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高尔基体（5）

    次日清早，迷迷糊糊里的苏廿，被五点来钟的信息彻底唤醒。摩挲着抓到475度的眼镜片，翻身起了床。她一向睡得不踏实，更不用提恃有贪睡恋床的“好”习惯了，那不过是20几年前在她生命中短暂闪现过的奢侈品罢了。

    初秋的古城，寅时六刻天已大亮。苏廿起身先去母亲房间检查了下，轻旋把手，看双亲都还沉沉睡着，屋子里没什么大的响动，就带上门，移步去了洗漱间。清水拍面，篦梳盘发，一分半钟磨牙冲水，把自己打理完毕，过到北厨，推合双扇门，准备烧水煮饭。等沸的过程，先瞅了一眼手机银屏，确定是谭秋平的信息后，就没急着回复，不是因为不重要，而是谭家的事情，需要好好思量下。

    冰箱里盛放着的，是苏廿每天晚间，与父亲包备的素馅小混沌，因为三口人胃肠都不舒坦，有不同程度的慢性萎缩性胃炎，所以，平日里的饮食，多以新鲜清淡为主。母亲的主治医生告知苏廿，虽然病情不容乐观，但是，还是要想办法给母亲改善生活，即便不能食盐，偶尔还是要见点儿荤腥儿的，生命体的重要组成部件之一就是蛋白质，没有相应营养的摄取，更是没有办法回拾健康的。遵从医嘱，苏廿每次都会在给母亲分煮的小混沌里添上一星半点的荤碎，有时是无骨的沙巴鱼，有时是撕下的胸上鸡。这个时候的母亲，是最需要陪伴和抚料的，即便苏廿知道，母亲明里暗里地把坚强贴在了心上，不愿侵扰苏廿的工作生活，也不想给年迈的陪伴儿画添无章。

    刚从冷冻室里取出的食材，是可以放在微波炉里快速解冻的，但，苏廿还是习惯于让食物在自然流淌的时间里慢慢苏醒。虽然胞兄和云淼都说过，尝不出区别来，但苏廿还是觉得，两种条件构造出来的成品是不一样的。等候的时间里，苏廿灌好了热水瓶，又给母亲可能要用到的发热靠垫通了电。双亲的起床时间通常是六点，这是退休后的惯常作息时间，苏廿想起上学时候，母亲管着一家老小的衣食住行，总是过了子时才将将安歇下来，次日，不到寅时六刻就起身给家人备早餐，去学校查早操，复复反反无穷尽，胞兄和苏廿也因此没有一日是空着肚子上学校的。孩子们由衷地感谢辛劳的母亲养喂出来的好底子，在往后学业事业生活的激荡里，没有发生过实际意义上的掉链子事件。近期拼智商，中期凭毅力，远期靠身体，是寸草春晖为孩子蓄积起的力量，也是任劳任怨被反噬的渊薮。

    收拾停当，尚有闲余，苏廿估摸着谭云二人已经在通勤的路上了。云淼她是了解的，虽然性情爽利，时有豪情外溢，出言有时伴生哈士奇，但秉性纯良，豁然慷慨，能调控气氛，是聚会的张罗大户与纽带桥梁。虽偶发乖张，但从信守时始终是云淼坚持着的习惯与原则。这方面，谭秋平与其并驾齐驱，常年雷打不动五点起床，往往，在单位规定的八点档正式上班周期开始前，他俩就完成了跑步锻炼、换装拾掇、计划安排等一系列班前工作，偶尔，还能将进阶中的业余爱好推升几分。所以，早间的那条消息，一定是谭秋平发来的。虽然同处车马骈阗的俞城，但在谭云二人的世界里，几乎没有发生过堵车史实。他俩就像是君士坦丁堡城墙侧壁上的凯尔卡门一样，独特而重要的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