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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上)叹若拙林风传剑

    这突然而来的高大汉子正是那日嫌林风寒碜的那位三当家的,他生性粗豪,嗓门又大,被小幺拉着出来的时候,醉眼迷瞪瞪地远远地瞧见自家大哥正与别人打斗,抄起自己的大刀就往这边奔来,谁知刚跑到近前,就看见林风,这个当日他嫌人家寒碜没抢的后生小子,遂大为惊诧的叫出声来,也正是他这大嗓门一喊,将常青山吓了个趔趄,登时瘫坐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

    林风也瞧出这常青山只怕就会这四招,便也没再上前逼他,而是望着他缓缓说道:

    “常大哥,现在该如何说?”

    常青山用剑支撑着身子,浑身汗下如雨,慢腾腾地爬起来,颓然说道:

    “如今是你赢了,咱常青山说话算话,自今往后,你就是咱们青狼寨的风大当家的,哪个不服,咱常青山第一个不让!”他说这话时,犹自气喘吁吁,说完这番话人一软又跌坐到地上。

    整个青狼寨的山匪都亲眼目睹了常青山和林风比武,均瞧见林风徒手折断了常青山的长剑,对林风的手段又惊又怕,此时见常青山都认输了,他们更不敢多说半句话,唯有这三当家的,是个莽直的汉子,他一向钦佩常青山,听常青山说出如此丧气的话,他怎能不怒,两步抢上前去,将大刀一横:

    “无那小子!三爷不管你使的什么手段将我大哥打败,但你若想当这青狼寨的大当家的,须得问问三爷手中这柄大刀!”

    常青山闻言怒叱道:

    “老三!大哥的话听不见吗?”

    那三当家的是个莽直的人物,他将大脸一转,装作没听见,继续瞪视着林风。常青山只气得脸色涨红,想要去拽住他但自己身子却累极了,不听使唤,只得在他身后斥骂。

    林风前番遇见这汉子的时候就颇为欣赏他,否则也不会再来这青狼寨中,此刻见他竟抢出跟自己叫阵,便笑道:

    “敢问这位大哥大名?”

    那三当家的将大刀又抗在肩头,颇为得意地说道:

    “三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邬阗邬三爷是也!小子,你又是什么人?”

    林风哈哈大笑:

    “风大当家的!”

    邬阗登时大怒:

    “无那小子!口出狂言,看刀!”

    他二人相隔不过三四步远,邬阗那一柄大刀说砍便砍,可说是又快又疾,刀锋带起一阵呼啸的风声猛然劈下,林风看准刀势落处,待他大刀将要砍到他身上时极为迅捷地侧身躲过,大刀擦过他的面颊砰的一声砸进地下半尺,可谓险之又险,惹得青狼寨众喽啰一阵惊呼。林风不待他拔刀,一脚踏在大刀上,又将大刀踏进半尺,那边邬阗双手握住刀柄,猛力一掀,本想这一掀定能将眼前这文弱后生掀飞,谁知不仅林风不曾挪动半点,就连那陷入地中的大刀也纹丝不动。

    邬阗是个憨直的性子,虽隐约觉得林风有些古怪,但仍未想到这是林风做的手脚,他当下扎住马步肩膀微沉,抓住刀柄的双手青筋暴起,陡然声喝道:“起!”谁知大刀连晃都没晃,仍插在地上纹丝不动,他不由得心中惊骇,抬起头瞪视着林风。

    林风方才踏住他大刀时用了五行土劲,任他邬阗有千钧的力气也无从着手,又见他瞪视自己,便徐徐说道:

    “那依邬三哥意思,须当如何?”

    邬阗不由自主地又抽了抽大刀,大刀仍是不动分毫,遂有些气弱地说道:

    “你须得先胜过老邬手中这柄大刀!”

    林风老神在在地说道:

    “须当如何才算胜过邬三哥这柄大刀?”

    此时邬阗大刀被林风踏在地下动不得半分,在场的所有人都瞧在眼里,他邬阗可算输了个通透,可偏这邬阗是个浑人,高声叫道:

    “你须得在老邬手底下走过三刀!”他人虽浑但也隐约觉出眼前这后生并非庸手,再不敢托大叫邬三爷而是自称老邬,而这三刀之约也有他的算计,他自懂事以来,所练刀法就这三刀,三刀之下少遇敌手,也算他平生第一件得意事。

    林风心内微微惊奇,暗忖道:“这常青山只会四招剑法,难不成你邬阗也只会三刀?”他心中奇怪,也想瞧瞧邬阗这三刀到底如何模样,便将脚挪开,说道:

    “也罢,我就让你砍三刀!”

    邬阗见他脚挪开,连忙将大刀收回,望着林风嘿嘿笑道:

    “后生,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被老邬砍死了,可别怨咱老邬!”

    林风闻言回头看了看柳烟凝,却见柳烟凝正眺目远望,丝毫不将这里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放在心上。邬阗倒是个有趣的汉子,见林风望向柳烟凝,便大笑道:

    “后生不妨先去和你家娘子多说几句话,老邬在这里等着就是!”说着,他将大刀往肩头一扛,单手叉腰立在一侧,静候林风去和柳烟凝叙话。

    柳烟凝猛然间回头,冷淡的眸子中露出些许寒意,目光扫过邬阗时,邬阗忍不住心头一跳。林风朗声说道:

    “邬三哥,动手吧!还是如常大哥一般,你若能碰到我一片衣袖,就算我输。”

    邬阗大怒:

    “无那后生!不要瞧不起老邬!呔!剁鱼头!”

    喝声一落,他连人带刀整个跳到半空之中,双手握住大刀猛然间劈下,这一刀与方才那一劈相差了何止一星半点,大刀与邬阗浑然一体,映在日光之中彷如执刀神将,睥睨四方,将世间一切生灵如鱼肉牲畜一般掌握于刀下,若是定力稍稍不足的人见了这一招想动动身子都是不能。

    林风身处刀锋之下,纵使他内力深厚也不由得心旌摇摇,亏得他步法娴熟,邬阗大刀劈下时,他身形疾转,连环数步跳出三丈有余。邬阗大刀落空劈在地上,只听轰然一声地面上扬起纷纷尘土,尘土飞扬间遮住了里面的邬阗,林风看着不禁有些惊骇,又听得邬阗大喝一声:

    “铁陀螺!”

    就见邬阗从尘土中猛然冲了出来,他手中大刀转得飞起,连带着他人也飞了起来,周身上下卷起乌沉沉的沙土,恍若一团黑云骤然扑向林风。林风早先见识过萨守坚的刀法,也是一路刚猛无铸的刀法,此时见了邬阗的刀法倒也不觉得怎样惊人,只是声势甚为骇人,比之萨守坚的长刀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不待邬阗黑云近身,便使出五行遁天步在四下奔走,二人就这么一追一逃,一后一前,一声势赫赫一闲庭信步,到底是飘风骤雨不能终日,不过盏茶功夫,邬阗便忍受不住,陡然间又喝道:

    “鬼挡墙!”

    他手中大刀借螺旋之势猛得甩了出去,方才他疾转之时转了何止百千回,这一甩之势不啻千百个邬阗将劲力使在一处,林风见这大刀来得凶恶异常,哪里还敢硬挡急忙停住脚步仰身避过,大刀从他身前飞过时带起的劲风几乎要将他也卷走,只听轰的一声,大刀将林风不远处的一块大石撞成碎灰!林风见了这般声势也不由得吓了一跳,他方要回神之际忽觉身后劲风袭来,当下反手双掌推了回去,两人四掌接实了,林风就觉对方掌力倒不见得怎样厉害,只是来人这飞来之势尤为惊人,竟将他撞出三四步远,而那人吃了林风一掌,若断线的风筝一般飘了出去,扑通掉在地上。

    原来邬阗大刀的刀柄上有一条铁索,大刀飞出去时铁索带着邬阗也飞了出去,邬阗就在林风躲过大刀时凝起双掌打向他,谁知他们二人武功着实相差太多,这一举虽将林风撞了出去,但邬阗还是被林风打飞了出去。常青山此时已恢复了些体力,见邬阗被林风打飞,连忙赶上前去将他扶起,只见邬阗面如土灰,嘴角流出一丝黑血,气息也十分微弱,他不由得心中一慌,抱住邬阗的身子痛哭起来。方才林风惊急之下,用了十成足的内力打在邬阗身上,也是邬阗身子结实,若换了旁人,这一掌便要了他的命。

    林风听见常青山痛哭,也懊悔自己出手过重,便也来到邬阗身前,谁知常青山将长剑一横护在邬阗之前喝道:

    “你已将他打死,还要做什么!?”

    林风夹手夺过他手中长剑,复又一掌将他推出老远,而后从怀中取出两枚丹药塞进邬阗的嘴里,右手按住邬阗的背心,五行真气缓缓度入邬阗体内,只不过片刻,邬阗干咳一声,打了个激灵醒了过来。

    常青山见邬阗醒了,登时化悲为喜,唤道:

    “老三!老三!可瞧得清大哥?”

    邬阗抬眼看了看常青山,嘿嘿笑道:

    “自然瞧得清。”

    可他转眼看见林风时又骨碌一下跌在地上,惊骇地叫道:

    “你这……你这……”半天说不出话来。

    林风微笑着退后半步,望着自己碎布一般的袖口缓缓说道:

    “邬三哥刀法着实厉害,小弟败了,小弟只求一处容身之所,还请常大哥、邬三哥收留!”

    常青山却叫道:

    “不妥!你那袖口分明是你自己震碎的,与老三的刀法无半点关系,咱兄弟输了就是输了,更何况方才你又救了老三一命,这风大当家的非你莫属。”

    邬阗也抚着胸口说道:

    “你这后……你武功比老邬高过太多了,老邬输了便是输了,绝不耍诈!来呀,见过风大当家的!”

    青狼寨众家大小喽啰早对林风佩服的五体投地,此刻无一人不从命,纷纷拜呼道:

    “见过风大当家的!”

    林风乍见这许多人拜倒,他自己却有些不甚自在,朗声说道:

    “风某初来乍到,各位还请以常大哥、邬三哥为尊,风某不过客住几日,万万当不起这大当家的。”

    到底是常青山老辣,瞧出林风面皮有些微红,便对众家兄弟说道:

    “都散去吧,日后这位便是风大当家的,不可轻慢!”

    一众小喽啰欢呼着四散开去,只余那个叫小幺的小喽啰扶住邬阗,双眼中蒙住一层水雾,邬阗一甩他的手,嚷道:

    “多大点伤,也值当的哭!?”

    小幺登时大怒:

    “险些丢了性命还是小伤!?邬老三,你有几条命折腾??”

    邬阗见他发怒,也不敢再吭声,常青山连忙在一边打圆场:

    “老三着实莽撞了,亏得风大当家的心善,不然你还有命在!?”

    林风方才喂给邬阗的正是静云给他的储梅丹,而后又用五行真气将药力化开,这才使得邬阗伤势好转许多,否则这一番折腾下来邬阗纵使不死也是半个废人了。林风忽然向常青山深深一揖,说道:

    “常大哥,在下方才之举实在是冒犯了,小弟夫妇二人被仇人所追,只想找一处容身之所,风大当家什么的是小弟疯言疯语,常大哥切莫再提起。”

    常青山恍然说道:

    “原来如此,既然风大当家的是避仇而来,自然不能抛头露面,那以后我兄弟就唤你风老大,青狼寨之中,明里还是我兄弟出面,暗里你风老大才是寨主!”

    常青山不待林风继续推辞,便吩咐小幺道:

    “小幺,你去将风大嫂接过来,万万不可怠慢!”

    小幺横了一眼邬阗才依命往柳烟凝处走去,林风却心中不悦,正要拦住小幺,常青山说道:

    “风老大不必多心,小幺是个丫头,不会轻慢了风大嫂的。”

    林风望着小幺的背影不由得微微惊讶:

    “他是个女子?”

    常青山笑道:

    “不错,她是和老三一起上山的女孩儿,是老三在家里时定下的妻室,只是在山寨之中没有女子,她才女扮男装留在老三身边。”

    他说到此处时,邬阗忍不住叫道:

    “大哥,何必说出这些事来!”他大脸上如罩了一块红布般,显得异常窘迫。

    常青山却斥道:

    “你耽误了人家多少年了?现在风大嫂既然来了,她就换回女装,等挑个好日子,给你们将喜事办了!”邬阗脸上一阵阵羞窘,也分不出是害臊还是欢喜。

    三人说话间,小幺和柳烟凝已经来到近前,林风上前挽住柳烟凝的手臂,柔声问道:

    “可有什么不适?”

    柳烟凝微微摇头,眉宇间却有些倦色,林风心中一疼,向常青山问道:

    “常大哥,拙荆身有不适,可有干净的所在?”

    常青山微微一沉吟,便说道:

    “有个干净的所在,风老大可随我来。”

    他说着便引林风和柳烟凝进入青狼寨中,青狼寨虽然是个土匪窝,却也是井井有条,不脏不乱,林风见状不由得赞道:

    “想不到常大哥寨子里竟这般干净!”

    常青山嘿嘿一笑,尴尬地笑道:

    “都是老二吩咐收拾的,咱和老三是粗莽汉子,谁管他这些劳什子。”

    林风闻言不由得问道:

    “我上山时并未见过二当家的,他可是不在寨子中?”

    常青山微微蹙眉,说道:

    “老二赴绿林大会去了,只怕一时半刻还回不来。”

    林风微微惊讶:

    “绿林大会?霍藏舟召集的吗?”

    常青山闻言颇有敬畏地说道:

    “原来风老大也听说过霍帮主啊,他可是个大人物,这次绿林大会正是他召集的,便是要推举一个绿林盟主出来。”

    林风不禁冷笑道:

    “想必这盟主之位非他霍藏舟莫属吧?”

    常青山喟然叹道:

    “谁说不是?绿林中有名的几个寨子,君山草湖寨、江宁府飞云寨、平都跃马帮、常山子龙寨都在他羽翼之下,再加上他自己的青莲帮,这是何等庞大的势力,盟主之位岂会落在旁人手中。”

    林风心中委实一惊:“原来这霍藏舟竟有这般庞大的势力,难怪焦达他们全不将朝廷放在眼里。”只听常青山又说道:

    “本来咱这偏远小寨,也不必理他,只是老二思虑周全,怕得罪绿林同辈才应邀而去,这赴会倒不打紧,只是以后咱们青狼寨也要听他霍盟主的节制了。”他声音中有些气闷,抬脚将一块石头踢出老远。

    林风默然不语,霍藏舟之势大他早有耳闻,只是没料到竟有这般庞大,如今他这绿林盟主之位坐实了,天下绿林草莽便尽在他掌握之中,而林灵噩又要去投他,不知吉凶如何。他又想起林灵噩时心中不免一阵阵难受,虽因柳烟凝之事二人不欢而散,但到底是情分匪浅,他对林灵噩仍是常常挂怀心间。

    三人说话间来到一处白石砌就的小院,院墙上壁画斑驳,隐隐透着些古意,而院中虽有些杂草却掩不住院主人玲珑剔透的匠心,只见靠院墙一处有一座白石的亭子,亭子里面有石桌石凳,石桌上刻有纵横精微的棋盘,一条碎石铺就的小道由亭子蜿蜒伸进院中的一处石舍中,石舍横楣上深深浅浅地刻着“若拙”二字,恬然淡远。整个小院乍一望去,就似天然如此,院主人早料到会有杂草丛生,便在石墙、石亭、石道乃至石舍间巧妙设计,竟使得杂草也有几分盎然情致,遥遥望去便如妙洞仙府一般。

    柳烟凝没料到在这深山贼寨之中竟有这么一处地方,不禁惊呼:

    “好个雅致的去处!”

    常青山忍不住得意地说道:

    “不瞒风老大,咱那四手剑法便是在这里学的,老二老三也常来这里,可唯独咱学成了四招,嘿嘿!”

    柳烟凝问道:

    “你的惊风剑法是在这里学的?”

    常青山连连点头:

    “老二、老三也学过,可他们一招也没学成!”

    林风在一边听他一味的吹嘘自己,不由得笑起来:

    “常大哥,可愿意带我们进去瞧瞧?”

    常青山脸上一红,连忙走在前面,口中说道:

    “里面请,里面请!”

    三人进了石舍里,只见里面仅有一处石床,偌大的石舍内却不见一丝泥土,尤为干净清爽。常青山说道:

    “小幺时常来这里打扫,没想到今日竟用上了,风老大,你们且在这里住下,咱一会儿再拿些桌椅被褥来。这个石舍地处后山,平日也少有人来,是个安静的所在,正合风老大心意。”他自见识了林风的武功之后便对林风颇为敬服,后来林风又出手救治了邬阗,对他更是打心里敬重。

    林风见他如此说,心中顿生感激,抱拳说道:

    “多劳常大哥费心了,风某感激不尽!”

    常青山嘿嘿笑道:

    “您是咱们风老大,咱们自然要敬重礼遇,风老大说这些话便是见外了。风老大且歇着,一会儿咱再来瞧您!”说着他冲林风二人一抱拳,便转身离去了。

    林风望着常青山的背影叹道:

    “草莽多豪义,此言果然不假!”

    他回头之时却见柳烟凝望着石墙出神,便也看向石墙,只见石墙上密密麻麻的的刻满了图形剑招,石床右侧刻着一行小字:“江湖落魄数十载,妻逝子亡,唯有青霜惊风傍身侧,然青霜亦失,余怅恨归隐,留惊风十六式待后人评鉴。”落款是:“若拙先生”。再瞧石壁上尽是勾勒的人形,虽仅是寥寥数笔,但却栩栩如生神采斐然,有的挽剑望月,有的执剑击水,有的横剑静立……纷纷复复的人形遮满了石墙,看不出那一式是起势那一式是终式,却能隐隐瞧出作画之人浓浓的悲凉之意。

    柳烟凝上前抚着墙壁,缓缓说道:

    “这若拙先生好凄苦,妻子和儿子死了,陪伴自己半生的青霜宝剑也丢了,最后一个人在这深山之中孤独终老,人世间最大的悲苦莫过于此了。”

    林风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

    “凝儿,我去将那青霜宝剑寻来送你可好?”

    柳烟凝不禁苦笑道:

    “你即便寻来,我又有何用,不如将它埋在此处,长伴若拙先生于地下。”

    林风闻言胸口微痛,环手揽住她的腰肢,轻声问道:

    “你可还记得当日衡山寻剑之约?”

    柳烟凝笑道:

    “怎不记得,你这小贼掰断我的宝剑,时到今日却还未曾给我寻来宝剑,岂不该打?”

    林风将脸颊贴在她的脸上,柔声说道:

    “凝儿,我便是你的剑,你生生世世都不要遗失!”

    柳烟凝脸上蓦地烧红,反手推开他,嗔道:

    “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林风仍然揽住她,望着她娇羞的模样,口中笑道:

    “那日你亲口允了我,要做我妻子,难不成还有假?”

    柳烟凝被他瞧得心头着恼,轻哼了一声,道:

    “今日我便生悔了,你待如何?”

    林风将她收进怀里,朗声笑道:

    “晚矣,晚矣!”

    柳烟凝闻言狠狠地在他肩头咬了一口,林风登时吃疼叫了起来,而咬过之后柳烟凝在他怀中倒也安静下来,不过片刻,她竟沉沉地睡了起来。林风低头看着她甜睡的娇容,胸中不禁升起万千柔情,只觉这世间万物都不及他怀中这一朵娇弱的睡莲。

    林风二人就在这青狼寨住了下来,林风和柳烟凝都是武学高手,对若拙先生留下的惊风十六式见解自然比常青山要高出不少,不过十数日间,二人便对惊风十六式拆解了个七八成,他们越是往下拆解越是对这位若拙先生敬佩不已,只觉惊风剑法可急可缓,可飞跃而上直取九天之龙首,也可潜游而下强剥五湖之蛟鳞,端的是一手了不得的剑法。

    柳烟凝不由得惊叹:

    “以前常觉师父仕女剑天下少有,即使后来见了平敬宗的缚鬼剑法、高子羽的祈雨剑法,我都觉得不如仕女剑,只是我练得时日短了火候不够,才与那平敬宗打个平手。今日见了这惊风十六式,顿觉自己眼界实在太过浅薄了,世间能人异士多不胜数,我却常常夜郎自大,以为自己一手剑法天下无敌,岂不知吃亏了才晓得天之高,海之阔!”

    林风见她提及旧事,怕她伤怀便劝道:

    “云台大师可算天下奇人了,你身为她的弟子,有几分骄傲也是情理之中,再者你的七情剑可惑人心智,可谓是剑法之神了!”

    柳烟凝惨然一笑,叹道:

    “若不是七情剑,我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林风拉过她的手,温声说道:

    “旧事不要再提了,如今你在,我在,岂不是天下间最欢喜的事?”

    柳烟凝忙抽回手,嗔道:

    “青天白日间也不怕别人瞧见!”

    林风微微笑道:

    “此处偏远,少有人……”

    他说到此处忽然顿了顿,侧耳倾听了片刻,皱着眉头说道:

    “才刚说少有人来,这常青山和小幺便来了。”柳烟凝见他模样苦恼,不禁笑了起来,又拿出纱绢蒙在脸上,等常青山进门。

    常青山带着小幺匆匆进得院中,又吩咐小幺将带来的衣衫首饰放进石舍内,他自己却站在石舍外不肯进去。林风携柳烟凝从里面出来,见他不肯进屋便问道:

    “常大哥为何不进屋去?”

    常青山搓着手说道:

    “虽说咱是个粗莽汉子,却也晓得非礼勿视的道理,风大嫂是女眷,咱怎么唐突冒失!”

    林风不禁大笑:

    “常大哥见笑了,咱们江湖中人何必在乎那些小节!”

    常青山红着脸也笑道:

    “该当如此,该当如此!”

    柳烟凝闻言淡淡地说道:

    “常大哥为我二人劳心劳力,我二人自不能白白受之,前些日子瞧见常大哥惊风剑法似乎未得其中真要,若常大哥不嫌弃,我二人可为常大哥拆解其中奥妙,以作酬谢。”

    常青山自打见了柳烟凝以来从未见她开口说过话,总是一副冷漠超然的模样,让人不敢正视,这也是他今日不敢贸然进屋的缘由之一,此时听闻她说话,便如清泉翠竹,爽耳动听,不由得有些呆然。

    小幺在一边连忙扯了扯他衣袖,问道:

    “大哥,风大嫂问你要不要学剑法?”

    常青山猛然惊醒,正对上林风微寒的眼光,连忙低头说道:

    “自然愿意!自然愿意!”

    林风从一边折下一根草茎,说道:

    “常大哥,风某以草代剑,先将剑法施展一次,你且慢慢观瞧,日后风某再细细说与你听。”

    常青山连忙说道: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林风捏住草茎仰面望天拿了个起势,徐徐说道:

    “这第一式名叫风起云涌,你原也会,只是徒有声势却未得精髓,且看准喽!”

    说着,他右踏一步,手中草茎平实无华的直推了出去,草茎推出尺许后骤然散开,彷如有万千根草茎一般,每根草茎都带起点点寒星,噗得打入石墙之中,在石墙上留下万千针孔般大小的细孔,这一招在常青山使来到刺出这一剑便算收招了,而在林风这里却是刺过之后草茎猛然间带起雷霆万钧之势,哗啦啦的风声大起,只见他手中草茎犹如灵蛇吐信,一剑快逾一剑,剑剑刺在石墙之上,比之方才那平推一剑何止快了千百倍,待他收剑时石墙早已被他刺穿了无数个大小不一的窟窿。

    林风这一式使下来只看得常青山目瞪口呆,神游天外。林风将草茎拿在手中等他回神后才又将身形展开,缓步在石院中游走,口中说道:

    “这第二式名为长风万里,其意悠远绵长,剑势雄浑不绝,疾步出剑时,人藏剑后,长剑若游龙逐日,锐不可当!”

    他说到此处时身形陡然间飞跃而起,若一道流光直插山际,只听轰的一声,山腰一棵老松树被他一剑撞成碎屑,枝叶碎木也被他这一剑带起的大风吹了个干干净净!林风踏住山石又飞跃回小院内,站定之后向常青山说道:

    “这一剑要有深厚的内力真气才能显得出气势,常大哥可慢慢学来,不必急于一时。”

    常青山此时周身上下飘飘荡荡的,只觉那飞舞横天的身影就是自己,哪里还听得林风说什么,只愣愣地点头,他身边的小幺却是拧着细眉苦苦思索。林风见了默默叹了口气,遂又开始解说下一式,就这么林风将惊风十六式一招一式的演练给常青山看,不知不觉中天色已黑。直到夕阳残照打在常青山脸上时,他才由自己飘荡的梦境中清醒过来,但一想到日后自己也能使出这般惊天骇地的剑法时,他不由得又傻笑起来。

    林风将草茎丢在一旁,说道:

    “常大哥,如今这惊风十六式我已经演练完了,你日后可来这里每日练习一式,我再细细拆解给你看。”

    常青山嘿嘿笑道: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小幺……”

    他回头去瞧小幺的时候不由得大惊,只见小幺抱着脑袋蹲在地上,模样十分痛苦。常青山连忙奔到近前,伸手要去拉小幺,却被林风拦住,林风低声说道:

    “常大哥且慢,小幺姑娘正在苦思惊风剑招,不可轻易扰醒她。”说完,他上前轻点小幺昏睡穴,小幺身子一软倒在柳烟凝怀中。

    常青山正纳罕间,邬阗忽然大叫着从远处奔来:

    “小幺!小幺!还不出来?”

    常青山连忙抢上前去捣住他的嘴,低声骂道:

    “小幺刚睡了,你要吵醒她吗?”

    邬阗登时咬住嘴唇,不敢再说半句话,许久才低声问道:

    “她怎么就睡着了?”

    常青山便将方才之事说与他听,二人边走边谈,不多时便来到小幺跟前。邬阗不无担忧地问道:

    “她没事吧?”

    柳烟凝轻声说道:

    “她没事,只不过是今日受惊风剑法所感才陷入苦思,方才风老大点了她睡穴,她今晚可以踏实睡下了。”

    邬阗伸手像接过小幺,珍而重之地将她抱在怀中,低声埋怨道:

    “这小丫头净是瞎闹,男人家的武功她怎么学得通。”

    柳烟凝闻言微微冷哼道:

    “女子学来不见得比男子差!常大哥明日来学剑时可将小幺一起带来,且让他瞧瞧小幺是不是学得通!?”

    常青山见柳烟凝发怒,连忙扯着邬阗急急地回寨子去了。待二人走后,林风忽然笑道:

    “你也叫我风老大?”

    柳烟凝横了他一眼,说道:

    “不然叫你什么?你让他们叫你风大当家的不就是想隐瞒姓名吗?难不成让我坏了你的事?”

    林风不禁叹道:

    “他们待我如自家兄弟,我却对他们藏头藏尾,实在是太不够义气。”

    柳烟凝温声劝道:

    “不知道咱们的来历对他们倒也不是坏事,如今你我传剑于人,也算对得起他们了。”林风闻言一阵默然。

    自此之后常青山和小幺便每日去林风石院中学剑,常青山先前对惊风剑法有所习练,但也不过是他乱摸瞎撞而来,徒有声势,遇上高手一眼便被看穿。此番虽然经林风和柳烟凝拆解,他却因为先前定见太深,急切之间也学不得几招,只是将他那仅会的四招剑法练得更熟了。倒是小幺,一个娇怯怯的小姑娘却是悟性极高,虽只月余,她便能学了个三四成,让林风和柳烟凝好一阵惊讶。而邬阗到底不放心她一个小丫头舞刀弄剑,便也时时来此处探望。林风后来才知道邬阗那三刀有个名号叫作:“邬氏乱劈斩。”本来在他祖上是一套非常厉害的刀法,谁知传来传去传到邬阗手中时竟只剩下那“剁鱼头”、“铁陀螺”“鬼挡墙”三招了,林风便又在他那三招上加了许多步法变化,使得三招浑然一体,使将出来更是威猛骇人,邬阗刀法得进自然喜不自胜,对林风敬重更加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