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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怡宁的离去

    在快要结束塞外秋猕的时候,蒙古来了一封信,怡宁的病情恶化了。

    高大魁梧的仓津有些无措地向康熙请旨,提前踏上了归途。

    康熙的表现比我想象中的要焦急一些,还让仓津带上了随行的太医。

    “怡宁……她的病很重吗?”我忧心忡忡地望着十四,仓津这样急匆匆地赶回去,我有种不好的感觉,只怕怡宁病得不轻。十四叹了口气,我的心便猛然一沉,愣愣的坐着不语。

    过了半晌十四又笑着安慰我,道,“她是大清公主,堂堂的王妃,谁还能看着她染病么?皇阿玛也派了太医前去,而且听说仓津很是疼惜怡宁,会好好照料她的。”

    十四的话说得很有道理,我便不再说什么。纵然焦虑却也只能在心里祈求上天保佑怡宁,把她的病挂在口上,这是无论如何都不祥的。

    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北京,却迎来了骤然而至的悲伤。

    回京的第三日,仓津的信就送到了宫里,怡宁在蒙古病逝。十四苍白着脸告诉我这个消息。

    我尖叫一声便昏了过去,再睁开眼睛时天色已经漆黑。

    桌上的灯火忽明忽暗,整个屋子里一片幽暗。我坐了起来,心中一片惨然,脑子里不断地闪过怡宁苍白的脸,泪水忽然落下。

    两个丫头见我只是默然垂泪,却是一言不发,心里都有些着急。十四急匆匆走进屋子,见我若游魂一般走来走去,便上前把我一把拥入怀里。我的脸贴在十四的胸口,心中忽然剧痛,想到天人两隔的怡宁,便放声大哭起来,哭得是肝肠寸断。

    送信的信使还带给我一些东西,都是她闺中时的用物,我一面哭一面小心翼翼地整理。十四皱起眉头,“十三姐……她做什么把这些旧物捎回来?”

    我没有回答十四的问题,却知道她把这些东西送回来的目的。尽管仓津待怡宁很是温柔体贴,尽管大清的公主在草原上享有着崇高的地位,尽管她可能也做了很大的努力,可是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她还是想着回到这里。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进入睡眠的,只是隐约记得十四把我抱回床上,隐约记得那个温柔至极的声音,“你需要休息……”

    第二日醒来,头痛欲裂,眼睛肿得睁不开。我又暗自落了一阵泪,才勉强起身走到桌前。

    喜殊端着一碗参汤进来,轻声道,“福晋,十四爷怕福晋哭伤了身子,命奴婢熬了参汤,您趁热喝了吧。”我一面研磨一面铺纸,并不理会那碗冒着热气的参汤。

    喜殊见状便也不再言语,只是上前帮我研磨。我饱饱地蘸了墨,在纸上写下一首词: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写完我盯着这首词又细细看了一阵,这首词几乎道尽了怡宁的短促的一生。伸手拿起纸,墨迹已经渐干,将纸装进信封里,递给喜殊,道,“差人送到十三爷府上去。”

    喜殊迟疑着接过信,却咬唇望着我。我心中忽生悲意,皱眉道,“十三爷现在有多伤心,让你去你就去,十四爷怪罪下来自有我担着。”喜殊听了点点头,拿着信转身出去。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我想到这里,心中哀痛,便走到那把九霄环佩前,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动,琴声呜咽而出。

    我慢慢闭上眼睛,只让手指在琴弦间舞动,时而峰回峭壁、云雾缭绕,时而淙淙铮铮,寒流涌过山涧……我纵情地拨弄着琴弦,眼前一幕幕涌过和怡宁相识相知的情景,却是哀而不伤,心中与郁悒一扫而空。

    良久琴声渐息,我把手指按在琴弦上,泪水滴落在深色的琴身上。《高山》、《流水》,我最后一次弹奏,今日绝响,此生再不弹奏此曲!

    怡宁的过世给了我很大的打击,于是整个人都恹恹的,怎么也提不起精神。

    午膳后的院子里静静地,我倚在榻边打盹。忽然听得院中一阵嘈杂,我猛地惊醒过来,听到十四爽朗的笑声,还有丫鬟婆子们一阵阵的惊呼声。

    什么事这么闹哄哄的?我心中纳闷,慢悠悠地走到院中,却忽然愣住。原来十四牵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马儿,马儿不怎么听十四的话,被抓着笼头却仍旧扭来扭去,惹得丫鬟婆子们一阵阵的惊叫。

    十四抬头见我呆立在门边,笑道,“你这坐骑果然烈性,爷都险些收拾不了它。”

    我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可不是吗,眼前果然是我心爱的小马。于是拔腿跑到院中,悦儿一见我,果然停止了先前的躁动,温和乖巧地靠了过来。

    我一面***着悦儿的鬃毛,一面感激地望着十四。十四笑嘻嘻地拍了拍悦儿的头,赞了声“好畜生!”言罢转过头,指指身后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少年,皮肤黑亮,“这是养马的少年,这马儿也就你们俩能制服它。我想想马儿平时也需要人照顾的,就让人把他一起送进京来。”

    少年微微抬头望了我一眼,机灵地上前打了个千,“奴才秦旺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

    我微微颔首,细细打量着少年。十四抚着下巴笑道,“你不是蒙古人吗?怎么起了个汉人名字?”

    我微微屏了息,少年憨厚地一笑,“奴才没爹没娘,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幸亏靠了一位姓秦的贩马商人才活了下来,所以就跟着恩人姓秦了。”

    “哦,然后呢,你的恩人现在在哪里?”十四似乎来了些兴趣,接着问。秦旺微微低下头,敛了方才的笑意,“奴才不知,又一次恩人带着马驹离开草原后就没再回来过。”

    秦旺的声音中带着些难过,院子里的不少下人们都有过一些困苦的经历,便也静默着不说话。十四拍了拍秦旺的肩膀,“好小子,好好伺候这匹马,爷不会亏待你的。”

    秦旺这才又高兴起来,响响亮亮地应了一声,便牵着悦儿出去了。丫鬟婆子们也都散了,我转头望着十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十四扬了扬嘴角,“笑了?这就对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只要你高兴。”

    我装作若无其事地笑着,心里却无比酸楚,我们这叫什么事啊!

    花开花落间,康熙五十一年已悄然而来。

    自从怡宁过世后,我待年氏的态度越发亲切温和起来,也许我已经下意识地把年氏当作了怡宁。

    我坐在年氏身旁看她绣花,年氏的绣工是出了名的精巧,但凡是绘得出的花样,就没有她绣不出的东西。我看着一朵牡丹在年氏一针一线中渐渐鲜活,心里便赞叹起来。我因从小不在额娘身边,虽是德妃亲自抚育,她却没有过多的精力教我这些,如今空长着十根青葱一样的手指,却再也学不会这针线间的美丽。

    年氏听我不断地叹息,便扑哧一声笑出来。见我微嗔地看着她,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笑着道,“不如我也教姐姐吧,赶明儿好绣个香包给十四爷。”

    给十四绣香包?我可没忘了小时候给他们绣香包的事情,他们笑成一团的样子让我想起来就觉得悲愤。我撇撇嘴,“我可没这份灵巧。”想了想又道,“有你这么好的手艺,四爷现在恐怕只带你的香囊了吧。”

    年氏听了神色里忽然带了几分怅然,叹口气道,“爷从不带这些,身上永远只带着一方旧帕子。”我自然是知道那方帕子的,心里思绪翻腾,面上却努力维持着平淡。

    年氏很快从怅然中缓过神来,轻笑道,“不过倒也没见爷带别人的香包。”说到这里忽然站起来就要走,我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她笑道,“爷最近钻进书房一呆就是半宿,我回去做些羹汤让丫头送去。”

    我笑着送年氏出去,她在胤禛身上用足了十分的心。胤禛,他会被佳人的苦心打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