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武侠仙侠 » 江湖梦之旭日初升 » 24

24

    小六儿指着远处一处的高墙努了努嘴,道:“那就是鸿禧堂。”

    侯晓天哦了一声,走近了,见那道白墙比常规的围墙要高一倍以上,几达三丈,一直顺着长街绵延数里,还没看见尽头,气势果然十分宏大。到了大街上,见一张大门朝南而开,两边各一张小门,两个丈高的巨大石狮盘踞而坐,大门顶上一块黑色大匾,上书“鸿禧堂”三个烫金大字,金光闪闪,十分奢华。旁边落款是“琪瑞于庚寅年正月雪后初晴日敬题”,因问道:“琪瑞是谁?”

    小六儿道:“我听说这块匾是什么‘两江总督’题的。江苏,江西和AH,都是归他管,好大的官儿。公子你看看这气派好大。”

    侯晓天道:“说是鸿禧堂的生意做到了皇宫里去,皇帝的墨砚都是他家进贡的?”

    小六儿道:“不知道。反正他们家又有钱又有势。”

    此时太阳才升起不高,太阳被高大的门楼遮住,在大街上投出一大片阴影来,一群小孩正在这玩耍嬉闹,大门口站了七八个看门的人,看着这群孩子也不管。那群小孩一个个衣饰鲜明,都不是穷人家的。

    这时几个老乞丐从街边过来,畏畏缩缩朝大门口蹭去,看门的见了,大声呵斥道:“走开走开!瞎了狗眼的,要饭要到这里来了!也不睁眼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更有两人从腰间半抽出朴刀作势欲砍。

    几个乞丐吓得连忙退下,当中的一个乞丐突然转身抱起一个小孩,朝着街那头发足狂奔。

    小孩子们吓得大叫,看门的顿时乱了,马上去追,大声喝骂:“喂喂!你干什么!还不赶快把人放下!你不要命了?”有的就朝门里大喊:“快来人啦!小公子被人抱走啦!”门里面很快陆续冲出一些人来,手持刀剑,一面大喊“拦住他!”一面紧追不舍。

    街上顿时大乱,许多货摊都被推倒,行人尖叫着慌忙避让,一时间当真鸡飞狗跳,混乱不堪。

    小六儿道:“公子,你看见了吗?那乞丐跑得好快,好像会轻功……”

    侯晓天原本见鸿禧堂那么多人去追,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何况因为张羽一伙的缘故,他对鸿禧堂没什么好印象。但听了小六儿的话,却不禁心里一动,忙道:“你在这等我!我去帮忙!”

    小六儿催道:“你快去!”

    侯晓天立即拔腿就追。

    那乞丐见追得人越来越多,飞身跃上了街边的屋顶,几个起落就不见了。

    鸿禧堂的好几个护院家丁也纵身上了屋顶追去。

    侯晓天一面跑一面尝试着蹦跳了几次,估计自己跳上屋顶没问题,当即用力往上一跳,不料用力过猛,身子超过了屋顶一两丈高才落下来,踩烂了屋顶好几片瓦,幸而落脚点是踩在屋梁上面,才没踩空跌倒。

    看来这所谓轻功,看着容易,实际不是那么简单。

    侯晓天心里怦怦直跳,定了定神,眼见那乞丐在屋顶上越奔越快,宛如蜻蜓点水般一掠而过,已经将鸿禧堂的人抛下一大截了。他小心翼翼踩瓦在屋顶如醉汉一般摇摇晃晃前行,眼见似乎屋顶还算结实,也就越走越快,渐渐跑了起来,把其余鸿禧堂的家丁抛在脑后,但距离乞丐却尚有相当距离。

    这时又有一穿蓝袍的人跳上屋来,身形十分迅速,几乎足不点地向那乞丐包抄过去,那乞丐见势不妙,立即掉头往回跑,眼见侯晓天挡在前头,来势也挺快,乞丐突然将手里的小孩往上一抛,自己掉头仓惶而逃。

    所有人都发出惊呼,眼见那孩子被抛得比屋顶还高出三四丈,如果摔落在大街中心,哪不得摔成肉酱?侯晓天稍一犹豫,突然纵身一跃,飞天而起,一把抱住那孩子,往街上如同巨石般坠落。

    侯晓天从未有从这么高的高处安全跳落的经验,心里完全没底,甚感害怕,口里一直高声大叫“啊~~——”

    这时大街上正好有四人抬了一顶大轿路过,眼看侯晓天就要坠落在轿子上,嗤的一声,轿帘飞扬,一团人影从轿子里倏地窜出,大声喝道:“接住他!”四名轿夫心意相通,闻令几乎同时蹲身跃起,抬起大轿向上飞起,迎接侯晓天。

    只听得喀一声响,侯晓天正好踩落在轿顶上,大轿往下一沉,落在大街上,侯晓天借势跳下轿顶,落下地,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脸色发白,只觉得两只脚都是软的。

    这时那个蓝袍人也已经飞身从屋顶落下,从侯飞手里接过那小孩,飘身退开丈许,对着站在街边的一个身穿绸袍男子躬身道:“多谢阿大人搭救小公子!”

    那绸袍男子摇手道:“免礼。那贼人跑了?”

    我记得你是鸿禧堂的?”

    蓝袍人道:“让他溜走了。不过小人以及记住他样貌,只要他敢再现身,一定将他抓了送来府衙交给大人定罪。”

    绸袍男子道:“孩子没事吧?我记得你是鸿禧堂护院的头儿,叫张朋是不是?”

    蓝袍人道:“小公子没事。阿大人好记性!正是在下。”

    绸袍男子道:“嗯,你该好生谢谢这位义士才是。”

    “小人知道。”

    这时鸿禧堂那些家丁都追了过来,蓝袍人将吓得这时才哇哇大哭的小孩递给手下人哄着,转过身来,对侯晓天抱拳道:“多谢这位义士出手相救我家小公子!敢问义士尊姓大名?”

    侯晓天摇了摇手道:“吓死我了!我名字并不重要,也不需要记住。只是踩坏了这位先生的轿子,这个问题你能不能替我赔偿他一下?”

    张朋忙抱拳道:“轿子的事,请义士放心,包在我们身上。”

    绸袍男子看了侯晓天一眼,突然哈哈大笑,道:“不错,这会子还惦记着要赔我轿子,是个耿直之人。这位义士,我是本地知府阿迪斯,能否将姓名告诉阿某?”

    侯晓天吃了一惊,知府的权力比市长还大,眼前这个身材壮实的男子竟然是黄州知府?何况刚才坠落轿顶的一瞬间,他竟然能及时飞身窜出轿子,见机之明快、身手之敏捷,也算相当不错了。当下笑了一下,道:“侯晓天。”

    阿迪斯略一思索,盯着侯晓天道:“侯晓天?你跟顺天镖局总镖头侯四爷怎么称呼?”

    侯晓天一愣,没想到一个当官的人,竟然也知道江湖人士的名号,而且竟然似乎还知道侯晓天是侯四的义子,莫非他跟侯四是朋友?这可别阴沟里翻船,被这个鸟“阿大人”识破了自己的假冒身份。侯晓天心里暗存戒备,说道:“莫非阿大人认得我义父?”

    阿迪斯道:“没有。阿某久闻令尊大名,知道他是一个草莽英雄,可惜一直无缘谋面。今日见识了侯公子的侠肝义胆,阿某遥想令尊的风采,越发心向往之了!”

    侯晓天不晓得这个堂堂的四品朝廷命官,为何要对一个远在杭州的江湖草莽大拍马屁,莫非他有什么事要有求于侯四?这重事情,自己这冒牌义子可就不能轻易上套,当下嘿嘿一笑,道:“阿大人说笑了,我怎么能跟我义父比呢?刚才慌慌张张,举止失措,让阿大人见笑了。”

    阿迪斯点点头,对张朋道:“张朋啊,刚才事起仓促,我们都没来得及反应,孩子就被扔下来了。要不是这个侯义士奋不顾身,见义勇为,你家的小公子恐怕要遭不测了。你回去告诉张夫人,可得好好谢一谢这位义士。”

    张朋忙躬身领命,道:“大人特意吩咐,小人更加不敢怠慢。”抱拳问侯晓天道:“敢问义士可是就住在西街的顺天镖局吗?”

    侯晓天点了点头,道:“行了,一点小事,真的不用麻烦了。”

    张朋道:“小人谨遵惠嘱。”

    侯晓天见这张朋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年级,身手却着实不错,为人又谦恭有礼,比起那张羽好多了,当即朝他微微一笑,赞道:“你的身手不错啊。那轻功比我就好多了。”

    张朋微微一笑,道:“多谢谬赞,张朋惭愧,青天白日的,差点还出了岔子。幸好小公子没事,要不然我这护院头领就是死罪了。”

    阿迪斯哈哈一笑,道:“你也不错,忠勇可嘉,只是时机差了那么一点点,这个功劳,非侯义士莫属了。哈哈。”

    张朋笑道:“多谢打人美言,大人这么一说,小人心里的自责也少多了。”

    侯晓天笑道:“真要论功行赏起来,阿大人也功不可没。要不是大人吩咐这四位飞起来接这么一下,就凭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弄不好孩子和我都会摔得七荤八素。”

    阿迪斯笑道:“哎!你这么一说,好想也对!改日我也要去鸿禧堂邀功去。”说罢哈哈大笑。街上围了一大圈看热闹的,里三层,外三层,听了阿迪斯的话,都跟着笑起来。

    张朋笑道:“侯义士不提,小人还真忘了这一层。”

    阿迪斯笑道:“这就是‘花花轿子人抬人’!侯义士,咱们两个合手打得不错,英雄所见略同。哈哈哈!”

    侯晓天见这阿迪斯没有一点官架子,当着满街路人百姓与自己大开玩笑,真可谓“亲民”,不觉对他也有了好感,拱手笑道:“阿大人这是抬举我了,我哪敢跟大人相提并论呢?”

    阿迪斯指了指侯晓天笑道:“客套。这是违心的话!像你们这种少年侠士,我最了解了,嘴巴上谦逊得很,心里面高傲得很,指不定在想:凭什么你跟我相提并论啰?你说,是不是被我说中了?你或许没有,但有人真这么想。”

    侯晓天也哈哈大笑,道:“没有!阿大人,谁要真这样想,谁就是糊涂蛋,自大狂。”

    阿迪斯哈哈一笑,道:“你不用跟我起誓,我只是开个玩笑。”转身对着围观的众人甩了甩手,道:“你们也是,一个个都没事做的吗?围在这看什么热闹?我们又不是在这耍猴戏,有什么好看的?散了散了!都给我散了。”众人笑着一哄而散,不少人一边走一边还回头看。

    侯晓天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看见这么亲民可爱的知府大人,笑着抱拳道:“阿大人,今天真是让我草民长见识了。我看得出,你是一个好官。不耽误你们了。既然这位张朋友答应修好大人的轿子,那我就先走了。”挥手辞别阿迪斯与张朋,径直朝鸿禧堂大门走去。

    小六儿从人群里走过来,挥手道:“公子,我在这!”飞跑上前,脸上红扑扑的,笑道:

    “公子,你好猛啊!那么高,你跳了下来,在底下看着脚都发软。”

    “你看见了?”

    “啊。”

    侯晓天笑着在她额头上轻弹了一个爆栗子,嗔道:“要你守在那里不动,你跑哪里来了!要是发生械斗,伤着了你怎么办?”

    小六儿心情舒畅了,笑道:“公子回去再责罚好了。这大街上就算了。”

    侯晓天道:“本来打算豪气一把,千金买笑,把这二十文钱都请了你吃豆腐脑儿,你既然调皮不听话,我就只请两文钱了。”

    “十文好不好?”

    “最多三文。”

    “不行,七文吧。”

    “五文。再讨价还价,一回扣一文。”

    “公子好小气的。”

    “有没有搞错!你才知道?”

    “那好吧。只不过,我这钱要收利息的,一天两文利息。”

    “你不如去抢吧!”

    “公子别担心,你付得起的!你想想,救了鸿禧堂的小公子,那赏金再不济也有五十两以上。阿迪斯又开了口,我估计得上百两。公子发财了!”

    “真的?没骗我?”

    “骗你是小狗。到时候你看吧!”

    “要不咱俩再转一转,看还有没有小孩被抓的?”

    小六儿听了笑得指着侯晓天直不起腰来。

    两人到底找到一个卖豆腐脑儿的,原来才一文钱一小碗,小六儿吃了两小碗就不吃了,侯晓天也吃了一碗。见几个衣服破旧、面黄肌瘦的孩子在一旁看着吞口水,侯晓天把剩余十七文钱全都买了豆腐脑儿,分给那些穷孩子吃。远处有孩子也看见了,跑着围了过来。侯晓天没法,只得又找小六儿借贷,把她口袋里剩余的三十几文钱全部买了给他们吃。卖豆腐脑儿的遇上这样大主顾,一面忙着往碗里盛豆腐脑,一面不住念叨:“好人哪,真是好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