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 一

    啊！到家了。久违的故乡啊，我终于平安的回到了你的怀抱。我稳了稳情绪。然后开始寻找公用电话，我要给柏哥孟俊祥他们一家打电话，我要告诉他们我到家了，我要再一次感谢他们对我的帮助。很快我的这个心愿就了结了。放下电话我迫不及待地拦了一辆出租车。向司机说完家的地址，我就不停地催着司机快点开，快点开，再快点。因为我真想一下子就飞回家去。但我做不到，司机也做不到，只好再耐心地等一等了。汽车左拐右拐地行驶着，离家越来越近了，终于拐进了我再熟悉不过的那条小街上。我的心，也越来越兴奋了。

    到家了，到家了，我看见老宋家小卖店啦，多么熟悉的卖店啊，除了多出两盏大红灯笼，一副对联一个福字外还是老样子。汽车在卖店门前停下了。付完车费，谢过司机，我拎着包裹跳下车，飞也似地就往小卖店对面的胡同里跑。“哟，这不是小四吗？穿这么精神，多长时间没看着了，这是打哪儿回来地呀？”在胡同口王娘笑着问道。“我上省城了王娘。”我应了一句又继续朝家跑去。到家了终于到家了。远远地就看见家里的黑色大铁门了。我又加快脚步，喘着粗气，我一下推开铁门，大声喊道：“老妈，我回来了……老妈，我回来了……”我一边喊着一边冲进院子里，还未等我拉开屋门，就见屋门开了，牡丹姐张健丽和老妹幽兰姐高晶莹惊喜地出现在我的眼前。“牡丹姐，幽兰姐，我回来了。”“松哥回来了。”“真是四哥回来了，四哥回来了……”“松哥儿回来了……”两个人顿时哭喊着上前紧紧地将我抱住。“两位姐姐，老妈还好吗？我想死老妈了！我想死你们了！”我扔下包裹也紧紧地搂着他们哭道。“四哥啊，你可回来了，老妈想你都快想疯了，快进屋看看老妈吧，老妈都快想死你了。”听了这话，我放开老妹幽兰姐高晶莹和牡丹姐张健丽，拉开门哭喊着朝里屋跑去。“老妈我回来了，老妈，我回来了……”

    当我推开里屋门的时候，我惊呆了。只见老妈盘坐在炕头的褥子上，有些凌乱的头发更加花白了，憔悴苍白的脸上，一双深陷的大眼睛，正呆呆地注视着我。我慢慢地靠近老妈，同时轻声喊道：“老妈，我回来了。”但老妈并没言语，依旧直直地盯着我。“老妈，四哥回来了。”“是呀老妈，四哥回来了。”随后跟进的牡丹姐张健丽和老妹幽兰姐高晶莹也上前轻声说道。但老妈依然是面无表情，直直地盯着我。于是我又一次轻声喊道：“老妈，我回来了，老妈，老妈，老妈我回来了啦，老妈……”我越喊声音越大，我越喊声音越急，我越喊泪水越往下流。“老妈，你说话呀老妈，老妈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小四呀老妈，我是你儿子小四啊老妈，老妈，老妈……”我跪到炕上，紧紧地抱住老妈轻轻地摇晃着：“老妈，你说话呀老妈，我是小四啊老妈，老妈，老妈你咋地啦老妈，你说话呀老妈，老妈，老妈……”就在我焦急万分地喊着，老妈突然一把将我推开，随后就是一个大耳光，同时就听老妈厉声喊道：“你不是我儿子，你滚，你给我滚。”望着面色苍白，眼光呆滞的老妈，我又一次扑上去紧紧地抱住老妈痛哭道：“老妈，我是你儿子啊，老妈，我是小四啊老妈，是我错了老妈，你打我吧老妈，你打我吧，狠狠地打吧老妈，是我错了老妈，你打吧，你打吧，打呀……”说着我又拿起老妈的手，抽打起自己的脸庞。可是只打了一下，老妈就挣开我的手，紧紧地把我搂在怀里，放声痛哭道：“四啊，我的小四啊，你可回来了，你还有我这个妈呀，嗯……”“老妈，是我错了老妈，我不该走哇老妈，老妈……”“这么长时间，你是咋过地呀？嗯，老妈都快要想死你了，你咋不早点回来呢？你为啥要走呢，嗯？是老妈啥地方对不起你吗？你为啥要走呢？嗯，你走，你走吧。”老妈又一次放开我，推着我哭喊道。“老妈，我不走了，我再也不走了，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不走了老妈，你不要赶我走哇老妈……”我再一次上前抱住老妈痛哭道。“老妈，你不要赶四哥走了，你不是天天都盼四哥回来吗？他回来了，你应该高兴呀老妈。”“四啊，妈想你呀，你再不回来，就见不着妈了……”“老妈，别这么说呀老妈，我能见着老妈，我能见着老妈，我不走了老妈，我不走了，我再也不走了，我什么都听你的老妈，我要好好伺候你，我要让你过上好日子。”“雪松，别太激动了，让老妈休息一下吧。”牡丹姐张健丽说道。“老妈，四哥回来了比什么都强，别再伤心了老妈。四哥，让老妈躺下歇一会儿吧。”老妹幽兰姐高晶莹又说道。“好吧，老妈你别哭了老妈，我不走了老妈，你躺下歇一会儿吧老妈。”我接过牡丹姐张健丽给我的毛巾，轻轻地为老妈擦着泪水哭道。

    就在这时，老爸走进里屋。见到老爸，我忙轻声说道：“老爸下班了，我回来了老爸。”“我不是你爸，你给我滚，马上滚，这个家没有你，你给我滚，快点滚。”老爸沉着脸站在那里指着门冷冰冰地说道。“老爸。”我又喊道。“别叫我老爸，我不是你老爸，我也没你这个儿子，你给我滚，马上滚，快滚，快滚。”老爸怒喊道。“老爸，哥蒋是我错了，我不该走，你打我吧，你打我吧……。”我丢下毛巾跳到地下，跪在老爸的面前，抱着老爸的双腿哭喊道。“我没你这个儿子，你也不是我儿子。我不骂你，我也不打你，你走吧，你走吧，永远都不要回来。”老爸望着前方冷冷地说道。“老爸，是我错了你打我吧老爸……老爸你打我吧……”“你走不走？”“老爸……”“你走不走？”“老爸。”“你不走是吧，我走，我走……”老爸喊着就要往外走，我紧紧地抱住老爸忙喊道：“老爸，你别走，我走，我走，你别走哇老爸，我走……”“你走吧，快点走，走远远地，越远越好。”“老妈……”“小四……”“老妈”我又一次爬到炕上，紧紧地抱住老妈哭道。“四啊，你先走吧。等你爸消消气，你再回来啊。”老妈抚摸着我的头哭道。“快走，还不走是不？我走。”“老爸，你别走，我走，我这就走。”我又急忙跳下炕拉住往外走的老爸道：“老爸，我走，我走，幽兰姐，牡丹姐，你们照顾好老妈，我暂时先走了，过两天就回来。”老妹幽兰姐高晶莹和牡丹姐张健丽站在一边流着泪点着头。“快滚，我一分钟都不想见到你，滚……”老爸又一次无情地怒吼道。“老妈，你放心，我会回来的，老妈，我走了。”“还不快滚……”“走……我走……”我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往外走，边说边回头望着早已哭成泪人的老妈。老妈坐在炕上默默地流着泪向外摆着手。在跨出里屋门的时候，我又一次回过头注视着老妈，轻声说道：“老妈，我走了。”“走吧，放心走吧。”老妈说着继续摆着手。我猛然转过脸来，疯也似地跑了出去。

    跑哇跑，跑哇跑，不知不觉，我又跑到了那片熟悉的大杨树林儿。站在一棵树前，我捶打着大树自言自语道：“我咋这么混呢，我咋这么混呢，为什么要走呢，老妈病成这个样子，都是我的错呀。我真该死，我真混呢……”就在这时，我感觉一双温柔的手轻轻地抱住我的腰，同时听到：“松哥，你不要自责了好不好？你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牡丹姐，我真混呢，我不该走哇。我后悔没听你们的话，我不该走哇，我要不走老妈她哪会病成这样呢？都怪我呀，都怪我呀，都是我的错呀牡丹姐。”“松哥，我理解你，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走，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们大家好，我知道你的心呀松哥，你不要自责了。老妈她会好的。你知道吗？当你在院子里喊老妈的时候，已经躺了一个多月的老妈一下子就坐起来了，说是你回来了，叫我们去看看。原来真就是你回来了，老妈看到你，她的病就好了一半。只要你不再走，老妈的病就会完全好的，你答应我别再走了好不好？”牡丹姐张健丽哭道。“牡丹姐。”我转过身来紧紧的抱住牡丹姐张健丽哭道：“牡丹姐，我不走了，我再也不走了。我要好好陪老妈，我要好好陪老妈，我要伺候她一辈子。”“我相信你松哥，我相信你。”“牡丹姐！”“松哥！”两个人抱头痛哭。

    过了许久，就听牡丹姐问道：“松哥，这么长时间你上哪儿去了？为啥不告诉我们一声呢？”“牡丹姐，是我不好，不该不辞而别，可我当时又有啥办法呢？”“你病成那个样子，你知道大家为你有多担心吗，特别是老妈，知道你走以后，没几天就病倒了。”“牡丹姐，是我不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呀。”“松哥儿，别这样了。这么长时间你上哪去啦？”“牡丹姐，我上省城了。”“你在省城呆这么久，你是怎么过地呀？”于是我对牡丹姐简单地讲述了一下我在省城的事情。听完以后牡丹姐松了口气道：“松哥呀，这回知道你没得癌症，还交了一个这么好的朋友。我真为你高兴呀，等过一段时间，家里稳定了，咱就把柏哥请过来，让我们也认识认识。”“好哇，到时候我给他打电话，现在他正好放寒假还有时间，我想他一定能来。”“松哥儿，你出去这么久，把我们大家都想坏了。”“我也想你们，我做梦都想你们。”“松哥！”“牡丹姐！”说着我抬起头，翘起脚就要吻牡丹姐张健丽，牡丹姐张健丽也慢慢地低下头……深情吻过之后我又问道：“牡丹姐，我走以后家里都出啥事儿啦？”“哎，你一走，先病倒的就是老妈，她不吃也不喝，白天黑天不睡觉。眼瞅着头发越来越白，身子越来越瘦，嘴里念叨的就是你，家里人都急坏了。大哥，大姐，二姐他们都回来了，还发动所有的人到处找你，就盼着你能快点回来，好让老妈的病早点好。可不管我们怎么找也没找着你。大家就只能劝慰老妈了。后来老妈的病好一点了，大哥，大姐，二姐他们才回去，谁知道，到了元旦老妈的病又重了，每天都喊四啊，四啊，你回来吧。妈想你呀，妈想你呀。每当老妈听到大门有点动静，就说是你回来了。非叫我们出去看一眼不可。老妈做梦喊的都是你呀。怕老妈伤心，也怕老爸难过，谁也不敢在老妈老爸面前提起尔，大家也都不再当着他们的面叫这哥那姐啦，都改叫名字。”听着牡丹姐张健丽的哭诉。我默默地流着泪水。“自从老妈病倒了，幽兰姐就再也没上班。一直在家里陪护着老妈，生怕老妈有什么意外，这次病重，大姐二姐又来了，前几天大姐才走，你回来的时候，正好二姐跟老弟上市场买菜去了。你没碰着，她要是在家，肯定不能让老爸撵你。”“牡丹姐，我真对不起老妈呀。我真对不起老妈呀。”“松哥，你这一回来我发现老妈的气色一下子就好多了，她都好久没坐起来了。她想起来都得让人扶，可今天一听到你的动静，她一下子就坐起来了，大喊着叫我们快去看看。”“牡丹姐，我真对不起老妈呀，我真对不起老妈呀。”“松哥，你不用自责了，你放心吧。我敢说过不了两天老妈的病就会好的。”“牡丹姐！”“松哥！”牡丹姐张健丽说着将脸贴到我的脸上又柔声说道：“松哥，这次回来就别走了啊，我们大家都舍不得你呀！”“牡丹姐，我不走了。我再也不离开你们了。”“松哥！”“牡丹姐！”两个人又一次紧紧相拥。

    过了一会儿，我又道：“牡丹姐，我走以后你是不也病了？”“松哥儿。”牡丹姐又一次伤心地哭了起来。“牡丹姐，都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呀，我不走了，再也不离开你了，我们永远都在一起好吗？”说着我不停地用我的脸摩挲着牡丹姐张健丽的脸，她将我抱的更紧了，哭的也更伤心了。又过了一会儿，我哭道：“牡丹姐，梅哥和竹哥他们还好吗？”“梅哥知道你走以后哭地眼睛都肿了，人整个瘦了一圈。竹哥也是急地满嘴起大泡，打了半个多月吊瓶，气的把电话都摔了。”“牡丹姐，我真的对不起你们。”“哎，算了吧松哥，别难过了，你回来了，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好了松哥，时候不早了天也黑了，你回不了家，看看今天晚上上哪去吧。”“哎，太晚了你家是去不了。竹哥又不保准能在家，还是上梅哥那去吧，梅哥能在家。”“听幽兰姐说他中午上这儿来过一趟，我想晚上他不能来了差不多能在家。”“他每天都来吗？”“差不多每天都来，帮着幽兰姐照看老妈，完了还得安慰幽兰姐。”“竹哥他来吗？”“竹哥，只要单位没事，也常往这跑。”“哎，我真觉得自己欠你们的太多了。”“松哥儿，别想那么多了。走吧，我陪你上梅哥家看看去。”“好吧。”两个人相拥着上梅哥蒋欣明家去了。

    到了梅哥蒋欣明家，两个人蹑手蹑脚地走进梅哥蒋欣明漆黑的小屋里。打开灯时，只见梅哥蒋欣明一个人正在小炕上躺着呢。“梅哥儿，你看谁来了。”牡丹姐张健丽轻声喊道。“松哥儿，这不松哥吗！”梅哥蒋欣明腾地一下坐起来跳到地下，一把将我抱了起来“松哥，你可回来了，想死我啦！”说着梅哥蒋欣明就在我的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梅哥儿，我也想你。”我同样紧紧地抱着梅哥蒋欣明道。“这么长时间跑哪去了，也不告诉我们一声，看把我们急的，气死我了，我非咬死你不可。”梅哥蒋欣明张开大嘴，轻轻地咬了一下我的脸。“对不起梅哥，别生气了好不好？”“不生气，不生气才怪，你一走啥也不管了，你也不想想老妈你也不想想我们，一想到这些，我就气不打一处来，看我不咬死你。”梅哥蒋欣明又轻轻地咬了一下我的脸蛋。“梅哥，你咬吧，怎么解气你就怎么咬吧。”“小坏蛋，看我不咬死你。”梅哥蒋欣明说着将我抱到炕上在我的脸上一阵狂咬。“梅哥，松哥回来了，看把你乐地。行了，算了吧。”“不行，你还替他说话，忘了当初把你气成啥样了，今天我不咬死他，我不解恨。”梅哥蒋欣明又是一阵狂咬。“梅哥我错了，我不走了梅哥，你饶了我吧梅哥。”我一边笑着一边轻声说道。“好吧，这次就饶了你。看你以后再不辞而别地，我非咬掉你的小脸蛋不可。”“梅哥，我都想你了。”我坐起来又抱住梅哥蒋欣明道。“小坏蛋，还知道想我呀。”梅哥蒋欣明抱住我说道。“梅哥儿，我没在家谢谢你照顾老妈，谢谢你照顾幽兰姐。”“行啦，以后别再干让我们伤心的事了。”“知道了梅哥，我再也不会了。”“你啥时候回来的，到家看老妈了吗？”“天黑的时候回来的，一下车我就奔家去了，可叫老爸把我给撵出来了。”“撵你也不冤，真气人，你看你把老妈想地，你等竹哥回来地，看他咋收拾你。”“怎么收拾我都行，只要你们不生气能原谅我，一切惩罚我都无条件接受。”“别挑好听的说了，说说你这么长时间上哪去了？”“我上省城了。”“上省城啦？你不是要看大海，上大连去吗，我和竹哥上大连找过你好几回呢，你咋跑省城去啦呢？”“上大连得在省城倒火车，等到省城想倒车的时候，兜里的钱就不够买上大连的火车票啦。”“哎，跑省城去啦，这叫我们上哪找去。”“我也没想到能留到省城。”“那你在省城干啥啦呆这么长时间？”于是我又一次对梅哥讲述了一遍在那里的情况。梅哥蒋欣明和牡丹姐张健丽听得津津有味，两个人还不时地问这问那，直到九点钟，牡丹姐张健丽要回家了才结束这次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