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 二

    我和梅哥蒋欣明将牡丹姐张健丽送到家以后，两个人又迫不及待地给竹哥满文博打了个传呼。很快，他就回电话了。在电话里，竹哥满文博把我这顿臭骂，还说一会儿办完公事儿下班回来，还要好好收拾收拾我。我无言，只是默默地听着他在电话那头大发脾气，最后还是梅哥蒋欣明接过电话，劝了竹哥满文博几句。我和梅哥蒋欣明这才放下电话，又一次回到了梅哥蒋欣明家。躺在小炕上，两个人相拥着谈着心，等待竹哥满文博的归来。但唠着唠着，不知什么时候我就睡着了。当我醒来的时候，屋子里黑黑地，还没有亮天，但我感觉到我的身边却多了一个人，无疑就是竹哥满文博了。他的手正搭在我的身上，我转过身来，紧紧地搂上他的身体。竹哥满文博好像也醒了似地往我身边靠了靠又将我紧紧地揽在怀里。我没有言语，就这么搂着，渐渐地不知什么时候，我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小炕上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赶紧起来穿衣服。这时竹哥满文博擦着脸走进屋来。“竹哥儿。”我边穿衣服边喊道。“起来了松哥？”他走到炕边笑道。“起来了，你昨晚几点回来地呀，我咋不知道呢？”“我回来的时候都十一点多了，你睡地那么香知道啥。”“那你咋不叫我呢，我都想你了。”“看你睡地那么香就没招呼你。”“梅哥呢？”我穿完衣服叠着被子问道。“炒菜呢。”“竹哥，还生我气呢？”“咳，生啥气生气，你回来了高兴还高兴不过来呢。对不起呀松哥，昨天晚上都是我一时冲动，真不该在电话里对你发那么大的脾气。”“没关系竹哥，你能骂我几句，我这心里还好受一点。竹哥，你再骂我几句吧。”说完我跳到地上抱住竹哥满文博。“小坏蛋，就你会哄人，想发脾气都发不起来。”竹哥用手轻轻地扇了我一个小嘴巴笑道。“松哥起来了，洗脸吃饭吧，竹哥你把桌子收拾一下，咱好吃饭。”这时梅哥蒋欣明走进屋里笑道。很快，三个人便坐到桌前吃起早饭来。“竹哥，梅哥儿，一会儿你俩上班走了，我想回家看看去。”“回去看看吧，我晚去一会儿，跟你一块回去。”竹哥满文博道。“我一会儿往单位打个电话，请一天假我也陪你回去看看。”梅哥蒋欣明也道。“不用了，你们该上班儿上班吧，我一个人回去就行。”“那不行，我们得帮你说点好话，让老爸消消气。你不知道松哥儿。老爸知道你走以后，气的对天发誓，回来也不要你了，就当没你这个儿子。我们跟他解释，说你得癌症了，不想连累家，不想让家花钱。老爸根本就不信，说你就是瞪眼睛作人。”竹哥满文博边吃边道。“竹哥儿，我也挺后悔当初没听你们地去复查，要是知道没有癌也不至于有这事。”“拉倒吧，后悔有啥用，事都出了，还是想办法看看咋整能化解吧。”梅哥蒋欣明道。“就老爸这脾气，我看呢，一时是消不了气儿。”竹哥满文博道。“生气是生气，咋说都是自个儿子，能说总也不让回家吗。”梅哥蒋欣明道。正说着牡丹姐张健丽来了。

    几个人亲热过后，梅哥蒋欣明问道：“牡丹姐，吃饭啦吗？“我吃完啦”“吃完啦。“那你上午有班吗？”“没有。”“那太好了，正好一会儿我们两个要陪松哥回家看看，你也一块去吧。”竹哥满文博道。“那行，我就是为这事来的。”牡丹姐张健丽坐在炕边答道。“到那块你得多帮松哥说点好话呀。”竹哥满文博道。“这还用你告诉。我都想好了回去咋说。”牡丹姐张健丽笑道。“那你咋说呀？”竹哥满文博又问道。“我是这么想的。这几天吧，老妈的情绪不太稳定，身体又挺虚弱，所以不能让老妈再激动了。等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咱们先不让松哥儿进屋，我一个人先进去看看情况，要是老妈的情绪稳定了，就把松哥在外边的事儿跟老妈先说一遍，她想知道啥咱就告诉她啥，这样就能缓和一下，完了我再招呼你们进屋，等你们进屋了，老妈再问松哥啥事，情绪上就不会有太大的波动了。”“对，牡丹姐说的对，到底是牡丹姐，心细想的真多呀。”竹哥满文博放下筷子说道。“我还没说完呢，你别老抢话。”牡丹姐张健丽笑道。“好好好，你说你说。”竹哥满文博笑着坐到牡丹姐张健丽身边。“这两天吧，老爸上班不在家，白天松哥回去就陪陪老妈，赶老爸下班之前就赶紧走，因为这两天老爸还在气头上，暂时先躲一天两天，让别人再劝劝老爸，让他消消气儿，等到第三天晚上就不走了，咱们几个也都去，我再买点菜，赶老爸回来之前，让松哥亲自下厨房。做一桌菜先摆上，等老爸回来咱们都劝他，把二哥二嫂三哥他们也都叫过来，人一多都说好话，我想老爸也不至于还生气吧。”“看人牡丹姐想地多周到。”竹哥满文博搂过牡丹姐张健丽亲了一下笑道。我不知说什么好，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咱就照牡丹姐说的做吧。”梅哥蒋欣明放下筷子说道。“都吃完了。”牡丹姐张健丽站起身说道。“不用你伸手，我整就行。你也不用。”梅哥蒋欣明接过我手中的碗筷收拾着桌子说道。“坐牡丹姐，我和梅哥收拾就行，不劳你大驾了。”竹哥满文博站起身搂住牡丹姐张健丽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回过头见我正瞅他们笑呢，他又来到我的面前又轻轻地吻了一下我的额头。这才笑着同梅哥蒋欣明收拾桌子。见此，我站起身来走到牡丹姐张健丽面前，轻轻地搂过她的腰说道：“牡丹姐，谢谢你为我想这么多。”“松哥儿，怎么谢我呀？”牡丹姐张健丽也搂过我的腰笑道。“我低下头重重地吻了一下她笑道：“牡丹姐，这样可以了吧。”“你呀。”牡丹姐张健丽说着轻轻地吻了一下我又笑道：“行了，他们收拾完了，咱们这就走吧。”就这样，梅哥蒋欣明和竹哥满文博电话请完假以后，四个人就驱车上路了。

    很快，到家了。按原计划，本来只是牡丹姐张健丽一人进屋，但竹哥满文博却非要同牡丹姐张健丽一块进去。见状，大家也就同意了，只留下梅哥蒋欣明陪我。坐在停在路边的面包车里，我不停地朝胡同口张望，焦急地一遍又一遍地问梅哥蒋欣明过几分钟了。梅哥蒋欣明倒好，放开车内的录音机很镇静地坐到我的身边搂着我不停地安慰我。直到过了一小时二十六分时，才见竹哥满文博和老弟，还有大姐家的大女儿晓凤，二姐家的小儿子万良喜气洋洋地跑出胡同口，朝我们不停地摆着手，招呼我和梅哥蒋欣明叫我们下车快进屋，看到他们这样高兴，我那颗高悬的心一下子就降了一半，但还是没落地，不知道老妈这次见到我会是什么样？所以我依然是有些紧张，怀着一颗既激动而又不安的心，焦急地拉开车门跳下车。远远地就喊四哥的老弟上前一把将我紧紧地拥抱在怀里，激动地喊着：“四哥，你可回来了，你把妈和我们都急坏了。”“老弟，四哥对不起你们呢。”“快进屋吧，四哥。妈等你都等着急了，昨天晚上还念叨你呢。”“走吧。”我放开老弟领着两个孩子，几个人朝家走去。

    进了院子，没看见老爸的自行车，心里一下子又轻松了许多。于是我又加快了脚步，还未等我拉开屋门，老妹幽兰姐高晶莹和牡丹姐张健丽也跑出来了。我忙问道：“老妈呢？”“老妈在屋里等你呢。”老妹幽兰姐高晶莹答道。“老妈……老妈……”拉开门一进屋我就喊道。“姥姥四舅回来了……”“姥姥四舅回来了……”两个孩子也喊道。“四儿……四回来了……。”老妈坐在炕边扶着炕沿望着门口急切地喊道。“老妈，我回来了。”跑到里屋，我一把抱住老妈轻声说道。“四啊，你可把妈急坏了，半年呢，半年呢，你咋才回来呢……”老妈泪流满面地拥着我不停地捶打着我的后背喊道。“老妈，儿子对不起你呀老妈。”我哭道。“半年呢……半年呢……”“老妈，你咋又哭了呢，刚才说好不哭，你就别哭了呀老妈。”老妹幽兰姐高晶莹在一旁劝道。“姥姥别哭了，别哭了姥姥……”万良也轻声说道。“妈呀，好了，别哭了，老四能平安回来一切都好，谁也不行哭了呀，都乐呵点啊。”二姐拉过万良笑道。“是呀老妈，雪松回来了，应该高兴啊，别太激动了啊。”竹哥满文博也上前劝道。众人也同样是你一言他一语都劝着老妈。老妈抱着我又哭了一会儿，这才放开我，噙着泪水捧过我的脸仔细地端详着，哑着嗓子说道：“半年呢，半年没看着哇，你看看这小脸瘦地。在外头没少吃苦吧，啊？”“老妈，我没吃着苦，我遇到好人了，他们对我特别好。”“世上真有这么好地人？”“我不骗你老妈，你看我穿的鸭绒服，还有棉皮鞋，都是他们给买的，还有那一大兜子衣服啥地也都是他们给拿地，我一点苦也没吃着，真的老妈，我没吃着苦。”我急忙说道。“是呀老妈，也就你说他瘦了，让我们说呀，雪松一点没见瘦，好像照原先还胖了。出去半年，在饭店净偷好吃的吃了吧，看他胖地跟个小猪似地，哪能受苦哇。”竹哥满文博笑道。众人也跟着笑起来。“妈呀，老四可没见瘦，好像又白了。”二姐在一边擦着泪水说道。“你看咋样老妈，就连二姐都说雪松没瘦，这回你信了吧。”竹哥满文博笑道。“老妈，我在饭店老板老板娘对我都特别好，尤其是他们家房东孟俊祥一家对我更好，我上医院去检查就是孟爷爷和孟俊祥一块带我去的。回来的时候，还给我买地火车票，还给我拿不少东西呢。”我握着老妈的手说道。“真是遇到贵人了，赶明个儿让他们上这儿来串门，我要好好谢谢他们。”老妈笑道。“老妈，你放心，等过年的时候，我一定给俊祥打电话，让俊祥上这儿来。我要让你们认识认识我的这位铁哥们儿。”“四哥，你真行呀，出去一趟没白出去。”老弟上前扶着我的肩头说道。“四呀，你是咋找到工作的。”老妈又问道。“是呀老四，你上饭店找活干，人家就敢留下你？”二姐也跟着问道。于是我又把找饭店的经过和在饭店里的一些事情。只挑好的说出来讲给众人听，渐渐地大家的情绪都平稳了。笑声也比哭声多了，屋子里又是一片欢声笑语。

    快到中午的时候，竹哥满文博笑道：“雪松在饭店呆了半年，也不知道你炒地菜咋样？中午给我们露几手咋样？”“行呀，你说你想吃啥吧，我给你们做。”“健丽，你和晶莹刚才上市场都买啥菜了，告诉告诉雪松，让他掂量几个，咱们大家尝尝他的手艺如何？”“我赞成。”“我也赞成。”……“这帮孩子。”“不用他整了，怪累地，还是我整吧。”二姐说道。“这不行二姐，我们大家都想吃雪松炒的菜，还是让雪松来吧。”竹哥满文博道。“文博说的对，就让雪松炒吧。我和晶莹给他打下手。”牡丹姐张健丽也说道。“就让小四炒吧，看这些孩子热热闹闹地多好哇，让他们闹腾去吧。”老妈笑道。“老妈，你躺下歇会儿吧，等我炒完菜，你好多吃点。二姐，麻烦你给妈拿个枕头好吗？”二姐笑着上炕取了一个枕头放到褥子上，扶着老妈慢慢地躺下了。

    我们这才退出里屋，又都跑到厨房去了。几个人热火朝天，说说笑笑地一阵忙乎，没多长时间，我就在夏日双香的帮助下做出了八个菜。待我们摆好桌子以后，牡丹姐张健丽和二姐也把老妈从里屋扶到外屋桌边坐下来。在家的所有人，这才陆续地上桌围了一圈。这时，我见牡丹姐张健丽端起一杯啤酒高高地举起来笑道：“来，我们大家为老妈的身体康复和松哥的归来一家人的团聚干杯。”“来来来，举杯，都举杯，今天是一个值得高兴的好日子，来来来，干杯！”竹哥满文博也端起杯子笑道。众人纷纷举起杯子，就连老妈也笑眯眯地端起装着果汁的杯子逐一注视着我们。“松哥儿，你是不是也该整两句。”梅哥蒋欣明笑道。“对对对，梅哥说的对，应该整两句。”“说两句吧，四哥。”……“好吧，我就说两句。”说着我深情地望了一圈，众人此时都静静地望着我，我深深地叹了口气动情地说道：“今天是我回家的第一顿饭，能和亲人们，铁子们再一次团聚，我心里非常激动，我不想说太多，我只想说一句话，那就是我对不起大家，请你们原谅，同时我也谢谢大家，来，干杯！”说完。我如释重负举起杯子。“来来来，我们大家干杯干杯。”竹哥满文博笑着喊道。“干杯！干杯！”……众人笑着相互碰杯。

    就在这时，只听老弟说道：“好像有人来了。”话音刚落门就开了。众人朝门口望去，只见老爸打扫着身上的雪花走进屋来。一见老爸，我的心一下又紧张起来，望着老爸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见老爸那张原本随和的脸看到我以后一下子又变得僵硬死板起来。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顿时紧张起来。“老爸回来了，来来来，快上桌吃饭吧。”这时竹哥满文博打破了沉默笑着上前一边给老爸打扫身上的雪一边拉着老爸。“赶快给老爸串个地方，让老爸坐下喝杯酒暖和暖和。”梅哥蒋欣明也上前扶着老爸笑道。但老爸只是动了动身子，依旧愣愣地望着我。我也愣愣地望着老爸。牡丹姐张健丽这时走到我的身边轻轻地捅了我两下，趴在我耳边轻声说道：“说话呀，老爸回来了。”我这才醒悟过来，放下杯子轻声说道：“老爸回来了。”“你回来干哈，我不想再看见你，你走吧。”老爸冷冷地说道。“老爸……”还未等我往下说，就听老爸怒吼道：“别叫我老爸，我不是你爸，你走吧。走地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回来。”“老爸……”“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老爸喊叫着转身就要出去。“爸，大过年地，你看你就原谅老四吧。”“是呀老爸，松哥都认错了，你就原谅他吧啊老爸。”“爸，你说你，做梦说梦话都喊我四哥，我四哥回来了你又往外撵，你这是干哈呀你。”“爸，你别生气了。老四咋说也是小不懂事儿。你就别跟他一样了，消消气，大过年地一家人热热闹闹团团圆圆地多好哇。来爸，上桌一块吃饭吧，这都是老四亲手做的。你也尝尝，老四这回出去还真没白混，真就学点手艺。来爸，坐这一块吃吧。”“一块吃吧老爸。”“他爸，拉倒吧，别生孩子气了，孩子能平安回来比啥都强。”“不行，就这套货要他有啥用，滚，赶紧给我滚。”“他爸，你咋这么犟呢。”“我说不行就不行，你滚不滚，你不滚我滚。”老爸一甩手喊道。“别生气呀老爸，看气坏了身子。”“要想不让我生气，就赶紧给我滚。”“老爸，我知道你生他气，打他骂他你又舍不得，要不这样吧老爸，我替你打他几下给你解解气。”竹哥满文博说着上前不轻不重地打了我两拳道：“看你把老爸气地，再气老爸我都饶不了你。”说完又给了我一杵子，然后跑到老爸面前笑道：“老爸，你看我都替你出气了，别生气了啊。以后他再气你就找我，我绝不放过他。来，老爸，坐下吃饭吧啊。”“他爸，你看看你，这些孩子好话都说一箩筐了，我看就算了，一个孩子家生那么大气干哈。”“我再说一遍，你走不走？”老爸盯着我又一次逼问道。“老爸，是我错了，我不该惹你生气……”“别跟我说这些没用，我问你，是走还是不走？”老爸打断我的话喊道。“老爸你就……”“我现在问你呢，你不走是吧。”老爸说完转身又要往外走。“老爸你别走，我走。”说完我转过脸来望了一眼老妈，两行泪水潸然而下。“哎，四呀。你爸啥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你爸不是真心撵你走，他是真生你的气呀。哎，我看呢，你就先出去呆两天吧，我们再劝劝你爸。等他消气了，你再回来啊。”“老妈，那我走了。”“走吧别着急，别上火，过两天你爸气消了，我叫你二姐接你去啊。”老妈轻声说道。“老爸，我走了。”我望了一眼冷冰冰的老爸，他并没理我。见此，我又扫视了一圈其他人，这才流着泪水走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