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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人老成精

    甄默涵和徐敬文看着记者们渐渐散去,便一起回到了楼里。一场风波过去了,俩人的心情都放松了不少。徐敬文对老朋友笑着说:“真是树老焦稍,人老奸猾,你这三言两语就把事情搪过去了,可明天的记者招待会你怎么开呀,你是不是有什么解决办法了?”

    甄默涵如实地说:“没有。我只是想让他们离开,别让他们在这里捣乱。”

    徐敬文不安起来,着急地说:“那怎么行?你不给人家一个满意的答复,到头来他们还得上我们这来啊。”

    甄默涵竟然哈哈大笑,指着他说:“你呀,在实验室里呆傻了,没见过世面。你怕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我一定会想出办法来,我也不会让他们再上你们这儿来。”

    俩人说着话来到了徐清丽的办公室,姜俊恒看见他们,连忙站起来,礼貌地叫道:“甄总,徐教授。”

    徐清丽最关心的是外面争吵的事情解决没有,急切地问道:“他们走了吗,怎么让他们走的?”

    徐敬文说:“是你甄伯伯把他们打发走的,他答应明天再给他们开一个记者招待会,谁知道明天的会能开成什么样?”

    徐清丽说:“这就是说,问题还没有彻底解决?”

    甄默涵安抚她说:“你放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一定能想出办法。”

    他这样说,徐清丽仍是惴惴不安。

    徐敬文见姜俊恒还站在那里,便问:“你怎么来了,第三位肾移植的临床试验怎么样了?”

    姜俊恒说:“我就是来向你汇报这件事情的。”

    于是他就把试验的结果说了一遍。

    徐敬文听了只是满意地点点头,甄默涵却大感兴趣,兴奋地说:“哎,明天的记者招待会我有词儿了,行了,我有办法了。”

    徐敬文和徐清丽都听得一头雾水,异口同声地问:“你有什么办法?”

    甄默涵故作玄虚地说:“你们说,记者对什么最感兴趣?”不等别人回答,他就说,“他们对最能吸引人眼球的事感兴趣,那就是他们认为的新闻事实,就像蜜蜂见了蜜一样,新鲜事儿就是他们的蜜。我明天把你们用生物三D打印的肾临床试验成功的事儿,在记者招待会上一公布,他们肯定像挖到金矿一样高兴,这事不就过去了?”

    徐敬文疑惑地说:“他们就不会追究猴子死亡的事儿了?”

    甄默涵说:“有那么猛的料甩出来,他们还能顾上这件事吗?即使问了,我说出咱们的理由,他们也不会深追了。”

    徐敬文说:“你这是典型的张冠李戴,偷梁换柱,你简直就是个阴谋家。”

    甄默涵得意洋洋地说:“变通一下嘛,没这个脑子我怎么做生意?只要不伤天害理,不管用什么手段,能达到目的就行。”

    徐敬文疑惑地说:“这件事怎么能和你的生意连上?”随后又恍然大悟地说,“你是不是想利用记者招待会大作宣传,把克隆肾成功的事张扬出去,好招来更多换肾的人大赚其钱?你个老葛朗台,处处想着钱,可现在这项科研技术还不成熟啊。”

    甄默涵故作生气地说:“当着晚辈们的面,你别说得这么难听,行不行?”

    徐清丽替甄默涵辩护说:“就是。这么多年来,甄伯伯始终在为我们投资,而且数目可观,可是从来没有提过回报,你还老说甄伯伯是葛朗台,太冤枉人了。”

    甄默涵马上说:“你看看,你看看,还是清丽向着我,就冲着清丽,我的钱都打了水漂,我也愿意。你要是暂时不愿意有换肾的人来,我明天在记者招待会上就多说一句,就说技术仍需继续完善,还存在风险,这不就没人敢来了吗?”

    徐清丽和姜俊恒都被他说得笑起来。徐敬文也笑着说了一声:“狡猾。什么叫人老成精啊?他就是。”

    徐敬文的老伴陈静,原来的名字叫陈淑贞,徐敬文嫌这个名字俗气,就改成了陈静。她文化不高,也就是小学水平,是全职的家庭妇女。高知的徐敬文所以娶她为妻,完全是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俩人的性情却是一粗一细,一个外露,一个内敛,陈静说话是高门大嗓,徐敬文却是轻言慢语。虽然差异很大,但是老俩口一辈子相处得非常和谐。

    当晚,陈静做好了晚饭,在客厅里吆喝了好几声“饭好了,来吃饭。”徐敬文闻声坐到了饭桌前,徐清丽却躲在自己的屋里不出来。

    陈静说:“这孩子,准是又遇见什么不高兴的事了,连饭都不吃。”

    徐敬文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可知道和妻子说了也没用,所以干脆不说。

    陈静又吆喝了一声,见徐清丽还是不过来,就敲门走进了徐清丽的屋,生气地大声说:“你今天就打算饿着了,出了什么事,连饭都不吃?”

    徐清丽一天都处在烦闷之中,这时便回戧母亲说:“别问,说了你也不懂?”

    陈静被她噎得干瞪着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心想,真是女大不可留。怎么也摸不清自己女儿的心思了。想了想,便试探地问:“是不是又想起甄涛来了,或是为他的事遇见什么难处了?”

    徐清丽斜了她一眼,没有理她。

    陈静只管按自己的想法说:“要说呢,甄涛的确是个好孩子,可他没做咱家女婿的福气啊。十几年都过去了,咱们一直在等他,希望他能活过来,可等得你都快四十岁了,也看不见个头儿,咱们算对得起他了,要我说啊……”

    说到这,徐清丽打断她说:“瞎说什么啊?把甄涛扔下不管了,克隆大脑的研究也不做了,回头找个合适的人嫁了,生孩子,过日子,让你高高兴兴地当上外婆。”

    陈静嗔斥她说:“你这孩子,话怎么说得这么难听。”

    徐清丽说:“你不就是这个意思吗?”转脸看见徐敬文也来到自己的房间,静静地听着自己和母亲说话,便说,“爸,你听见没有?我妈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徐敬文知道妻子乱放枪地没打到点儿上,便说:“小丽今天在单位里遇到点不顺心的事,你就别再给她添堵了。咱们还是事忙先吃饭,发愁也先吃饭,其余的都吃了饭再说。”

    徐清丽只得跟着父母来到了饭桌前,陈静生气地说:“这饭还怎么吃?早凉了,等我再热热去。”

    趁着这工夫,徐敬文问女儿说:“问题出在了哪里,一连死了那么多的猴子?”

    真是知女莫如父,徐敬文一问就问到了女儿发愁的真正的原因。徐清丽便说:“问题出在克隆大脑时怎么解决血脑屏障的困难。爸爸一定知道,大脑有数十亿个神经细胞,它们都很脆弱,但是它们之所以能正常工作,是由于有特殊的血管系统保护着它们,这就是血脑屏障。但是由于这个系统有400英里长,在大脑的外围缠缠绕绕,太复杂了,我们虽然获得了它的冷冻电镜结构图,但是在复制打印的时候总是出现错误,造成对神经细胞的损害,并导致坏死。这就是猴子死了那么多的原因。”

    徐敬文对科研的失败已经司空见惯了,轻声说:“这没什么,总结经验,查找原因就是了。”随后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兴奋地说:“400英里的特殊血管系统,要全面掌握它的结构并把它克隆成功,这可是前人没做过的复杂而又巨大的工程啊,它比修建穿山越岭,跨江过河的400英里铁路要难上数十倍,上百倍。不过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你和你的团队通过总结找出问题,很可能会有重大的进展。清丽啊,你能面对这样的挑战,迎难而上,爸爸真是很佩服你呢。”

    徐清丽说:“可我小时候你老骂我学习不上进,怎么努力你都不满意。”

    徐敬文说:“时境过迁,人都变了嘛。爸爸越来越老了,你正年富力强,科研的大量攻关,就指望你们年轻人冲锋陷阵了,爸爸对你油然产生敬佩的心情,是很自然的事。”

    徐清丽却苦恼地说:“可这个问题把我们卡的时间太长了,看见那么多的猴子死去,我于心不忍啊。”

    徐敬文说:“今后就把这个问题作为主攻方向,再试验的时候,先做好方案,反复推敲,然后再以猴子做载体。我想,这样会好一些。”

    这时候,陈静端着热好的饭菜来了,见他们专心地讨论起工作,便催促说:“好了好了,别说了,这里不是实验室,是家,快吃饭吧。”

    甄默涵的记者招待会开得很成功,记者们再不对徐清丽这个“虐待动物的元凶”进行“揭露”了,但却记住了她这个人,尤其对她研究克隆大脑的项目产生了浓厚兴趣,三天两头打电话来要求采访。自甄涛出事以后,徐清丽的性情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喜欢一个人安静地独处,除了工作不喜欢和外人交往,像记者这样要把她置于聚光灯之下,她是绝对不能答应的,因此对记者的要求她都让手下人替她婉言谢绝了。

    徐清丽还是每天从家到单位,从单位到家的两点一线,有时干脆就日以继夜地不回家,饿了就啃块面包,睏了就爬在桌子上眯一会。有一次,她在单位呆得时间太长了,急得陈静跑到她单位把她拽回了家,逼她睡觉,结果一躺下她就睡了一天一宿,起来后就与母亲吵了一架,因为这耽误了她的宝贵时间。

    这一天,又是以试验失败结束的一天。徐清丽疲倦地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发呆,懒得动弹,也懒得回家。就在这时候,有人轻轻敲门后走了进来。原来是她带的学生姚小娟,她是今年刚刚大学毕业后考来的研究生,正置青春焕发的豆蔻年华。她的圆脸蛋粉嘟噜的,大眼睛萌萌的,身材细挑,可谓是标准的窈窕淑女。

    姚小娟进来后,不管徐清丽是什么精神状态,直接发问道:“徐老师,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

    徐清丽抬起疲倦的眼睛,真是懒得回答。其实她并不喜欢这个女孩。她的学习成绩本来很优秀,考研的成绩也很靠前,但是来到徐清丽的手下后,她以为这就等于参加了工作,可以放松了,所以徐清丽感到这孩子总是心不在工作上,她能猜测到那是女孩常有的心思,不便深问,但是有时候会耽误事儿,所以往往会引起徐清丽的不满和斥责。

    现在学生既然来向老师问问题,老师自然有义务回答,只得说:“什么问题,说吧。”

    姚小娟说:“我参加工作半年多来,越来越觉得我们的科研方向是不是有些问题。现在世上的克隆技术已经很先进了,克隆出了牛、羊、鱼等等,具备了克隆人的技术。那我们为什么不研究克隆人,然后从他的身上取出所要的器官,包括我们需要的人类大脑,不是完全可以吗?这简直就是一条捷径啊。我们现在却单单地研究克隆大脑,它比克隆人的难度要高上千倍,我们是不是舍简就繁,太……太那个了。”

    “太愚蠢,是不是?”徐清丽把她不敢说出的话挑明了问。

    姚小娟嘟着小嘴憋了一会,终于直言不讳地说:“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徐清丽不由地笑了,觉得这孩子幼稚得有点傻乎乎的,可她的率真又很可爱,便认真地回答说:“第一、克隆人我们完全可以做,但是这有悖于伦理道德,法律规定是不允许的;第二、从克隆人中提取器官或是我们需要的大脑,虽然是个捷径,但这绝对不行,因为这无异于是杀人,完全就是犯罪了;但是造福于人类的克隆技术不等于不发展了,而是要鼓励,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三,我们克隆人体器官,包括大脑,可以为需要的患者移植健康的器官,延长他的生命,它是人类社会的需要,是法律允许并受到保护的。”

    姚小娟口无遮拦地说:“可咱们选择的这条路太艰难了,太苦了,可又苦得没个头儿,我在这半年的时间里,根本没看到一点点希望。”

    徐清丽几乎像做思想工作似的说:“科研的成果是无数次的失败积累而成的,我们不能因为失败就丧失信心,要相信我们一定会成功。”

    姚小娟小声嘟囔着说:“你都研究十多年了,可还是没有成功呢。”

    徐清丽听了很生气。她知道这孩子怕吃苦,工作上马虎,她本想说,你既然觉得在我这又苦又没奔头,你可以不在我这里,到别的系里去。但是,她忍住了,因为这孩子毕竟年轻,就像自己年轻时学习总要爸爸督导一样,需要循循善诱,不能一棍子打死,于是说:“你没看到我们这十多年的成果吗?的确,我们总是失败,但是我们也在不断地取得突破啊,每次小的突破都是在向我们的大目标迈进啊。这些我们都应该看到啊,否则就不会建立起最后成功的信心了。”

    姚小娟好像明白些似的说:“老师说的也是,我们的小突破总还是有的,可这离大目标太遥远了。”

    徐清丽说:“每次小的突破,都是向前迈了一步,只要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去,我们一定会成功。而且我有一种感觉,我们距离成功不会太远了。”

    姚小娟想了想,不再问了,只说了声“谢谢徐老师”,便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