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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袖里吞金

    由兆盛曾经见识过刘买头算账,那还是在由兆盛刚刚当上学徒不久。有一回贺叔来送茧,一筐一筐的蚕茧儿过完称,账房小王先生开始合计总数,等王先生那边的数合出来了,刘买头这边的数也算出来了。小王先生还跟刘买头开玩笑说道:“得了!既然刘买头合出来的数跟我一样,我也就省得再验算一遍了,刘买头,您这手儿可真高明!”

    刘买头脸上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嘴里却跟小王先生说道:“欸呦!是我多嘴了,小王先生您别听我瞎说,您还是再验算一遍吧。”

    当时由兆盛听不明白二人话中的含义,只是看刘买头自始至终就那么抱着双手往那一站,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就能把那么多数算的一点不差,还以为刘买头是最强大脑呢。

    到了晚上的时候,由兆盛跟师父卢把头闲聊天,说起来刘买头如何如之何,卢把头才不屑的告诉由兆盛说:“切!你小子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他老刘也就蒙蒙你这样儿的毛孩子。我告诉你吧,老刘算账,用的是‘袖里吞金’的手法儿!你看没看见老刘算账的时候是俩手揣在袖子里的?其实他那是在袖子里数手指头呢!你还以为他有什么了不起的呐?学着点吧小子,你不知道还多着呢!”

    常跟刘买头打交道的人都知道,刘买头有一手绝活叫“袖里吞金”。起初由兆盛不知道,可是把兆盛蒙的不善。后来卢把头一语道破玄机,由兆盛才恍然大悟。

    卢把头不服气刘买头,那是因为卢把头自己也有“一把抓”的绝活,而且二人虽然都在“三合永”这一口大锅里吃饭,可是谁也碍不着谁。

    可由兆盛对刘买头这一手“袖里吞金”的绝技却是羡慕无比,如今刘买头愿意将这门绝技传授给他,兆盛自然是欣喜万分,连忙起身向刘买头鞠躬致谢。

    “袖里吞金”是什么呢?不怕各位见笑,刚一听到这个词的时候,我首先联想到的是妙手空空的绝技。实际上,“袖里吞金”是一则速算的法门,它是结合了数理易学的理论精髓,用手指来模拟珠算的一种手算技巧。猛的一看,有点像算命先生掐指一算。

    “袖里吞金”又称“一掌金”是中国古代秦晋一带的商人所创,以便于在没有计算工具的时候方便运算。因为古代人穿的衣服袖子肥大,可以遮住正在算数的双手,所以就给这种运算技巧起了“袖里吞金”或是“一掌金”这样寓意着财富的名称。

    据说熟练的掌握“袖里吞金”的运算技巧以后,其运算时间和准确率可以完胜现代计算工具,且其运算时被衣袖遮挡而使它不被外人所见,还赋予了它一定的神秘性。

    现在网上有一些关于“袖里吞金”的描述说,因这门绝技不会轻易外传,现在已经濒临失传。其实并非如此,至少我认识的人中就有两位善此绝技。至于网上的那些说法,我理解为当一件事物显现出巨大商机的时候,自然就会有人借势炒作。

    这次刘买头请由兆盛吃饭,是真心向兆盛表示感谢,而且有心把“袖里吞金”传授给兆盛作为补偿。刘买头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事后由兆盛没有咬着刘买头不撒嘴,保全了刘买头的颜面。倘若这件事闹大了,最终的结果不单是刘买头自动请辞那么简单,恐怕他以后在这个圈子里都混不下去了。

    询问由兆盛上打租收茧儿的事,也是刘买头对由兆盛的一个试探。见由兆盛依旧对他恭敬有加,还毫不避讳的把上打租的事情讲给他听,刘买头更是认定由兆盛这个人品质不坏,并非是两面三刀的小人,于是就将这份口诀传给了由兆盛。

    经过了这件事,由兆盛和刘买头彻底的化干戈为玉帛,两个人还结成了忘年交。

    有人说了,你这明显是编故事了,那么大的疙瘩是说解开就能解开的吗?老刘头儿疯啦?悬一悬让他由兆盛给挤兑走人,就算不恨他由兆盛恨得牙痒痒,也不能撂爪儿就忘吧?还把自己的绝技传给他?

    其实,这件事情的背后另有推手。这个人是谁呢?他就是“三合永”的东家——孙大老板!

    刘买头和由兆盛打赌的事情,在丝厂内外早已传的沸沸扬扬,就连很多同行都有所耳闻,不少人都在关注这件事的结果。但是在孙大老板的斡旋之下,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对外宣称的结果是二人打了个平手。

    为什么孙大老板要这么说呢?这就是孙大老板的高明之处了。

    其实严格的说,由兆盛和刘买头打赌这件事,谁输谁赢根本就没有办法界定。由兆盛负责的区域大,收茧的数量自然就多,成本分摊下来就要小。然而质量上,也没比刘买头高出甚多。可是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由兆盛在手法上略高一筹。

    刘买头在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朋友挺多、仇人也不少。打赌输了不可耻,耍臭无赖就无耻了,再加上有人嘴一歪歪,就把事情夸大了。到了这个份上,刘买头只能认栽了。

    那么作为孙大老板来说,两个外柜斗法是他喜闻乐见的事情,但要真是因为这件事挤兑走了其中一个人,东家是绝对不会允许的。因为不管谁走人,人家都会说这样的东家不地道。

    身为东家,放任两个外柜打赌不管不说,人家请辞你就准啦?刘买头给你干了半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由买头给你收茧儿,天天在钻山沟子,省吃俭用,真要是打赌输了你就让他走人啦?这不就是典型的卸磨杀驴吗?没准还有人说孙大老板是幕后黑手呢!

    孙大老板既然不能当幕后黑手,那就只能当幕后推手。

    怎么推呢?

    那天刘买头去找孙大老板请辞,跟孙大老板说:“东家,我是来跟您请辞的!”

    孙大老板把脸往下一撂说道:“请辞?我说老刘,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东家,这回打赌,我老刘认输了!”

    “怎么就认输了呢,谁说你输了?”

    “东家,我老刘还有自知之明,这回我算是栽了!”

    “栽了?栽了就栽了!可是栽了你也用不着请辞啊?你要是撂挑子走人了,你那一摊子事怎么办?人家二爷能把挑子撂给兆盛,你老刘撂给谁?你侄子刘三儿?”

    “东家,您就别提我那个不成器的侄子了,您要是这么说,我就更没脸在这干了!”

    “行了老刘,什么输了赢了的,那都是玩笑话,一说一过儿,谁还能当真不成。”

    “东家,我老刘既然赌了,那就愿赌服输!人有脸、树有皮,我也活了这么大岁数了,不能让一个小辈儿戳我脊梁骨。”

    “老刘啊老刘,谁戳你脊梁骨了?兆胜戳你脊梁骨啦!他逼你来的?你这是跟谁赌气呢?你是跟兆胜赌气还是跟我赌气呢?你要是辞了,你让外人怎么看我这个东家?”

    “东家,我……”

    “老刘啊老刘,不是我说你,你也一大把年纪了,怎么做事还这么冲动呢?你说你跟一个小辈儿较的什么劲?兆胜是二爷一力举荐的人,一开始的时候,我对他也不太放心,怕他年轻,不能胜任外柜的工作,可是如今呢?你自己看看!要我说你栽的不冤!老刘啊,你说你在这行儿里干了多少年了?人家兆胜才干了几年?”

    “东家,您说的对,我输得不冤,兆胜那小子有股子冲劲儿,我老刘心服口服。”

    “诶~~~这就对了!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说兆胜收茧的费用高、挑费大,我知道你也是为了咱们丝厂着想。可是你知不知道,头年的事儿,那都是二爷临走之前给他安排好的,后来我也从二爷那儿证实了。可是今年收茧,全是兆胜自己干的,虽然我给他出了不少注意,但他也是实打实的凭着自己的能力干出来的。”

    “这……诶呀!东家,我老刘真是惭愧啊,悔不该当初……我、东家,您还是让我辞了吧,这以后、这、这、您让我这张老脸可往哪放啊!”

    “老刘啊,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呢?就连跟兆胜打赌也是因为你想不开!你要是辞了,不但陷我于不义,还把你自己也搭进去了。你说你拉家带口的,要是真辞了工你一家子吃什么?算了吧,兆胜是个厚道人,回头我给你们俩说和说和。对外呢,就说你们俩打了个平手。外人我不敢保证,厂子里谁要是敢说三道四,那我就真该辞了他了,特别是你那个侄子!”

    “东家,我这个……我、那个……”

    “行啦老刘!别这个那个啦!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你也别往心里去了!不过话说回来了,这件事你确实做的有点过了,兆胜那边虽然有我去安抚,但是你多少也得拿出点诚意来,怎么办呢?嗯……我看这样吧,兆胜那小子好学,你就把你拿手儿的东西传给他一招半式的也就算补偿了。你信不信,从今以后,兆胜那小子不但不会怪你,反而还会感激你!另外,你那个侄子刘三儿,决计是不能留在厂里了,这次的事儿,要不是他在背地里挑唆,你老刘也不至于犯这个糊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