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变格
季行之终究是当惯了“教育和照顾别人的长辈”这一角色，还从未当过“被教育和照顾的孩子”。于是他也错估了家人们的反应——在他期待着家人们露出惊讶、喜悦的表情时，巴伦，卡利斯和杨若拉却不约而同地面色大变：“你干什么去了！”
季行之：“……”
他不得不苦口婆心地解释：“我是协助一位爱门森家的侯爵大人进行了一项文件翻译和复写工作。那可是侯爵，他们的日常生活或许就是赚诺拉，花诺拉的，随手给出20诺拉的小费是不值得新奇的事情。”
“怎么可能？什么样的生活会随手花掉20诺拉！”杨若拉无法相信，“这些钱，买我的命都够了！”
季行之立马皱起眉头，语气和神情严肃下来：“若拉，你怎么会这么想？生命是无价之宝，是多少钱币都换不来的东西！”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杨若拉一看行之生气了，慌忙解释，“我是说，那些帮派，吸纳杨氏伊维亚人的买断费，也才5诺拉而已！”
季行之绞尽脑汁，但怎么都无法说服一直以来买菜、做饭、管家的妹妹。
反倒是沉默了很久的卡利斯，用一种很低沉，很沧桑的语调为此事盖棺定论：“若拉，他说的其实差不多。……爱门森，是班尼萨提督的姓氏，如果那位侯爵大人真的姓爱门森的话……”
他冷笑一声：“他们的早餐配额就是整整5诺拉，要求食材新鲜，品类丰富，每种只上一口的分量，但是要备至少十份，以方便爵爷们尝到喜欢的菜能多吃几口。”
啊，就跟封建帝王一样奢靡啊……
季行之了然。
相较于他的平静，巴伦和杨若拉都呆滞地定格在了“大受震撼”的表情上。
普通人总是对大人物的生活缺乏想象。普通人吃肉，认为大人物不过是吃更贵的肉，普通人喝酒，认为大人物不过是喝更贵的酒。普通人绝对想不到，大人物们要在繁忙中保证时时刻刻能吃到适口的饭菜、甜品，他们的菜肴不仅要备很多份，还要不断地制作新鲜菜品，一旦过了最佳赏味期就要撤换成新做的……
季行之在心底笑了一下。
他也是享受过这种待遇的，在访学会议期间入住最高规格的国宾酒店，就是这种待遇。
“所以，今天的晚餐，尽情享受吧。”季行之笑眯眯地推着大家往小方桌走。
卡利斯还想教育季行之，天上不会出现掉馅饼的好事，贵族的钱，哪怕是小费，都不是那么好拿的。但他这个念头刚出现，就被“如果是贵族要求平民做什么，能给钱已经是非常仁慈了”这样的想法按了下去。
他最终只说了一句：“不要因为这次受了贵族的恩惠，就觉得所有贵族都一样仁善了。除非躲不掉，否则不要和陌生贵族多接触，知道吗？”
季行之停顿了几秒，轻轻点下头：“嗯，知道。”
卡利斯的机智敏锐总是在贵族面前失效啊……这就是时代的眼界啊。
他轻松地想着。
两人短暂的交流中，餐桌已经被布置好。
杨若拉烧热炉火，将酱炖牛肉转移到锅里，稍微加了些水，并且将干硬的黑面包放置在炖牛肉一侧，恰到好处沾上酱汁。班尼萨的酱汁主要由海盐、某种贝类、糖菜和某种类似番茄的果实——不如就叫番茄——经过简单腌制制成，整体口味偏酸甜，带一点微咸和微鲜，在季行之看来，像是放多了鸡精的番茄肉汤。
经过短暂的蒸汽烘烤，黑面包已经变得松软，发酵带来的酸味和酱汁本身的酸香很好地糅合在一起，已经足够被称为一道美味。
不那么精制的精制麦粉发酵、烘烤、制作的蜂蜜奶油松饼被恰好切成四块，芝士牛肉馅饼也被回锅加热，切成四份，拉丝的芝士缓缓流淌。
“若拉，不去把鱼做上吗？”已经将最有主意也最顽固的卡利斯说服的季行之只觉得一身轻松，认为不会再有人对自己的晚餐——或者叫宵夜安排有异议。
却没想到一向大家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杨若拉摇了摇头：“这太浪费了，之之。我们都吃过晚饭，如果不是没有地窖，我甚至认为酱炖牛肉都应该留到明天再品尝……你，你虽然一次性挣了很多很多钱，但这不是一笔稳定的收入。”
她强调道：“之之，你应该用这笔钱去上学，而不是用来吃一顿超出我们日常生活太多的大餐……”
上学的提议得到了卡利斯和巴伦的赞成。
眼看着又要开始新一轮的家庭会议，季行之忙不迭喊出：“快吃饭快吃饭我肚子饿了！”才终止了这一可怕进程。
不得不说，虽然班尼萨的烹饪技术相对粗犷原始，但产自本岛牧区，教会直销的圣格里斯黄牛肉足够鲜美多汁，酸甜的酱汁恰好掩饰了熟成不到位带来的微酸，将其糅合成一种肉类独有的鲜香。这些拳头大小的牛肉块炖得足够久，足够烂，滋味浓郁的汁水渗入肉片的每一条纹路，经过伊维亚人少女厚薄均匀的改刀，正在慢慢散发勾人的魅力。
相较于别有一番滋味的牛肉，蜂蜜奶油松饼就有些许令人失望了。不够蓬松的蛋糕、口感不均匀的奶油和未能中和掉的蛋腥味令这份流行于花园区的甜品在季行之心目中收获了“不及格”的评价。
倒是卡利斯三人对蜂蜜奶油松饼大加赞赏。卡利斯说这“不输于花园区甜品店，足以和贵族御用甜品师一较高下”，巴伦称赞松饼的滋味能让人感受到幸福，就连一贯偏好纯肉食的杨若拉也认为这是可以与鲜鱼媲美的美味。
至于价值12塞拉的芝士牛肉馅饼，反而成了餐桌上最不起眼的点缀。因为这块馅饼足料扎实，就算是鲁迪肯特人也能吃个半饱，对于他们家庭的收入状况来说，属于偶尔可以消费得起的美食，不够罕见，自然受到了冷落。
季行之十分钟爱这道馅饼。
为了配合芝士的咸香，厨师创造性地舍弃了班尼萨传统酱料，改用厚重辛辣的昂萨克风味调料腌制，同时，一改惯常的炖煮油煎等方式，采用炉火烤制，使洋葱和牛肉呈现出一种焦脆的状态。
“……，……快吃。”巴伦只尝了一口松饼，就投入了肉食的怀抱。
身为鲁迪肯特人，他和他的同族们一样，因为饭量巨大而长期处于营养不良的状态。这种营养不良不是他没吃饱，而是他长期只能摄入碳水，缺乏肉类和油脂的补充，让身体变得不健康。这也让他的身体在面对足足一斤熟牛肉时完全无法抑制自己的渴望，他反应过来招呼季行之快吃的时候，已经有三大块肉进了肚子。
“之之，你也吃肉，你要多吃肉，身体才能强壮，才能好好上学。”杨若拉珍惜地用勺子切下来一小口松饼和奶油，沾着流淌到纸板上的蜂蜜，送进嘴里细细品尝。
季行之又是暖心又是觉得好笑，没有反驳来自家人的关心。
晚饭之后，季行之取出克莱尔讲师给他用来预习的课程笔记，在昏暗的烛火下细细研读起来。这本笔记应当是克莱尔自用的教案草稿，有关复合单词、复合字母和变格这种格外反人类、反常识的修饰方式也梳理出了基本的逻辑。
作为一件扫盲教育的教案，中级班并没有试图让毫无基础的人理解什么是“变格语法”，而是简要说明了每种变格的适用场合——复合字母和变格主要用于一种情境的修饰，这在几位郑重的公关文书中非常常见，在宗教典籍中更是使用频繁。除此之外，复合字母的变格还能代表单词、字母本身的“性质”。
就好像德语里面所有名词都分阴阳中性一样……不过在这里，每个字母都有个性质。
这也太难了吧……这是图什么呢……
季行之不由得在心中吐槽。
每个字母都有八个不同的变格形式，加上无变格的本字母，总共九种形态。一个单词可能有五六个，也可能有十来个字母，这么一算……更可怕的是，有一部分单词的变格状态是可以调换的。
比如“海洋”这个单词由三个字母组成，确有数十个变格不同的“子单词”。
在宗教场合该用这种，在普通社交场合该用这种，在传说故事里该用这种，代指女神神职需要用这种，有目的指向性地该用这种，作为旁听者该用这种……
和宗教、神秘、仪式相关的单词几乎都有这种现象。随着语境不同，指代对象不同，甚至是说话人性别不同，需要进行不同的变格！
倒是雅利娜安学报里大多数看起来字母更多，更复杂的专有名词，每个只有一两种变格形式，很好辨别。
“呼……”
季行之合上笔记，一口吹灭了蜡烛。
这里既没有煤气灯也没有煤油灯，更遑论现代电气设施。听说贵族人家会派人去深海打捞稀有的海洋矿石，这些矿石能够自己发光，提供照明。不过，令季行之比较意外的是，作为海港城邦，居然没有发达的捕鲸业……
唔，兴许这个世界就没有鲸鱼。
季行之很快把这点小好奇抛之脑后，闭上眼，开始温习今天学习的知。
烛光昏暗且不稳定，再加上卡利斯的神经衰弱需要更好的休息环境，季行之没有选择挑烛夜战，同样早早休息。
季行之是个完美且健康的人，他的睡眠质量极好，几乎不会做梦，每次都能一觉睡到自然醒——卡利斯无数次羡慕他这样的能力，没有固定的生物钟，心里想着明早要几点起来，就能睡到几点自然醒。
于是，538年4月30日，季行之比昨天起得更早了点。
今天是个晴朗的日子——虽然天还黑着，但也是个晴朗的黑夜，就连支离破碎的月光都显得清透明亮不少。
季行之原本想着带书去借教堂的灯火再多看几页，现在倒觉得借着月光的明亮也足够了。
他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门，拿上杨若拉打包的干粮——她在黑面包里夹上了一片酱炖牛肉，放在阴凉避光的地方，并在昨晚郑重嘱咐季行之回来喝鱼汤，煎鱼籽。
走出房门，季行之下意识抬头伸个懒腰，发出舒适的呻吟。
那皎洁又破碎的月亮就在他面前，无私又无情地泼洒着光辉。
“无论看多少次还是不习惯啊……”
他的视线集中到天上。
那里又一轮银白的圆月，它好像是个球体，却从中心破碎成许多块。银白的月光就从那碎裂的边缘迸裂出来，浸染了破碎的月球，也浸染了这片海岛，这片城邦，投下隐隐约约明明暗暗的银纱。
季行之：“……”
他不得不苦口婆心地解释：“我是协助一位爱门森家的侯爵大人进行了一项文件翻译和复写工作。那可是侯爵，他们的日常生活或许就是赚诺拉，花诺拉的，随手给出20诺拉的小费是不值得新奇的事情。”
“怎么可能？什么样的生活会随手花掉20诺拉！”杨若拉无法相信，“这些钱，买我的命都够了！”
季行之立马皱起眉头，语气和神情严肃下来：“若拉，你怎么会这么想？生命是无价之宝，是多少钱币都换不来的东西！”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杨若拉一看行之生气了，慌忙解释，“我是说，那些帮派，吸纳杨氏伊维亚人的买断费，也才5诺拉而已！”
季行之绞尽脑汁，但怎么都无法说服一直以来买菜、做饭、管家的妹妹。
反倒是沉默了很久的卡利斯，用一种很低沉，很沧桑的语调为此事盖棺定论：“若拉，他说的其实差不多。……爱门森，是班尼萨提督的姓氏，如果那位侯爵大人真的姓爱门森的话……”
他冷笑一声：“他们的早餐配额就是整整5诺拉，要求食材新鲜，品类丰富，每种只上一口的分量，但是要备至少十份，以方便爵爷们尝到喜欢的菜能多吃几口。”
啊，就跟封建帝王一样奢靡啊……
季行之了然。
相较于他的平静，巴伦和杨若拉都呆滞地定格在了“大受震撼”的表情上。
普通人总是对大人物的生活缺乏想象。普通人吃肉，认为大人物不过是吃更贵的肉，普通人喝酒，认为大人物不过是喝更贵的酒。普通人绝对想不到，大人物们要在繁忙中保证时时刻刻能吃到适口的饭菜、甜品，他们的菜肴不仅要备很多份，还要不断地制作新鲜菜品，一旦过了最佳赏味期就要撤换成新做的……
季行之在心底笑了一下。
他也是享受过这种待遇的，在访学会议期间入住最高规格的国宾酒店，就是这种待遇。
“所以，今天的晚餐，尽情享受吧。”季行之笑眯眯地推着大家往小方桌走。
卡利斯还想教育季行之，天上不会出现掉馅饼的好事，贵族的钱，哪怕是小费，都不是那么好拿的。但他这个念头刚出现，就被“如果是贵族要求平民做什么，能给钱已经是非常仁慈了”这样的想法按了下去。
他最终只说了一句：“不要因为这次受了贵族的恩惠，就觉得所有贵族都一样仁善了。除非躲不掉，否则不要和陌生贵族多接触，知道吗？”
季行之停顿了几秒，轻轻点下头：“嗯，知道。”
卡利斯的机智敏锐总是在贵族面前失效啊……这就是时代的眼界啊。
他轻松地想着。
两人短暂的交流中，餐桌已经被布置好。
杨若拉烧热炉火，将酱炖牛肉转移到锅里，稍微加了些水，并且将干硬的黑面包放置在炖牛肉一侧，恰到好处沾上酱汁。班尼萨的酱汁主要由海盐、某种贝类、糖菜和某种类似番茄的果实——不如就叫番茄——经过简单腌制制成，整体口味偏酸甜，带一点微咸和微鲜，在季行之看来，像是放多了鸡精的番茄肉汤。
经过短暂的蒸汽烘烤，黑面包已经变得松软，发酵带来的酸味和酱汁本身的酸香很好地糅合在一起，已经足够被称为一道美味。
不那么精制的精制麦粉发酵、烘烤、制作的蜂蜜奶油松饼被恰好切成四块，芝士牛肉馅饼也被回锅加热，切成四份，拉丝的芝士缓缓流淌。
“若拉，不去把鱼做上吗？”已经将最有主意也最顽固的卡利斯说服的季行之只觉得一身轻松，认为不会再有人对自己的晚餐——或者叫宵夜安排有异议。
却没想到一向大家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杨若拉摇了摇头：“这太浪费了，之之。我们都吃过晚饭，如果不是没有地窖，我甚至认为酱炖牛肉都应该留到明天再品尝……你，你虽然一次性挣了很多很多钱，但这不是一笔稳定的收入。”
她强调道：“之之，你应该用这笔钱去上学，而不是用来吃一顿超出我们日常生活太多的大餐……”
上学的提议得到了卡利斯和巴伦的赞成。
眼看着又要开始新一轮的家庭会议，季行之忙不迭喊出：“快吃饭快吃饭我肚子饿了！”才终止了这一可怕进程。
不得不说，虽然班尼萨的烹饪技术相对粗犷原始，但产自本岛牧区，教会直销的圣格里斯黄牛肉足够鲜美多汁，酸甜的酱汁恰好掩饰了熟成不到位带来的微酸，将其糅合成一种肉类独有的鲜香。这些拳头大小的牛肉块炖得足够久，足够烂，滋味浓郁的汁水渗入肉片的每一条纹路，经过伊维亚人少女厚薄均匀的改刀，正在慢慢散发勾人的魅力。
相较于别有一番滋味的牛肉，蜂蜜奶油松饼就有些许令人失望了。不够蓬松的蛋糕、口感不均匀的奶油和未能中和掉的蛋腥味令这份流行于花园区的甜品在季行之心目中收获了“不及格”的评价。
倒是卡利斯三人对蜂蜜奶油松饼大加赞赏。卡利斯说这“不输于花园区甜品店，足以和贵族御用甜品师一较高下”，巴伦称赞松饼的滋味能让人感受到幸福，就连一贯偏好纯肉食的杨若拉也认为这是可以与鲜鱼媲美的美味。
至于价值12塞拉的芝士牛肉馅饼，反而成了餐桌上最不起眼的点缀。因为这块馅饼足料扎实，就算是鲁迪肯特人也能吃个半饱，对于他们家庭的收入状况来说，属于偶尔可以消费得起的美食，不够罕见，自然受到了冷落。
季行之十分钟爱这道馅饼。
为了配合芝士的咸香，厨师创造性地舍弃了班尼萨传统酱料，改用厚重辛辣的昂萨克风味调料腌制，同时，一改惯常的炖煮油煎等方式，采用炉火烤制，使洋葱和牛肉呈现出一种焦脆的状态。
“……，……快吃。”巴伦只尝了一口松饼，就投入了肉食的怀抱。
身为鲁迪肯特人，他和他的同族们一样，因为饭量巨大而长期处于营养不良的状态。这种营养不良不是他没吃饱，而是他长期只能摄入碳水，缺乏肉类和油脂的补充，让身体变得不健康。这也让他的身体在面对足足一斤熟牛肉时完全无法抑制自己的渴望，他反应过来招呼季行之快吃的时候，已经有三大块肉进了肚子。
“之之，你也吃肉，你要多吃肉，身体才能强壮，才能好好上学。”杨若拉珍惜地用勺子切下来一小口松饼和奶油，沾着流淌到纸板上的蜂蜜，送进嘴里细细品尝。
季行之又是暖心又是觉得好笑，没有反驳来自家人的关心。
晚饭之后，季行之取出克莱尔讲师给他用来预习的课程笔记，在昏暗的烛火下细细研读起来。这本笔记应当是克莱尔自用的教案草稿，有关复合单词、复合字母和变格这种格外反人类、反常识的修饰方式也梳理出了基本的逻辑。
作为一件扫盲教育的教案，中级班并没有试图让毫无基础的人理解什么是“变格语法”，而是简要说明了每种变格的适用场合——复合字母和变格主要用于一种情境的修饰，这在几位郑重的公关文书中非常常见，在宗教典籍中更是使用频繁。除此之外，复合字母的变格还能代表单词、字母本身的“性质”。
就好像德语里面所有名词都分阴阳中性一样……不过在这里，每个字母都有个性质。
这也太难了吧……这是图什么呢……
季行之不由得在心中吐槽。
每个字母都有八个不同的变格形式，加上无变格的本字母，总共九种形态。一个单词可能有五六个，也可能有十来个字母，这么一算……更可怕的是，有一部分单词的变格状态是可以调换的。
比如“海洋”这个单词由三个字母组成，确有数十个变格不同的“子单词”。
在宗教场合该用这种，在普通社交场合该用这种，在传说故事里该用这种，代指女神神职需要用这种，有目的指向性地该用这种，作为旁听者该用这种……
和宗教、神秘、仪式相关的单词几乎都有这种现象。随着语境不同，指代对象不同，甚至是说话人性别不同，需要进行不同的变格！
倒是雅利娜安学报里大多数看起来字母更多，更复杂的专有名词，每个只有一两种变格形式，很好辨别。
“呼……”
季行之合上笔记，一口吹灭了蜡烛。
这里既没有煤气灯也没有煤油灯，更遑论现代电气设施。听说贵族人家会派人去深海打捞稀有的海洋矿石，这些矿石能够自己发光，提供照明。不过，令季行之比较意外的是，作为海港城邦，居然没有发达的捕鲸业……
唔，兴许这个世界就没有鲸鱼。
季行之很快把这点小好奇抛之脑后，闭上眼，开始温习今天学习的知。
烛光昏暗且不稳定，再加上卡利斯的神经衰弱需要更好的休息环境，季行之没有选择挑烛夜战，同样早早休息。
季行之是个完美且健康的人，他的睡眠质量极好，几乎不会做梦，每次都能一觉睡到自然醒——卡利斯无数次羡慕他这样的能力，没有固定的生物钟，心里想着明早要几点起来，就能睡到几点自然醒。
于是，538年4月30日，季行之比昨天起得更早了点。
今天是个晴朗的日子——虽然天还黑着，但也是个晴朗的黑夜，就连支离破碎的月光都显得清透明亮不少。
季行之原本想着带书去借教堂的灯火再多看几页，现在倒觉得借着月光的明亮也足够了。
他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门，拿上杨若拉打包的干粮——她在黑面包里夹上了一片酱炖牛肉，放在阴凉避光的地方，并在昨晚郑重嘱咐季行之回来喝鱼汤，煎鱼籽。
走出房门，季行之下意识抬头伸个懒腰，发出舒适的呻吟。
那皎洁又破碎的月亮就在他面前，无私又无情地泼洒着光辉。
“无论看多少次还是不习惯啊……”
他的视线集中到天上。
那里又一轮银白的圆月，它好像是个球体，却从中心破碎成许多块。银白的月光就从那碎裂的边缘迸裂出来，浸染了破碎的月球，也浸染了这片海岛，这片城邦，投下隐隐约约明明暗暗的银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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