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祥瑞（一）
第二天一天，天还灰蒙蒙的，燕娘便早起梳妆。我趴在床上，睡眼朦胧地瞅见燕娘竟然穿上了命妇服。我顿时激灵起来，朝燕娘唤道：“燕娘，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你要亲自出面去讨赈灾粮？！”
燕娘听到我的问话，转身走到床前，微笑着向我施礼：“殿下，多久没有到宫里给父皇、母妃请安了？”
“婚后咱们不是去见过父皇、母妃了嘛！”我站起身，示意一旁的侍女将我的外袍拿来，“母亲也跟你说过，凡事自在些，不用天天去宫里的。”
燕娘替我归拢发髻，看到侍女捧上了我的外袍，努努嘴：“王爷的朝服呢？去拿来。”
侍女闻声退下，燕娘又朝我笑道：“今天穿朝服进宫。”
“去向父皇请安，穿朝服干什么？”我有些不解，“再者说穿朝服也太扎眼了些，母亲平时告诫我多次，穿常服去就是了。”
燕娘含笑不语，接过侍女新捧来的朝服，替我更衣。我虽心中不解，但还是让燕娘替我收拾了起来。等用过了早膳，燕娘便催促我随她进宫。
我心中有些好笑，对她无奈道：“这么早去干什么？父皇早朝理政，得要一两个时辰。我们去早了也只能在紫宸殿或者勤政殿等。”
“为人子女，多等等也无妨吧。”
我无奈点了点头，“随你！都随你！”
出了府门，我与燕娘同乘一车，车内空间宽敞，我却故意挪到燕娘身边，耷拉着头像只小狗一样拿脑袋去蹭燕娘怀中。燕娘穿着朝服正襟危坐，见我一直往她怀里拱，一边努力维持着坐姿，一边轻声笑道：“冼郎别闹！这穿着朝服呢！你看衣袖都皱了！”
我不管其他，只作没听见，继续着小狗拱怀的动作，口中喃喃道：“好香！好香！”
燕娘见我依然放飞自我，便伸手狠狠弹了一下我的额头。我顿时吃劲，抬头捂住前额抱怨道：“你这一早上神神秘秘的，对我都不亲近了！”
“冼郎真像个孩子！”燕娘捂嘴轻笑，然后又换了一副面容，对我颇为认真道：“再过两个月便是父皇的万寿节了，冼郎准备给父皇呈献什么贺礼？”
“贺礼？”我也不顾朝服别扭，顺势躺倒在车厢里，不耐烦道：“还准备什么贺礼，这灾民都到家门口了。要准备也容易，以前父皇过生日，我都是自己写一副大字，抄孝经里面的一段话，便权作贺礼。父皇说我口惠而实不至，我说这叫惠而不费。再说，昨日你不是说要帮灾民讨赈灾粮食嘛！怎么好端端地提什么贺礼。”
燕娘笑道：“今时不同往日，今年是父皇五十整寿，四夷藩属皆来朝贺，今年的贺礼便马虎不得。再者说，冼郎就怎知这送礼和赈灾没有关系呢？”
“送礼能讨来赈灾的粮食？”我一股脑爬起来，摇头道：“送礼就能讨来粮食？燕娘你想的也太简单了些。”
燕娘不再理我，伸手摇了摇车内的响铃，对车外吩咐道：“停车！青柔，你把昨天从庄子里带来的贺礼送到车上来。”
青柔是燕娘的陪嫁丫鬟，这次随我们一同进宫。我不知燕娘竟让青柔带了贺礼，顿时好奇起来。等青柔将装贺礼的匣子呈上来后，我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匣子。映入我眼帘的是一株稻穗。待我仔细一看，顿时惊呼起来：“一稻三穗！”
燕娘从我手中接过匣子合上，就我淡淡笑道：“一稻一穗倒是平常，一稻两穗就已然稀有，这一稻三穗，倒是真可以称为难得的祥瑞了。”
“燕娘你是在哪里发现的！”我十分兴奋，“这真是天大的祥瑞啊！”
燕娘叹了口气，伸手与我十指相握：“这稻子是子真从南洋给我捎过来的。你知道的，何家是大齐第一商贾，他家的生意遍及四海。去岁子真去南洋的股鲁国游历，发现当地有一种稻子竟然一稻三穗且异常早熟，五月份便能抽穗。他觉得十分稀奇，便给我带了些种子。今年气候格外暖和些，我便在二月底的时候在玉川庄将稻种下。谁知，这稻子真的就长了出来，一稻三穗！我原本是想等父皇万寿节的时候再敬呈。如今为了灾民，却也等不了了。”
“这祥瑞一出，便是四海升平之意。”我有些不解，“你如何再提赈灾之事？又有何人会信呢？”
燕娘狡黠一笑：“所以，今天我们要请父皇亲自去玉川庄观赏祥瑞！”
“去玉川庄？”我想了想，立时惊道：“去玉川庄必过太白岭！你是想让父皇亲自去看灾民！”
“不错。”燕娘握住我的手更紧了一些，“冼郎，你可愿意？”
我心中一阵惶恐。敬献祥瑞是假，逼父皇下诏赈灾才是真！这是要逼着父皇当面去太白岭认错啊！如果说之前我还不知道父皇对于这个生日的重视，可当高勋点破之后，我就已然明了。这个生日，父皇是决意要好好过的。这个时候，由我和燕娘去撕破这天下太平的假象，定然会引发父皇的勃然大怒！这个后果，我真的不敢想象！
“冼郎，你可愿意？”燕娘再次不辨喜怒地问我：“再等一会儿，我们就要进宫了。”
我摇了摇头，恐惧远远超过我的控制能力。我轻声叹道：“这个祥瑞还是不要敬献了。”
燕娘并没有说什么，她抽手抚摸着我的脊背，轻声对我安慰道：“那我们便去母妃宫里吧，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比什么都重要。太子妃不是给了我们十万两银子吗，咱们自己也凑些，买粮赈灾也是能够的。”
我默默点了点头，心中慨然——何鄄，你赢了。我终究不如你！
我觉得车内的空气压得我喘不上来气，便掀起车帘朝外望去。只见这时的朱雀大街上已经人声鼎沸，商家叫卖着自家的货物，不时向行人推销着各式物件。行人们有的停住与商家攀谈，有些则说说笑笑，赶往别处，京城里一派太平气象。我深吸了两口气，刚欲放下车帘，却发现街角暗处有一孩童破衣烂衫，眼神无辜地盯着街面，手中捧着破瓷碗。
我心中一阵发痛，因为那身形像极了佑儿！突然，我耳边想起了佑儿的声音：孟子说明君所为，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佑儿希望百姓能够过上好日子，因为皇爷爷是明君！
皇爷爷是明君！父皇是明君！我不住地喃喃道。
“燕娘，”我突然将燕娘搂入怀中，“我想通了，我们进宫向父皇敬献祥瑞！”
燕娘听到我的问话，转身走到床前，微笑着向我施礼：“殿下，多久没有到宫里给父皇、母妃请安了？”
“婚后咱们不是去见过父皇、母妃了嘛！”我站起身，示意一旁的侍女将我的外袍拿来，“母亲也跟你说过，凡事自在些，不用天天去宫里的。”
燕娘替我归拢发髻，看到侍女捧上了我的外袍，努努嘴：“王爷的朝服呢？去拿来。”
侍女闻声退下，燕娘又朝我笑道：“今天穿朝服进宫。”
“去向父皇请安，穿朝服干什么？”我有些不解，“再者说穿朝服也太扎眼了些，母亲平时告诫我多次，穿常服去就是了。”
燕娘含笑不语，接过侍女新捧来的朝服，替我更衣。我虽心中不解，但还是让燕娘替我收拾了起来。等用过了早膳，燕娘便催促我随她进宫。
我心中有些好笑，对她无奈道：“这么早去干什么？父皇早朝理政，得要一两个时辰。我们去早了也只能在紫宸殿或者勤政殿等。”
“为人子女，多等等也无妨吧。”
我无奈点了点头，“随你！都随你！”
出了府门，我与燕娘同乘一车，车内空间宽敞，我却故意挪到燕娘身边，耷拉着头像只小狗一样拿脑袋去蹭燕娘怀中。燕娘穿着朝服正襟危坐，见我一直往她怀里拱，一边努力维持着坐姿，一边轻声笑道：“冼郎别闹！这穿着朝服呢！你看衣袖都皱了！”
我不管其他，只作没听见，继续着小狗拱怀的动作，口中喃喃道：“好香！好香！”
燕娘见我依然放飞自我，便伸手狠狠弹了一下我的额头。我顿时吃劲，抬头捂住前额抱怨道：“你这一早上神神秘秘的，对我都不亲近了！”
“冼郎真像个孩子！”燕娘捂嘴轻笑，然后又换了一副面容，对我颇为认真道：“再过两个月便是父皇的万寿节了，冼郎准备给父皇呈献什么贺礼？”
“贺礼？”我也不顾朝服别扭，顺势躺倒在车厢里，不耐烦道：“还准备什么贺礼，这灾民都到家门口了。要准备也容易，以前父皇过生日，我都是自己写一副大字，抄孝经里面的一段话，便权作贺礼。父皇说我口惠而实不至，我说这叫惠而不费。再说，昨日你不是说要帮灾民讨赈灾粮食嘛！怎么好端端地提什么贺礼。”
燕娘笑道：“今时不同往日，今年是父皇五十整寿，四夷藩属皆来朝贺，今年的贺礼便马虎不得。再者说，冼郎就怎知这送礼和赈灾没有关系呢？”
“送礼能讨来赈灾的粮食？”我一股脑爬起来，摇头道：“送礼就能讨来粮食？燕娘你想的也太简单了些。”
燕娘不再理我，伸手摇了摇车内的响铃，对车外吩咐道：“停车！青柔，你把昨天从庄子里带来的贺礼送到车上来。”
青柔是燕娘的陪嫁丫鬟，这次随我们一同进宫。我不知燕娘竟让青柔带了贺礼，顿时好奇起来。等青柔将装贺礼的匣子呈上来后，我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匣子。映入我眼帘的是一株稻穗。待我仔细一看，顿时惊呼起来：“一稻三穗！”
燕娘从我手中接过匣子合上，就我淡淡笑道：“一稻一穗倒是平常，一稻两穗就已然稀有，这一稻三穗，倒是真可以称为难得的祥瑞了。”
“燕娘你是在哪里发现的！”我十分兴奋，“这真是天大的祥瑞啊！”
燕娘叹了口气，伸手与我十指相握：“这稻子是子真从南洋给我捎过来的。你知道的，何家是大齐第一商贾，他家的生意遍及四海。去岁子真去南洋的股鲁国游历，发现当地有一种稻子竟然一稻三穗且异常早熟，五月份便能抽穗。他觉得十分稀奇，便给我带了些种子。今年气候格外暖和些，我便在二月底的时候在玉川庄将稻种下。谁知，这稻子真的就长了出来，一稻三穗！我原本是想等父皇万寿节的时候再敬呈。如今为了灾民，却也等不了了。”
“这祥瑞一出，便是四海升平之意。”我有些不解，“你如何再提赈灾之事？又有何人会信呢？”
燕娘狡黠一笑：“所以，今天我们要请父皇亲自去玉川庄观赏祥瑞！”
“去玉川庄？”我想了想，立时惊道：“去玉川庄必过太白岭！你是想让父皇亲自去看灾民！”
“不错。”燕娘握住我的手更紧了一些，“冼郎，你可愿意？”
我心中一阵惶恐。敬献祥瑞是假，逼父皇下诏赈灾才是真！这是要逼着父皇当面去太白岭认错啊！如果说之前我还不知道父皇对于这个生日的重视，可当高勋点破之后，我就已然明了。这个生日，父皇是决意要好好过的。这个时候，由我和燕娘去撕破这天下太平的假象，定然会引发父皇的勃然大怒！这个后果，我真的不敢想象！
“冼郎，你可愿意？”燕娘再次不辨喜怒地问我：“再等一会儿，我们就要进宫了。”
我摇了摇头，恐惧远远超过我的控制能力。我轻声叹道：“这个祥瑞还是不要敬献了。”
燕娘并没有说什么，她抽手抚摸着我的脊背，轻声对我安慰道：“那我们便去母妃宫里吧，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比什么都重要。太子妃不是给了我们十万两银子吗，咱们自己也凑些，买粮赈灾也是能够的。”
我默默点了点头，心中慨然——何鄄，你赢了。我终究不如你！
我觉得车内的空气压得我喘不上来气，便掀起车帘朝外望去。只见这时的朱雀大街上已经人声鼎沸，商家叫卖着自家的货物，不时向行人推销着各式物件。行人们有的停住与商家攀谈，有些则说说笑笑，赶往别处，京城里一派太平气象。我深吸了两口气，刚欲放下车帘，却发现街角暗处有一孩童破衣烂衫，眼神无辜地盯着街面，手中捧着破瓷碗。
我心中一阵发痛，因为那身形像极了佑儿！突然，我耳边想起了佑儿的声音：孟子说明君所为，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佑儿希望百姓能够过上好日子，因为皇爷爷是明君！
皇爷爷是明君！父皇是明君！我不住地喃喃道。
“燕娘，”我突然将燕娘搂入怀中，“我想通了，我们进宫向父皇敬献祥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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