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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王府

    今晚,赵田把赵衡翟明夷裘芳三人、翟升杨蕊夫妇安排到相邻的两栋临湖小楼,还为每栋小楼安排了数名奴仆。

    被派往翟升杨蕊小楼的几人还好,是两名模样清秀的丫鬟带领着两名太监仆役,他们替翟升杨蕊二人准备好浴桶,烧好热水后,便按照翟升的吩咐各自回去休息,而杨蕊翟升轮流洗浴后,便如往常一样静坐调息。当今的墨家早已不是先秦时的墨家,倒是跟儒家比较相像,已经熟知这俗世的规矩,只不过是更善谋善兵,因此,在这等级森严的王府,翟升杨蕊是万万不能挑战其秩序与权威。

    被安排来服侍赵衡、翟明夷、裘芳三人的有六名丫鬟两名太监仆役,领头的两名丫鬟是一对模样相似的姊妹花,姐姐年约十七八岁,名为青柳,妹妹约十五六,名为青莲,都有一双眉目含情的眼睛,笑则若桃花沐春风,哭则如梨花遇春雨,一头黑发非丝胜丝,肌肤非雪胜雪,下颚微点,如荷花含苞待放,抹胸低垂,雪山下有万种风情,腰肢微摇曳,若风中青柳,一步一停顿,步步生青莲。

    赵翟裘三人看到这两人时,先是目瞪口呆,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赵衡咽了咽口水,挥了挥手,笑着说道:“两位妹妹,麻烦你们出去。”

    两名丫鬟听闻此言,如遭雷劈,顿时眼眶湿润,泪珠不时地从雪白肌肤滑落,纷纷跪下哀求道:“求殿下饶命。”

    翟明夷顿时有了兴趣,问道:“你们这是为何?”

    年纪更大的青柳回答道:“奴婢青柳,阿妹青莲,来这之前,王爷亲自跟我们说了,如若殿下不要我们,便把我们送回草原。”

    翟明夷投去询问的目光,问道:“回去不是很好吗?“

    青柳摇了摇头,解释道:“若是奴婢回去了,那奴婢一家便都会被酋长杀死。“

    翟明夷问道:“那是为何?”

    青柳低下头,支支吾吾,不敢明言,毕竟在这王府,假若说错一句话,轻则被责罚,重则被处死,青柳青莲是万万不敢多说。

    翟明夷轻叹一声,说道:“那你们先留下来。”

    青柳青莲两人顿时眉开眼笑,连忙磕头称谢。

    翟明夷见两人并没有站起,接着说道:“都起来把。”

    青柳青莲带领众奴仆,按照翟明夷的吩咐,为小楼准备了两个浴桶和热水后,便识趣地退下。

    ……

    卫子芙回到自己小楼,遣散众奴仆后,她脸色立即变得铁青,顺手抓起桌子上的一个瓷杯,狠狠地摔在地面上,怒骂道:“好你个赵田,竟然为了那私生子如此兴师动众。”

    说罢,她又指着两个儿子,骂道:“还有你们两个,连一个字都不敢吭,将来怎么跟那个私生子去争?”

    赵山因为年幼,见到母亲摔杯怒骂,被吓得嚎嚎大哭,而赵江吞吞吐吐地反驳道:“但是,父王说他是大哥。”

    卫子芙大怒,用手指重重地戳了一下赵江的额头,说道:“若是他将来得了势,你看他认不认你是他弟。”

    赵江低下头,默然不语。

    卫子芙见赵山依然在哭,没有安慰,反而继续怒骂道:“别的什么都不会,就只会哭,不许哭。”

    听到母亲的命令后,赵山立即止住哭声,但依然泪流满面。

    ……

    夜深,岳灵刚哄女儿赵雪睡下时,赵田便踏入房门,岳灵看也不看赵田一眼,冷冷地问道:“王爷,今晚怎么有兴致了?”

    赵田转过头,看了赵雪一眼,回过头来,冰冷地望着岳灵,说道:“本王过来只是要告诉你一声,本王准备让雪儿拜翟升为师。”

    岳灵大怒,咬着牙,恶狠狠地盯着赵田,说道:“赵田,你还算是人吗?你已经逼迫着我兄长将他女儿嫁给衡儿了,你怎么连自己的女儿也不放过?”

    赵田波澜不惊,说道:“既然雪儿姓赵,那她便应该为我赵家出力。”

    岳灵泪眼婆娑,说道:“那你让宁娥刘静两个丫头也跟着。”

    “可以。”

    赵雪被赵田岳灵两人惊醒,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侧着头,咬着嘴唇,眼睛半张半闭,静静地望着两人。

    ……

    张嫣返回住所后,立即将几日前赶到长安的侄子召来,遣散左右,说道:“张琦,那私生子铁定会接手平安郡,你回去告诉你爹,让他莫要轻举妄动,那私生子可不容易杀。”

    张琦仍有疑虑,问道:“姑姑,那华山大小姐不是快要和他成婚了吗?”

    张嫣冷笑一声,幸灾乐祸地说道:“那就更不需要我们动手了,有人会做那只螳螂。”

    张琦微喜,拱手说道:“侄儿明白了。”

    ……

    翌日清晨,赵衡、翟明夷、裘芳三人依旧是早早起来,吃过青柳青莲送来的糕点,便来到湖边,各折一根树枝作剑练功。裘芳练习的是杨蕊最近教给她的一套剑法,这四年来,裘芳一直坚持练习剑术基本功,把基础锻打得相当不错,而赵衡翟明夷两人则练起了一套刚刚从青牛峰得来的新剑法,这套新剑法讲究以形练气,以气练意,再以意驭气,以气驭形,最后形气意生生不息,引起罡风阵阵,让湖面波浪滚滚,引来许多丫鬟仆役远远眺望。青柳青莲也在一旁围观,只不过这二人今日的衣着严紧,将上半身全部包裹,她们那散披颈后的黑发不时被湖边罡风吹起,双眼尽是炙热,少了几分妖娆,多了几分情丝,更是让人心生爱慕。

    突然,有一人在一丈外一跃,手持带鞘长剑,直刺赵衡而来。翟明夷先是一惊,然后察觉到岳灵、赵雪带着两名少女在不远处缓缓走近,又见那直刺赵衡的长剑并没有出鞘,剑式形满而意缺,别说赵衡,就算翟明夷自己也能轻松挡下,于是她便没有贸然出手,只是与赵衡一同后退。果不其然,赵衡在那握剑女子落地之前,用左掌轻轻一拍那长剑剑身,那长剑便不受女子的控制,刺向赵衡左侧的地面,而那女子就在赵衡面前停下,与赵衡四目相对。

    只见那女子年约十五六岁,头梳垂发分肖髻,双眼活泼灵动,如烛火跳跃,脸颊粉嫩,若桃花初绽,小嘴嫣红,张则足以诱人,闭却难以拒人,一身绿纱,遇风则起波涛,正是华山派现任掌门嫡长孙女岳姗。

    岳姗见到赵衡一掌便破去自己使尽全力的一剑,并不觉得惊讶,眼中只有理所当然,她自言自语道:“我爹说大殿下赵衡武功高强,英俊潇洒,文韬武略。这武功高强,的确是,这英俊潇洒,也还行,可是不是文韬武略却不得而知。”

    裘芳反应不过来,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等赵衡、翟明夷、和岳姗三人落地后,裘芳立即跑了过来,瞪大眼睛,指着岳姗,怒道:“你是谁?你为什么出剑?”

    岳姗不理会裘芳,望着赵衡,问道:“你是赵衡?“

    赵衡回答道:“正是。“

    岳姗指着翟明夷,问道:“你是谁?我爹可没有说过赵衡身边还有一个武功同样高强的女子。”

    她又指着那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裘芳,问道:“你又是谁?虽说你武功还不如我,却也不错。”

    翟明夷搂着赵衡的右手,玩味笑道:“我叫翟明夷,是赵衡的正妻。”

    她指着裘芳,说道:“她叫裘芳,是赵衡的师妹。”

    岳姗眼神有些委屈,眼眶有些湿润,说道:“我爹也没有说过赵衡已经跟别人拜堂成亲了。”

    说罢,她便蹲在地上,把自己的脸放在膝盖上,欲哭无泪。

    这时候,岳灵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姗儿,不得无礼。”

    岳姗听到后,立马站起身来,向赵衡翟明夷两人抱拳,说道:“岳姗见过大殿下,见过夫人。”

    赵衡恍然大悟,说道:“你是岳姨娘的侄女?”

    “正是。”

    翟明夷走到赵衡左边,将那柄插入地面的长剑,将长剑递给岳姗,感叹道:“这剑真是不错。”

    岳姗接过长剑,破涕为笑,呢喃道:“那是自然,这是我爷爷亲自打造的。”

    此时,岳灵、赵雪等人已经靠近,众人向岳灵行礼后,岳灵便指着岳姗,有些歉意地说道:“衡儿,明夷,冒昧了,这是兄长的长女岳姗。“

    赵衡翟明夷跟岳灵说了些客套话后,岳灵便对赵雪说道:“雪儿,大哥大嫂威风不?”

    “威风!”

    “雪儿想不想学?”

    “想。”

    赵衡翟明夷两人同时蹲下,赵衡摸着赵容后脑勺说道:“大哥大嫂以前学剑可是很累的,蓉儿能不能吃苦?”

    “能。”

    岳灵牵起着赵雪那稚嫩的手,柔声说道:“娘带雪儿去拜师。”

    “好。”

    赵衡、翟明夷、裘芳、岳姗四人听后,纷纷嘴唇微张,面带诧异。

    岳灵没走出几步,回头看着愣在原地的四人,说道:“衡儿,王爷让你和明夷过去他的书房。珊儿,芳儿,你们跟我来。”

    岳灵到达翟升杨蕊住处,说明了来意,然后翟升大惊,瞪大眼睛望着岳灵,问道:“王妃可知我等的处境?”

    岳灵将心中的忧虑压下,尽量保持平静,说道:“知道,但那是王爷的意思。”

    翟升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便默然不语。

    岳灵指着身后的两名少女,说道:“这是宁娥和刘静,她们名义上是我的婢女,但实际上是我的徒儿,我打算让她们留在雪儿身边,还望翟师兄杨师姐多多指导她们。”

    “那是自然。”

    岳灵转过身,望着宁娥刘静两人,眼中颇有威严,说道:“还不快快拜见两位师伯。”

    “拜见师伯。”

    ……

    昨日,赵田返回卧室后,思考了一夜,心中已有了主意。

    今日,赵衡翟明夷刚进赵田书房,有两扇崭新紫檀雕花屏风便映入两人眼帘,越过屏风,只见那书房相当宽敞,两侧各十余张黄花梨木椅从里向外延申,拥簇着中央前方的楠木桌椅,书桌上摆着两盏已经熄灭的油灯、数沓奏章、一个雕有蓬莱方丈瀛洲三仙岛的玉石镇纸、一个挂着河北侯笔与齐地狼毫笔的鸡翅木笔架、一枚汝窑笔架、一方后晋的廷珪墨、一沓平安郡的纸张、一方陇州临氐的姚河砚,书桌两侧各摆放着一人高的鎏金黄铜宫灯,两排木椅之间的地面上又铺设着羊毛制成的地毯,可谓是相当奢华。

    赵田放下手中的毛笔与奏章,摆了摆手,示意两人坐下,然后极力放下心中的戒备,尽量保持慈祥,开口问道:“衡儿,你可曾怨恨过我?”

    赵衡摇了摇头,眼神有些黯然,说道:“谈不上怨恨。从下到大,师父、师娘、还有明儿对我都很好。我从小就知道我娘没了,也知道我跟山村的猎户、山下的官兵商贩都不一样,只是没有想到我是西秦王的儿子。”

    正在赵衡谈到伤心处时,翟明夷眼中有些泪花,伸出左手和赵衡十指相扣。

    赵田同样有些伤感,回忆说道:“前朝禁止墨家之道,末帝又残暴好战,无奈我凉州过于弱小,所以我父亲只好驱逐你娘和翟升等墨家门徒,毕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也没有想到,那时你娘已经怀上你了。”

    赵衡问道:“你想我娘吗?”

    赵田眼中有些惆怅,说道:“想。那时候跟你娘到陇州游历,见到几乎每个人都是骨瘦如柴,我便问你娘,问她为什么那些人不上山打猎,你知道你娘怎么说吗?”

    赵衡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赵田自嘲一笑,又有些自责,说道:“你娘上来就把我骂了一顿,说我跟她都是从小学箭,箭术了得,我们自己又有弓箭,所以我们上山打猎当然不是什么难事,可是那些农户只懂得抬起锄头锄地,当时粮食已经不够,如若他们上山打猎,只怕会更早饿死。当时你娘说了,要是有一天我打下陇州,一定要让那里的人吃得饱饭。可是,陇州现在依然还有许多人吃不饱,还望你能继承你娘的意愿。”

    赵衡顿时眼眶湿润,流泪不止。

    赵田貌似完全放下了父亲与王爷的身架,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娓娓道来:“当初,我在凉州起兵时,你娘曾让陈通给我送了一封信,劝告我说,不能重用凉州豪阀,我没听,结果凉州为你堂叔赵城所有,陇州为凉州张家所有。你娘也曾告诫我说,不要轻易招降纳叛,我又没听,结果一半的关中不为我所有。现在,我能指挥得动的便只有长安周边那五万甲等精锐,我是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了。若你能将问题解决,将来这西秦王只能是你的。”

    赵衡和翟明夷也曾听杨蕊述说过凉州的往事,两人心中自然明白赵田说的八九不离十,但是两人也清楚那不是全部的事实。那时候,西胡强盛,屡屡进犯,而凉州无力抵抗,于是翟升等四人潜入凉州,用了两年的时间为当时的凉州将军、赵田的父亲赵健装备、训练两旅约五千精锐骑兵。现如今,长安周边、直属于王府的五万甲等精锐中大多数将、校、尉都来自当初的精锐。后来,赵健因通墨被杀而赵田被迫反叛时,翟升等四人曾试图返回凉州,却被赵田拒绝。

    赵田见赵衡默然不语,转移话题对翟明夷说道:“明夷,你们见过岳姗了?”

    “见了。”

    “我打算让衡儿也娶了岳姗,你觉得如何?”

    “儿媳自会听从王爷安排。”

    “我自作主张,给你们送了两名水灵丫头,算是对衡儿的一些补偿,你多担待些。”

    “儿媳谢过王爷。”

    “至于给那两名丫头什么名分,那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情,我可管不着。”

    “儿媳懂了。”

    赵田从怀里掏出一块玄铁腰牌,递给赵衡,说道:“衡儿,这是给你的王子令牌,有了这块牌,你便可以随时出入我西秦的任何军营、城门。”

    赵衡伸手接过后,也点头称谢。

    赵田不忘嘱咐道:“这块令牌事关重大,你必须好好保管,要是丢了,你必须马上通知我。”

    “儿子知道了。”

    “北边左骑军营内有两匹汗血宝马,还没有驯服,是西域那边派人送来的。既然你们功夫了得,我一并送给你们好了,你们自己去驯。”

    “谢过爹爹。”

    “我打算把徐慎那个不知进退的东西罢免了,由你岳丈接任,也让你们也跟着去历练,如何?”

    “爹,您能否让我招两营亲兵?”

    “你身为王子,拥有两营亲兵也是应该,谅那帮老不死的不敢反对。”

    “能否再我增加一纵骑兵?”

    “若是左骑军服气,别说一纵,就算是一营,我也可以交给你。”

    “我还需要三个人。”

    “说。”

    “长安府尹小吏张密、长安小酒楼掌柜沈万、杨柳居姑娘秦念。”

    “张密与沈万两人倒是在情理之中,可你为何要一个风尘女子?”

    “她家是因为我娘才被灭族。”

    “没问题,也就是一句话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