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沉入倒影
视线低垂下去，好像是在俯身下蹲。
白色曲长发的少女定定地和自己对视着，那双小手十指相扣紧紧闭锁，仿佛在对抗着某种难言的压力。
“你叫什么？”
密斯克听到视界的主人开口，那是他异常熟悉的声线，带着毫无虚假的温柔。
少女似乎因为这个问题而减轻了压力，但她仍踌躇了片刻后才给出回答。
“希罗尔，”纤细的声线颤抖着，就好像置身冰窟，“希罗尔·奥赫维雅。”
“希罗尔·奥赫维雅？”
密斯克恍惚着惊醒，他的意识重新回归自己的身躯，入眼便是白亚脸上震惊的神色。
刚刚……那是什么？
灵界的微风吹拂着千塔学院的高楼，在渐渐昏暗的天幕下带来了些许清凉，也使得密斯克的意识更加清晰。
“你……为什么……”
白亚开口，却只在吐出这些似是而非的询问后自己陷入了沉默。
先驱们的全名在灵界网络上并不是什么难言的机密，但大部分异能者都没有足够的耐心和兴趣去了解先驱们的过往。
即使是那些械武姬们，大多也是在有需要的时候边查边说，而非闲暇时成体系的对那些历史进行学习。
密斯克在什么时候自己去查阅了那些先驱们的记载？
白亚只能想到这个合理的解释，他纵然对密斯克突然呼出某位先驱的全名而感到吃惊，但诚如之前所说……这些东西其实不是什么秘密，在灵界只要动动手指就能轻松快捷的进行查阅。
场面顿时冷了下来，站在小院前的两人都没有再度开口的打算。
白亚困于自己的思绪之中，而密斯克则对自己刚刚的幻视警觉着……他成为异能者时日尚浅，并不知晓这是否是某种异能者的“常识”——就像他们实际上不需要呼吸，也不需要摄取食物一样。
最终，他决定稳一手，向身为前辈的白亚询问。
“白……”
视界崩塌了。
他的话语刚刚出口，周遭的世界便仿佛被打碎的花瓶般破裂碎开，又好像油画被倾倒上了厚重的白，所有的色彩形体都遭到了彻底的覆盖与毁灭。
仅仅只是一个思绪的时间，密斯克尚未对先前的剧变做出应对，他便孤身一人置身于黑暗晦涩的虚无中，刺骨的冰凉带走了体内残存的温度，整个躯体都在虚空中变得迟钝……
在他崩溃之前，星星点点的星光开始于黑暗中浮现，无数璀璨的星云在天空中成型，直到最后，一轮巨大燃烧的白色恒星出现在他视野的远方，双方哪怕隔着数十个天文距离，但对如今的米斯克而言也可谓是距离他最近的天体。
不……不对。
他看到了那些环绕着这颗恒星的行星们。
屹立在虚空中的密斯克无法形容自己看到了怎样壮阔的景象，就好像一个宇宙在他面前逐渐生成，又好像某张性能陈旧的显卡在渐渐渲染着某些画面。
或者……一个古老的碎片正通过观察自己的断面来尝试复原曾经的幻象。
刚刚浮现的诡异想法令密斯克生了一身的冷汗，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又为何会在这里……但很快，他就不再需要思考这个问题。
漆黑的匕首刺穿了他的胸口将他高高托起，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却未能让密斯克感到疼痛，只是他的视界再度闪烁颤抖起来，像链接不稳定般的抖动着，跟老电视似的充斥着花白。
他失去了意识。
械王都。
将它比作某个城池实在不算恰当，这座灵界的统治枢纽比起城市更像是数座大小不一的高塔，其中最为宏伟的一座更是如同连接天地的巨柱一般。
那位“女王”便长居于此。
最后的先驱，最初的卡里特，亦是灵界的统治者。
或者说，灵界异能者们的统治者。
表情阴郁的女性端坐在齿轮交错打造的王座上，她的身躯带着异能者中极为异常的干瘦与纤细，那张骨削般冷冽的面庞上是厚重的黑眼圈，蓝宝石般的眼眸中也充斥着朦胧的混沌，不具光泽。
无数仿佛置于虚幻与现实之间的蓝色丝线从她的背脊中朝外扩张着，穿过构成椅背的齿轮间的空隙，接入不可见的虚无之中，如呼吸般的缓缓闪烁。
尽管从外观看来她浑身都透着强弩之末的气息，但在这处械王都、乃至整个灵界中，都无人质疑她的身为领袖的意志与撑起天幕的伟力。
“源核心”，阿珞玛·卡里特·布游。
现在，这位终末先驱的瞳孔突然清晰明亮起来，它缓缓移动着，仿佛在寻找着某个东西。
深邃的视线透过了械王都的钢铁墙壁，穿越了灵界层层叠叠的泥土碎石。
“……”
她无言地维持着自己的坐姿，伴着背后丝线骤然加剧的闪烁，庞大的数据和指令被上传至王都网络之中，向所有可能参与的械武姬下达了命令。
密斯克看到“自己”周身的光辉黯淡了下去，握着匕首的黑发男人站在“自己”的身后，带着惊惧又癫狂的疯狂神色注视着“他”身上辉光的明灭。
他“看”到有其余的、带着夺目辉光的身影从远方接近，看到在“他”倒下的地方爆发了异常短暂而激烈的对决，看到黑发男人的躯体被其余的辉光们撕裂。
他大口大口剧烈地喘息着，自莫名的梦境和环境中惊醒，注视着苍白的天花板。
……千塔学院的“医务室”，老熟人了。
发生了什么？
房间的大门被焦急的推开，仿佛一直在等着他醒来的白亚急匆匆地快步走来在病床边俯下身子，那双眼眸中的关切是如此的清晰和真实，足以让密斯克确认这是他原本所处的现实。
“你怎么了？”
白亚刚刚开口便有人紧跟着尚未关闭的房门进入病房，从她盔甲的色调来判断是一位“白姬”。
如果只是向同类们供能的话任何械武姬都可以做到，毕竟她们本质上都是“卡里特”，那些特定的格式称呼不过是根据她们身上的装甲和功能而进行的快捷有效的分类名称而已。
换句话说对异能者而言，每一位械武姬都是最好的医生。
现在，这位医生注释着密斯克，面色凝重，双眼中满是数据交互时闪烁的线条。
似乎从械武姬入门后的沉默中知晓了什么，白亚抬起头看向她，眼中满是希冀的神色。
但械武姬摇了摇头。
“很抱歉，乌木卡·密斯克先生。”
白姬诚恳地说道。
“我并不明白您身上发生了什么，也无法解决。”
在械武姬的视野中，躺在床上的那位乌木卡周身的能量在疯狂的塌缩暴涨着，那不断进行的“提炼”正在飞快地消耗着他的生命（能量总量），而她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在械王都的教导中，只要作为“卡里特”的她们能够为自己病重伤危的同伴们提供充足的能量，异能本身的自愈能力就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
而现在，很难说密斯克的能力究竟是在救他还是在将他推向火坑。
这种粗暴的精炼方式近乎于拔苗助长，异能者根本无法通过这种方式完成低阶向高阶的迈进，最后只能像试图照亮更多空间的蜡烛一样加速燃尽。
蜡烛是没办法和电灯媲美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在白亚呆滞的目光下白姬叹了口气，她抬手伸向密斯克，淡蓝色的虚幻丝线从她手中射出，没入密斯克的身体。
供能。
这看起来好像能改变密斯克的命运，但械武姬知道，这只是种错觉而已。
卡里特们的供能受到两个数值的影响，一是卡里特的供给极限，二是接收者的接受极限。
接受极限在大部分情况下和异能者的损耗效率成正比，例如奥拉们就能在卡里特的帮助下快速恢复战斗力，而奥蕾们可能需要花上三到四倍的时间才行。
乌木卡的接受极限远小于卡里特们的供给极限，换句话说现在站在这里的有再多的械武姬也没用——这位乌木卡身上诡异的精炼所产生的损耗要远大于他自己的接受极限，即使已经连通了供能也无法逆转他的命运。
“这或许能让你好受些。”
白姬说。
“但我也做不了更多的事了。”
“……谢谢。”
并非是痛苦，而是某种空洞的触感，从自己的脚尖开始一寸一寸向上方增长，逐渐浸没了心脏。
——异能者有心跳吗？
在密斯克尝试驱动自己迟钝的思维探求答案时，他听到了那个声音，富有节奏的跳动声被那怪异的感觉所浸染，在最后的、倔强而有力的跳动后彻底停息了动静。
那不是心跳，而是别的什么类似的东西。
密斯克来到了一片苍白的大地，呼啸的寒风夹杂着豆大的雪花，那轮本应极夜的天幕上却垂挂着一轮怪异的白色明月。
这里是南极？他并未看到那道环绕着亚伯拉罕的宏伟星环。
“很漂亮吧？这可是那位创世者的母星。”
有沙哑的声音响起，只是听着这个音色密斯克就能确定开口的绝对不是个好人。
他转过头，果不其然地看到了先前幻象中从背后捅他的那个黑发男人。
“……‘创世者’？”
“有史以来最早的异能者……这么说并不准确，毕竟异能者最早的历史都是那家伙自己记载的，他自己也没承认过自己是最早的异能者。”
黑发男人继续说着。
“不过我们都认为，正是因为他存在，其他的异能者们才会相继诞生。所以我们都叫他‘创世者’，他自己反倒是喜欢自称为‘探路者’。”
密斯克挑了挑眉。
“‘你们’？”
男人耸了耸肩。
“如果你历史学的不错的话你应该听说过我们，你们称呼我们为‘先驱’。”
密斯克……从未听说过这个称呼。
他成为异能者的时间为时尚短，连异能的种类都未了解齐全，更何谈这种“专业知识”。
见密斯克一副冷漠的样子男人大致猜到了他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他嘴角抽了抽，抬手调动着整个世界。
或者说，抬手调整着他们用来观察的“摄像头”。
一个男人……一个栗发的男人出现在了视野之中，他穿着兽皮缝制、打满补丁的衣服和厚厚的兽皮斗篷，背负着巨大的背包，撑着拐杖在积雪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着。
极点的风暴试图撼动他，却在撞上他周身隐隐绰绰的光弧后被融化，连他的头发都无法打湿。
“创世者？”
密斯克主动开口。
黑发男人颔首对他的疑惑给出了肯定的答复，紧接着脸色怪异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
他应该更慌乱些、更不知所措些才对，或是对目前诡异的状况和自己的意识被他人掌控而感到不安才对。
但密斯克很冷静，这个被他盯上并携带着“碎片”的意识出乎他预料的冷静。
密斯克皱着眉和他对视着，片刻后耸了耸肩开口。
“我能在这里战胜你吗？或者掌握主动权？”
“不能。”
“那我还不能开摆吗？反正什么都做不了。”
密斯克说。
“你能随意地把我拉入这个幻象，也能屏蔽械武姬的探查，而且你在刚才表现出了对这里绝对的掌控能力……所以我认为反抗是没必要的。”
“我不如趁着你现在还不打算做掉我顺便和你聊聊，起码死的晚一点。”
非常的有说服力。
黑发男人的嘴角第二次抽搐，对自己的威胁和压迫力产生了质疑。
他很想告诉这个无知却持有“碎片”的异能者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以及他过去的名号……但很显然，密斯克的无知让他尚未实行的计划提前落空，指不定到时候场面冷下来尴尬的还是自己。
其实现在已经够尴尬了。
黑发男人呼了口气，密斯克知道这是某种信号，这个未知的存在要动手了。
“我忽然觉得就此湮灭你的意识有些过于残忍，或许我应该把这段碎片中不断重复循环的世界留给你？又或者我该打开道窗户，能让你看到我如何使用你的身体？”
黑发男人刚刚酝酿起的情绪被密斯克的话语陡然打断，某人抱着“早晚都要死不如再作一点”的想法举手大声打断了他。
“等等，我的身体快死了啊！”
场面冷了下来。
“……我知道。”
片刻黑发男人面无表情地继续开口。
“那就是我干的，而且我打定了主意……”
他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说：“下地狱去吧！”
密斯克感到有什么东西缠绕住了自己的身体，冰冷刺骨的绳索套紧了他的脖颈。
是影子。
尽管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在位阶的绝对差距下他毫无反抗之力，只能感觉到那绞索越发收紧，从身上每一处被缠绕的地方都传达来了刻骨铭心的疼痛。
异能者不会窒息，这个人当然不是打算勒死自己。
他打算把自己绞碎。
自知无处求救的密斯克只能咬牙忍受着这一切，他并不知道这痛苦的遭遇会持续多久，也不知晓自己的意识会在多久后被绞得粉碎。
他痛苦地挣扎着，却无法撼动阴影一丝一毫。
“结束了。”
黑发男人侧身看着那道冰雪中不断跋涉的身影，嘴角开裂却强忍着笑意。
“一个安全无忧的世界，乌木卡，你……”
他的表情忽然顿住。
即使他谨慎的没有叫出那个姓名，但仅仅是姓氏便引起了某个早已死去多时的存在的关注。
原本正在行进的身影停顿了下来，缓缓直起身子，转动头颅。
那双本来因为漫长而困乏的旅行和逐渐绝望的意志变得灰暗的瞳孔一瞬间明亮起来，刺眼的光芒凝聚在他的双眸中，如同在极夜的地平线上点亮了一道贯穿地平线的灯塔。
“布莱克，”
碎片中的幻影，或者说“创世者”缓缓开口。
“我本已原谅了你。”
白色曲长发的少女定定地和自己对视着，那双小手十指相扣紧紧闭锁，仿佛在对抗着某种难言的压力。
“你叫什么？”
密斯克听到视界的主人开口，那是他异常熟悉的声线，带着毫无虚假的温柔。
少女似乎因为这个问题而减轻了压力，但她仍踌躇了片刻后才给出回答。
“希罗尔，”纤细的声线颤抖着，就好像置身冰窟，“希罗尔·奥赫维雅。”
“希罗尔·奥赫维雅？”
密斯克恍惚着惊醒，他的意识重新回归自己的身躯，入眼便是白亚脸上震惊的神色。
刚刚……那是什么？
灵界的微风吹拂着千塔学院的高楼，在渐渐昏暗的天幕下带来了些许清凉，也使得密斯克的意识更加清晰。
“你……为什么……”
白亚开口，却只在吐出这些似是而非的询问后自己陷入了沉默。
先驱们的全名在灵界网络上并不是什么难言的机密，但大部分异能者都没有足够的耐心和兴趣去了解先驱们的过往。
即使是那些械武姬们，大多也是在有需要的时候边查边说，而非闲暇时成体系的对那些历史进行学习。
密斯克在什么时候自己去查阅了那些先驱们的记载？
白亚只能想到这个合理的解释，他纵然对密斯克突然呼出某位先驱的全名而感到吃惊，但诚如之前所说……这些东西其实不是什么秘密，在灵界只要动动手指就能轻松快捷的进行查阅。
场面顿时冷了下来，站在小院前的两人都没有再度开口的打算。
白亚困于自己的思绪之中，而密斯克则对自己刚刚的幻视警觉着……他成为异能者时日尚浅，并不知晓这是否是某种异能者的“常识”——就像他们实际上不需要呼吸，也不需要摄取食物一样。
最终，他决定稳一手，向身为前辈的白亚询问。
“白……”
视界崩塌了。
他的话语刚刚出口，周遭的世界便仿佛被打碎的花瓶般破裂碎开，又好像油画被倾倒上了厚重的白，所有的色彩形体都遭到了彻底的覆盖与毁灭。
仅仅只是一个思绪的时间，密斯克尚未对先前的剧变做出应对，他便孤身一人置身于黑暗晦涩的虚无中，刺骨的冰凉带走了体内残存的温度，整个躯体都在虚空中变得迟钝……
在他崩溃之前，星星点点的星光开始于黑暗中浮现，无数璀璨的星云在天空中成型，直到最后，一轮巨大燃烧的白色恒星出现在他视野的远方，双方哪怕隔着数十个天文距离，但对如今的米斯克而言也可谓是距离他最近的天体。
不……不对。
他看到了那些环绕着这颗恒星的行星们。
屹立在虚空中的密斯克无法形容自己看到了怎样壮阔的景象，就好像一个宇宙在他面前逐渐生成，又好像某张性能陈旧的显卡在渐渐渲染着某些画面。
或者……一个古老的碎片正通过观察自己的断面来尝试复原曾经的幻象。
刚刚浮现的诡异想法令密斯克生了一身的冷汗，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又为何会在这里……但很快，他就不再需要思考这个问题。
漆黑的匕首刺穿了他的胸口将他高高托起，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却未能让密斯克感到疼痛，只是他的视界再度闪烁颤抖起来，像链接不稳定般的抖动着，跟老电视似的充斥着花白。
他失去了意识。
械王都。
将它比作某个城池实在不算恰当，这座灵界的统治枢纽比起城市更像是数座大小不一的高塔，其中最为宏伟的一座更是如同连接天地的巨柱一般。
那位“女王”便长居于此。
最后的先驱，最初的卡里特，亦是灵界的统治者。
或者说，灵界异能者们的统治者。
表情阴郁的女性端坐在齿轮交错打造的王座上，她的身躯带着异能者中极为异常的干瘦与纤细，那张骨削般冷冽的面庞上是厚重的黑眼圈，蓝宝石般的眼眸中也充斥着朦胧的混沌，不具光泽。
无数仿佛置于虚幻与现实之间的蓝色丝线从她的背脊中朝外扩张着，穿过构成椅背的齿轮间的空隙，接入不可见的虚无之中，如呼吸般的缓缓闪烁。
尽管从外观看来她浑身都透着强弩之末的气息，但在这处械王都、乃至整个灵界中，都无人质疑她的身为领袖的意志与撑起天幕的伟力。
“源核心”，阿珞玛·卡里特·布游。
现在，这位终末先驱的瞳孔突然清晰明亮起来，它缓缓移动着，仿佛在寻找着某个东西。
深邃的视线透过了械王都的钢铁墙壁，穿越了灵界层层叠叠的泥土碎石。
“……”
她无言地维持着自己的坐姿，伴着背后丝线骤然加剧的闪烁，庞大的数据和指令被上传至王都网络之中，向所有可能参与的械武姬下达了命令。
密斯克看到“自己”周身的光辉黯淡了下去，握着匕首的黑发男人站在“自己”的身后，带着惊惧又癫狂的疯狂神色注视着“他”身上辉光的明灭。
他“看”到有其余的、带着夺目辉光的身影从远方接近，看到在“他”倒下的地方爆发了异常短暂而激烈的对决，看到黑发男人的躯体被其余的辉光们撕裂。
他大口大口剧烈地喘息着，自莫名的梦境和环境中惊醒，注视着苍白的天花板。
……千塔学院的“医务室”，老熟人了。
发生了什么？
房间的大门被焦急的推开，仿佛一直在等着他醒来的白亚急匆匆地快步走来在病床边俯下身子，那双眼眸中的关切是如此的清晰和真实，足以让密斯克确认这是他原本所处的现实。
“你怎么了？”
白亚刚刚开口便有人紧跟着尚未关闭的房门进入病房，从她盔甲的色调来判断是一位“白姬”。
如果只是向同类们供能的话任何械武姬都可以做到，毕竟她们本质上都是“卡里特”，那些特定的格式称呼不过是根据她们身上的装甲和功能而进行的快捷有效的分类名称而已。
换句话说对异能者而言，每一位械武姬都是最好的医生。
现在，这位医生注释着密斯克，面色凝重，双眼中满是数据交互时闪烁的线条。
似乎从械武姬入门后的沉默中知晓了什么，白亚抬起头看向她，眼中满是希冀的神色。
但械武姬摇了摇头。
“很抱歉，乌木卡·密斯克先生。”
白姬诚恳地说道。
“我并不明白您身上发生了什么，也无法解决。”
在械武姬的视野中，躺在床上的那位乌木卡周身的能量在疯狂的塌缩暴涨着，那不断进行的“提炼”正在飞快地消耗着他的生命（能量总量），而她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在械王都的教导中，只要作为“卡里特”的她们能够为自己病重伤危的同伴们提供充足的能量，异能本身的自愈能力就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
而现在，很难说密斯克的能力究竟是在救他还是在将他推向火坑。
这种粗暴的精炼方式近乎于拔苗助长，异能者根本无法通过这种方式完成低阶向高阶的迈进，最后只能像试图照亮更多空间的蜡烛一样加速燃尽。
蜡烛是没办法和电灯媲美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在白亚呆滞的目光下白姬叹了口气，她抬手伸向密斯克，淡蓝色的虚幻丝线从她手中射出，没入密斯克的身体。
供能。
这看起来好像能改变密斯克的命运，但械武姬知道，这只是种错觉而已。
卡里特们的供能受到两个数值的影响，一是卡里特的供给极限，二是接收者的接受极限。
接受极限在大部分情况下和异能者的损耗效率成正比，例如奥拉们就能在卡里特的帮助下快速恢复战斗力，而奥蕾们可能需要花上三到四倍的时间才行。
乌木卡的接受极限远小于卡里特们的供给极限，换句话说现在站在这里的有再多的械武姬也没用——这位乌木卡身上诡异的精炼所产生的损耗要远大于他自己的接受极限，即使已经连通了供能也无法逆转他的命运。
“这或许能让你好受些。”
白姬说。
“但我也做不了更多的事了。”
“……谢谢。”
并非是痛苦，而是某种空洞的触感，从自己的脚尖开始一寸一寸向上方增长，逐渐浸没了心脏。
——异能者有心跳吗？
在密斯克尝试驱动自己迟钝的思维探求答案时，他听到了那个声音，富有节奏的跳动声被那怪异的感觉所浸染，在最后的、倔强而有力的跳动后彻底停息了动静。
那不是心跳，而是别的什么类似的东西。
密斯克来到了一片苍白的大地，呼啸的寒风夹杂着豆大的雪花，那轮本应极夜的天幕上却垂挂着一轮怪异的白色明月。
这里是南极？他并未看到那道环绕着亚伯拉罕的宏伟星环。
“很漂亮吧？这可是那位创世者的母星。”
有沙哑的声音响起，只是听着这个音色密斯克就能确定开口的绝对不是个好人。
他转过头，果不其然地看到了先前幻象中从背后捅他的那个黑发男人。
“……‘创世者’？”
“有史以来最早的异能者……这么说并不准确，毕竟异能者最早的历史都是那家伙自己记载的，他自己也没承认过自己是最早的异能者。”
黑发男人继续说着。
“不过我们都认为，正是因为他存在，其他的异能者们才会相继诞生。所以我们都叫他‘创世者’，他自己反倒是喜欢自称为‘探路者’。”
密斯克挑了挑眉。
“‘你们’？”
男人耸了耸肩。
“如果你历史学的不错的话你应该听说过我们，你们称呼我们为‘先驱’。”
密斯克……从未听说过这个称呼。
他成为异能者的时间为时尚短，连异能的种类都未了解齐全，更何谈这种“专业知识”。
见密斯克一副冷漠的样子男人大致猜到了他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他嘴角抽了抽，抬手调动着整个世界。
或者说，抬手调整着他们用来观察的“摄像头”。
一个男人……一个栗发的男人出现在了视野之中，他穿着兽皮缝制、打满补丁的衣服和厚厚的兽皮斗篷，背负着巨大的背包，撑着拐杖在积雪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着。
极点的风暴试图撼动他，却在撞上他周身隐隐绰绰的光弧后被融化，连他的头发都无法打湿。
“创世者？”
密斯克主动开口。
黑发男人颔首对他的疑惑给出了肯定的答复，紧接着脸色怪异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
他应该更慌乱些、更不知所措些才对，或是对目前诡异的状况和自己的意识被他人掌控而感到不安才对。
但密斯克很冷静，这个被他盯上并携带着“碎片”的意识出乎他预料的冷静。
密斯克皱着眉和他对视着，片刻后耸了耸肩开口。
“我能在这里战胜你吗？或者掌握主动权？”
“不能。”
“那我还不能开摆吗？反正什么都做不了。”
密斯克说。
“你能随意地把我拉入这个幻象，也能屏蔽械武姬的探查，而且你在刚才表现出了对这里绝对的掌控能力……所以我认为反抗是没必要的。”
“我不如趁着你现在还不打算做掉我顺便和你聊聊，起码死的晚一点。”
非常的有说服力。
黑发男人的嘴角第二次抽搐，对自己的威胁和压迫力产生了质疑。
他很想告诉这个无知却持有“碎片”的异能者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以及他过去的名号……但很显然，密斯克的无知让他尚未实行的计划提前落空，指不定到时候场面冷下来尴尬的还是自己。
其实现在已经够尴尬了。
黑发男人呼了口气，密斯克知道这是某种信号，这个未知的存在要动手了。
“我忽然觉得就此湮灭你的意识有些过于残忍，或许我应该把这段碎片中不断重复循环的世界留给你？又或者我该打开道窗户，能让你看到我如何使用你的身体？”
黑发男人刚刚酝酿起的情绪被密斯克的话语陡然打断，某人抱着“早晚都要死不如再作一点”的想法举手大声打断了他。
“等等，我的身体快死了啊！”
场面冷了下来。
“……我知道。”
片刻黑发男人面无表情地继续开口。
“那就是我干的，而且我打定了主意……”
他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说：“下地狱去吧！”
密斯克感到有什么东西缠绕住了自己的身体，冰冷刺骨的绳索套紧了他的脖颈。
是影子。
尽管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在位阶的绝对差距下他毫无反抗之力，只能感觉到那绞索越发收紧，从身上每一处被缠绕的地方都传达来了刻骨铭心的疼痛。
异能者不会窒息，这个人当然不是打算勒死自己。
他打算把自己绞碎。
自知无处求救的密斯克只能咬牙忍受着这一切，他并不知道这痛苦的遭遇会持续多久，也不知晓自己的意识会在多久后被绞得粉碎。
他痛苦地挣扎着，却无法撼动阴影一丝一毫。
“结束了。”
黑发男人侧身看着那道冰雪中不断跋涉的身影，嘴角开裂却强忍着笑意。
“一个安全无忧的世界，乌木卡，你……”
他的表情忽然顿住。
即使他谨慎的没有叫出那个姓名，但仅仅是姓氏便引起了某个早已死去多时的存在的关注。
原本正在行进的身影停顿了下来，缓缓直起身子，转动头颅。
那双本来因为漫长而困乏的旅行和逐渐绝望的意志变得灰暗的瞳孔一瞬间明亮起来，刺眼的光芒凝聚在他的双眸中，如同在极夜的地平线上点亮了一道贯穿地平线的灯塔。
“布莱克，”
碎片中的幻影，或者说“创世者”缓缓开口。
“我本已原谅了你。”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