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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镇长约见

    我后来几乎忘却了许多遭遇狼时的细节,只是偶尔还能隐约感受到当时的惊惧。当时的所有人都替我捏了把汗,张绽说我是从狼嘴里捡回了条小命,她从操作间匆忙赶下来的时候我已经瑟缩成了一团,侧卧在地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那天老头打外面拖回来两只野兔子和一条肥大的白鲢,开心地表示要给我压压惊。在我看来,他那是在向我宣誓好感呢,后来才知道那天同样是我们这一伙人最终解封的日子。

    张绽打庭院外面一块靠溪的菜地上掘了些青菜、萝卜、土豆之类的时蔬,一整个下午围在锅灶前忙前忙后,有几回我想上前帮忙都被她拒绝了。于是一整个下午,我就一个人坐在房前的台阶上发呆,看着炊烟袅袅地从屋顶的烟筒里面升起来,又被四面八方的风追赶地夺路而逃。偶尔我会点支烟,思考着接下来要做的事,可惜毫无头绪。

    天刚擦黑,杨副镇长几人也赶来了,一同来的还有老王还有乔三。老王拎出他那只软趴趴的兔子,乔三打车厢里抬出一箱子酒水,冲我挤了挤眼睛,我笨拙地上前递了根烟。

    “你小子傻啊!我这两只手哪能捣出空来。”乔三捧着箱沉甸甸的酒水,迈着活像老太太走路时的八字步,装着举步维艰的模样踩上了廊桥前的台阶上面,一口气顺着廊桥、台阶钻进了屋里。我跟在他们身后,一并挤进了略显狭窄的小屋里面。

    屋里亮起了灯,昏黄的白炽灯勾连着万缕千丝的引线悬在屋子正中央的悬梁上,略显狭窄的空间里立马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金黄。张绽一盘一盘地往桌上递着菜碟,一张实木方桌矗在白炽灯正下面,桌子像是打一根巨木桩粗暴地加工来的,裸露的年轮在略显拙劣的刨削后产生了凹凸不平的劣等质感。

    老头打锅灶后面的钻出来,弹着身上的灰土,由灶旁的水缸里舀了一瓢水,洗净了双手,又往身上擦了擦,就赶忙邀请众人落座。

    “饭菜马上就得,自个找位置坐下吧!先喝点酒!”老头匆匆绕开几人走到桌前,将桌上的红烧鱼,红烧兔肉,炒青菜,萝卜肉汤逐一整理放好。

    老王又将手里的兔子递到了老头手里:“拿去再加个菜。“

    老头接过兔子,打手里颠了颠,跟老王开起了玩笑:“吆,你这只大!可咱这也有兔肉了,这只你也带不走了哈,咱也薅点铁公鸡毛。”

    老王也咧着嘴笑了半天,斜着腿扭捏地跨在了腚下的板凳上面。乔三顺手从箱子里拿出两瓶白酒搁在了桌上,转手又摘了一瓶,提溜在手里使劲拧着酒瓶。

    “再给炒一碟花生米?”杨副镇长看着乔三滑稽的模样,便转头笑着吩咐老头。

    “是哦,喝酒怎么能缺了那玩意呢。”乔三跟老王跟着附和。

    “闺女正准备炒呢。”老头说,边说边将杨副镇长引到了主座位置上,我这才跟着落了座。

    话说这几人都是酒腻子,等张绽做好落座时,已经完完整整地喝掉了一整瓶白酒。张绽坐我边上,我两都不能喝酒,每每几人推杯换盏之际,我都躲着不敢啃声,好像这般就能叫他们注意不到我一样。

    “好,正式开始了啊!”桌上端来花生米后,杨副举起了手中的酒杯,环视了几人,之后冲我说:“小梁,弄几杯?”

    我本想推辞,怎奈乔三忙得比谁都快,早斟满了一盅酒递到了我身前。

    “我不太会喝,酒量太差!”我如实说,肠胃里已然泛起了涟漪。

    张老头烧好了灶火,连忙上来烘起了场面:“喝多少是多少,少喝点没关系的。”

    于是几人举杯,我也举杯;几人再斟,我也斟;接连三杯下肚后,肠胃都快灼烧起来了。张绽打桌底下踹了我一脚,我转头看向她,她颇严肃地说:“吃菜!”

    “小梁,你真是打别的世界来的?”我正吃着菜,乔三突然问我。

    “真的吧?”我说。

    “这回我真信了,要么狼早咬过去了。”杨副镇长放下酒杯,开怀大笑。几人也跟着笑得前仰后合,只有张绽一个劲地往我碗里夹菜。

    “来,为异世界的朋友。咱再干一杯!”乔三提议,于是几个人又举起了杯,推杯换盏起来。我也跟着一杯一杯地往肠胃里浇着苦水,每回都感觉自己快触到了极限。

    可他们总能找到值得庆贺的点,老王举手擦了擦光秃秃脑门上的汗水,又仔细整理了一下耷拉下来又湿哒哒的长发,将它重新盘在了他地中海的脑袋中央,站起身大笑道:“明天咱几个都解禁了,为这,咱再干一杯!”

    我举起手,示意再喝不进去了。几人不依不饶,乔三更是绕到了我身边,推搡着,几乎要将自己杯里的酒灌到我嘴里去,好在张绽替我解围,将他勉强安抚回自己的座上。

    几人颇扫兴地又喝了一轮。我则扶着桌角,一只手托着脑袋,勉强支撑着身子不至于顷刻倒下。

    “镇长想见你!”杨副镇长淡然地说,他静坐在昏黄的灯光下面,脸上露出格格不入的冷峻。

    这话来得突兀,以至于乔三都站起身来打算接着烘托气氛,嘴里说着:

    “为这,再干一杯……”,到嘴边只说出了半句,又悻悻地坐下了,呆呆地望向身旁几人,几人面面相觑半天没个人说话。

    “是要赶他走吗?”张绽打破了短暂的沉静,几人又将目光齐齐地望向杨副镇长。

    “很显然镇长之于这个镇子有着毋庸置疑的权威,尽管我并不在乎去留,只是就眼前而言,我又不得不留在这里——我还要找静秋的线索。”听张绽这么说,我的心绪都跟着为之一振,恍然意识到无论如何我都不过是个过客。

    杨副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衔在嘴上。他技艺娴熟地点着,长长地吸了一口,又将烟叼在中指与食指之间:“大伙抽,自己拿!”他的脸裹在涌起的云雾之间,借着酒气竟然散发着楚楚动人的殷红。

    乔三拿过烟盒,左右都递了烟,于是烟雾便骤然笼罩在灯光下狭窄的空间里,准确说是漂浮在以桌子为中心的狭窄区域里面。

    过了一会,杨副不经意地说道:“昨收拾完狼,我跟镇长提起了小梁。这会大家都过了隔离期限了,镇长就说想见下你,由老张陪着送去,其他的我也一概不知。许是件好事,我瞧镇长那样倒是高兴着呢。”

    几人面面相觑,乔三是个直肠子:“咋能撵人走呢?小梁又没干啥出格的事。倒是帮着咱赶狼来着,再说你见过谁打狼嘴里捡回过小命来着,这稀奇的事小梁准不是一般人。”

    几人不再议论这事,又一齐举起了酒杯——又开始了新的一轮。

    那天,我们几人都喝得酩酊大醉。尤其老头,这家伙酒后话多,活像是多少年没喝过酒似的,害我跟张绽又给他递水擦脸,又好一顿安抚这才勉强将他安置到了床榻上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