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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溶酶体们(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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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老师不是曾经说过那么两句,非常有朴素哲学思想底蕴的律言吗?苏廿当下也不仅仅只是将这些金句,匆匆记录在了笔记簿的内封页上这么简单,她是把这些前人之鉴,深深地札记在了心底的。关于如何在遇事时,瞬间恢复理智的有效办法,老师当场给出的建议是,寻找一种可控能力范围下的“疯狂”状态,比如,他自己就选择了在单人隔间里放肆击打室内网球的方法。

    金老师乐乐呵呵地说着他自己的锦囊妙计时,苏廿脑海里浮现出的,是超级有画面感的韩剧里那些冷面腹黑的高富帅们,为情所困时的封闭式癫狂模样,不由得咯咯笑出了声。印象中,这不加掩饰、未受制控的笑声,很是魔幻,以至于小半个班级,都被感染到了。苏廿回神儿收声时,一不小心带出了猪崽样儿的哼哼尾音,直接炸爆了大半个班。金老师自然也是注意到了的,课间,他刻意主动地走过来与苏廿谈聊了一小会儿。苏廿起初是有些紧张与不安的,末了,发现老师非但没有怪责,还很温雅地留写了办公邮箱与电话号码,方便她这个“活跃分子”随时随地沟通交流,苏廿当下就从心里由衷地发出了钦服的感慨,所谓大家,当如是啊。

    在大智大儒们潜移默化的影响下,苏廿也淘练出了凡事不惊不乍的性子。与金老师一样,她也摸索到了一套抗抵不良情绪以及不佳境遇时的自家拳路,疯狂学习考证、暴走3万步、尽数列举自己个儿优势以及笔耕不辍积累“历劫”素材等招式不同的苏派绝学。说实话,就苏廿的亲身体验而言,一般情况下,自修的效果还是相当不错的。但也有一桩外例,就是面对将小酒牵扯其中的聂家纷扰时,就算是打出了苏式九段组合拳,大体上,也将会是些杯水车薪、无济于事的结果罢了。

    苏廿入职新单位的前半年,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可控范围之内。白露出生的小酒,隔年才到入园的时月,大部分时间都是需要有人从旁看护着的,聂家老太太也很“诚信”地践行着最初的诺言,从她这边接手了90%顾看小酒的任务与责权,苏廿很是感激。之所以说作了90%,是因为身为妈妈的苏廿,没好意思也不忍心将全部重任甩扔给老人。只要是班下赶回8号院时,孩子还没有入睡,苏廿就会立刻放下手边的一切活计,换替下老人,专司起陪护之责。

    这个时段,通常的,聂符远尚未归家,他有时会加班,有时是倒班,有时就去俞城的核心区待友会客。老人会在换岗后,与孩子爷爷一同外出溜溜弯。同时段里,苏廿一个人先是随陪着小酒,嬉闹上那么一阵子,然后就放听着早些时候她为儿子精心投资挑选出的贝瓦宝贝中英文系列的音乐与故事,给小酒窸窸窣窣地磨磨耳朵。常常,还没有等到孩子彻底安顿歇息下来的时候,单位的工作群就会频频发来需要对接的新活旧账,苏廿一边快速思考计算估量并回复着可能的完成时间,一边不忘盯瞅着小酒嘴里手上叨叨拿捏着的各类物件,以免一不留神发生某些不必要的意外什么的。待哄睡了娃娃,给孩子铺盖上软硬暖凉合适的被盖,苏廿就缓缓地调暗了卧室的灯光,轻手轻脚地来至厅堂,开始了一段噼里啪啦地快节奏生活重奏曲。她先是把从里间里带将出来的、白间里小酒祸祸脏了的衣裤啥的,投淘到盥洗间的专用盆具里浸泡着,再回身将大桌上的残羹冷炙拾掇停当,该装盒的装盒,该蒙膜的蒙膜,该处理的处理,该喂花生的就喂了花生。

    花生是苏聂二人扯证当天,聂符远从梨园带送给苏廿的一只品色正宗的拉布拉多。因为早几个月两人交往时,苏廿有说过,她最喜欢络心城的两部电影,一部是《忠犬八公》,另一部叫作《导盲犬小Q》,她曾经告诉聂符远,如果将来有那么一天,能有得时间照看小动物,那么,首选的就会是拉拉或者秋田。彼时的聂符远对苏廿还算是用心的,除了主动承诺下婚假要一起去往桑格市布拉宫的事项外,还在苏廿完全不了解的情况下,带回了一只花生。苏廿开心极了,抱着小花生不松手,而当时刚刚满了三个月的小拉拉,像是通了人性似的,在苏廿往来出租屋的卧室、厨房与洗浴室时,总是一颠一颠地晃悠着跟前跟后的,还在她蹲马桶时,匍匐在苏廿的脚面上,眯着眼睛,久久不愿离开。大概是舒舒服服地睡熟了的吧,她微微地笑着、看着、想着。

    苏廿在投喂花生时,总是喜欢抚摸着他毛茸茸的大耳朵,花生也从来不会与自己个儿的女主人着急上火。苏廿记得,很多朋友,甚至老人都不止一次地提醒过她,无论平时与狗狗有多亲密,在他进食的时候,都不要随便触碰他,因为狗脸就是狗脸,护食翻生起来,毫不留情。但她的花生没有与她恼火过,一次也没有。打从拉拉来到小屋的那天开始,聂符远因为在研究院的北区上班,所以,中午是没有办法回屋照看花生的,而苏廿在本部出工,赁住的出租屋又离着单位比较近,与院区定时开放着的大北门,仅隔着一条马路,所以,就自然担负起了给花生递送餐食的重任。于苏廿自己,也是心甘情愿的。

    从前一个人的日子里,苏廿虽然晚间总是从研究院的外卖窗口,打了折箩将就着,但午间,还是会选择与师父、同事们一起去往职工食堂进餐的。这样做的原因,当然既不是怕过量花费,也不是欲想着要与大家插科打诨地天马行空凑近乎,而是因为白间里的外带餐食,份量上直抵得了一位成年男子的实诚用量,苏廿着实是吃不下的,为了避免浪费,就选择了可以自行择量而取的堂食方式。有了花生后,苏廿第一时间就毫不犹豫地改选了,每日从外带窗口打得最简单、最快捷午餐的方式,自己吃一部分,给怀里身体还有些尚显孱弱的花生,喂上另外一小部分。花生也倒乖巧,不喂食的时候,就摇晃着小尾巴安静地等待着,从不和主人争抢。

    花生的狗牌上,写的是苏花生的名讳。有的时候,苏廿觉得,这只拉拉像极了她的性子,不到万不得已,从不喜矫情生气,也不愿得没来由地惹事拱火,吃食上,又非常不像是一只“优良血统”的狗子,投喂什么,都是一副来者不拒的模样,也未见得浪费过一粒粮食。记得院8狗协的老陈叔,曾经呵呵笑着问询过苏廿,花生每顿剩多少啊?一般不爱吃什么呢?苏廿歪着脑袋想了许久,最后的答案是,陈叔,我不知道啊,好像没有吧。老陈叔摸拍着花生的大脑袋壳子念叨着,是条好狗啊。

    带着对小酒与花生的无限依恋,苏廿忙叨完锅碗碟筷以及早已淘妥的衣裤鞋袜,就紧赶着窝去了6平米的小隔间里,急急匆匆打开呼唤了她很久的电子文档,把自己生投进了不眠不休集中加班的斗兽场里。通常,这个时段会延续到零点,甚至更晚些时候,而刘科长与茜大姐们,也都往往静静地守候在连线的另一端,等候着成品的及时呈递与报送。至于对方具体是以什么样的方式等待着,有没有先睡上一觉再来监工查收,苏廿就不得而知了,这些个情况,也不是她一介小喽啰兵种能够随意置喙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