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苏醒(1)
广慈医院。
刘广卿提着水果，走进广慈医院的大门，迎面走来一个小护士，看到刘处长提着水果来到医院，立马上前去打招呼，“刘处长，您是来看杨护士长的吗？”
“小胡，你好，我不是来看杨小姐的，我是来看我们处的小周和小王的。”刘广卿很有礼貌地回应。
“您看我这记性，我们杨护士长被派往苏州学习去了。前些天刚走，今天还没回来呢。”
“嗯，是的。能麻烦你告诉我，我们处的小周和小王在哪个病房吗？”刘广卿语气柔和地问道。
“在201病房。”
“好的，谢谢你！小胡！”
“不客气！”
刘广卿径直走向病房，看到了守在病房门口的二处弟兄，简单地询问了下周王二人的情况，轻声地推开了房门，将水果放置在病床旁的床头柜上，正准备找个椅子坐下，就看见周弈成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醒了。
周弈成看到刘广卿立马叫了声处长，刘广卿示意周弈成不要着急起身，周弈成在刘广卿的搀扶下，慢慢将沉重的身体拖了起来。
还未来得及等刘广卿开口，周奕成便率先脱口而出，“处长，弈成无能，害得众弟兄死的死，伤的伤。请您责罚！”
“傻小子，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和局座也都很难受，可毕竟现场局势瞬息万变，你又怎么能确保你一定能护住所有人。非你之过，切莫过分苛责自己。”
“处长，还是请您降罪于我吧，是弈成失察，才会落得如此下场，若是我在郄处长身边，我必然能保护好我这帮兄弟，那结局肯定会不一样。”
“我明白你此刻的心情，换做是我，我定然也接受不了，但这已成定局，你我都已无能为力。即便是我在场，也很难保兄弟们无虞。你的老师让我告诉你，切勿过分伤心，愁坏了身体，逝者已逝，生者坚强！党国尚需汝辈奋发而图强！与君共勉。”
周弈成强忍着眼泪说道，“感谢老师和处座的关心，弈成定当铭记恩师教诲，不辜负党国和恩师的栽培。我会永远记得他们！有朝一日，我定会为弟兄们报这血海深仇！”
“如若他朝有机会，你想报仇，我绝不阻拦。但是现在，郄卫国立下大功，又诚心投诚，而咱局里以往的作风，对于这种归降立功之人，都是会善待之甚至委以重任。不出意外，郄卫国也不会是个例外。这件事你暂且放一放，安心养伤，等你们伤好了，还得重整旗鼓，切莫胡思乱想。”
“弈成明白。”
“伤怎么样？”
“医生说是一时急火攻心导致的，没什么大碍。”
“没什么大碍就好，毅文呢？“
“阿文他左肩受了枪伤，失血过多，刚做完手术，目前虽是已无性命之忧，但仍需休养一段时日。”
“好，都没大碍就好，让他好好休养生息一番，等他醒来打电话到我办公室告诉我一下。”刘广卿看着躺在右边病床昏迷不醒的王毅文，心疼地对周弈成说道。
“好的，处长。”
“行吧，那你们就先休息，局座还交代我去打点好弟兄们的后事。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处座，我能随您一块去吗？”
刘广卿正准备起身，听到这句话，顿了一下。
“处座，我身上没伤，不碍事的，我想去送送弟兄们。”周奕成看出了刘广卿的顾虑，非常斩钉截铁地说道。
刘广卿扶了扶帽子表示同意，周弈成起身换下病服，刘广卿叮嘱了门口守卫的弟兄守着王毅文，并让他们等王毅文醒来之后，立马给处里回个电话，让处里值班的人转达。随后二人便开车同往，来到了东郊的一片小树林。
这片林子，位于川沙镇的东边，从广慈医院开车过去也得将近两小时。这块宝地是他们特地选来埋葬死人的，据说当年选这块地址的时候，还请当时上海最著名的风水大师看过，因此地挡风避雨，阳光充足，西北方群山绵延，这在当时的上海是不多见的，是个风水极佳的地方，所以最终便敲定此地。这块宝地曾经葬下了很多的共党，有知道名字的，也有都不知道名字，只有冷冰冰的代号的，还有局里死去的弟兄。瞿恪之当年一手创建特调局时曾定下规矩，党派之争不能殃及死去的亡魂，死去的共党也要厚葬，条件允许的话，查出他们的真实姓名，找到并抚恤好他们的家人。因为，在他的认知里，大家都是血肉同胞，只是立场不同，各为其主，无论输赢成败，他们也都是民族的英雄，都是在为脚下的这片土地抛洒热血。当然还有一个原因，若是有一天自己终究也将死在这场硝烟弥漫的斗争当中，他将毫不犹豫地为自己挑下一块空地，把自己亲手埋葬在这个地方。而这个规矩的执行者，正是行动处二处处长兼代总务处处长刘广卿。因为他是瞿恪之最信任的人。
刘广卿在一旁一边发呆一边喝酒，周弈成指挥着二处的人忙着将运来的尸体一一下葬。他看见弟兄们往下卸尸体的时候，无不为之动容，五十多具尸体，五十多个遇难的同志，整整装了两辆大卡车，就这样在他面前一一被扔进挖好的土坑里下葬，刘广卿心里充斥着说不出的滋味与无法言语的痛苦，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因为他知道，作为一个隐藏在敌后工作的情报工作者，每天他身边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需要把自己伪装成和他们一样麻木不仁的国民党特务，也要把他自己变成一个在自己的党内都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国民党军事情报特别调查局二处处长，这样便于他的隐蔽和伪装。他不能将自己的缺点暴露给在场的敌人，更不能将自己的破绽公之于暗处的眼睛。想到这刘广卿默默地点上了根香烟，用烟酒来麻木自己，也时刻警醒着自己。
不多久下葬完毕，刘广卿率着众人站在弟兄们墓前悼念、沉思。众人的表情都很凝重，一言不发，刘广卿拿起自己的酒瓶，将剩余的酒倒在地上，划了一个圈，以祭奠牺牲的弟兄，当然也包括死去的共党，让亡灵们得以安息。
这一幕正好被刚刚到来的许恩霖给看见了。“臭小子，你这可是亲共行为啊。”
“你怎么来了？”刘广卿屏退了周围的人一脸傻笑地解释道，“这哪是什么亲共行为，局座先前就定了下规矩，让我厚葬这些共党，今天还特意说了一下，那我只能照办咯。只是刚刚想到处里这些牺牲的兄弟，不免有些感慨物是人非，一时间竟恍了神。”
“我知道你小子肯定是受命于局长，可是这局里现如今未必太平，你凡事都留个心眼，我只是给你提个醒，当心着点。”
“那得多谢你许大帅的好意了。”刘广卿边说边陪笑。“不过你这后半句话作何解，何出此言？”
“臭小子，只当我是给你提个醒，你多留心便是，哪那么多问题。”
“老许你可真是生了一张好嘴，伶牙俐齿，守口如瓶。”
“你就别讥讽我了，我这是职业习惯，毕竟我是做情报工作的，哪能像老浦一样，一张嘴不是口不择言，便是胡吃海喝。稍微理解理解。”
“理解，理解。”
”那你许帅什么时候这般空闲，大老远跑到这荒郊野岭，难道就是为了专程来挖苦我一番不成。”
许恩霖听罢，故作生气道。“你个臭小子，我这专程跑来自然不是为了挖苦你，而是过来给你提个醒。你也不必激我，这招对付对付老浦管用，我许某人可不吃你这一套。”
“那难不成是我误会许帅你咯，那我可就真是千古罪人，小厮这厢向许大人赔礼了，您许大人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一般见识。”
“既然你这么识趣，本大人姑且就放你一马，顺带给你提个醒。你应该知道了吧，就苏南彦抓回来的那个什么国，上午拔掉了一个共党地下组织的重要据点，立了大功。局长一向都是优待诚心归降的人，这次他给咱局里送了这么一份大礼，局长恐有意提拔他。你说他一个共党的投诚分子，是真投诚，还是假投诚想伪装进咱们局做共党的眼线。”
“这我哪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懒散惯了，这二处处长的职位还是老瞿当年硬塞给我的，我最喜欢的还是总务处，你看我现在这代总务处处长，弄得我整天忙前忙后的，我哪还有什么时间去分辨什么国投诚的真假。况且，我也是真的分辨不出个一二三。”
“根据我以往跟共党交手的经验，共党应该不会如此行事，设这么大一个套，就为了等我们往里钻，这牺牲也太大了，四五十条人命呢。但也不排除共党破釜沉舟，那这个投诚者的动机便值得怀疑了。”
“你再继续说下去，非把我绕糊涂了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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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广卿提着水果，走进广慈医院的大门，迎面走来一个小护士，看到刘处长提着水果来到医院，立马上前去打招呼，“刘处长，您是来看杨护士长的吗？”
“小胡，你好，我不是来看杨小姐的，我是来看我们处的小周和小王的。”刘广卿很有礼貌地回应。
“您看我这记性，我们杨护士长被派往苏州学习去了。前些天刚走，今天还没回来呢。”
“嗯，是的。能麻烦你告诉我，我们处的小周和小王在哪个病房吗？”刘广卿语气柔和地问道。
“在201病房。”
“好的，谢谢你！小胡！”
“不客气！”
刘广卿径直走向病房，看到了守在病房门口的二处弟兄，简单地询问了下周王二人的情况，轻声地推开了房门，将水果放置在病床旁的床头柜上，正准备找个椅子坐下，就看见周弈成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醒了。
周弈成看到刘广卿立马叫了声处长，刘广卿示意周弈成不要着急起身，周弈成在刘广卿的搀扶下，慢慢将沉重的身体拖了起来。
还未来得及等刘广卿开口，周奕成便率先脱口而出，“处长，弈成无能，害得众弟兄死的死，伤的伤。请您责罚！”
“傻小子，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和局座也都很难受，可毕竟现场局势瞬息万变，你又怎么能确保你一定能护住所有人。非你之过，切莫过分苛责自己。”
“处长，还是请您降罪于我吧，是弈成失察，才会落得如此下场，若是我在郄处长身边，我必然能保护好我这帮兄弟，那结局肯定会不一样。”
“我明白你此刻的心情，换做是我，我定然也接受不了，但这已成定局，你我都已无能为力。即便是我在场，也很难保兄弟们无虞。你的老师让我告诉你，切勿过分伤心，愁坏了身体，逝者已逝，生者坚强！党国尚需汝辈奋发而图强！与君共勉。”
周弈成强忍着眼泪说道，“感谢老师和处座的关心，弈成定当铭记恩师教诲，不辜负党国和恩师的栽培。我会永远记得他们！有朝一日，我定会为弟兄们报这血海深仇！”
“如若他朝有机会，你想报仇，我绝不阻拦。但是现在，郄卫国立下大功，又诚心投诚，而咱局里以往的作风，对于这种归降立功之人，都是会善待之甚至委以重任。不出意外，郄卫国也不会是个例外。这件事你暂且放一放，安心养伤，等你们伤好了，还得重整旗鼓，切莫胡思乱想。”
“弈成明白。”
“伤怎么样？”
“医生说是一时急火攻心导致的，没什么大碍。”
“没什么大碍就好，毅文呢？“
“阿文他左肩受了枪伤，失血过多，刚做完手术，目前虽是已无性命之忧，但仍需休养一段时日。”
“好，都没大碍就好，让他好好休养生息一番，等他醒来打电话到我办公室告诉我一下。”刘广卿看着躺在右边病床昏迷不醒的王毅文，心疼地对周弈成说道。
“好的，处长。”
“行吧，那你们就先休息，局座还交代我去打点好弟兄们的后事。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处座，我能随您一块去吗？”
刘广卿正准备起身，听到这句话，顿了一下。
“处座，我身上没伤，不碍事的，我想去送送弟兄们。”周奕成看出了刘广卿的顾虑，非常斩钉截铁地说道。
刘广卿扶了扶帽子表示同意，周弈成起身换下病服，刘广卿叮嘱了门口守卫的弟兄守着王毅文，并让他们等王毅文醒来之后，立马给处里回个电话，让处里值班的人转达。随后二人便开车同往，来到了东郊的一片小树林。
这片林子，位于川沙镇的东边，从广慈医院开车过去也得将近两小时。这块宝地是他们特地选来埋葬死人的，据说当年选这块地址的时候，还请当时上海最著名的风水大师看过，因此地挡风避雨，阳光充足，西北方群山绵延，这在当时的上海是不多见的，是个风水极佳的地方，所以最终便敲定此地。这块宝地曾经葬下了很多的共党，有知道名字的，也有都不知道名字，只有冷冰冰的代号的，还有局里死去的弟兄。瞿恪之当年一手创建特调局时曾定下规矩，党派之争不能殃及死去的亡魂，死去的共党也要厚葬，条件允许的话，查出他们的真实姓名，找到并抚恤好他们的家人。因为，在他的认知里，大家都是血肉同胞，只是立场不同，各为其主，无论输赢成败，他们也都是民族的英雄，都是在为脚下的这片土地抛洒热血。当然还有一个原因，若是有一天自己终究也将死在这场硝烟弥漫的斗争当中，他将毫不犹豫地为自己挑下一块空地，把自己亲手埋葬在这个地方。而这个规矩的执行者，正是行动处二处处长兼代总务处处长刘广卿。因为他是瞿恪之最信任的人。
刘广卿在一旁一边发呆一边喝酒，周弈成指挥着二处的人忙着将运来的尸体一一下葬。他看见弟兄们往下卸尸体的时候，无不为之动容，五十多具尸体，五十多个遇难的同志，整整装了两辆大卡车，就这样在他面前一一被扔进挖好的土坑里下葬，刘广卿心里充斥着说不出的滋味与无法言语的痛苦，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因为他知道，作为一个隐藏在敌后工作的情报工作者，每天他身边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需要把自己伪装成和他们一样麻木不仁的国民党特务，也要把他自己变成一个在自己的党内都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国民党军事情报特别调查局二处处长，这样便于他的隐蔽和伪装。他不能将自己的缺点暴露给在场的敌人，更不能将自己的破绽公之于暗处的眼睛。想到这刘广卿默默地点上了根香烟，用烟酒来麻木自己，也时刻警醒着自己。
不多久下葬完毕，刘广卿率着众人站在弟兄们墓前悼念、沉思。众人的表情都很凝重，一言不发，刘广卿拿起自己的酒瓶，将剩余的酒倒在地上，划了一个圈，以祭奠牺牲的弟兄，当然也包括死去的共党，让亡灵们得以安息。
这一幕正好被刚刚到来的许恩霖给看见了。“臭小子，你这可是亲共行为啊。”
“你怎么来了？”刘广卿屏退了周围的人一脸傻笑地解释道，“这哪是什么亲共行为，局座先前就定了下规矩，让我厚葬这些共党，今天还特意说了一下，那我只能照办咯。只是刚刚想到处里这些牺牲的兄弟，不免有些感慨物是人非，一时间竟恍了神。”
“我知道你小子肯定是受命于局长，可是这局里现如今未必太平，你凡事都留个心眼，我只是给你提个醒，当心着点。”
“那得多谢你许大帅的好意了。”刘广卿边说边陪笑。“不过你这后半句话作何解，何出此言？”
“臭小子，只当我是给你提个醒，你多留心便是，哪那么多问题。”
“老许你可真是生了一张好嘴，伶牙俐齿，守口如瓶。”
“你就别讥讽我了，我这是职业习惯，毕竟我是做情报工作的，哪能像老浦一样，一张嘴不是口不择言，便是胡吃海喝。稍微理解理解。”
“理解，理解。”
”那你许帅什么时候这般空闲，大老远跑到这荒郊野岭，难道就是为了专程来挖苦我一番不成。”
许恩霖听罢，故作生气道。“你个臭小子，我这专程跑来自然不是为了挖苦你，而是过来给你提个醒。你也不必激我，这招对付对付老浦管用，我许某人可不吃你这一套。”
“那难不成是我误会许帅你咯，那我可就真是千古罪人，小厮这厢向许大人赔礼了，您许大人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一般见识。”
“既然你这么识趣，本大人姑且就放你一马，顺带给你提个醒。你应该知道了吧，就苏南彦抓回来的那个什么国，上午拔掉了一个共党地下组织的重要据点，立了大功。局长一向都是优待诚心归降的人，这次他给咱局里送了这么一份大礼，局长恐有意提拔他。你说他一个共党的投诚分子，是真投诚，还是假投诚想伪装进咱们局做共党的眼线。”
“这我哪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懒散惯了，这二处处长的职位还是老瞿当年硬塞给我的，我最喜欢的还是总务处，你看我现在这代总务处处长，弄得我整天忙前忙后的，我哪还有什么时间去分辨什么国投诚的真假。况且，我也是真的分辨不出个一二三。”
“根据我以往跟共党交手的经验，共党应该不会如此行事，设这么大一个套，就为了等我们往里钻，这牺牲也太大了，四五十条人命呢。但也不排除共党破釜沉舟，那这个投诚者的动机便值得怀疑了。”
“你再继续说下去，非把我绕糊涂了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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