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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魇域游侠

    “轰隆,轰隆!”

    每个人都很紧张的注视着前方的雾气,就算前来魇域之前,每个人已经都有了充分的心里准备,此刻听见如此爆震的动静,还是难免有些发怵。

    一丈高的空中,隐约已经从雾气中显现出七个光影来。

    “七星噩!”

    渠顽不由得喊出了声。

    话音未落,一只如井口那么大的兽爪,“轰”的一声,已经踏在了渠顽的面前,间距不过三尺而已,直震得渠顽身上衣袂翻飞,发丝飘遥。

    这个时候,大家当然就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来者的模样了,青灰色的庞然大物,头如发胖的大犀牛,阔嘴獠牙,尖耳,额上七只不规则分布的大眼睛,分别转动着,牢牢的盯着地上的每一个人,浑身布满看起来还比较柔软的,锅盖一样大小的鳞甲,甚是凶悍。

    李白的心里砰砰直跳,这家伙看起来力道非凡,那么粗壮的兽爪略微一扒拉,几个人都得飞到天上去。

    “各位,无需担忧,这七星噩,乃是这魇域的官差,护卫一方平安的。”

    渠顽头也不回的,赶紧跟大家解释了一下。

    他说完,随即拱手,对着七星噩叽叽咕咕开始说话了,可能用的是本地方言,李白一句也没听懂。

    随后,那七星噩也简短的叽叽咕咕了几句,听起来就像是在问什么问题,那音量简直就是个小喇叭,听得李白耳膜嗡嗡作响,这也难怪,那么大个块头,说话的能量也是小不了的,何况人家还是官差呐。

    渠顽继续叽叽咕咕的回复了巨兽提出的问题,七星噩似乎满意的“嗯”了一声,渠顽转过头,跟大家说到:

    “这位官爷询问了我们的来历和目的,警告我们遵守魇域之地的法律,不得伤害除沙蠕虫以外的任何生灵,否则后果严重。”

    “沙蠕虫?”李白低声嘀咕道。

    “就是我们脚边上那些像蚯蚓一样的鼻涕虫,这些蠕虫,就像我们北方草原上的鼠兔,万物的能量来源;也是注定了以一种最低灵性的,最强繁殖能力的生物出现在世界里,就是为了养育万物。”渠顽认真解释道。

    然后,他转过头,又拱手向七星噩行礼,叽叽咕咕的,似乎在向它请教着什么。

    那长着七只眼睛的怪异脑袋笨拙的摇了摇头,仿佛结束了例行公事,又短促的叽叽咕咕几句,七星噩怪兽官爷用脚在地上顿了顿,忽然一跃而起,从几人的头顶飞身窜过,瞬间消失在后面漫漫雾气之中,只留下渐渐远去的“轰隆”之声。

    它带起的水渍和各种砂石落了大家一身,各人只好拍拍身上的杂物,觉得很无奈。

    “我问了问这只七星噩,有没有看见名叫季努的人类灵身,它说在它的辖区没见过,这位官差看起来忙着赶路,不想和我们多说话呢。”

    渠顽跟大家解说刚才最后的交流内容。

    “官爷们,都倨傲得很啊,小白可惜不懂兽语,这会儿,想问的事儿可多了,现在完全不知道该咋走呀。”

    李白觉得没问过究竟,甚是惋惜。

    “没关系,只要见到一只,其他的灵兽,就应该很多了,按照这位官差的说法,这个魇域之境,虽然怪异,却似乎颇有法度,很安宁的样子呢?”

    白璃鹿从感觉上增加了不少的信心。

    “走吧,边走边找,如果没有什么妖魔鬼怪谋财害命的,就不怕了,原来害怕这儿如同地狱,现在看起来,就是环境有点不一样,如同沙漠和绿洲,水下和陆地,并非那么恐怖,我那哥哥,说不定在这儿悠哉游哉的,过的不知道多滋润呢。”

    李白也觉得,既然这儿是有法度的,还有执行法度的七星噩,就不会糟糕到哪儿去,难道来这儿之前,是我们多虑了?!

    一行人继续沿着先前的方向,顺着路向前慢慢行进,不一会儿,就看见前方隐约有了个岔路口,渠顽快步上前,欣喜的报告:“有方向了,这儿有个路标呢。”

    大家赶紧赶到路口,只见岔路中间巨石上,左右分开劈削成两块平整的石壁,上面用整齐的格式,却刻写着很多弯弯扭扭的字迹,像那位,对了,那位张旭的草书。

    “这个我认识,张旭的草书呀,借过,借过,小白来为大家解说解说。”

    李白赶紧挤到前面来,虽然在雾气中,到也已经能够看得真切了,不过,他抬头仔细的看完两壁石刻,却皱起了眉头,不由自主的搔搔头,因为他这才发现,这些刻写的字迹,并非草书。

    他有点尴尬的转头看了看渠顽,不好意思的笑笑,退后一步,站到后面去了。

    “这些,似乎是蠕虫文吧,先前在书院修文科的时候,见过这种文字,大家看过雨后的蜗牛走过的石块上面,都留有弯弯扭扭的印记吧,这蠕虫文即是以蜗牛,蛞蝓的行走印记为灵感,发明的一种文字,人世界的北方很多民族,都有这种方式发明的文字呢。”

    白璃鹿学霸气质,不遑多让。

    “那你快读来听听。”李白急不可耐。

    “可惜,小鹿当时要学三百多种语言,个人对这种扭捏的字形并不感冒,所以,就没用心了,也就是说,小鹿还没能学会这种蠕虫文呢。”

    学霸的自信不但表现在“懂”上,同时也表现在毫无忌讳的“不懂”上。

    “那……”李白听了,有点失望——她也能不懂?

    “各位莫急,渠顽对这蠕虫文,倒是略知一二,上面说了,往左,是去往魇都的路线,往右,是去往魇域荒原的路,如今之计,我们应该去到热闹点的地方,问询和查找的线索会多些,各位以为呢?”渠顽不紧不慢的说到。

    李白为自己刚才急于表现的冲动感到更加的懊悔,干嘛呢小白公子,明明有位鬼道高手在此,很多时候,等待或者寻求他的指导,就是最好的了,何必自做聪明,自讨没趣呢。

    “嗯,好啊,就听渠大哥的吧,最要紧的,是赶快找到张地图,或者有人过来,可以好好请教一下,才不走冤枉路呀。”

    李白谦虚的支持渠顽的意见。

    “啪踏,啪踏,啪踏……”

    几声不紧不慢的响动,从右边那条岔路前方传来,虽然大雾弥漫,却似乎已近在咫尺。

    几个人都不再说话,一起盯着雾气中的路口。

    这回,是像人身高度上的,三只明晃晃的绿光,首先闪现出来,眨眼之间,一头三只眼睛的,浑身光滑无毛,形如无角山羊一样的青灰色动物出现在眼前,而它的身上,骑着一位身着青蓝兽皮样式衣物的黑面青年,面无表情,炯炯有神的双眼,仔细地打量着岔路口徘徊的几位旅人。

    不过,这位骨骼清奇,看起来面相俊朗的青年男子,左边脸颊却赫然长着一处硕大的黑色鳞斑状的鼓包,显得那张脸丑陋又脏乱,浓密的长发披在脸上,看起来很是让人感到不适。

    李白不敢说话了。

    双方一时对视,没有谁想先开口。

    还是渠顽向前一步,将左手抚在胸前,微微颔首,做了一个北方常见的告见礼:

    “行旅人渠顽,在此迷途,不知可否请教请教?”

    鼓包脸男子嘴角微微一翘,看得出来,此人无论是何物种,必是与人世间有交集的,只见他双手往坐骑的背上一撑,轻盈的翻身下到地上来了。

    他走过来,一一仔细端详了每个人的样子,似乎很稀奇,又像是在端详好久不见的老朋友。李白此刻虽然有点紧张,但觉得这鳞面人这么长的时间,却并无恶意,而是和他们一样的对对方感到好奇,防范之心大减,认真观察起眼前这位,略高自己两个头的怪异男子来。

    这男子,除了脸上那块巨大的鳞状鼓包,还有看起来比较冷峻的眼神外,却并无太多其他的异样,浑身上上下下都裹着厚实的兽皮,背上背着短弓和斧钺,腰前一柄短剑,一幅猎人的装束。

    打量完众人,鳞面男走回到坐骑身边,仿佛思虑良久,这才发话:

    “各位如不嫌弃,何不到舍下小憩,略作一叙,或许,还可疏解各位迷途之困。”

    想不到,这看起来丑陋恐怖的男子,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却温文尔雅,音调甜美,让人顿生好感。

    李白还是不敢说话,这种事还是让渠顽来定夺吧,他不想再犯冒失了。

    任何族类,也是有交朋友的需要的。

    渠顽知书达理的日常修为,此刻得到了很完美的回报,他甚感欣慰,此刻,既然连他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不如听听当地人的意见。他欣然应允:

    “那渠顽就不客气了,叨扰之处,不甚感激之至。”他作揖谢过。

    “各位跟我来,大家可以叫我韦钦,我来此地,已有两百多年了。”

    这位叫做韦钦的鳞面男,言语温润,礼数周全,完全不似其相貌那般令人不安。

    “在下李白,这位是渠顽,这两位姐姐,白衣的是白璃鹿姐姐,这黑衣的,是瓷瑕公主。”

    李白此刻放下心来,跟着牵着坐骑走在前面的鳞面男子,忙不迭的介绍道。

    “见过各位,几位一定是从紫藤方位的传送站过来的,此处位于整个魇域的南方,这紫藤传送,是南方三处传送地之一,已经有上千年,没有人过来了。”

    这似乎印证了,那岷山四窟堡垒的黑晶灵洞,看起来是那么的被废弃了一般。

    “那这边的每一处传送站,与人间的传送站,是不是一对一的呢?”李白的问题很随意,但似乎也很有用。

    “的确如此,韦钦当年,乃是从黄山的灵洞中过来的,可惜当年的一场地震,毁伤了黄山灵洞,从此也就无从返回,在此渐渐习惯,居然也活得优哉游哉。”

    韦钦说着过往,语调平静,对这种人世天隔的经历,丝毫不以为意,大有一种随遇而安的洒脱。

    就这样,大家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不一会儿,韦钦指着一条上山的小路说到:“往上不到半里,就是寒舍,各位注意脚下,不要滑倒。”

    那只形似山羊的坐骑,似乎非常适应这种地形,很矫健的和韦钦走在前面,丝毫不觉得为难,反倒是空手空脚的几个人在后面,几乎亦步亦趋的,总算走完了那半里路。

    仅是这半里路的高度,上面的雾气已大为减弱,就如同刚才在传送站上的那般,周遭视野看得要远很多。

    只见一处山洞,洞口三级台阶,也是湿漉漉的,可洞口已经有隐约的暖色光线透出,一改四处灰暗阴冷的模样,令人大感舒适。

    “这是一处地息洞窟吧?”

    渠顽嘴角微翘,他虽然是修鬼道的,从来对阴冷不以为意,但也还是比较不适应这魇域的沉闷气氛,如今终于找到一处地息洞窟,他不由得也暗自高兴起来。

    “渠大哥如何知道?此处的确是这魇丘以南的地息之窟,也是最好的一处地息洞窟,如若无它,韦钦也很难在此活过两百年了。”

    韦钦看起来,很是喜欢此处洞窟,走到洞口,扭头边跟大家说话,脸上竟然也有了一丝笑容。

    大家进得洞来,立即就感觉大为不同,岩石地面已经干燥无水渍,也无那四处爬动的沙蠕虫扭动着恶心眼睛了,有暖暖的气息缓缓传送过来,身上立马觉得舒爽了不少。

    进洞有道五六丈长的甬道,然后就是一处大厅,里面石桌石椅,还有很多藤蔓从四处垂下,李白看见左边一大片,似乎还生长着一些红宝石一样的浆果,杏子般大小,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各位不必客气,请自便,我去收拾一下就过来。”

    韦钦牵着他的坐骑,朝左边的一处岔洞走去,李白紧跟着他,毫不在意人家愿不愿意:“韦大哥,我跟你一起。”

    韦钦回头看他一眼,笑着说到:“那么小的孩子,好奇心从来就没法阻止,过来吧,看看我的三眼猺是怎么吃东西的。”

    李白和他一起进了岔洞,里面光线没那么强了,还是比洞外温暖一些,也一样有微微的暖风在流动,只见走了十来步远,就是一处半人高的石墙,韦钦拉开一处藤曼做的栅栏,将那只三眼猺带进去,里面还有两只一样的三眼猺很热情的聚到他的周围,伸出灰黑色的舌头不停的舔他的手和胳膊。

    韦钦熟练的拍着它们的头,嘴里不停“诺,诺,诺“的发出安抚的声音,几乎就和人间招呼马匹一样,过了一会,他才从石墙外拿过一个很沉的皮袋子,往三眼猺的食盆里分别倒了很多黑色的粗糙颗粒,三只猺很开心的就大吃起来。

    趁着几只三眼猺吃着东西,韦钦从才进来的那只三眼猺背上拿下一个很沉的褡裢,斜挎在肩上,走出了石墙。

    “走吧,看看我今天的收成。”

    他个子很高,但仍然拍拍李白的肩膀,很关爱的对他笑着说到。

    李白抬头看着这位脸上长着鳞斑的男子,孤胆独行,气宇轩昂,浑身充满了温情与豪气,他不由得心里赞叹道:

    “真是一位爽朗游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