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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谭凝握着周艺递给她的绸缎睡裙,站在血色里,茫茫然不知所措。周艺在她身后关上房门,谭凝紧张得冒出一身冷汗。她抬头看向房间四角,并未发现摄相装置,四面墙空无一物,也不会有其他隐藏的偷拍设备。思索之后,谭凝脱掉衣物,整个人浸入为她而设的热水中。

    周艺的表现称得上一个正人君子,谭凝躺在椅子上,金色的绸缎与她的皮肤一般光滑。他只将五指穿过谭凝的手掌,轻轻地覆在其上。谭凝静静躺着,听他那些号称有助精神疗愈的音乐。

    终于一天,当谭凝冒着热气,身着金色的睡裙躺在熟悉的治疗椅上时。周艺一反常态地,没去拧开音箱开关。他静静地看着谭凝,似在欣赏一件手刻艺术品:“谭凝,我可以帮你。”

    “周医生,您一直在帮我,我恢复得很好。”

    “我还可以继续帮你,你不是一直都想出院吗?”

    “谢谢,不过,我觉得您的这种疗法对我很有帮助。我想,是不是再进行一段时间的巩固治疗比较好?”谭凝现在还不能出院,她的计划是必须借由住院期间悄无声息地杀掉谭白明。

    “音乐疗法并不能从根本上对你起到帮助,就像西医,手术治疗肿瘤,却不能真正扼杀来癌细胞的起源,治标不治本。而且,我们的前期治疗已经告一段落了。现在,还有一个法子,你愿意试一试吗?”

    谭凝没有选择:“我愿意试。”

    “还记得我对你说过,要对我坦诚吗?这个方法首先需要你对我坦诚、我们之间是否可以做到毫无保留?”周艺斟字酌句,语气轻缓,凝视着谭凝的眼睛,俨然一幅衣冠楚楚的模样。

    “周医生,我相信你。”

    “那你听好了,这个疗法很特别,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想你懂得我的意思,我要你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我。”

    周艺的手拖起谭凝冰冷的手掌,镜片后的黑色瞳仁似一张巨网。

    谭凝不是没经历过男人。她并不是处女。但她还是受到惊吓,她吓得从椅子上弹起来,腰间的丝带不小心扯开,绸缎滑落,露出坚实的大腿,周艺眼睛扫过去,并未停留,而是专注于谭凝的脸、她的表情和眼睛。谭凝不知道周艺的镇定自若是不是装模作样。她没料到,一个专家,一个道貌凛然的医者,居然会将性当作精神治疗的借口。

    谭凝还是压住了嫌恶,为了复仇,她早将一切置之度外:“周医生……我相信你……”

    “很好,很好,”周艺连连点头,“谭凝,我知道你不会令我失望。你知道吗?男人与女人,是自然界创作出的最复杂也最高级的生命,还记得我说的话吗?我们要充分利用自然的能量……我有把握让你痊愈,让你拥有正常的生活,我们能共同创造一个全新的你……”

    许炎彬打断了谭凝,他看见谭凝在他面前发抖,他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他知道这不是因为冷,不是因为他在接近零度的房间里光着身体,而是一种从四肢、血液里喷张而出的愤怒,还有不堪。

    多年沉冤翻腾出来,溃烂发酵的过往,像火山一样崩发,血肉横飞。

    明明扒了衣服的是自己,却仿佛看见一丝不挂、血肉模糊的谭凝站在他面前。

    他不忍再让谭凝再说下去,仿佛每说一句,都是拿刀在剜她的皮,放她的血。即使她不说,他也猜得到十之八九。谭白明的意外之死,可谓天衣无缝,连老天都肯帮忙。他死于大雨之夜的施工路段,与汪柏盛不同的是,谭白明的尸体并未被地下水冲走,第二天,路政的工作人员就在下水井里发现了他的尸体。

    许炎彬看向谭凝,他想靠近她,将她揽入怀中,给她一种力量。这力量并不来自男女之爱,而是任何一个怀有正义感的人,此刻都不会吝啬给予的一种同情与怜悯。可他没有,他刚听完一个猥琐的故事,他不想这样赤身裸体地靠近谭凝,他怕她想起周艺。

    “许炎彬,你觉得,周艺该死吗?”谭凝轻声呢喃。

    许炎彬原地呆住,他强忍着,不让自己开口问出那一句——“周艺是你杀的吗?”

    刚刚谭凝的话,是否在间接承认自己是杀害周艺的原凶?

    “谭凝,一个人是不是该死,得依靠法律去判断,你和我,我们任何人,都不能凌驾法律之上,去私自执行这种酷刑……这是谋杀、你明白吗?”许炎彬算得上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刑警了,此刻他说出的话全然没有威严之气。谭凝目光如火,许炎彬和她对视,那样的目光承载了太多的东西,与许炎彬的愁风愁雨无法相碰,一碰则发出淬火般的轰鸣。

    “换作你,杀死自己母亲的凶手、要毁掉你的凶手,就在你面前,你不想让他死吗?”

    “谭凝,我也是人,是人都有复仇心,复仇心,就是对我们对失去之人的爱。可你自己呢?为了你爱的人、为了永不可能再复活的人,去试法、去犯罪,值得吗?爱你的人要怎么办?”

    “爱我的人都死了。”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

    “谭凝,朱炎邮箱里的那些邮件和照片,是你发的?”许炎彬突然想到,那些曝光于媒体的照片,那些为朱炎提供线索的邮件很可能出自谭凝之手,她太清楚如何利用媒体制造舆论的导向。

    “你想问周艺家里的那具尸体?”

    “她是谁?”

    “她也曾经是周艺的病人,但姓甚名谁、来自哪里、死于何时,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他把她当作私有财产关在金马桥,人死之后,周艺开始翻新老房,将她埋在地下。就在最里面那间房的浴缸下,如果我被周艺抓回去,那里也将是我的墓穴……”

    “他抓你?凭什么?”

    “你应该想得到。”

    许炎彬一愣,“因为那份病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