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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将计就计

    “赫赛儿已经长大,去年萧著让她回白山探母。此番赫赫中了埋伏身亡后,白山乌桓顿时群龙无首,便推举赫赛儿为首!当下,赫赛儿率领白山乌桓余部正在死守白山,而赤山人马一部围住白山不打,只待我等把信传至幽州,引得萧著前来救援,另一部则在途中设伏围歼,继而趁机袭占幽州。”郑异道。

    “又是一个围城打援!以你估算,此番赤山来了多少人马?”

    “由于是夜晚,看不清楚,所以无法目测。但可以推算,幽州汉军三万,预设下埋伏将其一口吃掉,至少需五万乌桓精兵,再留下一部围堵白山乌桓残部,也得需要一万之众。总数至少不应低于六万吧!”郑异道。

    “真是精准!”祭彤赞道,“应该就是这个数,赤山乌桓人马能作战之兵,总计八万,此次带出了六万,留下两万守老营,正是赤山乌桓的习惯部署。”

    言罢起身,负手踱了数步,沉吟道:

    “当前,敌,赤山乌桓,六万之众,部署在白山,及白山至幽州一线;我,共计三千,其中汉军二千,鲜卑一千;从此处去白山,约两天路程;你已与赫赛儿立下十日之约,现在还剩下八天,也就是说,八天之内,赶到白山,以三千汉、鲜卑联军袭破六万乌桓精兵。这一战,怎么打,你有何高见?咱们须得先提前定下一个计较。”

    “祭太守如此坦然,必是已有良策在胸,故设此问前来试探。”郑异道,“我且试言之,不当之处,多请指教!当下,若仅以区区三千之众攻击六万乌桓精锐,都无异于飞蛾扑火,更何况还要在八天之内击溃对手,更是难于登天!故此,必须此消彼长,出奇制胜,壮大我方力量的同时,还要削弱敌方,出乎敌之预料。”

    “那如何削弱敌方?”祭肜道。

    “分化其精兵,分解其精力,分散其精神!”郑异道。

    “此话怎讲?”

    “兵不厌诈。令敌不知虚实,想办法让其主动把精兵分成数股以分化力量,让其不知应该攻还是守或者撤以分散心神,让其恐慌忙乱并无心恋战从而分解斗志。”郑异道。

    “那欲达此目的,又当如何去做?”祭彤微笑道。

    “既然太守军中有鲜卑军,且仅有一千人,双方力量如此悬殊,留下并无大用,不如让他们回去集结本部人马,直接去突袭赤山老营,然后赶往白山,途中必然将遇到赤山乌桓的败军,再给予毁灭性打击。”郑异道。

    “此乃围魏救赵之计,确是上策。只是何以知晓赤山乌桓铁骑必会败于白山之下?”祭彤道。

    “因为他们此番遇到的对手并不是幽州萧太守,而是半路杀出的辽东祭太守,敌所猝不及防之处,恰为我军出奇制胜之处。”

    “愿闻其详!”

    “欲分散敌军,必须要多开辟几个战场,令敌不知虚实!眼下,白山已为其一,白山至幽州之间可选一处。然后,援军或可背后突袭,或可另辟战场。”

    “白山,可由白山乌桓迎战赤山乌桓;白山至幽州的战场,本太守可以亲自率领汉军奔赴。只是这援军,却又从何而来?”祭彤道。

    “此时,我并无确定把握,但也不妨言之。当下虽有八日,但实际开战最快也得三日之后,也就是说五日之内,要整顿兵马赶至白山或幽州附近。纵观域内五郡,除了幽州,便是上谷,其余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既然幽州情况不明,就只有上谷之兵可调。此地之军乃是当年耿况、耿弇父子助先帝中兴的汉军火种,忠诚可信!”

    “而且,平定乌桓之乱,本就应是护乌桓校尉的职责所在,我等实际都在越俎代庖。”祭彤笑道,“但你可知现在的护乌桓校尉是哪位?”

    “听说是来苗!”

    “正是来苗!”

    郑异道:“果真是他,当年在征讨成都公孙策时遇刺的大将军来歙之子?”

    “不错,正是此人!”祭彤道,“他在朔平门之变时,身负重伤,痊愈之后被陛下拜为护乌桓校尉。”

    郑异道:“不知太守与此人是否熟悉?此番大战的胜负,就取决于他是否愿意出兵了。”

    祭彤道:“虽然你初来乍到,但适才所述与本太守不谋而合。我思来想去,来苗所统汉军有三万之众,若能前来驰援,此战方有获胜之机。我与此人倒是有多年之交,可修书一封,星夜派人前往上谷呈送到他手中。只是,”他踌躇了一下,继续道:“他是护乌桓校尉,赤山乌桓素来拼命交好于他,而且大汉与乌桓的互市又正值繁荣兴旺。在不明真相之下,仓促之间能否说服他兴兵攻击乌桓,着实困难。此事再容我三思,且先起鲜卑之军,尽快拔下赤山。”

    “来人!”他冲着门外叫道。

    “在!”帐外进来一名甲士。

    “速去把偏何将军请来!”祭彤道。

    “诺!”那名甲士转身疾步出帐。

    “这偏何乃是鲜卑大都护,深得各部信服,甚至东边的高句丽也愿听其调遣!此人曾与我对垒数阵,悉数落败,遂率部归化,亲附大汉压制匈奴、乌桓!故此,辽东方得清静。”祭彤道。

    正说着,帐外进来一人,亦是魁伟壮实,相貌堂堂,身着黑色皮甲,髡头长发,进来便参见祭彤,然后叉手而立,目不斜视,似乎没有看见郑异一般。

    祭彤道:“今接到急报,赤山乌桓的兵马异动果有不轨之举。”

    偏何道:“他们好大胆子,竟敢在我等眼皮底下大举调动兵马,但不知有何企图?”说的竟是流利的汉语。

    “据分析,应该是袭占白山,攻取幽州!”

    偏何闻言一愣,道:“进袭白山倒也罢了,虽事先未有禀报,好歹那是他们的家事,但攻取幽州,那就是不可赦免的谋反大罪。难道不怕大汉屠灭其族?此事是否确凿?”

    郑异道:“确凿!我即为此事而来!”

    偏何看他一眼,转向祭彤道:“这位将军是谁?”

    “大汉越骑司马郑异!”郑异自我介绍道,“我正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偏何大都护。”

    “何事,请讲?”偏何道。

    “此番在赤山乌桓阵中,见到一些身穿似大都护这般黑色皮甲的鲜卑人,个个勇猛异常,在他们前面,白山大人赫赫的近卫如同虚设。大都护统帅鲜卑一族,难道属下部族竟与赫甲还有勾连?”

    “竟有此事?郑司马确定没有看错?”偏何诧道。

    “不会有错,而且还曾褪下一套他们的衣甲,其皮质柔软,却质地坚韧,寻常刀剑无法刺入,矢弩亦难以穿破。”

    “确实是鲜卑角端牛皮甲,而且材质上乘,本太守亦已见过!”祭彤道。

    “可否拿来让我一观?”偏何道。

    “我即刻取来,烦请太守令人带我前往公主所在营帐。”郑异道。

    关雎早已呼呼入睡,郑异见帐中篝火温暖,被褥厚实,条几上碗碟一空,显然是睡前美餐过一顿久违的汉食。

    他微微一笑,伸手取下悬挂的角端牛皮甲,复又转身出帐,来到偏何面前,递了过去。

    偏何接过来一看,面色一变,道:“这是端家的衣甲,他们悄无声息的竟又回来了!”

    祭彤见郑异一怔,忙解释道:“这鲜卑部落,亦有许多大小家族邑落组成,与乌桓语言、习俗相通。邑落头领称为小帅,部落中最勇健能主持决斗以断是非者,被推为大都护,无世业相继。偏家就是一大家族,而端家又是另一大家族,类如乌桓的赫家、檀家。”

    看到偏何仍在沉思不语,祭彤又道:“起初,鲜卑与乌桓随匈奴同大汉为敌,在辽东被我汉军击溃,匈奴西窜后势力衰微,鲜卑内部也出现分化,偏家主张归附大汉,而端家坚决不允,双方遂以决斗定归属,最终偏家胜出,率鲜卑部族归化;而端家孤族出走,不知所踪,数年来杳无音信,不期今日竟出现在赤山乌桓的大军之中。”

    偏何道:“出现在赤山乌桓军中,倒是并不意外,因为赫甲也可以算是鲜卑人,但他们缘何突然聚在一起,并如此兴师动众,却是不得而知了!”

    “赫甲竟然是鲜卑人?”郑异问道?

    “此话怎讲?本太守居然也是第一次听说!”祭彤道。

    “赫甲、赫乙、赫丙、赫丁四人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赫甲与赫乙之母乃是鲜卑端家之人,而赫丙、赫丁之母才是乌桓檀家之女!”偏何道。

    “赫家与檀家联姻,世所周知,但何时竟与鲜卑端家联姻,却是鲜为人知了!”祭彤道。

    “此事还须从王莽乱政说起。王莽篡位后,想要攻打匈奴,组建十二路大军,令乌桓军屯田代郡!而乌桓部众不习水土,唯恐长期这样屯驻下去,永无止境,于是纷纷逃亡。匈奴趁机引诱他们的头领,许以官职。所以,他们中有人投降了匈奴,有人成了流寇,有人则回归赤山。赫甲等兄弟之父赫顿,在逃往赤山途中,遇到鲜卑端家的埋伏,束手被俘。端家见他仪表不凡,颇有才识,不仅没有杀害,反而招赘为婿,于是有了赫甲、赫乙。但这赫顿素来志向远大,岂肯久居人下?见端家在鲜卑部族中势力不及我偏家,难以助他成大事,又听说乌桓赤山部族重新兴起,遂偷偷带着年幼的赫甲、赫乙不辞而去,回了赤山。”

    祭彤道:“原来如此!”

    “回到赤山后,当时乃是檀家大王主政,亦是见赫顿相貌堂堂,头脑灵敏,就将女儿嫁给了他,遂又有了赫丙、赫丁与赫赫。数年后,檀家大王过世,以赫顿的性格如何能放过这个机会?他拼命争夺,怎奈技不如人,角逐中输给了檀家长子檀伦,也就是檀驰、檀远兄弟之父。”

    郑异道:“原来赫家与檀家不止檀远、赫赫这一层联姻,上一代已有例在先了!”

    “正是!那赫顿天性心高气傲,岂肯轻易服输?当即带着赫甲等弟兄四个离开了赤山,浪迹天涯,寻师学艺。二十年后,突然又回了赤山,父子五人均已今非昔比,俱都阅历丰富,博闻强识,熟知汉学百家及兵法韬略,见识过人,而且武艺大进,技惊四座。特别是弓弩,其射程之远,劲力之强,射术之准,令素以骑射闻名天下的乌桓勇士都自愧不如,故此,回来不到一年,便从檀家夺走了大王的位置。”偏何道。

    “可知他们父子五人去了什么地方,学得如此一身本领?”郑异问道。

    “这就不太清楚了!不过,当年赫顿在鲜卑之时,曾学得端家角端弓制作与施射的独到秘技,还狩得上等角端牛角,精心打造出四把宝弓,交于四子每人一把,意在激励他们抱成一团,众志成城,完成生平夙愿!”偏何道。

    “大都护可知这四兄弟手中的角端弓有何与众不同之处?”郑异问道。

    “据说平素外观与普通牛角无异,用时简装成弓,牛筋为弦。”偏何道。

    “上面可曾什么标记符号?”郑异追问道。

    “确有符号,而且每把都不相同,据说都是赫顿给各自每个儿子的暗语,以为信物。郑司马何以知之?”偏何奇道。

    “因为我亲眼见过,可惜未能随时带来,当下暂存在京师一个朋友之处。”郑异道。

    “这父子五人,均喜射成痴。除了角端弓之外,有人还见过他们经常习练一种秘制弓箭叫做白竹之箭!”偏何道。

    “据悉,角端弓上印痕便是为这白竹之箭所刻。”郑异道。

    “不错!郑司马莫非也知晓无坚不摧的白竹之箭?”偏何问道。

    “能否射虎,一击致命,尚不知晓。但昔日伏波将军马援曾捕获的善道教首领李广,便是来自巴蜀阆中的夷人,且同时身携角端之弓与白竹之箭。”郑异道。

    祭彤忽道:“如今端家又重新复出,与赫甲勾连在一起。适才我等测算赤山兵力,竟未将其算入在内?”

    偏何道:“若他们此刻已然成势,如此多年我等不会不知。谅他们也不会蓄积多少人马,否则岂会甘居赫甲之下?”

    祭彤道:“眼下,赫甲已尽起精锐前来白山,赤山必然空虚。我此刻命你星夜赶回本部,征集人马,务必一日之内攻下赤山,然后率军紧急驰援白山,与我部形成前后夹击之势,一举剿灭赫甲的赤山乌桓大军。”

    偏何一愣,道:“将军凭借手中区区三千人马,迎战赫甲的赤山大军?不怕有轻敌之嫌?”

    祭彤道:“不是三千,是两千!你把鲜卑那一千人马带走,拿下赤山后,及时赶到增援,则必定胜券在握。”

    偏何道:“既然太守方略已定,我执行就是。不过,有一建议,请太守三思!”

    祭彤道:“有何高见,速速讲来!”

    偏何道:“将我这一千鲜卑军留给太守,既可增强些军力,又能在不利之时,让他们冲入乌桓阵中迷惑敌军视听,毕竟赫甲的人马中有不少端家的鲜卑兵,乌桓军难以辨别。”

    祭彤赞道:“好主意,就这么定,咱们各自依计而行。偏何,此番与赤山乌桓对阵之时,务必提防赫家兄弟的矢弩。”

    “敬请放心,太守也多加小心!”偏何拱手退出。

    “真是智勇双全,难得的将才。”郑异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