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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恩师(一)

    新婚燕尔,日子总是轻松惬意的。我每日与燕娘形影不离,不容有他。外间传闻,睦王婚后耽于女色,如坠温柔乡中。我听后不禁好笑,我的王妃丽人如此,难道我一个闲散的亲王该学勾践卧薪尝胆不成?婚后一月,初尝云雨的我总是与燕娘缠绵于床笫之间。

    不过,燕娘,我的王妃,容我放纵了一个月后,便不再每晚迁就我。开始两日,我还以为她是在欲擒故纵,耍些小花样。不过我很快意识自己的判断有误。那日,我见她还是不愿,便试图用强。我压在她的身上,去扯她的襦裙。哪料,燕娘忽地将我反压在她身下,并且反制住我的双手。她微一用力,我便觉得两肩之间似被扯断,忙口中讨饶。

    燕娘觉得有些好笑,手上力量微收,对我轻声笑道:“殿下一个月了,都不觉得烦腻吗?”

    我听后脸上有些挂不住,想要起身反驳。不料,刚欲将头抬起,便觉腰间酸疼难忍。我有些无奈道:“燕娘,我的王妃,你何时学的这身手艺?”

    燕娘有些得意道:“怎么,我家军旅出身,父亲在军中被人唤作大虎,我是他的女儿,虽不得继承他的功业,但学些防身的技巧倒也不难吧?”

    “好吧,”我喘了口气,有些不悦道:“你我夫妻,在床笫之间恩爱,倒也要逼得你动手?”

    燕娘听我这样说,忙将我松开,一边给我揉肩,一边轻声道:“冼郎疼我,燕娘怎么不知?只是我这两日见你身子有些虚乏,近两日更是巳时才起。恩爱也不全在这上面,冼郎你说呢?”

    我听燕娘如此说,脸上一红,声音便不自觉地小了起来:“燕娘,我非不知道节制。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燕娘环在我的腰间,暖声笑道:“难不成我是妲己褒姒,狐媚惑主?”

    我听燕娘如此说,突然警醒了起来,对她正色道:“你可是听到外间有人说你的不是?是府里人还是外人?”

    燕娘轻声一笑,握着我的手说:“你倒是会多想,哪里有的事?倒是我听吴清的媳妇施氏讲起,周师傅曾说我是妖女?”

    我一时愣住,燕娘为何会提起周师傅?我怕燕娘多心,便替周师傅辩解道:“周师傅那时也不曾见过你,只是听闻外间传言你是谶言中的皇后。周师傅觉得是你家传出的谣言,所以才一时气愤罢了。”

    燕娘听后笑道:“周师傅是冼郎的恩师,自然也是燕娘的恩师。我只是觉得好玩罢了,像周师傅这样的当朝大儒,还会一般正经地说人家是妖女。我猜当时周师傅一定是凶神恶煞吧?”

    听燕娘如此说,我心下松了一口气,对她笑着说:“那你可猜错了,周师傅一脸严肃,面容倒没有你说的那般可怖。”见燕娘对周师傅伴我读书的事情十分好奇,我便打开了话匣子,从我开蒙读书一直讲到大婚之前。说着说着,我便发觉心中竟然静了下来。

    往日在床笫之间,有燕娘作伴,我何曾有过这样平静的心境?我心中纳闷,难不成周师傅竟有如此魔力,能够制住我心中的欲望?燕娘见状,顿时乐不可支。她调侃我畏师如虎,竟在床上也不能提周师傅三个字。经燕娘如此说,我倒也并不在乎,只觉得是该好好睡一觉。我便拥着燕娘入寝,竟是一夜安眠,直到天明。

    第二天,我梳洗得当在书房恭候周师傅。这一个月来的早课,我大多推掉了事。可周师傅却不厌其烦地每日临府,在书房点卯,静坐一刻钟,然后才起身离去。

    想到这里我有些心下愧疚,便找出往日周师傅的讲义温习起来。大约过了两刻钟,周师傅未到,吴清倒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我见他有些兴奋,便放下书卷,问道:“子明,何事这么兴奋?周师傅呢?他怎么没同你一起进府?”

    子明满脸神秘,摇着头让我猜:“周师傅上午是不会再来啦,他被陛下留在了勤政殿!”

    我有些错愕,忙问道:“周师傅为什么会被父皇留下来?”

    “周师傅今天早朝的时候被陛下任命为镇南节度使充江西道观察使,”子明长舒一口气,“周师傅真的要位列封疆了!”

    镇南节度使加上江西道观察使的头衔,这意味着父皇将江西十余州的军政全权交给了周师傅。周师傅真的可以实现自己胸中的抱负,不用再困在睦王府的方寸之间,拿棋子撒气了。我替周师傅感到高兴。

    可这种兴奋的感觉只持续了瞬间,旋即就被失落感笼罩在心间。我自从十二岁来到这睦王府,陪伴我最长时间的就是的周师傅和子明了。周师傅于我,是父亲般的存在。我的父皇拘泥于君臣纲常,况且又是我名义上的“皇伯父”。除了在我入宫的时候可以感受到他的父爱,其他时间里我对父皇的印象并不深刻。

    在朝堂之上、在睦王府里,他于我而言,他更多是个君王的象征。真正时时刻刻影响到我的人是周师傅,是那个教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人。如今,他就要去几千里之外的江西任职。我心中有些难受,只好对子明说:“这是好事,那你请周师傅下午到府,咱们是他的学生,也应该祝贺他位列诸侯。”

    下午酉时刚过,周师傅便如约登门。我与燕娘在府门外恭候周师傅大驾。周师傅在睦王府面前落轿,掀开门帘,他才发现我与燕娘、子明都已在阶下垂手恭迎。周师傅连忙快步走到我们面前,作揖到底,自责道:“殿下与王妃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在此候老臣,于礼不符!老臣难辞其咎!”

    我将师傅扶起,暖声道:“虽是皇家,小王与子明也是师傅的学生。师傅要出远门,弟子携媳妇给老师摆宴送行,自然也符合人之常情,老师切莫再推脱了。”说罢,我与吴清便架起老师,不由分说将他送进府中。

    在正堂坐定后,府中侍女将酒菜摆上桌面,便依次退下。我提前吩咐过魏运德,今夜酒宴不许打扰。因此,堂中除了我们四人外,再无其他。燕娘起身亲自为我三人斟酒,师傅与子明皆是有些惶恐,忙站起身来。我则示意他们坐下,说道:“师尊如父,子明也是长我几岁,算是兄长。王妃给师傅和子明斟酒,就当是孝敬公婆、礼尊兄长了。”

    燕娘也笑着回应道:“殿下说的不错,周师傅和子明就不要再推脱了。”

    周师傅和子明听后只好坐下。我又缓缓说道:“师傅曾说男儿应胸怀天下,志在四方。如今师傅遂愿,得为州牧。只是日后,弟子再见师傅一面怕是难了。”

    大齐祖制,亲王不得结交久历封疆的各地州牧,以防煽动地方作乱、反叛朝廷。况且我曾答应岳丈,婚后带领燕娘返回封地,避免卷入朝堂的纷争。以后在睦州想得见师傅一面,怕真的是难上加难了。

    周师傅听了,非但没有表现出忧伤,反倒捻起胡须,呵呵笑道:“我怎么不知道殿下喜欢我这个老头子啊?这一个月的早课,老夫可没有一次看见殿下来书房。”

    周师傅这么一说,我和燕娘眼神微一交汇,便双双脸红起来了。燕娘便起身向师傅行礼赔罪道:“周师傅责怪的是,燕娘无德,不能匡正殿下的过失。燕娘在此给周师傅赔罪了!”

    “殿下有何过失?”周师傅并不在意燕娘的举动,只是轻声问道。

    燕娘马上回应道:“殿下没有过失,是燕娘的过错。”

    周师傅接着问道:“王妃有何过错?”

    燕娘微微一笑,轻声道:“燕娘非妲己之流,师傅有比干之心。”说完,燕娘便顿首拜倒在周师傅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