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群“魔”乱舞
张岩紧了紧手腕上的绷带，伤口没什么大碍，但奇怪的是却没有任何愈合的迹象，透过那道细细的伤口，他甚至能看到自己的血管轻轻跃动着，幸亏自己闪得快，要不然这一下就足够让他上手术台缝几针了。
再一次仔细检查了工具，确定自己都带齐了之后，张岩锁好了门，趁着夜色溜了出来。
一整天他都在想一个问题，越想越不对劲，尽管不愿意相信，但那个人实在太眼熟，不实地确认一下，他不放心。当然妖小狐已经被他打发回家休息了，她跟在自己身边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而且他接下来要做的这件事也确实有点见不得人，就算是她，最好也不要知道。
小心翼翼地避过了在夜色中无聊的人们，张岩来到了医院后面的一片小树林边，那是医院的禁地，盛传那里闹鬼——当然，闹不闹鬼，只有他自己最清楚。谣言止于智者，实际也起于智者，当年安葬了师傅和那个没有名分的师母之后，为了预防被人发现，他故意制造了几起小小的事故，让闹鬼的传闻迅速扩散。
看着那片静静的树林，黑暗中只能见到模糊的一片，远远的就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树林本就是阴湿之地，夏夜的寂静更显得它的恐怖，就连他这个知道事情真相的始作俑者也感到了一丝恐怖。
“师傅您老人家在天有灵，徒弟也是为了证明您的清白，莫怪！莫怪！”张岩双手合十，朝天胡念叨了几句，猫着腰冲进了林子里，向着记忆中的那块空地跑了过去。树叶划在他的身上，轻轻拂过，发出沙沙的声音，像鼓槌一样敲在他的心头，竟然让他莫名其妙地有一种发毛的感觉。
等会！沙沙的声音怎么感觉不太对？他停了下来，可那个沙沙的声音却仍在继续，而且并不是来自身后，而是来自于前方不远的地方，那里正是他的目的地，难道已经有人发现他的秘密了？
来不及多想，张岩放慢了自己的脚步，悄悄地摸了过去，借着月光，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趴伏在地上，伸出自己的两只前爪，在地上使劲地刨着什么，而在它的身边，一个身材凹凸有致的女子正蹲在那里，满脸疑惑地看着它奋力地工作着，还不时打几个呵欠。
看到这一幕，张岩先是一愣，接着忍不住轻轻笑了，心里涌起了一股恶作剧的念头，这一人一兽不是别的，正是妖小狐和妖小猫，看妖小狐那一脸疲倦的样子，肯定是妖小猫生拉硬拽把她弄过来的。
“小猫，你到底要干什么？”妖小狐干脆坐了下来，揉着酸胀的小腿，她本来睡得好好的，可小猫却像发神经一样把她弄了起来，非带着她到了这个地方，从到这里开始，它就不停地挖着什么，可是它那弱小的身体实在不支持这样重体力的工作，几爪子下去只能留下浅浅的几道痕迹。
蹲在这已经半个小时了，妖小猫只弄去了浅浅的一层浮土，换了平时的妖小狐，她早就反应过来这地下一定藏着什么，但是今天她实在不爱去想，尤其被妖小猫从美梦里弄起来，脑子基本上还在回忆梦中的帅哥呢，这地下有什么关她什么事？八成是妖小猫这么多年来藏的什么东西，不是死耗子就是鱼骨头。
正在异想天开的妖小狐脑门上突然挨了一下，定睛一看，眼前不知何时多了一块骨头，那骨头散发着惨白的光泽，学过医学的妖小狐一眼认出那是一块人的腿骨，不禁毛骨悚然，在这么一个寂静的夜里，在这么瘆人的地方，突然出现这样的一块骨头，心理素质再好也难以承受，扑通一声向后便倒。
妖小猫却兴奋地喵呜一声，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像捡到了宝一样抱着那根骨头啃了起来。
“死猫，你能不能有点骨气！”妖小狐拍拍屁股，忍不住骂道。
妖小猫却根本没听到，继续享用着自己的美味，让她彻底无奈了。
“张岩，你给我出来！”妖小狐怒喝道。躲在树后的张岩一愣，这么快就被发现了？讪讪地走了出来，招了招手，“嗨，你也来这里散步啊？”
“散个屁步！”妖小狐怒骂，“要不是小猫，我才懒得来呢，说，你是不是在这藏着什么东西？”
“没！”张岩矢口否认，“我就是路过！”
“哼，你不用瞒我，小猫决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情，它在这挖个没完就一定有东西，然后你就来了，这事会和你没关系？难不成被埋了多少年的尸体还会尸变？”妖小狐理直气壮地说道。
“真没有！要是真有什么东西，我还能就过来看看，什么都不带？”张岩两手一摊，示意自己什么也没有，可惜挂在他身后的小铁铲不太争气，咣当一声掉了下来。那是一把精巧的折叠铲，折起来之后只有小臂大小，一旦展开就跟正常铁锹的大小一样了。
“哼，还说没带！”妖小狐冷哼了一声，走过去捡起那把铲子，仔细看了看，吃惊地说道，“师傅，你要做盗墓贼吗？连洛阳铲都有？”
“屁！”张岩啐了一口，“你看清楚了，那是行军铲，是合理合法的！哪是洛阳铲那种三无产品。”
“师傅师傅，那个，你不会是把师祖埋在这了吧？”妖小狐摆弄着那把铲子，兴奋地说道，明知脚下可能就埋着一个传说般的人物，竟一点都看不出紧张来。
“对啊，你可能踩到他的头了！”张岩满不在乎地说道。
“啥！”妖小狐一个箭步跃开，手里的铲子也掉到了地上，“你不是说真的吧？”
“我为何骗你？”张岩不屑地说道，捡起那把铲子随意地摆弄了几下就组装好了，大概找了找位置就动手挖了起来。
“师傅你？”妖小狐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突然明白，妖小猫之所以要来这里，就是因为它早就知道他会来的，这里埋藏着重要的秘密，结合之前他曾怀疑过的，原来他始终没有对师傅的事情释怀。
“挖坟！”张岩简洁地说道，“踢瘸子，骂哑巴，踹寡妇门，挖绝户坟！作为退魔人，你就得有这个觉悟，四大缺德事，一样都不能少！”
“啊？”妖小狐愣了，“你不是说，退魔人是个很高尚的职业吗？”
“是啊！”张岩继续大言不惭，“但是你看，今天的那个李老师是瘸子不？他们俩都不会说话吧？现在咱们做的，就是挖绝户坟！我师傅家一脉单传，到他这代，绝种了！”
“那，踹寡妇门呢？”妖小狐竟然津津有味地问道。
“寡妇门？嗯~”张岩仔细想了想，“我踹过护士长的门，算不算？”
说着，手上用力，铁铲嚓的一声触到了什么，张岩眉头一皱，抛下铁铲，徒手扒拉了几下，一颗头骨露了出来，那是一颗女人的头颅。
好奇的妖小狐凑前几步，想要看个明白，才一挪动脚步，张岩就伸出手阻止了她：“别过来，埋得久的尸体尸变后会更厉害，没看古书上写越上年纪的”荫尸”越厉害么？”
“这都成骨头了，还能尸变？”妖小狐还没说完，却见张岩头微微一侧，一个白花花的东西平地而起，向着她飞了过来。
啊——妖小狐一声惊叫，抱头卧倒，身后的妖小猫再一次欢呼啸叫，一跃而起，凌空叼住了那个东西，倒在地上的妖小狐悲愤莫名，她终于看清，那个白花花的东西竟是被故意做成人骨样的猫食。
“师傅你太过分了！”妖小狐愤怒地说道。
“嘿嘿，调节一下情绪嘛，不要每天都搞得那么紧张，你看小猫就比你强多了，能吃能喝啊！”张岩拍拍手站了起来，想了想，又把土填了回去，“起来吧，地上凉！”
“不用你管！”妖小狐耍赖一样故意五体投地，“你怎么不继续挖了？”
“没必要，我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张岩也不去管躺在地上的妖小狐，扛着铲子就往林子外走，“顺便告诉你，你身子底下躺着的是一个女人！”
“我就喜欢美女，你管得着么？”妖小狐嘴上这么说，但还是迅速地爬了起来，丢下那个见食起义的妖小猫，追了上去。
“师傅师傅，你发现了什么？”她跟在张岩的身后，腻腻地问道。
“那地被人动过了！”张岩沉声说道。
“不可能吧？”妖小狐惊讶地问道，“你藏得那么隐蔽，就连小猫在那找了那么半天还没找准地方呢！”
“那个畜生除了吃还能知道什么？我都怀疑它是不是真的上古灵兽！”张岩鄙视地说道，“当年为了隐蔽，我确实采取了不少手段，比如说，那个坑，我挖了不下一米五深，可是你也看到了，今天我就挖了那么几铲子就挖出东西来了，而且，里面只有一具尸骨！”
“会不会，有人跟你想的一样，也把什么尸体埋在了那个地方？”妖小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毕竟现在土地这么紧张，房子起价一万几，一块墓地更是十几万，或者不容易，死了更不得安生。
“不会！”张岩却断然否认，“那具尸体是我处理的，上面留有我做的记号，所以不会错，现在起码我确定了一件事情，师傅已经不在那里了。”
“你还是在怀疑他吗？”妖小狐深知要去相信自己最亲爱的人是恶魔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有些心疼地问道。她早已看出，这个看起来活泼开朗，喜欢搞笑的张岩背后，其实隐藏着莫大的哀伤，背负着太多的责任，重压之下的他只能通过放荡不羁来释放压力，别人笑他太疯癫，他笑他人看不穿！
“我也不想！”张岩深吸了一口气，“可是你也看到了，不仅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现在，就连他的尸体都不在了，当初因为太过悲伤，我根本没有去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死了，现在看来，当初我可能错了，他或许根本就没有死！精尽人亡，这是个多么可笑的理由？”
“可这也不能证明他还活着啊，尸体不见了有很多理由，说不定是被什么人挖出去了呢？说不定是被野兽刨出去了呢？”妖小狐急急地说道，却马上反应过来，什么人能挖出两具抱在一起的尸体后故意留下一具？城市里又哪里来的野兽呢？
“说不定，说不定，师祖他老人家得道升仙了呢！”情急之下的妖小狐忍不住弄出了一个自古就是很多人在追求着的理由。
张岩站住了，“小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是怕我无法面对他，才故意不附和我去承认他的，但是，有些事情我们必须得去面对，因为那是我们的责任，不用再想理由了，我们退魔人修行的是类五行的东西，是讲究科学的，不是道士们那种骗人的伎俩！”
妖小狐愣住了，短短的几天时间，她感到张岩变了，这一刻的他成熟了很多，没有了轻佻与虚浮，反而充满了岁月的沧桑，仿佛早已将世间的一切看透了。
“放心吧，就算真的是他，我也无所谓，只要他走上了不归路，我就会全力去应对，我是退魔人，是注定要和任何”荫尸”血战到底的！”他说的激昂，握紧的拳头用力地挥了挥，搞得路边的人像看神经病一般看着他。
而他的眉头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手腕上猛然间传来了一阵痛楚，如果不是早有准备，恐怕就要被妖小狐发现了。从他走进林子开始，手腕上的伤口就传来一阵灼热的痛楚，到他挖坟的时候，手中的铲子都险些拿捏不住，额头冷行直冒，要不是背对着妖小狐，没让她看到，事后也只是一具简单的“太卖力地工作”蒙混过关的话，他要摆平这个粘人的徒弟可就要下大力气了。
“走，小狐，跟我去干缺德事去！”张岩恢复了往日张扬的嘴脸，大大咧咧地搂过妖小狐，满以为会被揍个七荤八素，没想到妖小狐竟顺从地扶住了他，甚至一只手还握住了他放在她肩头的手，只是他没有注意到，妖小狐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他的手腕，露出了关怀的神情。
“去干吗？”妖小狐声音有些怪异地问道。
“踹寡妇门啊！”张岩却并没有发现，只是欢快地说道，似乎除了女人，只有这件事情才能真正挑起他的兴致。
“小狐，我突然想起点事来，今天的行动取消了，你继续回去睡觉吧！”在医院办公楼的门口，张岩突然面容诡异地说道。妖小狐一愣，还有什么事情比眼下的事情更急迫吗？而前一刻还欢快的张岩，这一刻的脸色也阴沉的吓人，让人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惧怕。
“可是，机不可失啊，过了今晚，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尽管心里在打鼓，但她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我说取消就取消！”张岩没来由地心烦，暴躁地吼道，本欲再说些什么，可妖小狐的眼里已经闪现出了泪光，下面的话硬生生地憋了回去，一甩袖子，转身走进了办公大楼。
妖小狐愣愣地站在那，任脸上的泪水滑落下来，脚边的妖小猫识相地没有烦她，只是轻轻地在她的脚边蹭了蹭，但却叼着她的裤腿，向楼里拽。
“小猫，你也不相信是不是？”妖小狐蹲下来，抱起妖小猫，“我也不信，他那么好的脾气，今天竟然对我吼？算啦，谁都有心烦的那几天，我们不要去烦他了好不好？回家睡觉咯！”说着，抱着妖小猫就往自己的家里走。
可妖小猫却毫不领情，噌地一下从她的怀里窜了出来，回头叫了一声便向楼里跑了进去。
“小猫，你去做什么？”妖小狐一声惊呼，眼见它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赶忙追了过去，却在门口和一个人撞在了一起，那人惊呼一声，向后便倒，情急之下的妖小狐探手拽住了她的胳膊，稍一用力，便将她直挺挺地拉了起来，那女子脸上的惊慌一闪而过，像触了电一般迅捷地抽回了手，怯怯地说了句“对不起”就要向外走。
妖小狐也是一愣，从这个女子的身上传来一阵异乎寻常的寒冷，只是那轻轻的一触，就已经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不由狐疑地看着这个女子，希望从她的身上找出一点不同寻常的地方，可除了她的脸色惨白和飘忽不定的眼神，就只有她身上的寒冷有些异常了。她穿着护士的白大褂，胸前的牌子上写着“安娜”，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大概刚才的那一撞让她受了点轻伤，但她却似乎并没有注意，依旧神情恍惚地向外走。
“请等一下！”妖小狐赶忙叫道，可那个安娜却像没听到一样，情急之下，妖小狐伸手拽了她一下，安娜停住了脚步，慢慢转过了头，一字一顿冷冷地说道：“你干什么？”
大概她不太喜欢这样冒失的接触，妖小狐赶忙松开了手，“那个，你看到张大夫了吗？”
“没有！”安娜简洁地答道，继续向外走，妖小狐也没有再追问下去，转身向楼里走去，可才走出几步，就猛地一拍脑门，“不对！”张岩前脚进来，这个安娜后脚出来，相差不到半分钟，整栋楼又只有一部电梯，没道理不碰到！
想到这一点，她转身追了出去，或许是因为这个安娜也是新来的，并不认识所谓的张大夫，但她身上的那股气息，她也想起来了，那是死气，是停尸间里弥漫着的那股浓浓的死气，就算她不是”荫尸”，恐怕也沾染上了什么东西。
可当她追出来的时候，明明走得很慢的安娜却已经消失身影，空荡荡的大楼前只有几辆救护车安静地停在那里。妖小狐心急如焚，转了几圈没有发现她的影子之后，决定先去找到妖小猫和张岩，对于是否”荫尸”的判断，他们两个才是权威。
“你在找张大夫吗？”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妖小狐的身后，吓得她险些叫出来，回头就看到护士长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后，相距只有一步的距离，回头过猛的她险些和护士长来了一个亲密接触，匆忙后退了一步。
“你在找张大夫吗？”护士长又问了一句，嘴角微微上挑，保持着一贯的妩媚，只是那声音中却依旧没有任何的感情。
“你知道他在哪？”妖小狐狐疑地问道，她不太信任这个护士长，经过这些天的了解和亲身经历，她已经知道这个护士长最喜欢捉弄新人。
“跟我来吧，刚好我也去他那！”护士长嫣然一笑，伸手拉过了她的手，带着她就走。妖小狐又是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战，那股寒冷，和安娜身上一样的寒冷，这两个人究竟惹到了什么？
走在前面的护士长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那笑容中充满了得意，只是稍稍有些僵硬，而情急之中的妖小狐却并没有发现，还傻傻地跟在她的身后。
“护士长，我们这是？”看着护士长按下了地下一层的按钮，妖小狐警觉地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太对劲，不易察觉地向后退了一步，和护士长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可只是轻轻的一步，她就感到自己撞上了什么东西，这让她马上一动就不敢动了。
医院的电梯都很特别，为了适应病床的移动，它们的宽度和普通电梯差不多，但却要深得多，她们一进来就站在电梯门边，电梯里更是空空荡荡的没有人，后边的又会是什么呢？
妖小狐悄悄把手放进了口袋里，攥紧了一枚铜钱，不管是不是恶作剧，还是小心为好。可还没等她有什么行动，背后就传来了一个冷冷的声音，“不要乱动啊，你踩到我了呢！”同时手腕也被一股冰冷包围，一双冰冷的手摸了上来，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妖小狐瞬间有些绝望，这个声音，正是她刚刚遇到的那个安娜，就从她如此诡异地出现在她的身后，她基本上可以断定，安娜和护士长都已经不是纯正的人了，因为从护士长按动了电梯，到后面她的一举一动，护士长自始至终都没有回过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但她从来就不是个绝望的人，越是危急越是能激起她骨子里的倔强，虽然听话地没有动，但脑子已经快速地衡量着目前的形式，”荫尸”的力量都奇大无比，那双被安娜抓着的手腕都有隐隐有些作痛了，硬拼毫无胜算，她无法拿出手，也就没办法拿出铜钱，现在紧要的事情就是如何摆脱钳制！
“老夫不虚此行了，竟然擒到了这么三个娇滴滴的女娃，嘿嘿，嘿嘿！”而就在这时，一个雪上加霜的消息再一次敲击在妖小狐的心头，一个苍老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那声音飘忽不定，却并不是来自于电梯内部，而那笑声中也充满了淫邪。
“该死！”那个声音突然愤怒地骂了一句，接着，电梯外传来砰地一声，喵呜！一声猫的惨叫之后，就听那人继续说道：“孽畜，别说你只是一只已经没什么能耐的灵兽了，就算你的老祖宗来了，我也一样要它有来无回！”
妖小狐心凉了一截，听上去，那个中途出来捣乱的正是她的契约宠物妖小猫，虽然一人一兽才认识没几天，但这些天来也是同床共枕，感情还是有的，何况妖小猫是一只有灵性的小猫，深得她的宠爱，难道就这样遇难了吗？一股沛然的怒气涌起，那双抓着她手腕的手竟松动了一些。
妖小狐心中一喜，这种感觉多年前她也曾有过，从没习过武术的她就是在这股怒气的引导下只身单挑了三名身强体壮的盗贼，但她也知道，这恐怕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护士长带头走了出去，身后的安娜腾出一只手在她的后背轻轻地推了一下，好机会！妖小狐恢复自由的那只手握紧一枚铜钱，迅捷无比地抓住了安娜的手腕，另一只手灵巧地一翻，已经化被动为主动，同时她的体内一股陌生的气息也蓦然翻滚，在这样危急的时刻，隐藏了二十几年的灵力终于主动爆发了。
铜钱贴上安娜手腕的刹那，嗤的一声，一股刺鼻的恶臭传入了妖小狐的鼻子，安娜抓着她的那只手也猛然后撤，但妖小狐没给她任何机会，右脚后撤，身子微屈，轻喝了一声，柔弱的安娜就已经腾空而起，向电梯外飞了出去，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护士长的后背上，凶猛的力量撞得两个人像滚地葫芦一样翻滚出去。
妖小狐再不犹豫，伸手就去按电梯，但那刚刚还运转正常的电梯此刻却毫无反应，就连头顶的灯也晃了一下，灭了。电梯的电源已经被掐断了。
妖小狐愣了一下，知道自己是躲不过了，索性也就不再躲，性命攸关的时候，反倒激起了她好胜的性格，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才一走出电梯就看见妖小猫浑身浴血瘫倒在一边，不停地抽动着，但它倔强地瞪着双眼，死死地盯着远方的黑暗，双目有神，倒不像是会丢掉性命的样子。
而被她甩出去的安娜和护士长却还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已经失去了战斗的能力。
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乎人们的意料，就在妖小狐得意洋洋的时候，安娜和护士长却突然动了动，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但也就在这个时候，头顶的灯突然灭了，眨眼的功夫便又重新亮了起来，只是亮起来的方式有些特别，除了头顶的那盏灯，旁边还多了几个手电筒，灯光不偏不倚地投射在安娜和护士长的身上，竟形成了一个八卦，护士长和安娜惨叫一声，几枚铜钱嗖嗖几声贴着妖小狐的耳边飞过，钉在了她们的身上。
妖小狐愕然回头，却看见张岩正站在电梯边，满身的油污，头发凌乱，右手垂在一边，手腕上的绷带已经散开，晕出了乌黑的血渍。
“师傅！”妖小狐惊叫一声，“你的手？”
“没事！皮外伤！”张岩疲惫地说道，慢慢地向她走了过来。
“还没事？”妖小狐气得大叫，“都发黑了，在这么下去会废掉的！”说着，伸手拽住他的手腕就向外走，她那一抓之力足以让脆弱的张岩痛呼出来，奇怪的是他却没有任何的反应，而且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轻轻地说道：“来不及了！”手上用力，已经挣脱了妖小狐的手，妖小狐再一次吃惊地看着他，因为，他的这一挣很不正常，常人要挣脱的话，只需要甩一下手臂就可以了，而他，却是整个身子都晃了一下，这是很无礼的举动，是街头打架才会用到的方式，张岩虽然平时一副浪荡的样子，但对待女孩子却是很有礼的。
再看他行走的方式，更是怪异无比，右臂竟然一动不动，再看他满身的油污，妖小狐只感觉脑袋嗡的一下。
电梯！
是的，他走路的方式很像是”荫尸”，电梯也坏了，可刚才他就是从电梯里出来的，难道，刚才，就是他掐断了电梯的电源？她不敢想了，一个退魔人如果也被异化成了”荫尸”，事情可就麻烦了，以她的能力，目前连普通的”荫尸”都对付不了，更不用说张岩了。
她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张岩却回头一笑，“你怕什么？我还没变成”荫尸”呢！”
他这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让妖小狐更加心惊胆战，张岩也不去理她，几步走到了妖小猫的身边，伸出左手抓住了自己的右手，放到了妖小猫的嘴边。
奇怪的是，刚刚还一动不能动的妖小猫眼睛中发出了异样的光彩，艰难地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腕，一股清凉顺着手臂蔓延开来，张岩的脸上恢复了一点血色，而妖小猫更是神奇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片刻之后竟已经恢复了行动的能力。
一旁站着的妖小狐惊讶无比地看着这一人一兽，平时很不对付的他们，今天竟然配合的默契无比，张岩还把它抱在怀里，亲昵地摸了摸它的脑袋，妖小猫也是一副很受用的样子。
“你的这只猫，可不仅仅是用来抓鬼的，说实话，抓鬼它都未必有你厉害，但确实是尸毒的克星，而且能靠尸毒给自己疗伤！”张岩解释了一下，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两个人，“走吧，今天晚上是该有个了结了！”
妖小狐有些想不通了，是自己脑袋有问题还是这个师傅的脑袋有问题，换了正常人，自己的同伙死伤殆尽，肯定会明哲保身，能跑多远跑多远，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哪还会留下来等着人杀上来？
“你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揣测我师傅！”张岩仿佛看穿了妖小狐心里所想的，一边大摇大摆向停尸间走去一边说道：“我了解他，他是那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这两个人只是他的棋子，目的只是引我们过来，你信不信他现在已经准备了一份大礼在停尸间等着我们？”
“那我们岂不是很危险？”妖小狐停下脚步，侧着头问道。
“他没那么没品。”张岩白了她一眼，“我师傅是个极自负的人，他才不屑用阴招呢，在进入停尸间之前，我们是安全的。”
“你师傅要是有品的人，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么？”妖小狐比他还不屑，一句话就噎的张岩说不出话来了。
“我问你，你爱不爱我？”妖小狐突然问道。
“啥？”张岩傻了，妖小狐这个美女今天怎么这么开放了？竟然如此直接？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非常不爱护徒弟？”妖小狐俏脸微红，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赶忙改口。
“我不爱护你？”张岩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有没有搞错，退魔人比大熊猫都珍贵，就是上不了台面，要是能得到官方的认可，国宝能轮得到它？”
“那你干什么把电梯弄坏了？”妖小狐不依不饶地问道。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在鬼门关转悠了一圈了？”张岩不满地看着妖小狐，“我要是不把电梯弄坏，你现在已经是一坨碎肉了你信不信？”
“有那么夸张吗？”妖小狐满脸的怀疑。
“有！”没想到张岩回答的却异常严肃，“师傅以前就经常用电梯惊魂的方式训练我的胆量，刚才你要是启动了那个电梯，你会发现电梯根本就不受你的控制，上上下下弄得你心脏病突发是好的，从十层直接摔到地下，直接拍死你都便宜你！”
“空口无凭，谁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妖小狐兀自嘟囔着，却听的啪的一声，一个物件掉落在了她的面前，那是一个黑糊糊的铁块，但她还是一眼就看出那是一个终端的接收器。
“这时候我骗你干什么？”张岩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师傅不仅仅是个退魔高手，而且是个高科技的选手，从来不按常理出牌，所以你别想着他会老老实实地跟你斗法，不一定什么时候就是原始的武力解决，有你大显身手的时候！”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停尸间的门前，正如张岩所说，一路平平淡淡，无惊无险，但走到停尸间的门前时，妖小狐还是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倒是张岩依旧大摇大摆的样子，抬脚咣的一下踹开了停尸间的大门。
停尸间内的景象让妖小狐大跌眼镜，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站在停尸间的正中，负手而立，只是那么悠闲地站着，就自然而然地给人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严，一身洁白的衣服一尘不染，仿佛在他的身上笼上了一层白霜。
他的脸上却布满了沟壑，显然岁月已经留给了他太多的沧桑，与他健硕的身材完全不成比例。而在他的身后，笔直站立着不下十具尸体，那差不多已经是这个停尸间所有的存货了，在短短的时间里，他竟然已经将他们全都变成了”荫尸”。
“来了？”月妖嘴角一挑，轻蔑地问道。
“来了！”张岩回答的却无比地沉重，远没有他师傅那般气定神闲。
“你就是月妖？”妖小狐倒是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畏惧，如果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全都是”荫尸”，那她可能还会表现出一点点的恐惧，但月妖是人，而且看上去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根本没必要害怕。
月妖蛮有意味地看着妖小狐，那神态更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辈，仔细地打量了好久，看的妖小狐心里发毛的时候，才缓缓地点了点头，和蔼地说道：“我就是！”
那声音让妖小狐一愣，她怎么也没办法将这个温和的声音和那些暴戾的事情联系起来，但心里却不受控制地泛起一股寒冷，这种人才是最可怕的，那些将暴戾写在脸上的人不可怕，气势就足以暴露他们的弱点，那些笑里藏刀的人也不可怕，因为你会不由自主地有所防备，可唯独这种人，你看不到一点对你不利的地方，甚至你会不由自主地觉得他不应该是坏人，结果就是死得莫名其妙。
她不敢再说话了，她不说话，月妖也就不说，张岩更是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妖小猫就在他的脚下，浑身毛发竖起，全身僵硬，冷冷地瞪视着月妖，三人一兽就这么僵持住了。
妖小狐不急，打不过就跑，大不了把警察叫过来，”荫尸”再厉害也是肉身，几枪下去一样完蛋；妖小猫不急，以往自己是一个人，但今天咱有帮手，一个是有丰富经验的退魔人，一个是资质极佳的候补退魔人，妖小狐的能力辅以张岩的经验，可以说稳操胜券了；张岩也不急，因为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越有利，拖到后半夜，阳气就渐渐回升，那时候月妖对”荫尸”的控制力就大打折扣，甚至会彻底失去控制。这些”荫尸”毕竟不是自发形成的，用某种特殊手段形成的”荫尸”是没办法长久的。
他们不急，可月妖看起来似乎更不急，脸上就是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甚至连动都不动，时间一久，张岩还好，妖小狐就开始暗暗叫苦了，那些”荫尸”都是没有知觉的，站多久都不会觉得累，月妖的实力强悍到了什么地步没人知道，但看上去也是不知道累的。可她就不一样了，连续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这对以前一天至少要睡十个小时的她来说是一种痛苦的折磨，仅仅二十几分钟之后，这种高度的精神集中就已经让她的双腿不住地颤抖了。
偷偷地瞄了一眼张岩，见他连眼都不眨一下，自己也只好咬紧了牙坚持着，但腿肚的一阵剧痛让她砰然倒地，她这一倒，牵动了所有人的神经，张岩火速后退了一步，但却并没有发动任何的攻势，以不变应万变是入行开始月妖就告诉他的至理名言，尤其是在不知道对手意图与弱点的时候，但只要月妖一动，他的攻势就会毫不留情地展开。
妖小猫也动了，但却不是冲着月妖，而是突然凌空跃起，扑向了妖小狐。
月妖没有动，只是目光扫了一眼妖小狐，随后就盯在了她的身上，凌空跃起的妖小猫蓦然惨叫一声，跃在空中的身子突然横向移开，硬是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抓住了尾巴，凌空倒吊了起来。
妖小狐看的心惊胆寒，假如不是妖小猫，那么那个被倒吊起来的恐怕就是她了。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理解了张岩说的那句话，永远不要用常人的思维去揣测月妖！
难怪张岩踹开门之后就止步不前，还以为他胆怯了，原来他早已猜到月妖会在门前给他准备下一份厚礼，只是他看不到，也就不敢乱动，而刚刚自己倒下的瞬间显然就是触动了这个机关。
一想到这里，妖小狐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愤怒，明知她有危险，张岩却毫不犹豫地退后，远远避开，冲上来救她的竟然会是妖小猫那个畜生，一个堂堂的大活人，竟连一只猫都不如！一股热流冲上了她的双眼，眼前一花，一些本来看不到的景象竟然清晰了，就在她的面前，出现了一张由极细的丝线构成的网，那上面还闪着蓝色的火花，如果没猜错的话，那线的两端已经通上了电。
再看妖小猫，已经是全身焦黑，生死未卜了。
而张岩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但他此刻却比任何人都要焦急，作为退魔人，是可以随时牺牲一切的，退魔人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消灭”荫尸”，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保留最强悍的力量，给敌人致命的一击，这也注定了退魔人是不可以有任何感情的。
但妖小狐会这样想吗？她是个感情丰富的女孩子，也是个容易冲动的人，不用想，她现在已经恨死他了，他只希望这个傻妞不要乱动，冲动是魔鬼啊！
愿望总是美好的，但现实总是残酷的！
妖小狐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霍地站了起来，冷冷地瞪视着月妖，几步走到妖小猫的面前，也不管它的身上或许正流动着强大的电流，伸手就把它拽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到了一边。
月妖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脸上竟露出了些许惊骇，渐渐地转为赞许，他对自己的陷阱有着百分百的把握，别说一个候补退魔人，就是张岩乱动也能叫他吃尽苦头。妖小狐触到小猫的瞬间，网上的电流也像发现了猎物的豹子，迅捷无比地向她的指尖聚拢。
电流快，可有东西比它更快，在月妖的眼里，清楚地看见她还没有碰到妖小猫，一股淡金色的光圈就已经笼罩上了她的手指，那股电流击在光圈上，如泥牛入海，消失无踪。愤怒之下的妖小狐自然没有发现其中的缘由，但却知道那个破网对她没什么危害，救下了妖小猫之后，抬脚就冲向了月妖。
张岩终于勇敢了一次，顺手抽出了一根木棍，铜钱对付”荫尸”可以，但对付自己的师傅，还得用最原始的武力。可月妖却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连看都没看他一眼，随手一挥，身形向后一撤，身后的那些”荫尸”疯了一般扑了上来。
妖小狐一愣，握紧了铜钱准备战斗，心中却暗暗叫苦，”荫尸”太多，她手里的铜钱却是有限的，这也是她第一次正规的战斗，还有一堆属性的讲究，她根本就没时间系统地学习过，这回是真的要九死一生了。
让她意外的是，那些”荫尸”却像根本没看见她一样，不约而同地绕过了她，冲向了身后的张岩。
“妖小狐，擒贼擒王！”张岩暴喝一声，已经和”荫尸”交上了手。
擒贼擒王！这句话妖小狐当然明白，也知道只要解决了月妖，这些”荫尸”自然也就失去了支撑，可是，眼前的这个人是谁？是张岩的师傅，换句话说，那是她的师祖，实力深不可测，就连张岩都没有把握，何况是她呢？
那一边，张岩的双手上下翻飞，稍一接触便已判断出各个”荫尸”的属性，心下不由庆幸，看来月妖百密一疏，太小瞧自己的徒弟了，这些”荫尸”的属性单一，他对付起来游刃有余，水克火，木克土，一个个属性克下去，眼看胜利在望。
但他高兴的还是太早了，他动作再快，也还有个间隙，也还需要一个个判断属性，何况双拳难敌四手，一个疏忽，一个”荫尸”的铁拳就结结实实地招呼在了他的脸上，鼻子一酸，张岩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手上的动作也为之一缓，就是这一缓，身后”荫尸”的铁拳也抡了过来，张岩只感觉嗡的一下，眼前发黑，不由自主地倒了下来。
他本来就不擅长近战，这一倒，手上的一把铜钱失手撒了出去，优势尽失，那些”荫尸”可不会手下留情，一拥而上将他围在了中间，手脚并用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很快，张岩的双眼就被一股粘稠的血液迷住了，只能抱着自己的脑袋，蜷缩成一团，期望能够保住自己的性命。
妖小狐看着这血腥的一幕，看着无助的张岩蜷缩在那里，浑身不住地颤抖，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恐惧，她不知道自己这时候该怎么办，是战还是走？战，她有赢的可能么？逃，她有逃掉的可能么？
张岩对她说擒贼擒王的时候，是对她莫大的信任，已经把自己的一切交到了她的手上，他不是不知道她的胆小，不是不知道她的能力，也不是不知道，面对血腥，她会毫不犹豫地晕倒，但他还是这样做了，因为他相信她，他相信，她一定会把他从”荫尸”的手中救下来，就算自己已经被打倒，就算他已经浑身浴血，可他还是冲她笑着，那是鼓励的笑，是信任的笑。
可她的身体，根本不受她的控制，双脚像灌了铅一样难以挪动分毫！
喵呜！一声微弱的猫叫传进了妖小狐的耳朵，重伤的妖小猫已经恢复了一点行动的能力，它虚弱地叫着，慢慢地爬向了倒在地上的张岩，试图通过自己灵兽的叫声震骇那些”荫尸”，尽管收效甚微，但它还是不遗余力地叫着。
妖小狐被震骇了，一只猫重伤之下犹在做着最后的战斗，自己呢？自己有什么理由逃避？自己连一只猫都不如么？
“三皇五帝，四界有灵，天道惶惶，四界有序！”妖小狐高声吼道，手中的铜钱不分青红皂白地甩向了月妖，身子如一阵风一般扑向了他，她知道那些铜钱对他是没有用的，铜钱只是为了干扰他的视线，真正的杀招在她的武力。
月妖脸上的微笑不变，轻轻地挥了挥手，那些个铜钱便颓然落地，身子轻轻一侧，抬手在妖小狐的身上一推，高速冲过来的妖小狐便飞了出去，完美的四两拨千斤。
但妖小狐显然不是那种知难而退的人，现在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打倒月妖，张岩和妖小猫都得死，也就根本不管月妖那一推是不是在她的身上做了什么手脚，起身就又扑了过来，也不再讲究什么招式，完全癫狂了一般。
月妖冷静地看着她，脸上一会是惊讶，一会是赞许，手上的动作却不慢，对妖小狐的所有攻势一一化解，但却只守不攻。
妖小狐却心下暗惊，每一次接触都有一小股的力量顺着手臂闯进她的身体，但那力量对她却没有造成任何的伤害，现在没事，不代表时间久了也没事，妖小狐越打越急，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放到月妖。
她自己看不到，但月妖的眼中惊异越来越浓，他看得真切，随着妖小狐的愤怒渐渐的提升，她的身体周围开始笼罩起了一层淡金色的雾气，那股雾气随着她的动作挥发，传入了他的鼻子，竟然他有一种眩晕的感觉，再看那些围殴张岩的”荫尸”，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
啊——妖小狐怒吼一声，集中了全部的力量打出了一拳，挟着风声扑向了月妖的面门。月妖抬手格挡，始终处于守势的她他对妖小狐的套路已经有所了解，对化解她这必杀的一拳胸有成竹。
让他意外的是，妖小狐那呼啸而来的一拳中途却突然顿了一下，就是这一顿，让月妖所有的防守都崩溃了，当妖小狐的那一拳打过来的时候，他格挡的那只手已然滑了过去。
砰！妖小狐的这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脸上，一股沛然莫测的力量迅速充斥着他的经脉，嘴角已经淌出了鲜血，脸上却兀自挂着笑容。
他知道，自己终于等来了这一天，妖小狐的那一拳已经不可以单单用武力来诠释，这一拳是完美的退魔人的拳头，因愤怒而激发了她体内潜藏的灵力，随着她必杀的一拳散了出来，冲进了他的身体，那原本已经灌满了灵力的经脉再也无法承受，寸寸碎裂。
妖小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戒备地看着已经一动不动的月妖，握紧了拳头，愤愤地问道：“为什么要那么做？”
月妖笑了，笑得开心，他虽然无法抬手，但却动了动嘴唇，一股血沫流了出来，却并不妨碍他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那个声音微弱到只有妖小狐和他自己能听到：“因为，有人想要你，要最强大的你！”
妖小狐一愣，但却毫不犹豫地抡起了拳头，“你给我去死！”
月妖轰然倒地，结束了自己罪恶的一生，而随着他的倒地，那些”荫尸”的动作也戛然而止，停顿了片刻之后，也轰然倒地。
妖小狐不敢停留，转身一个一个拽开压在张岩身上的”荫尸”，已经昏迷不醒的张岩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只有脸上还带着笑容，那是欣慰的笑，在他晕倒前，他终于看到了妖小狐出手了。
“师傅，师傅！”看到满身是血，衣服都已经被撕破了的张岩，之前的种种不满早已烟消云散，妖小狐忍不住痛哭出声，她没必要也没理由责怪他，因为作为退魔人，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就算他曾置她的安危于不顾，那也是有原因的。
“师傅，你千万不能死啊！”妖小狐一把将张岩抱在怀里，可刚刚已经体力严重透支的她又怎么能抱得动体重130的张岩呢，脚下一晃，两个人如滚地葫芦一般跌倒在地，这一摔让昏迷中的张岩醒了过来，嗯哼一声痛哼了出来。
妖小狐赶忙爬过去，“师傅，师傅！”
“小狐！”张岩努力睁开自己的双眼，只说出一句话，就呕出了大口的鲜血。
“师傅，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我现在送你去医院！”妖小狐伸手擦去他嘴角的血，但转瞬就被他嘴角流出的血重新污染，“师傅，师傅！”
“傻丫头，我们就在医院啊！”张岩怜爱地看着她，抬手想要抚摸她的脸，可努力了几次却都没有成功。
妖小狐见状赶忙抓住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这时候她已经忘了自己是晕血的了，“师傅，你会没事的，相信我，你一定会没事的！”
“丫头！”张岩艰难地说道，“我要死了，师傅对不起你！”
“不不，师傅你不会死的，你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死的！”妖小狐急急地擦着他嘴角不断涌出的血，抽泣着说道。
“师傅什么都没有教过你，以后的路，你要自己摸索着走了！”张岩笑了，笑的很凄凉，“退魔人或许并不适合你，你要是不爱做，就不要做了，做回普通人，找个普通的工作，好好地活着！”
“不！”妖小狐流着泪摇着头，“不，我不要，师傅，我要你好好活着，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我们要结婚，对，我们要结婚，我们要生个龙凤胎，将来让他们都成为退魔人，好不好师傅？好不好？你看我们的未来多美好，不要死啊师傅！”
妖小狐痛哭流涕，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张岩对她的爱意呢？她见识过的男人多了，但没有一个是像他这样，当所有人都假装纯洁的时候，他只有假装不纯洁，但他对别人都轻佻的时候，对她却总有着几分刻意的尊重。
“真的么？”张岩开心地笑了，“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可是，真的不行了，小狐，对不起！”
当远方的警笛渐鸣渐近的时候，妖小狐手中抓着的那只手也渐渐垂落了下去，失去了力气。
“不——”幽暗的地下室里，传出了妖小狐撕心裂肺的痛哭，一旁的妖小猫用力蹭着张岩的胸，喵呜喵呜地叫着，但她们共同关心的那个人，已经没有了气息。
再一次仔细检查了工具，确定自己都带齐了之后，张岩锁好了门，趁着夜色溜了出来。
一整天他都在想一个问题，越想越不对劲，尽管不愿意相信，但那个人实在太眼熟，不实地确认一下，他不放心。当然妖小狐已经被他打发回家休息了，她跟在自己身边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而且他接下来要做的这件事也确实有点见不得人，就算是她，最好也不要知道。
小心翼翼地避过了在夜色中无聊的人们，张岩来到了医院后面的一片小树林边，那是医院的禁地，盛传那里闹鬼——当然，闹不闹鬼，只有他自己最清楚。谣言止于智者，实际也起于智者，当年安葬了师傅和那个没有名分的师母之后，为了预防被人发现，他故意制造了几起小小的事故，让闹鬼的传闻迅速扩散。
看着那片静静的树林，黑暗中只能见到模糊的一片，远远的就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树林本就是阴湿之地，夏夜的寂静更显得它的恐怖，就连他这个知道事情真相的始作俑者也感到了一丝恐怖。
“师傅您老人家在天有灵，徒弟也是为了证明您的清白，莫怪！莫怪！”张岩双手合十，朝天胡念叨了几句，猫着腰冲进了林子里，向着记忆中的那块空地跑了过去。树叶划在他的身上，轻轻拂过，发出沙沙的声音，像鼓槌一样敲在他的心头，竟然让他莫名其妙地有一种发毛的感觉。
等会！沙沙的声音怎么感觉不太对？他停了下来，可那个沙沙的声音却仍在继续，而且并不是来自身后，而是来自于前方不远的地方，那里正是他的目的地，难道已经有人发现他的秘密了？
来不及多想，张岩放慢了自己的脚步，悄悄地摸了过去，借着月光，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趴伏在地上，伸出自己的两只前爪，在地上使劲地刨着什么，而在它的身边，一个身材凹凸有致的女子正蹲在那里，满脸疑惑地看着它奋力地工作着，还不时打几个呵欠。
看到这一幕，张岩先是一愣，接着忍不住轻轻笑了，心里涌起了一股恶作剧的念头，这一人一兽不是别的，正是妖小狐和妖小猫，看妖小狐那一脸疲倦的样子，肯定是妖小猫生拉硬拽把她弄过来的。
“小猫，你到底要干什么？”妖小狐干脆坐了下来，揉着酸胀的小腿，她本来睡得好好的，可小猫却像发神经一样把她弄了起来，非带着她到了这个地方，从到这里开始，它就不停地挖着什么，可是它那弱小的身体实在不支持这样重体力的工作，几爪子下去只能留下浅浅的几道痕迹。
蹲在这已经半个小时了，妖小猫只弄去了浅浅的一层浮土，换了平时的妖小狐，她早就反应过来这地下一定藏着什么，但是今天她实在不爱去想，尤其被妖小猫从美梦里弄起来，脑子基本上还在回忆梦中的帅哥呢，这地下有什么关她什么事？八成是妖小猫这么多年来藏的什么东西，不是死耗子就是鱼骨头。
正在异想天开的妖小狐脑门上突然挨了一下，定睛一看，眼前不知何时多了一块骨头，那骨头散发着惨白的光泽，学过医学的妖小狐一眼认出那是一块人的腿骨，不禁毛骨悚然，在这么一个寂静的夜里，在这么瘆人的地方，突然出现这样的一块骨头，心理素质再好也难以承受，扑通一声向后便倒。
妖小猫却兴奋地喵呜一声，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像捡到了宝一样抱着那根骨头啃了起来。
“死猫，你能不能有点骨气！”妖小狐拍拍屁股，忍不住骂道。
妖小猫却根本没听到，继续享用着自己的美味，让她彻底无奈了。
“张岩，你给我出来！”妖小狐怒喝道。躲在树后的张岩一愣，这么快就被发现了？讪讪地走了出来，招了招手，“嗨，你也来这里散步啊？”
“散个屁步！”妖小狐怒骂，“要不是小猫，我才懒得来呢，说，你是不是在这藏着什么东西？”
“没！”张岩矢口否认，“我就是路过！”
“哼，你不用瞒我，小猫决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情，它在这挖个没完就一定有东西，然后你就来了，这事会和你没关系？难不成被埋了多少年的尸体还会尸变？”妖小狐理直气壮地说道。
“真没有！要是真有什么东西，我还能就过来看看，什么都不带？”张岩两手一摊，示意自己什么也没有，可惜挂在他身后的小铁铲不太争气，咣当一声掉了下来。那是一把精巧的折叠铲，折起来之后只有小臂大小，一旦展开就跟正常铁锹的大小一样了。
“哼，还说没带！”妖小狐冷哼了一声，走过去捡起那把铲子，仔细看了看，吃惊地说道，“师傅，你要做盗墓贼吗？连洛阳铲都有？”
“屁！”张岩啐了一口，“你看清楚了，那是行军铲，是合理合法的！哪是洛阳铲那种三无产品。”
“师傅师傅，那个，你不会是把师祖埋在这了吧？”妖小狐摆弄着那把铲子，兴奋地说道，明知脚下可能就埋着一个传说般的人物，竟一点都看不出紧张来。
“对啊，你可能踩到他的头了！”张岩满不在乎地说道。
“啥！”妖小狐一个箭步跃开，手里的铲子也掉到了地上，“你不是说真的吧？”
“我为何骗你？”张岩不屑地说道，捡起那把铲子随意地摆弄了几下就组装好了，大概找了找位置就动手挖了起来。
“师傅你？”妖小狐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突然明白，妖小猫之所以要来这里，就是因为它早就知道他会来的，这里埋藏着重要的秘密，结合之前他曾怀疑过的，原来他始终没有对师傅的事情释怀。
“挖坟！”张岩简洁地说道，“踢瘸子，骂哑巴，踹寡妇门，挖绝户坟！作为退魔人，你就得有这个觉悟，四大缺德事，一样都不能少！”
“啊？”妖小狐愣了，“你不是说，退魔人是个很高尚的职业吗？”
“是啊！”张岩继续大言不惭，“但是你看，今天的那个李老师是瘸子不？他们俩都不会说话吧？现在咱们做的，就是挖绝户坟！我师傅家一脉单传，到他这代，绝种了！”
“那，踹寡妇门呢？”妖小狐竟然津津有味地问道。
“寡妇门？嗯~”张岩仔细想了想，“我踹过护士长的门，算不算？”
说着，手上用力，铁铲嚓的一声触到了什么，张岩眉头一皱，抛下铁铲，徒手扒拉了几下，一颗头骨露了出来，那是一颗女人的头颅。
好奇的妖小狐凑前几步，想要看个明白，才一挪动脚步，张岩就伸出手阻止了她：“别过来，埋得久的尸体尸变后会更厉害，没看古书上写越上年纪的”荫尸”越厉害么？”
“这都成骨头了，还能尸变？”妖小狐还没说完，却见张岩头微微一侧，一个白花花的东西平地而起，向着她飞了过来。
啊——妖小狐一声惊叫，抱头卧倒，身后的妖小猫再一次欢呼啸叫，一跃而起，凌空叼住了那个东西，倒在地上的妖小狐悲愤莫名，她终于看清，那个白花花的东西竟是被故意做成人骨样的猫食。
“师傅你太过分了！”妖小狐愤怒地说道。
“嘿嘿，调节一下情绪嘛，不要每天都搞得那么紧张，你看小猫就比你强多了，能吃能喝啊！”张岩拍拍手站了起来，想了想，又把土填了回去，“起来吧，地上凉！”
“不用你管！”妖小狐耍赖一样故意五体投地，“你怎么不继续挖了？”
“没必要，我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张岩也不去管躺在地上的妖小狐，扛着铲子就往林子外走，“顺便告诉你，你身子底下躺着的是一个女人！”
“我就喜欢美女，你管得着么？”妖小狐嘴上这么说，但还是迅速地爬了起来，丢下那个见食起义的妖小猫，追了上去。
“师傅师傅，你发现了什么？”她跟在张岩的身后，腻腻地问道。
“那地被人动过了！”张岩沉声说道。
“不可能吧？”妖小狐惊讶地问道，“你藏得那么隐蔽，就连小猫在那找了那么半天还没找准地方呢！”
“那个畜生除了吃还能知道什么？我都怀疑它是不是真的上古灵兽！”张岩鄙视地说道，“当年为了隐蔽，我确实采取了不少手段，比如说，那个坑，我挖了不下一米五深，可是你也看到了，今天我就挖了那么几铲子就挖出东西来了，而且，里面只有一具尸骨！”
“会不会，有人跟你想的一样，也把什么尸体埋在了那个地方？”妖小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毕竟现在土地这么紧张，房子起价一万几，一块墓地更是十几万，或者不容易，死了更不得安生。
“不会！”张岩却断然否认，“那具尸体是我处理的，上面留有我做的记号，所以不会错，现在起码我确定了一件事情，师傅已经不在那里了。”
“你还是在怀疑他吗？”妖小狐深知要去相信自己最亲爱的人是恶魔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有些心疼地问道。她早已看出，这个看起来活泼开朗，喜欢搞笑的张岩背后，其实隐藏着莫大的哀伤，背负着太多的责任，重压之下的他只能通过放荡不羁来释放压力，别人笑他太疯癫，他笑他人看不穿！
“我也不想！”张岩深吸了一口气，“可是你也看到了，不仅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现在，就连他的尸体都不在了，当初因为太过悲伤，我根本没有去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死了，现在看来，当初我可能错了，他或许根本就没有死！精尽人亡，这是个多么可笑的理由？”
“可这也不能证明他还活着啊，尸体不见了有很多理由，说不定是被什么人挖出去了呢？说不定是被野兽刨出去了呢？”妖小狐急急地说道，却马上反应过来，什么人能挖出两具抱在一起的尸体后故意留下一具？城市里又哪里来的野兽呢？
“说不定，说不定，师祖他老人家得道升仙了呢！”情急之下的妖小狐忍不住弄出了一个自古就是很多人在追求着的理由。
张岩站住了，“小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是怕我无法面对他，才故意不附和我去承认他的，但是，有些事情我们必须得去面对，因为那是我们的责任，不用再想理由了，我们退魔人修行的是类五行的东西，是讲究科学的，不是道士们那种骗人的伎俩！”
妖小狐愣住了，短短的几天时间，她感到张岩变了，这一刻的他成熟了很多，没有了轻佻与虚浮，反而充满了岁月的沧桑，仿佛早已将世间的一切看透了。
“放心吧，就算真的是他，我也无所谓，只要他走上了不归路，我就会全力去应对，我是退魔人，是注定要和任何”荫尸”血战到底的！”他说的激昂，握紧的拳头用力地挥了挥，搞得路边的人像看神经病一般看着他。
而他的眉头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手腕上猛然间传来了一阵痛楚，如果不是早有准备，恐怕就要被妖小狐发现了。从他走进林子开始，手腕上的伤口就传来一阵灼热的痛楚，到他挖坟的时候，手中的铲子都险些拿捏不住，额头冷行直冒，要不是背对着妖小狐，没让她看到，事后也只是一具简单的“太卖力地工作”蒙混过关的话，他要摆平这个粘人的徒弟可就要下大力气了。
“走，小狐，跟我去干缺德事去！”张岩恢复了往日张扬的嘴脸，大大咧咧地搂过妖小狐，满以为会被揍个七荤八素，没想到妖小狐竟顺从地扶住了他，甚至一只手还握住了他放在她肩头的手，只是他没有注意到，妖小狐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他的手腕，露出了关怀的神情。
“去干吗？”妖小狐声音有些怪异地问道。
“踹寡妇门啊！”张岩却并没有发现，只是欢快地说道，似乎除了女人，只有这件事情才能真正挑起他的兴致。
“小狐，我突然想起点事来，今天的行动取消了，你继续回去睡觉吧！”在医院办公楼的门口，张岩突然面容诡异地说道。妖小狐一愣，还有什么事情比眼下的事情更急迫吗？而前一刻还欢快的张岩，这一刻的脸色也阴沉的吓人，让人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惧怕。
“可是，机不可失啊，过了今晚，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尽管心里在打鼓，但她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我说取消就取消！”张岩没来由地心烦，暴躁地吼道，本欲再说些什么，可妖小狐的眼里已经闪现出了泪光，下面的话硬生生地憋了回去，一甩袖子，转身走进了办公大楼。
妖小狐愣愣地站在那，任脸上的泪水滑落下来，脚边的妖小猫识相地没有烦她，只是轻轻地在她的脚边蹭了蹭，但却叼着她的裤腿，向楼里拽。
“小猫，你也不相信是不是？”妖小狐蹲下来，抱起妖小猫，“我也不信，他那么好的脾气，今天竟然对我吼？算啦，谁都有心烦的那几天，我们不要去烦他了好不好？回家睡觉咯！”说着，抱着妖小猫就往自己的家里走。
可妖小猫却毫不领情，噌地一下从她的怀里窜了出来，回头叫了一声便向楼里跑了进去。
“小猫，你去做什么？”妖小狐一声惊呼，眼见它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赶忙追了过去，却在门口和一个人撞在了一起，那人惊呼一声，向后便倒，情急之下的妖小狐探手拽住了她的胳膊，稍一用力，便将她直挺挺地拉了起来，那女子脸上的惊慌一闪而过，像触了电一般迅捷地抽回了手，怯怯地说了句“对不起”就要向外走。
妖小狐也是一愣，从这个女子的身上传来一阵异乎寻常的寒冷，只是那轻轻的一触，就已经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不由狐疑地看着这个女子，希望从她的身上找出一点不同寻常的地方，可除了她的脸色惨白和飘忽不定的眼神，就只有她身上的寒冷有些异常了。她穿着护士的白大褂，胸前的牌子上写着“安娜”，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大概刚才的那一撞让她受了点轻伤，但她却似乎并没有注意，依旧神情恍惚地向外走。
“请等一下！”妖小狐赶忙叫道，可那个安娜却像没听到一样，情急之下，妖小狐伸手拽了她一下，安娜停住了脚步，慢慢转过了头，一字一顿冷冷地说道：“你干什么？”
大概她不太喜欢这样冒失的接触，妖小狐赶忙松开了手，“那个，你看到张大夫了吗？”
“没有！”安娜简洁地答道，继续向外走，妖小狐也没有再追问下去，转身向楼里走去，可才走出几步，就猛地一拍脑门，“不对！”张岩前脚进来，这个安娜后脚出来，相差不到半分钟，整栋楼又只有一部电梯，没道理不碰到！
想到这一点，她转身追了出去，或许是因为这个安娜也是新来的，并不认识所谓的张大夫，但她身上的那股气息，她也想起来了，那是死气，是停尸间里弥漫着的那股浓浓的死气，就算她不是”荫尸”，恐怕也沾染上了什么东西。
可当她追出来的时候，明明走得很慢的安娜却已经消失身影，空荡荡的大楼前只有几辆救护车安静地停在那里。妖小狐心急如焚，转了几圈没有发现她的影子之后，决定先去找到妖小猫和张岩，对于是否”荫尸”的判断，他们两个才是权威。
“你在找张大夫吗？”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妖小狐的身后，吓得她险些叫出来，回头就看到护士长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后，相距只有一步的距离，回头过猛的她险些和护士长来了一个亲密接触，匆忙后退了一步。
“你在找张大夫吗？”护士长又问了一句，嘴角微微上挑，保持着一贯的妩媚，只是那声音中却依旧没有任何的感情。
“你知道他在哪？”妖小狐狐疑地问道，她不太信任这个护士长，经过这些天的了解和亲身经历，她已经知道这个护士长最喜欢捉弄新人。
“跟我来吧，刚好我也去他那！”护士长嫣然一笑，伸手拉过了她的手，带着她就走。妖小狐又是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战，那股寒冷，和安娜身上一样的寒冷，这两个人究竟惹到了什么？
走在前面的护士长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那笑容中充满了得意，只是稍稍有些僵硬，而情急之中的妖小狐却并没有发现，还傻傻地跟在她的身后。
“护士长，我们这是？”看着护士长按下了地下一层的按钮，妖小狐警觉地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太对劲，不易察觉地向后退了一步，和护士长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可只是轻轻的一步，她就感到自己撞上了什么东西，这让她马上一动就不敢动了。
医院的电梯都很特别，为了适应病床的移动，它们的宽度和普通电梯差不多，但却要深得多，她们一进来就站在电梯门边，电梯里更是空空荡荡的没有人，后边的又会是什么呢？
妖小狐悄悄把手放进了口袋里，攥紧了一枚铜钱，不管是不是恶作剧，还是小心为好。可还没等她有什么行动，背后就传来了一个冷冷的声音，“不要乱动啊，你踩到我了呢！”同时手腕也被一股冰冷包围，一双冰冷的手摸了上来，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妖小狐瞬间有些绝望，这个声音，正是她刚刚遇到的那个安娜，就从她如此诡异地出现在她的身后，她基本上可以断定，安娜和护士长都已经不是纯正的人了，因为从护士长按动了电梯，到后面她的一举一动，护士长自始至终都没有回过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但她从来就不是个绝望的人，越是危急越是能激起她骨子里的倔强，虽然听话地没有动，但脑子已经快速地衡量着目前的形式，”荫尸”的力量都奇大无比，那双被安娜抓着的手腕都有隐隐有些作痛了，硬拼毫无胜算，她无法拿出手，也就没办法拿出铜钱，现在紧要的事情就是如何摆脱钳制！
“老夫不虚此行了，竟然擒到了这么三个娇滴滴的女娃，嘿嘿，嘿嘿！”而就在这时，一个雪上加霜的消息再一次敲击在妖小狐的心头，一个苍老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那声音飘忽不定，却并不是来自于电梯内部，而那笑声中也充满了淫邪。
“该死！”那个声音突然愤怒地骂了一句，接着，电梯外传来砰地一声，喵呜！一声猫的惨叫之后，就听那人继续说道：“孽畜，别说你只是一只已经没什么能耐的灵兽了，就算你的老祖宗来了，我也一样要它有来无回！”
妖小狐心凉了一截，听上去，那个中途出来捣乱的正是她的契约宠物妖小猫，虽然一人一兽才认识没几天，但这些天来也是同床共枕，感情还是有的，何况妖小猫是一只有灵性的小猫，深得她的宠爱，难道就这样遇难了吗？一股沛然的怒气涌起，那双抓着她手腕的手竟松动了一些。
妖小狐心中一喜，这种感觉多年前她也曾有过，从没习过武术的她就是在这股怒气的引导下只身单挑了三名身强体壮的盗贼，但她也知道，这恐怕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护士长带头走了出去，身后的安娜腾出一只手在她的后背轻轻地推了一下，好机会！妖小狐恢复自由的那只手握紧一枚铜钱，迅捷无比地抓住了安娜的手腕，另一只手灵巧地一翻，已经化被动为主动，同时她的体内一股陌生的气息也蓦然翻滚，在这样危急的时刻，隐藏了二十几年的灵力终于主动爆发了。
铜钱贴上安娜手腕的刹那，嗤的一声，一股刺鼻的恶臭传入了妖小狐的鼻子，安娜抓着她的那只手也猛然后撤，但妖小狐没给她任何机会，右脚后撤，身子微屈，轻喝了一声，柔弱的安娜就已经腾空而起，向电梯外飞了出去，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护士长的后背上，凶猛的力量撞得两个人像滚地葫芦一样翻滚出去。
妖小狐再不犹豫，伸手就去按电梯，但那刚刚还运转正常的电梯此刻却毫无反应，就连头顶的灯也晃了一下，灭了。电梯的电源已经被掐断了。
妖小狐愣了一下，知道自己是躲不过了，索性也就不再躲，性命攸关的时候，反倒激起了她好胜的性格，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才一走出电梯就看见妖小猫浑身浴血瘫倒在一边，不停地抽动着，但它倔强地瞪着双眼，死死地盯着远方的黑暗，双目有神，倒不像是会丢掉性命的样子。
而被她甩出去的安娜和护士长却还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已经失去了战斗的能力。
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乎人们的意料，就在妖小狐得意洋洋的时候，安娜和护士长却突然动了动，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但也就在这个时候，头顶的灯突然灭了，眨眼的功夫便又重新亮了起来，只是亮起来的方式有些特别，除了头顶的那盏灯，旁边还多了几个手电筒，灯光不偏不倚地投射在安娜和护士长的身上，竟形成了一个八卦，护士长和安娜惨叫一声，几枚铜钱嗖嗖几声贴着妖小狐的耳边飞过，钉在了她们的身上。
妖小狐愕然回头，却看见张岩正站在电梯边，满身的油污，头发凌乱，右手垂在一边，手腕上的绷带已经散开，晕出了乌黑的血渍。
“师傅！”妖小狐惊叫一声，“你的手？”
“没事！皮外伤！”张岩疲惫地说道，慢慢地向她走了过来。
“还没事？”妖小狐气得大叫，“都发黑了，在这么下去会废掉的！”说着，伸手拽住他的手腕就向外走，她那一抓之力足以让脆弱的张岩痛呼出来，奇怪的是他却没有任何的反应，而且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轻轻地说道：“来不及了！”手上用力，已经挣脱了妖小狐的手，妖小狐再一次吃惊地看着他，因为，他的这一挣很不正常，常人要挣脱的话，只需要甩一下手臂就可以了，而他，却是整个身子都晃了一下，这是很无礼的举动，是街头打架才会用到的方式，张岩虽然平时一副浪荡的样子，但对待女孩子却是很有礼的。
再看他行走的方式，更是怪异无比，右臂竟然一动不动，再看他满身的油污，妖小狐只感觉脑袋嗡的一下。
电梯！
是的，他走路的方式很像是”荫尸”，电梯也坏了，可刚才他就是从电梯里出来的，难道，刚才，就是他掐断了电梯的电源？她不敢想了，一个退魔人如果也被异化成了”荫尸”，事情可就麻烦了，以她的能力，目前连普通的”荫尸”都对付不了，更不用说张岩了。
她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张岩却回头一笑，“你怕什么？我还没变成”荫尸”呢！”
他这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让妖小狐更加心惊胆战，张岩也不去理她，几步走到了妖小猫的身边，伸出左手抓住了自己的右手，放到了妖小猫的嘴边。
奇怪的是，刚刚还一动不能动的妖小猫眼睛中发出了异样的光彩，艰难地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腕，一股清凉顺着手臂蔓延开来，张岩的脸上恢复了一点血色，而妖小猫更是神奇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片刻之后竟已经恢复了行动的能力。
一旁站着的妖小狐惊讶无比地看着这一人一兽，平时很不对付的他们，今天竟然配合的默契无比，张岩还把它抱在怀里，亲昵地摸了摸它的脑袋，妖小猫也是一副很受用的样子。
“你的这只猫，可不仅仅是用来抓鬼的，说实话，抓鬼它都未必有你厉害，但确实是尸毒的克星，而且能靠尸毒给自己疗伤！”张岩解释了一下，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两个人，“走吧，今天晚上是该有个了结了！”
妖小狐有些想不通了，是自己脑袋有问题还是这个师傅的脑袋有问题，换了正常人，自己的同伙死伤殆尽，肯定会明哲保身，能跑多远跑多远，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哪还会留下来等着人杀上来？
“你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揣测我师傅！”张岩仿佛看穿了妖小狐心里所想的，一边大摇大摆向停尸间走去一边说道：“我了解他，他是那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这两个人只是他的棋子，目的只是引我们过来，你信不信他现在已经准备了一份大礼在停尸间等着我们？”
“那我们岂不是很危险？”妖小狐停下脚步，侧着头问道。
“他没那么没品。”张岩白了她一眼，“我师傅是个极自负的人，他才不屑用阴招呢，在进入停尸间之前，我们是安全的。”
“你师傅要是有品的人，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么？”妖小狐比他还不屑，一句话就噎的张岩说不出话来了。
“我问你，你爱不爱我？”妖小狐突然问道。
“啥？”张岩傻了，妖小狐这个美女今天怎么这么开放了？竟然如此直接？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非常不爱护徒弟？”妖小狐俏脸微红，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赶忙改口。
“我不爱护你？”张岩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有没有搞错，退魔人比大熊猫都珍贵，就是上不了台面，要是能得到官方的认可，国宝能轮得到它？”
“那你干什么把电梯弄坏了？”妖小狐不依不饶地问道。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在鬼门关转悠了一圈了？”张岩不满地看着妖小狐，“我要是不把电梯弄坏，你现在已经是一坨碎肉了你信不信？”
“有那么夸张吗？”妖小狐满脸的怀疑。
“有！”没想到张岩回答的却异常严肃，“师傅以前就经常用电梯惊魂的方式训练我的胆量，刚才你要是启动了那个电梯，你会发现电梯根本就不受你的控制，上上下下弄得你心脏病突发是好的，从十层直接摔到地下，直接拍死你都便宜你！”
“空口无凭，谁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妖小狐兀自嘟囔着，却听的啪的一声，一个物件掉落在了她的面前，那是一个黑糊糊的铁块，但她还是一眼就看出那是一个终端的接收器。
“这时候我骗你干什么？”张岩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师傅不仅仅是个退魔高手，而且是个高科技的选手，从来不按常理出牌，所以你别想着他会老老实实地跟你斗法，不一定什么时候就是原始的武力解决，有你大显身手的时候！”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停尸间的门前，正如张岩所说，一路平平淡淡，无惊无险，但走到停尸间的门前时，妖小狐还是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倒是张岩依旧大摇大摆的样子，抬脚咣的一下踹开了停尸间的大门。
停尸间内的景象让妖小狐大跌眼镜，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站在停尸间的正中，负手而立，只是那么悠闲地站着，就自然而然地给人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严，一身洁白的衣服一尘不染，仿佛在他的身上笼上了一层白霜。
他的脸上却布满了沟壑，显然岁月已经留给了他太多的沧桑，与他健硕的身材完全不成比例。而在他的身后，笔直站立着不下十具尸体，那差不多已经是这个停尸间所有的存货了，在短短的时间里，他竟然已经将他们全都变成了”荫尸”。
“来了？”月妖嘴角一挑，轻蔑地问道。
“来了！”张岩回答的却无比地沉重，远没有他师傅那般气定神闲。
“你就是月妖？”妖小狐倒是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畏惧，如果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全都是”荫尸”，那她可能还会表现出一点点的恐惧，但月妖是人，而且看上去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根本没必要害怕。
月妖蛮有意味地看着妖小狐，那神态更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辈，仔细地打量了好久，看的妖小狐心里发毛的时候，才缓缓地点了点头，和蔼地说道：“我就是！”
那声音让妖小狐一愣，她怎么也没办法将这个温和的声音和那些暴戾的事情联系起来，但心里却不受控制地泛起一股寒冷，这种人才是最可怕的，那些将暴戾写在脸上的人不可怕，气势就足以暴露他们的弱点，那些笑里藏刀的人也不可怕，因为你会不由自主地有所防备，可唯独这种人，你看不到一点对你不利的地方，甚至你会不由自主地觉得他不应该是坏人，结果就是死得莫名其妙。
她不敢再说话了，她不说话，月妖也就不说，张岩更是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妖小猫就在他的脚下，浑身毛发竖起，全身僵硬，冷冷地瞪视着月妖，三人一兽就这么僵持住了。
妖小狐不急，打不过就跑，大不了把警察叫过来，”荫尸”再厉害也是肉身，几枪下去一样完蛋；妖小猫不急，以往自己是一个人，但今天咱有帮手，一个是有丰富经验的退魔人，一个是资质极佳的候补退魔人，妖小狐的能力辅以张岩的经验，可以说稳操胜券了；张岩也不急，因为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越有利，拖到后半夜，阳气就渐渐回升，那时候月妖对”荫尸”的控制力就大打折扣，甚至会彻底失去控制。这些”荫尸”毕竟不是自发形成的，用某种特殊手段形成的”荫尸”是没办法长久的。
他们不急，可月妖看起来似乎更不急，脸上就是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甚至连动都不动，时间一久，张岩还好，妖小狐就开始暗暗叫苦了，那些”荫尸”都是没有知觉的，站多久都不会觉得累，月妖的实力强悍到了什么地步没人知道，但看上去也是不知道累的。可她就不一样了，连续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这对以前一天至少要睡十个小时的她来说是一种痛苦的折磨，仅仅二十几分钟之后，这种高度的精神集中就已经让她的双腿不住地颤抖了。
偷偷地瞄了一眼张岩，见他连眼都不眨一下，自己也只好咬紧了牙坚持着，但腿肚的一阵剧痛让她砰然倒地，她这一倒，牵动了所有人的神经，张岩火速后退了一步，但却并没有发动任何的攻势，以不变应万变是入行开始月妖就告诉他的至理名言，尤其是在不知道对手意图与弱点的时候，但只要月妖一动，他的攻势就会毫不留情地展开。
妖小猫也动了，但却不是冲着月妖，而是突然凌空跃起，扑向了妖小狐。
月妖没有动，只是目光扫了一眼妖小狐，随后就盯在了她的身上，凌空跃起的妖小猫蓦然惨叫一声，跃在空中的身子突然横向移开，硬是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抓住了尾巴，凌空倒吊了起来。
妖小狐看的心惊胆寒，假如不是妖小猫，那么那个被倒吊起来的恐怕就是她了。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理解了张岩说的那句话，永远不要用常人的思维去揣测月妖！
难怪张岩踹开门之后就止步不前，还以为他胆怯了，原来他早已猜到月妖会在门前给他准备下一份厚礼，只是他看不到，也就不敢乱动，而刚刚自己倒下的瞬间显然就是触动了这个机关。
一想到这里，妖小狐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愤怒，明知她有危险，张岩却毫不犹豫地退后，远远避开，冲上来救她的竟然会是妖小猫那个畜生，一个堂堂的大活人，竟连一只猫都不如！一股热流冲上了她的双眼，眼前一花，一些本来看不到的景象竟然清晰了，就在她的面前，出现了一张由极细的丝线构成的网，那上面还闪着蓝色的火花，如果没猜错的话，那线的两端已经通上了电。
再看妖小猫，已经是全身焦黑，生死未卜了。
而张岩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但他此刻却比任何人都要焦急，作为退魔人，是可以随时牺牲一切的，退魔人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消灭”荫尸”，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保留最强悍的力量，给敌人致命的一击，这也注定了退魔人是不可以有任何感情的。
但妖小狐会这样想吗？她是个感情丰富的女孩子，也是个容易冲动的人，不用想，她现在已经恨死他了，他只希望这个傻妞不要乱动，冲动是魔鬼啊！
愿望总是美好的，但现实总是残酷的！
妖小狐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霍地站了起来，冷冷地瞪视着月妖，几步走到妖小猫的面前，也不管它的身上或许正流动着强大的电流，伸手就把它拽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到了一边。
月妖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脸上竟露出了些许惊骇，渐渐地转为赞许，他对自己的陷阱有着百分百的把握，别说一个候补退魔人，就是张岩乱动也能叫他吃尽苦头。妖小狐触到小猫的瞬间，网上的电流也像发现了猎物的豹子，迅捷无比地向她的指尖聚拢。
电流快，可有东西比它更快，在月妖的眼里，清楚地看见她还没有碰到妖小猫，一股淡金色的光圈就已经笼罩上了她的手指，那股电流击在光圈上，如泥牛入海，消失无踪。愤怒之下的妖小狐自然没有发现其中的缘由，但却知道那个破网对她没什么危害，救下了妖小猫之后，抬脚就冲向了月妖。
张岩终于勇敢了一次，顺手抽出了一根木棍，铜钱对付”荫尸”可以，但对付自己的师傅，还得用最原始的武力。可月妖却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连看都没看他一眼，随手一挥，身形向后一撤，身后的那些”荫尸”疯了一般扑了上来。
妖小狐一愣，握紧了铜钱准备战斗，心中却暗暗叫苦，”荫尸”太多，她手里的铜钱却是有限的，这也是她第一次正规的战斗，还有一堆属性的讲究，她根本就没时间系统地学习过，这回是真的要九死一生了。
让她意外的是，那些”荫尸”却像根本没看见她一样，不约而同地绕过了她，冲向了身后的张岩。
“妖小狐，擒贼擒王！”张岩暴喝一声，已经和”荫尸”交上了手。
擒贼擒王！这句话妖小狐当然明白，也知道只要解决了月妖，这些”荫尸”自然也就失去了支撑，可是，眼前的这个人是谁？是张岩的师傅，换句话说，那是她的师祖，实力深不可测，就连张岩都没有把握，何况是她呢？
那一边，张岩的双手上下翻飞，稍一接触便已判断出各个”荫尸”的属性，心下不由庆幸，看来月妖百密一疏，太小瞧自己的徒弟了，这些”荫尸”的属性单一，他对付起来游刃有余，水克火，木克土，一个个属性克下去，眼看胜利在望。
但他高兴的还是太早了，他动作再快，也还有个间隙，也还需要一个个判断属性，何况双拳难敌四手，一个疏忽，一个”荫尸”的铁拳就结结实实地招呼在了他的脸上，鼻子一酸，张岩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手上的动作也为之一缓，就是这一缓，身后”荫尸”的铁拳也抡了过来，张岩只感觉嗡的一下，眼前发黑，不由自主地倒了下来。
他本来就不擅长近战，这一倒，手上的一把铜钱失手撒了出去，优势尽失，那些”荫尸”可不会手下留情，一拥而上将他围在了中间，手脚并用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很快，张岩的双眼就被一股粘稠的血液迷住了，只能抱着自己的脑袋，蜷缩成一团，期望能够保住自己的性命。
妖小狐看着这血腥的一幕，看着无助的张岩蜷缩在那里，浑身不住地颤抖，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恐惧，她不知道自己这时候该怎么办，是战还是走？战，她有赢的可能么？逃，她有逃掉的可能么？
张岩对她说擒贼擒王的时候，是对她莫大的信任，已经把自己的一切交到了她的手上，他不是不知道她的胆小，不是不知道她的能力，也不是不知道，面对血腥，她会毫不犹豫地晕倒，但他还是这样做了，因为他相信她，他相信，她一定会把他从”荫尸”的手中救下来，就算自己已经被打倒，就算他已经浑身浴血，可他还是冲她笑着，那是鼓励的笑，是信任的笑。
可她的身体，根本不受她的控制，双脚像灌了铅一样难以挪动分毫！
喵呜！一声微弱的猫叫传进了妖小狐的耳朵，重伤的妖小猫已经恢复了一点行动的能力，它虚弱地叫着，慢慢地爬向了倒在地上的张岩，试图通过自己灵兽的叫声震骇那些”荫尸”，尽管收效甚微，但它还是不遗余力地叫着。
妖小狐被震骇了，一只猫重伤之下犹在做着最后的战斗，自己呢？自己有什么理由逃避？自己连一只猫都不如么？
“三皇五帝，四界有灵，天道惶惶，四界有序！”妖小狐高声吼道，手中的铜钱不分青红皂白地甩向了月妖，身子如一阵风一般扑向了他，她知道那些铜钱对他是没有用的，铜钱只是为了干扰他的视线，真正的杀招在她的武力。
月妖脸上的微笑不变，轻轻地挥了挥手，那些个铜钱便颓然落地，身子轻轻一侧，抬手在妖小狐的身上一推，高速冲过来的妖小狐便飞了出去，完美的四两拨千斤。
但妖小狐显然不是那种知难而退的人，现在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打倒月妖，张岩和妖小猫都得死，也就根本不管月妖那一推是不是在她的身上做了什么手脚，起身就又扑了过来，也不再讲究什么招式，完全癫狂了一般。
月妖冷静地看着她，脸上一会是惊讶，一会是赞许，手上的动作却不慢，对妖小狐的所有攻势一一化解，但却只守不攻。
妖小狐却心下暗惊，每一次接触都有一小股的力量顺着手臂闯进她的身体，但那力量对她却没有造成任何的伤害，现在没事，不代表时间久了也没事，妖小狐越打越急，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放到月妖。
她自己看不到，但月妖的眼中惊异越来越浓，他看得真切，随着妖小狐的愤怒渐渐的提升，她的身体周围开始笼罩起了一层淡金色的雾气，那股雾气随着她的动作挥发，传入了他的鼻子，竟然他有一种眩晕的感觉，再看那些围殴张岩的”荫尸”，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
啊——妖小狐怒吼一声，集中了全部的力量打出了一拳，挟着风声扑向了月妖的面门。月妖抬手格挡，始终处于守势的她他对妖小狐的套路已经有所了解，对化解她这必杀的一拳胸有成竹。
让他意外的是，妖小狐那呼啸而来的一拳中途却突然顿了一下，就是这一顿，让月妖所有的防守都崩溃了，当妖小狐的那一拳打过来的时候，他格挡的那只手已然滑了过去。
砰！妖小狐的这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脸上，一股沛然莫测的力量迅速充斥着他的经脉，嘴角已经淌出了鲜血，脸上却兀自挂着笑容。
他知道，自己终于等来了这一天，妖小狐的那一拳已经不可以单单用武力来诠释，这一拳是完美的退魔人的拳头，因愤怒而激发了她体内潜藏的灵力，随着她必杀的一拳散了出来，冲进了他的身体，那原本已经灌满了灵力的经脉再也无法承受，寸寸碎裂。
妖小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戒备地看着已经一动不动的月妖，握紧了拳头，愤愤地问道：“为什么要那么做？”
月妖笑了，笑得开心，他虽然无法抬手，但却动了动嘴唇，一股血沫流了出来，却并不妨碍他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那个声音微弱到只有妖小狐和他自己能听到：“因为，有人想要你，要最强大的你！”
妖小狐一愣，但却毫不犹豫地抡起了拳头，“你给我去死！”
月妖轰然倒地，结束了自己罪恶的一生，而随着他的倒地，那些”荫尸”的动作也戛然而止，停顿了片刻之后，也轰然倒地。
妖小狐不敢停留，转身一个一个拽开压在张岩身上的”荫尸”，已经昏迷不醒的张岩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只有脸上还带着笑容，那是欣慰的笑，在他晕倒前，他终于看到了妖小狐出手了。
“师傅，师傅！”看到满身是血，衣服都已经被撕破了的张岩，之前的种种不满早已烟消云散，妖小狐忍不住痛哭出声，她没必要也没理由责怪他，因为作为退魔人，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就算他曾置她的安危于不顾，那也是有原因的。
“师傅，你千万不能死啊！”妖小狐一把将张岩抱在怀里，可刚刚已经体力严重透支的她又怎么能抱得动体重130的张岩呢，脚下一晃，两个人如滚地葫芦一般跌倒在地，这一摔让昏迷中的张岩醒了过来，嗯哼一声痛哼了出来。
妖小狐赶忙爬过去，“师傅，师傅！”
“小狐！”张岩努力睁开自己的双眼，只说出一句话，就呕出了大口的鲜血。
“师傅，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我现在送你去医院！”妖小狐伸手擦去他嘴角的血，但转瞬就被他嘴角流出的血重新污染，“师傅，师傅！”
“傻丫头，我们就在医院啊！”张岩怜爱地看着她，抬手想要抚摸她的脸，可努力了几次却都没有成功。
妖小狐见状赶忙抓住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这时候她已经忘了自己是晕血的了，“师傅，你会没事的，相信我，你一定会没事的！”
“丫头！”张岩艰难地说道，“我要死了，师傅对不起你！”
“不不，师傅你不会死的，你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死的！”妖小狐急急地擦着他嘴角不断涌出的血，抽泣着说道。
“师傅什么都没有教过你，以后的路，你要自己摸索着走了！”张岩笑了，笑的很凄凉，“退魔人或许并不适合你，你要是不爱做，就不要做了，做回普通人，找个普通的工作，好好地活着！”
“不！”妖小狐流着泪摇着头，“不，我不要，师傅，我要你好好活着，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我们要结婚，对，我们要结婚，我们要生个龙凤胎，将来让他们都成为退魔人，好不好师傅？好不好？你看我们的未来多美好，不要死啊师傅！”
妖小狐痛哭流涕，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张岩对她的爱意呢？她见识过的男人多了，但没有一个是像他这样，当所有人都假装纯洁的时候，他只有假装不纯洁，但他对别人都轻佻的时候，对她却总有着几分刻意的尊重。
“真的么？”张岩开心地笑了，“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可是，真的不行了，小狐，对不起！”
当远方的警笛渐鸣渐近的时候，妖小狐手中抓着的那只手也渐渐垂落了下去，失去了力气。
“不——”幽暗的地下室里，传出了妖小狐撕心裂肺的痛哭，一旁的妖小猫用力蹭着张岩的胸，喵呜喵呜地叫着，但她们共同关心的那个人，已经没有了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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