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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建宁鏖战大败,鹰嘴崖巧设伏

    建宁城中烽烟四起,狼烟滚滚,不断有受伤的士卒从城头上被抬下来运到后方。军帐内,老沈和一群军医们个个满头大汗,身上的白大褂被溅染得血迹斑斑。帐内帐外,地上台上担架上,全是伤痕累累的士卒。

    “师父,再这样下去,我们的绷带根本不够用啊。”

    “仓库里还有多少?”

    “仓库里的绷带只够维持三天。”

    “快去找大将军禀报此事,赶紧向京城求援物资,我不能眼看着孩子们得不到及时的救治,快去!”

    这名学徒踉踉跄跄地往城头奔去。城头正面和西面同时受到敌人的猛烈进攻,战斗从清晨一直持续到中午,敌人的攻势非但没有减弱,还在不断增强。

    小学徒弯腰屈膝,用双手捂着耳朵,小跑着一步步登上一片狼藉的楼梯,费力爬上城楼,跑到大将军身后,沙哑地喊道:“大将军,我们的医用绷带快用完了,师父让我过来跟您报告,请大将军速向京中求援。”

    话音刚落,一支箭从小学徒的耳边飞过,死死地钉在了身后的木门上。小学徒来不及闪躲,耳朵被箭头划伤,只得用手捂着一边耳朵,等待大将军的回话。

    “丁真!你过来。去,安排探子快马回朝传信,让韩大人速速督办粮草物资。”

    “得令!”

    丁真护着小学徒撤下城楼,找到一名斥候探马,从怀中掏出前天准备好一封信札塞进探子的手中,嘱咐道:“速将此信送往京都,并告知韩大人,军帐急需粮草医药物资,望速督办。”

    仓促间,丁真手上的血迹粘在了信封上。探子结果信札,闷哼一声,沉稳飞身上马,鞭子用力抽在马屁股上,眨眼间就往平城方向奔驰而去。

    “丁将军,不好了,城墙西面被敌人突破了!”

    丁真急忙再次冲上西面城头,指挥士卒们将点燃的火药罐投掷向歧途借助山势攀跃城头的敌军。

    火药罐的爆炸,瞬间点燃了敌军。敌人身陷火海,惨叫挣扎地滑下城墙外侧的斜坡,倒在地上来回翻滚。这一翻滚,身上的火焰触碰到地上的液体,犹如引发大火的引线一般,刹那间整个山坳被火光吞噬。

    “将军,对方使用火攻油毡之术,敢死队死伤惨重。”

    赫连将军冷眼观望对面城头上的战况,鬓边青筋暴起。本想用投石机击穿墙面,只要撕开了一个口子,士卒们就会蜂拥入城。可惜投石机在那天夜晚被丁真他们一把火给烧了,如今没了攻城器械,西蜀士卒久攻不下,更加影响军中士气。

    赫连刷地一声从点将台上站了起来,在左参将耳边耳语了几句,左参将转身就跑下点将台,亲自点了几百士卒,穿过攻城的军阵,在城墙脚下停了下来。

    左参将命士卒把木藤盾牌举过头顶围拢起来,阻挡城头上的箭矢和滚木落石。左参将用铲子探了探地面上的土质,然后令士卒手拿铁镐铲子在墙根附近的地面上挖刨土壤。

    原来赫连是想用遁地的办法挖通墙底下的土,越过坚固的城墙攻入城内。刚开始还很顺利,周家军未曾察觉地面上的异样。于是如法炮制,赫连又派出几支几百人的小分队,在木盾的掩护下前进到城墙根儿挖行地道。

    随着坑越挖越深,士卒们的动静越来越大,守城的士卒们发现有尘土从敌军的木盾内向外扬出,便将这个情况报告给了大将军。周蒙生探头看了一眼,顿觉大事不妙,急令士卒们向木盾聚集处释放火药罐。

    可是由于木盾表面光滑,火药罐不是滑落一旁地面,就是直接在木盾上爆炸,根本炸不到下面的人,最多延缓了敌军挖地道的进程。

    情急之下,有士卒将一堆火药罐缠在腰间,翻过墙头只身坠落,用身体的重量压垮木盾保护,成功将敌军炸死在地道内。杀红眼的士卒们,见此法有效,奋不顾身地携带火药罐从城头跳下。

    周蒙生没有制止这些士卒的行为,也没有鼓动他们这样做。但士卒们为了守住身后这座要塞,竟前赴后继,无怨无悔。

    赫连被这些自杀式袭击给彻底震懵了,不由得攥紧了拳头,额头冷汗涔涔。

    他打心底里敬佩眼前的这些守军将士。战场上不怕死的人多得是,但这些不怕牺牲的普通士卒,不仅为的是一座城,为的是身后国家百姓,更是为了一同并肩战斗的兄弟伙伴。天底下只有不把军功放在心尖上的军队,才能做到如此境界。

    他希望有生之年,能够当面会一会这一军统帅。虽然各为其主,但治军如此者,恐怕无古无今。

    “传我军令,全军撤退!”

    “将军,不打了?”

    “再打下去,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你我死生事小,士卒性命事大。还是等陛下回来再做打算吧。”

    就这样,西蜀大军全线溃退,丢盔弃甲,狼狈不堪。

    周蒙生望着城下尸骨无存的士卒们,没有一丝眼泪。他咬紧牙关,抬头仰望尸横遍野的山川大地,眉头紧锁,嘴唇干裂而黑紫。

    敌军刚退,士卒们来不及做片刻休息,赶紧收拢战友尸体,打扫战场,救治伤员。

    老沈一刻不停地为士卒诊治伤痛,几个时辰滴水未进,一身白大褂早已湿透,手中浸着大片血迹,旁边的盥洗盆装满了血水。

    “师父!师父!新的绷带运到了!”小学徒高兴地冲进军帐喊道,脸上蹭的血迹都凝固在了皮肤上。

    “太好了,这下我心里就有底了。”

    老沈疲累地走出军帐,望着满满两大车的医物药品,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丁真见敌军退却,为防有诈,派出人出城探查确认。拖着沉重的身子,他走到城上阁楼,见大将军面对着地图,丝毫不敢松懈。

    “大将军,这里有我在,您去休息吧。”

    周蒙生回过头来,苦笑道:”我看你也快撑不住了吧,还是你先去休息吧,我再看会儿地图。“

    “大将军,您要是累倒了,我们可怎么办?”

    “放心,我只是在城头指挥,并未参与战斗。你抓紧时间多休息休息,保持体力精力,咱们还要继续跟他们死磕到底呢。”

    “可是......”

    “这是军令。”

    “......诺。”

    周蒙生看着丁真的背影,仿佛就像看见了老战友丁奉。丁奉跟他南征北战的那些年,丁真一直无人照看。见他可怜,周蒙生就把他接到江陵大营中,所以丁真从小是在军中长大的。自从丁奉殉国后,丁真就接过了父亲手中的钢剑,跟随大将军左右。

    每次看见这个年轻后生,周蒙生总能想起自己年轻时候的峥嵘岁月。往事不堪回首,岁月如梭,追忆时已然物是人非。

    他收回神思,目光重新回到墙上的地图,锁定在若江那道蜿蜒崎岖的红线上。

    江陵水师营中,婉灵带上自己的白虎团,与程老将军告别,登上巨舰,向若江北岸驶去。

    没过多久,婉灵的脸色就变得刷白,白得像纸张。呼吸变得急促,整个人紧张得手脚冰凉、僵硬痉挛,随后就是扒在栏杆上不断作呕。

    “呕~呕......呼呼呼......呕——”

    大伙被将军的反应吓到了,都围着婉灵给他拍背顺气,仇复满眼怜惜地给她递水漱口。可是不论喝什么吃什么,婉灵最后全给吐进了江里。吐到后来,婉灵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软绵无力地滩在仇复的背上,陷入昏睡状态。

    这可把大家给愁坏了。谁也没想到,一向强悍精力旺盛的将军,却会败在晕船这件事上。大伙轮流在榻边值守,时不时喂些盐糖水,生怕她还没靠岸就客死船上了。

    战船逆流而上,在江上漂泊一天一夜,终于到达北岸。北岸尚属北凉地界,只是沿岸丛林密布,水草丰茂,人烟稀少,不易被人发现。

    仇复把婉灵从塌上扶起,两人缓慢艰难地走出船舱。在军营训练不到一个月,仇复的个头一天能窜高好几公分,现在与婉灵站在一起,两人看上去身高竟然差不多。

    军营生活辛苦而充实。如今仇复已经完全退去之前的所有稚嫩,皮肤晒得黝黑,筋骨练得硬朗,小肌肉健硕如钢筋,眉眼也长开了许多,是个难得的疏阔男儿。

    婉灵强行睁开沉重的眼皮,望了一眼四周,虚柔道:“上岸了?”

    “对,咱们上岸了。将军您先休息一会儿,我们先到鹰嘴崖探探路。”

    婉灵勉强点头同意,就又闭上了眼睛。罗圈圈带上董艺、李猴子和赵翼三人,沿江向北摸去。仇复和其余人员待守原地,等将军有所好转,再一起行动。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婉灵就满血复活了,又恢复原来那副龇牙咧嘴的豪横劲儿。

    身旁的队员们又是一阵呆愣,好家伙,这将军感情是个充电机器人呐,上船等于断电拉闸,上岸既是充电奶血条。就是不知道将军水性如何,这万一要是在打斗中不甚落水,那岂不是成死鱼一条,翻都翻不过来?

    (作者大大也觉得这个角色技能不够全面,脆皮的很,属于对方一波就能带走的角色。)

    队员们见将军恢复正常了,便提起一个个沉重的木箱子,还有许多巨型弩床,隐藏布置在鹰嘴崖南面的树林空隙间。

    罗圈圈他们在鹰嘴崖的悬崖上,竖起一根不起眼的竹竿,竹竿的高度刚好能让不远处的婉灵他们看得见,并以此作为瞄准,向江面上发射火药罐。

    圈圈亲自守在竹竿旁边,观察敌穿确切方位,然后由猴子将这些信息传递给婉灵他们。

    太阳尚未落下,按照敌军的速度,会在这天晚上经过此处。一切布置完毕,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夕阳橙红色的光辉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鳞次栉比。几杯搜战船缓缓在鹰嘴崖前的江面上,一字排开,放下铁锚,静静地等候敌军到来。

    这些战船上装满了火药,面上用幔布遮盖起来。等天黑了,漆黑的江面是上伸手不见五指,等敌军发现时,早就撞上火药,与那木屑残渣一同沉入冰冷的江水中。

    而程老将军的战舰,此刻就埋伏在鹰嘴崖东面的芦苇深处。他们约定以战船上的爆炸声为号,一并向敌军发起奇袭。

    夜幕下,阵阵北风将黑色斗篷吹得胡乱拍打在围栏上。沮渠子车听说蜀国皇帝亲自来了,倒是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对方竟然孤身来到他的舰船上,没带一个亲随,如此做派,也算是回敬了他一番。

    “蜀王驾到,不知有何见教?”沮渠将军依旧还是一副轻蔑的神情。

    “沮渠将军,朕此番前来,是想问问咱们两国的约定还是否算数?”

    “算,当然算。您看我的先头部队今晚就能到达鹰嘴岭,过了鹰嘴岭,便进入若江,不日既能到达南岸。”

    “好,我会一直呆在船上,但朕不会出手,这本事你们的战场,可别让朕看笑话。”

    “怎么,蜀王这是要隔岸观火不成?”

    “朕若出手,你们都没有活命的机会,朕不想破坏两国关系。”

    “你!你这是在威胁本将军吗!?”

    “哼,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照你这个速度,恐怕对方已经设下埋伏,就等你进入圈套,关门打狗。”

    沮渠将军脸上的横肉抽搐了几下:“请陛下放心,本将军已经命人前往探查,如真有埋伏,在如此众多的巨舰面前,恐怕也是杯水车薪吧。”

    沮渠将军此话不假,他的先头部队,全是高耸入云的巨舰。往那身后望去,江面上堆满了舰船,足有上万人马。

    当然,沮渠将军之所以如此胸有成竹,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风向。江上净是北风,即使对手想要用火攻,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得逞。

    慕容绝实在受不了沮渠将军的轻敌,冷冰冰地走进船舱,关上了舱门。而沮渠将军根本听不进慕容绝的提醒,也径自返回船舱去了。

    天空中盘旋着几只鹰隼,河水两岸石壁岩窦奇异,山奇水秀,虎踞龙盘。此间鹰隼最喜于陡峭崖壁洞穴中筑巢,所产幼仔,羽翼丰满后,须从悬崖峭壁上一跃而下,方得展翅翱翔,成为空天猎鹰,鹰嘴崖因此得名。

    趟在临时搭建的帐篷中,仇复翻来覆去睡不着。

    婉灵见他失眠,便走到他旁边躺下,问道:“怎么,你紧张了?”

    “嗯。”

    “第一次上战场,紧张是正常的,只要别脑子空白忘记我的命令就是了。”

    “姐姐,你第一次,紧张吗?”

    “不紧张。”

    “为何?”

    “因为仗一打起来,就顾不上紧张害怕了。再加上当你看见身边的战友伙伴一个个倒在血泊中时,就不会再害怕了。”

    “因为复仇?”

    “不,因为自己不能够在战场上紧张害怕,如果因为自己而让弟兄们丧命,那种感觉,比死了还要难受。”

    仇复垂目想了想,他能明白那种感受。军中情意,不是简单的生死相负,更多的是一种承担和责任。

    “好啦,快睡吧,明天说不定半夜就要起来迎敌了,你可不能半途累趴下。”

    仇复乖乖地闭上眼睛,和衣而睡。

    弟兄们的睡姿姿态各异、四仰八叉地。炊饼做梦总爱吃饼子,山炮习惯吧嗒嘴,圈圈喜欢摸着猴子的胸脯,董艺的呼噜声跟电钻似的。最老实的还要数赵翼,最搞笑的则是慧玄和张择。

    不知道是不是上次洞窟中烙下了心理阴影,这俩人一到睡觉就得抱在一起,一人嘴里念叨着:“好冷”,一人口中咿呀道:“真热”。如果让他俩分开睡,慧玄一定会冻得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而张择一定会热得浑身冒汗,脑门儿冒烟儿。

    没办法,两人睡着睡着就抱在了一起,唯有这样,两人才睡得踏实安稳,不再做噩梦。婉灵心里多少有些愧疚,也是难为了两位小师傅,放弃了寺庙道观里的平静生活,跑来这里吃苦受累的。

    婉灵走出帐篷,就着火堆坐下来取暖。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人。她毫无睡意,举着火把来到鹰嘴崖上,观察着漆黑的水面。夜半四更,河面上泛起连片的白雾,好似鬼蜮阴领。

    突然,夜幕中隐隐透出些许微弱光点。婉灵极目望去,在那些微弱的光照下,一面旗帜露出水雾。她伸手抵在额头上,全神贯注目视前方。许久,她转身就向帐篷跑去。

    “醒醒,都醒醒!敌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