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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搬“舅”兵

    香兰此刻一心想着如何找她的立德回来,也不说吃饭的事,也不想去地里浇水的事情了。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炕头上,眼睛上翻,像是在盘算着什么。而立志则一个人躲到了屋后面的小床上去了。

    她想,看样子,立德肯定已经走了一阵子了。但他没带钱,只是步行的话,应该一时半会也到不了县城里。去城里只有一条路,顺着这条路找肯定能找得到。

    可是,自己的腿脚这些年遭磨的走不了太远的路。让谁去追立德呢?这俩孩子肯定不行,她不放心。让他二爸去,可是想了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算了吧,立德的二妈秀莲连钱都不愿意借,估计巴不得她的侄子退学呢。

    眼下,她唯一能想到的人,只能是她的哥哥——立德在村里小学教书的舅舅张天奎。他懂文化知识,说不定他好好劝劝,立德就回来继续上学了呢。再说,哥哥家里有一辆嘉陵摩托车,那摩托她坐过一次,比自己家的二八大杠跑起来快多了。骑着它去追立德也快。好吧,就这么办!

    她打定主意,沉重的心情突然间轻松了不少。她几乎没有和立志和立美言语,就心事重重地从炕上拽起一件外衣披在身上,匆匆地出了门。

    走到半路上,她只感觉衣服如此宽大,把自己整个手掌完全包在了袖子里。她低头一看,才发现她竟是把二儿子立志的衣服给穿了出来。

    她倒也没有脱掉——这些年下来,她早不是那个羞怯怯的姑娘了。她只是把两边的袖管挽了起来,继续往前走。

    张天奎是香兰在世上唯一的哥。他们的父亲原本也是学校的一名老教员,等到他们父亲退休后,国家有顶班的政策。香兰把这个机会留给了他哥。再后来,父母在60多岁就都先后离世。只剩下这兄妹俩在这个人世间。所以他们之间的兄妹情谊要比常人更加深厚。

    张天奎心疼他的这个年纪轻轻就守了寡的妹妹。多富不在的这些年,有过不去的时候,只要香兰张口,他定会帮忙。只是他所在的村小学,一年也招不来几个学生,县财政也极不重视。一年到头,发不出几个钱。要不是看着娃娃们可怜,他早有心思不干了。

    香兰从自己的院子里走出来,向右一折。她哥的家和她一样都在圪塔上。说起碧水村的圪塔上,还有一个故事。这个不大的地方,在清末的时候曾是薛姓几位地主的聚居区。高墙深院,非常的气派。他们几处院落的门外用一米多长、四公分宽的光滑的巨石组成一个像圪塔一样的斜坡。类似于如今的地板砖。圪塔上也因此而得名。

    后来,由于薛姓的几位地主开始抽大烟,没几代人就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院子也不得不卖给了张姓地主。也就是香兰祖上。而张姓地主手里有了点钱,又迷上了赌*博,没几年光景也败了。家里值钱东西都被搬了个空。只剩下个破烂院子。如今这个院子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再也不复当年。

    香兰的哥哥张天奎如今就在一处这样的院子里住着。

    不多时,香兰已经气喘吁吁地来到了哥哥的大门前。她走上几级高高的石头台阶就抬脚跨进了大院。

    院子很深,住人的地方在老后面。院子里被扫得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浮土。虽然看起来有些破落,但那黑漆漆的用石蹲支起来的木柱和精致的镂空木窗,仍然能让人感到曾经的这处宅院是何等的风光过。

    香兰老远就听见了哗哗的拨水声,走近一看,原来是她的哥哥正拿着一个白底红漆的瓷盆往他那个摩托车一边泼水,一边细细地擦拭着。今天周末,他不用上课,所以有的是时间好好地洗他的“宝贝疙瘩”。这是一辆大红的嘉陵125,她哥花了小1万才买下。平时都不舍得骑。

    他突然感觉有一个瘦小的身影向他走了过来,步子虽然很轻却让他如此熟悉。他猛地站起了身。他看见他的妹妹正向他走来,她脸上的表情让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安。他也不洗车了,把那个瓷盆哐啷一声扔在了地上,盆里的水接触地面溅起的泥点一下就落在了自己那干净的裤腿上。

    “兰,出啥事了?”他皱眉问着,伸出一双有力的大手就把他妹妹拉到了自己身旁。

    见香兰不吱声,他有些急了,声音也变得有些激动,他用手抖动着香兰的胳膊,说:“有啥事,你快跟哥说嘛!”

    香兰看见他哥那心爱的摩托车,自己都不舍得骑,当下就有些迟疑了,所以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是不是娃缺钱了,要多少,哥这里有哩。”张天奎说着就准备转身进屋。

    “不是,”香兰赶紧拉住他哥的胳膊,说,“立德娃跑走了,说他不念书了。我寻思着你的摩托车跑得快,想让你拉着我去找娃回来……”

    “你早说嘛,多时走的?”张天奎立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表情也瞬间凝重了起来。

    “不知道,睡起来就发现娃不在了,娃走得时候一分钱也没拿……”说着香兰又哭了。

    “哦,这样啊。你别急,哥拉着你去寻娃。上车吧。”说着天奎立马抡圆右腿就骑上了摩托车,往后一摆头示意她坐到后面。

    “这……能坐上三个人吗?”香兰看了看面前的这辆摩托车,有些担忧。

    “坐上了,这车五个人也能坐上。”香兰就坐了上去,伸出了一双粗笨的双手就抱住了她哥那雄壮的腰。

    “你把手伸到我的衣服口袋里嘛,这样暖和。”天奎关切地扭过头和他妹妹说。

    这个时候,天奎媳妇巧凤从屋里撵了出来,“去哪呀,你还没吃饭呢。”

    “不吃了!回来再吃!”天奎吼道。

    他用力猛蹬了两下脚蹬,摩托车就隆隆地响了起来。他载着他妹妹即刻从圪塔上的石质地板上下了坡,往村口的方面一溜烟地狂奔而去了。

    巧凤呆呆地站在高高的石质台阶着,手里还拿着一大盆子菜和馒。她看着他的丈夫带着妹妹骑着那辆摩托急躁躁地出了门。也不知道是发生了啥事情。

    虽然他带着的是他的妹妹,但她瞬间还是在心里有些嫉妒了。她心想,这个摩托车自从买了回来,自己这个正牌媳妇都没有风风光光地坐过几回呢。

    她叹了口气,用拖得长长的声音喊着她的两个孩子回家吃饭。那个声音穿过长长的院子和高高的屋檐,立刻散发到了四面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