暗香来。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龙衣却在,灯火璀璨处。

    一年一度的龙虎闻香会就快要燃尽最后的激情,随着各路人马和香客的远离,曾经热闹的山川重又恢复了平静,然而那些依然在风中飘动的旌幡,闪烁在寒风中的巨幅广告,还有已经停止转动的三层古塔,对前来的香客无不述说着昨日的喧嚣和浪漫。

    众人都在为盘龙的夺魁而高兴。但得知赛事真实情况的米一却在兴奋中掺杂着一丝忧虑。他让玉刀和回弓错密切关注着原田介元一伙的动向,又独自一人找上了李仁智的上清丹房。

    “大师,别来无恙?”

    “稀客稀客,很好很好。”李仁智放下手中的墨宝怡然自得地说道。

    “有行动了?”

    “现在是明的不行,估计会暗中行动。我已派了暗哨随时报告消息。随行的五个人都是伊贺的隐者,但在血钻面前不值一提。”

    “是啊,小刀的功夫莫测高深。想当年我送他上武当的时候还病恹恹的,过了这许多年,已是今时不同往日。”

    “血钻是杀人技。血钻一出,必然见血。”李仁智谈到血钻,突然兴奋起来,看着米一期待的眼神故作神秘地继续说道,“您可知道玉刀的另一重身份?时下的武林同道根据武者的修为、武器和武技的综合水平排过一个龙虎榜,他可是位居榜首的龙虎第一人,江湖人称’真武仁君’,没有他,怎么能瞬间击杀六只成年栉蚕,吾辈望尘莫及哦。”

    “小刀藏得够深的。”

    “您一心潜学,哪知这些。”

    “上官呢?走了?”米一面有思虑,想了想问道。

    “决赛一结束她就回去了。”

    “也是位奇女子,没有她的帮助,我们不可能这么顺利。”米一好似想起了什么,啜了口新泡的茗茶又问道,“她的背景我不是十分清楚,大师可否告知一二?”

    “我料到您会有一问。她可是将门之后,祖父上官不义,参加过朝鲜战争,其父上官青竹,是国际上享有盛誉的园林匠作大师,其兄上官青山五年前失联......”

    “这些我都知道,说些有用的。”

    “这还没用?您想知道人家祖宗十八代?”

    “要的就是这个。”

    “那我无可奉告。”

    “别卖关子,大师。您不说我也能查到。”

    “那您问支精吧,他更清楚。”两人陷入沉默。米一心想,不说就不说吧,支精不还没走吗,想告辞回府。“教授留步,有一事相托,还请您答应了。”说完,坐到了米一的对面继续说道,“找寻八珍的事,青衣开了个头,希望接下来的行程能让她加入,多个帮手,但她只在暗处支援,如何?”

    对于上官青衣的加入,米一肯定是持欢迎态度。在铅山石塘就已经帮了一道,这次又与李仁智一起破了对方的设局,做事干练有方略,这样的人才多几个也无妨。只是好奇,他何以跟李仁智走得那么近,又为何五次三番地帮助自己。

    “还有一事想提醒您,仅限于您一人知道就可以。”李仁智终于放下脸色,一本正经起来。

    “哦?何事?”

    “原田雪这个人比较神秘,您要多留点心,一些疑点我们还在调查和证实,这也是上官的意思。”

    “那这么说,原田敬三也有问题?”

    “那倒不至于。只是您听到的不一定全是真话,看到的不一定全是实情。至于我为什么要这样说,我只是传个话而已。”

    接下来的两天,一切如常,但原田介元并没有离开。米一几人商议的结果是:敌不动我先动,敌若动我必动。第二天,米一带上盘龙、玉刀和回弓错来到浪荡矶西侧崖正正经经地转了几大圈,直到午夜时分才风尘仆仆地回到房间,事后又跟李仁智这般这般地商议停当,便齐飞昆明。

    一路上,米一反复思忖着李仁智的告诫,百思不得其解。从大赛开始到结束,似乎每一件事情都很正常地发生,又好像处处被人早已安排设计。也许身旁的支精知道些情况,上官又不在,心想回去得好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不然欠了人家天大的人情自己还蒙在鼓里。他想乘时默默地把头绪理一理,然而李仁智、上官青衣、原田介元还有姚雪几个人的身影像鬼魅般地钻井脑海,轮番起舞,挥之不去。暗想,在没有和支精以及上官交谈之前,想要得到答案基本不可能。他自我安慰着,又自我埋怨着,索性闭目养神,任凭云淡风轻。

    目前八珍已得其四,接下来便是蛇信依迷。大家回来昆明第一要紧事便是开了石函,取出晶钥,破了卷轴上的内容。米一和盘龙一合计,决定放在墨盾田庄的云翔阁开启卷轴比较妥当。墨盾田庄是盘氏集团的下属产业,坐落在昆明北郊的西坞石龙孔,因其美丽的传说和香静的田园风光成为大众喜爱的流连地。

    玉刀早早安排停当,屏退左右后,把石函端端正正地放到桌上,开启石函的事非梓军莫属,盘龙在旁辅助。他让大家都回归原位,喝茶聊天,静等结果。有了在青城九层宝塔开启的经验,这次自然快了许多。两泡茶的时间,梓军就有了结果,她把手誊的答案递给米一,心里还是说不出的激动。

    “漓水谣。怎么是首民歌?”米一看到“漓水谣”三个字不免有些纳闷,扫视了一圈众人,接着往下念道:漓水长,

    敢壮山。

    问教祖公布洛陀,

    接引花神姆六甲。

    三三花菇自来有。

    斗罢雷公战天俍。

    漓水长,

    怀玉山。

    两转三转树缠藤,

    一朝使君虎纹藏。

    恨别与郎十五载,

    遥望者坡是唔乡。

    “没了?”

    “没了。”

    “不太好理解,似乎是首情谣。”玉刀有些感觉。

    “我听起来倒像本天书。”原田雪也有同感。

    “唉,你们年轻人又不在当时,哪知那个时代的情境。”支精感叹道,“被大内盯上的东西,不谨慎些怎么得了。我看就说得比较清楚,至少点明了漓水、敢壮和者坡这三个地方,这不就有了方向了。”

    “还是支大师有见地。小龙、梓军你们怎么看?”看着梓军一语不发盘龙又在发呆,米一问道。

    “布洛陀和姆六甲我是知道的,这两位都是壮族同胞的始祖神,神话传说中的人物,广西百色的甜阳境内还有他们的神迹。”梓军回道。

    “那蛇信依迷和虎纹石函一定就在甜阳境内啰?”看梓军若有所思,米一补充道,“这不就是收获嘛,既然有了方向,那就好办。”

    “米伯,这里面的信息量挺大,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我只是好奇,为什么蛇信依迷的生长地与其他依迷描述的方式方法都不同,其他的都很直白,这一个却太隐晦。按常理推测,传给下一代的东西没必要搞得这般莫测高深。里面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不搞清楚这个背景要想继续深入恐怕不太容易。”盘龙觉得,蛇信依迷的信息以谣歌的形式出现一定另有原因,不可妄度揣测,看来要真正弄懂谣歌的真意还要下一番功夫。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各自发表着自己的见解,讨论了一上午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最后还是米一做了总结,把破解谣歌的重任交给了梓军,盘龙和玉刀辅助,叮嘱他们不必着急,一有眉目再商讨不迟。

    几天下来,大家都休憩在墨盾田庄,想借着梓军研究谣歌的时间玩味一番昆明的盎然春意却没心思。盘洋和喀多庆尽了地主之谊,支精作别回了青城,一众人等静待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