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呐喊和低语(1)
寒冷的冬日不只是带着冰锥的风，没有温度的太阳，还有那看似狂热的寒流。
从海上吹来的风带着咸腥的气味，吹过人身体的时候，总有潮湿的感觉，它会找到外套的缝隙，浸入棉衣，接触身体，再穿透皮肤，混进血液，然后跟随着流动，走遍全身，当人打寒颤的时候，是它在身体里面偷笑。
那是一种不可抵抗的寒冷。
在末岛地震过去几天后，末岛外环的民众开始了他们的征程。他们自发的走上大街，神色慌张，穿着素衣，组成队伍，似乎在缅怀逝去的受灾者。
那些游行的人有的领队喊话，有的高举条幅，服装统一，队伍整整齐齐，无论是规模还是气势，都不在出海队之下。
“出海计划加大力度！”
“加大力度！”
“出海计划增加批次！”
“增加批次！”
出海队的训练场上，第一次接收到了来自不同世界的声音，像是从外太空传来的信息。这些高昂的，狂热的声音，让其他队员都受到了鼓舞，他们认为这是末岛民众对出海队能力的肯定，这是对出海队重要性的认可。
但伍居南坐在那里，整个人感觉到透骨的冷。那些在血液里冷笑的寒意，得到了那些呼喊的加持，变得狂躁，野蛮，它变得尖锐且坚硬，狠狠地凿击着伍居南的骨头，直到骨头裂开，露出缝隙，它进入骨髓，把那里再次搅得天翻地覆。
感觉到了狂热的寒流侵袭他的骨髓，震天的口号划伤他的耳膜，整齐的脚步像是踏在他的心头，如同千军万马过境，片甲不留。
“你怎么了？”钟如意发觉伍居南脸色不太好，跑过来问他，伸手要给他把脉。
“我没事，只是第一次听到外面的声音，想我父亲了。”伍居南甚至觉得自己撒谎成瘾，能用无害的谎言解决没有意义的问题，这是他很乐意去做的事情。
“你应该高兴啊，你的父亲也可能在那个队伍里，他在那里支持着你。”钟如意相信了。
“他不在队伍里，我知道的。”伍居南太知道这些集结队伍的都是什么人了，他的父亲不可能跟他们一起。
“那也没事，你听，他们这么团结，末岛也团结起来去实行出海计划，那末岛未来一定会恢复如初的！”钟如意跟那些热血的年轻人一样，觉得这震天的呐喊是一种鼓励。
“是啊，不支持的人都死了，或者已经被灾难吓破了胆，蜷缩在避难所的某些角落里。”伍居南心里想着，他不敢，也不想把这些话说出来。“他们不肯支持出海计划，想着安安静静的在海边生活一世。”
“他们在赌，赌下沉来临的时间，是比六年更长，还是比六年更短。”不知道什么时候梁栋到了他俩后面，似乎不经意的说了这句话。
“什么意思？”钟如意有些不明所以。
“可他们输了，下沉来的更早了一些。”梁栋还在说。
“你说的什么呀？”钟如意云里雾里，她每个字都能听懂，但连成了一句话，却就毫无头绪了。
伍居南瞪着他，他很少生气，此刻却已然把愤怒写在了脸上，但他心里很清楚了，梁栋这个人，也是个旁观者。他虽然有着狂热的精神，却依旧保持着理智的视角。
“如意，我感觉心脏有点不舒服，你不是有个听心跳的东西吗？你拿过来帮我看看。”伍居南又撒谎了。
“好，那你在这里等着，心脏不舒服可别乱动。”钟如意神色变得紧张，小跑过去拿自己的设备。
这里剩下了梁栋跟伍居南，梁栋站得笔直，风吹过他干瘦的身体，似乎毫无留恋得就走开了。伍居南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得盯着他，心里明白，跟他在这里演戏，已经没有必要了。
“你是在为那些死去的人惋惜吗？”梁栋先开了口。
“当然，一万多条人命。”伍居南神情暗淡得低下了头。
“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他们本可以离开那里。或许几十年后，就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甚至末岛还可以拥有一片海滩，可惜他们鼠目寸光。”
“你说那些爱惜自己孩子的人，鼠目寸光？他们只是想团团圆圆，平平淡淡的过这一生，这也有错？”伍居南怒目而视，他虽然知道梁栋的冷血，但不知到这种程度。
“哈哈哈哈。”梁栋又出现了那诡异的笑，只是这次是大笑，“你所说的爱惜，是指孩子跟他们一起死吗？这次地震，孩子的死亡达到了百分之三十。”
伍居南无语，他不知道说什么，只感觉脑袋嗡嗡作响。
“这百分之三十的孩子，如果加入出海队，这次就不会死，在未来的出海中，还可能带回矿晶，重建末岛。”梁栋厉声说，“而现在，他们死得毫无意义。”
梁栋转身要走，临走前他瞥了一眼已然木讷的伍居南，指着那声音的方向，轻声说道。
“我要是他们，我也要这么做，因为他们值得。”
伍居南感觉天旋地转，一下就躺在了草地上，他回忆着这几年发生的所有事情，他这会儿恨梁栋，却更恨自己，因为自己无法反驳他，无法反驳，就意味着默认，即使在心里万分抗拒，但事实如此。
钟如意跑了过来，看到躺在地上的伍居南吓了一跳，赶紧把听诊器按在他的心脏，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那心跳，很有力，只是有些缓慢。
“你这是怎么了？”钟如意问道。
“你说，我们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出海是为了什么？”伍居南随口一问，他不指望钟如意能给他有效的回答。
“为了以后没有这种危险啊。”
“那如果我怯懦，我卑微，我想安静得过一生，这有错吗？”
“有啊！”钟如意很坚定。
伍居南从草地上坐了起来，直视着钟如意的眼睛，好像想穿透她的瞳孔找到什么。
“有什么错？”伍居南颤颤巍巍的问。
“因为我们身在这个世界啊。”钟如意微笑着。
那嘹亮的呐喊越来越近，好像他们要突破先锋军铸建的世界。
伍居南从钟如意这里第一次找到了答案，他苦笑着，好像不愿意，又不得不接受这个标准的答案。
这会儿又传来那些人呐喊的口号，伍居南听着各位的刺耳，因为他听到的跟别人不一样。
“以前的海岸没了，我们就成了海岸，我要搬家！”
“我虽然离新海岸还远，但我得为了未来着想，我也要往里面搬。”
“赶紧让他们去找矿晶，带回矿晶！”
“死多少人都无所谓，带回矿晶就行。”
“有了矿晶就有了新的海岸，我们就能更安全了！”
从海上吹来的风带着咸腥的气味，吹过人身体的时候，总有潮湿的感觉，它会找到外套的缝隙，浸入棉衣，接触身体，再穿透皮肤，混进血液，然后跟随着流动，走遍全身，当人打寒颤的时候，是它在身体里面偷笑。
那是一种不可抵抗的寒冷。
在末岛地震过去几天后，末岛外环的民众开始了他们的征程。他们自发的走上大街，神色慌张，穿着素衣，组成队伍，似乎在缅怀逝去的受灾者。
那些游行的人有的领队喊话，有的高举条幅，服装统一，队伍整整齐齐，无论是规模还是气势，都不在出海队之下。
“出海计划加大力度！”
“加大力度！”
“出海计划增加批次！”
“增加批次！”
出海队的训练场上，第一次接收到了来自不同世界的声音，像是从外太空传来的信息。这些高昂的，狂热的声音，让其他队员都受到了鼓舞，他们认为这是末岛民众对出海队能力的肯定，这是对出海队重要性的认可。
但伍居南坐在那里，整个人感觉到透骨的冷。那些在血液里冷笑的寒意，得到了那些呼喊的加持，变得狂躁，野蛮，它变得尖锐且坚硬，狠狠地凿击着伍居南的骨头，直到骨头裂开，露出缝隙，它进入骨髓，把那里再次搅得天翻地覆。
感觉到了狂热的寒流侵袭他的骨髓，震天的口号划伤他的耳膜，整齐的脚步像是踏在他的心头，如同千军万马过境，片甲不留。
“你怎么了？”钟如意发觉伍居南脸色不太好，跑过来问他，伸手要给他把脉。
“我没事，只是第一次听到外面的声音，想我父亲了。”伍居南甚至觉得自己撒谎成瘾，能用无害的谎言解决没有意义的问题，这是他很乐意去做的事情。
“你应该高兴啊，你的父亲也可能在那个队伍里，他在那里支持着你。”钟如意相信了。
“他不在队伍里，我知道的。”伍居南太知道这些集结队伍的都是什么人了，他的父亲不可能跟他们一起。
“那也没事，你听，他们这么团结，末岛也团结起来去实行出海计划，那末岛未来一定会恢复如初的！”钟如意跟那些热血的年轻人一样，觉得这震天的呐喊是一种鼓励。
“是啊，不支持的人都死了，或者已经被灾难吓破了胆，蜷缩在避难所的某些角落里。”伍居南心里想着，他不敢，也不想把这些话说出来。“他们不肯支持出海计划，想着安安静静的在海边生活一世。”
“他们在赌，赌下沉来临的时间，是比六年更长，还是比六年更短。”不知道什么时候梁栋到了他俩后面，似乎不经意的说了这句话。
“什么意思？”钟如意有些不明所以。
“可他们输了，下沉来的更早了一些。”梁栋还在说。
“你说的什么呀？”钟如意云里雾里，她每个字都能听懂，但连成了一句话，却就毫无头绪了。
伍居南瞪着他，他很少生气，此刻却已然把愤怒写在了脸上，但他心里很清楚了，梁栋这个人，也是个旁观者。他虽然有着狂热的精神，却依旧保持着理智的视角。
“如意，我感觉心脏有点不舒服，你不是有个听心跳的东西吗？你拿过来帮我看看。”伍居南又撒谎了。
“好，那你在这里等着，心脏不舒服可别乱动。”钟如意神色变得紧张，小跑过去拿自己的设备。
这里剩下了梁栋跟伍居南，梁栋站得笔直，风吹过他干瘦的身体，似乎毫无留恋得就走开了。伍居南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得盯着他，心里明白，跟他在这里演戏，已经没有必要了。
“你是在为那些死去的人惋惜吗？”梁栋先开了口。
“当然，一万多条人命。”伍居南神情暗淡得低下了头。
“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他们本可以离开那里。或许几十年后，就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甚至末岛还可以拥有一片海滩，可惜他们鼠目寸光。”
“你说那些爱惜自己孩子的人，鼠目寸光？他们只是想团团圆圆，平平淡淡的过这一生，这也有错？”伍居南怒目而视，他虽然知道梁栋的冷血，但不知到这种程度。
“哈哈哈哈。”梁栋又出现了那诡异的笑，只是这次是大笑，“你所说的爱惜，是指孩子跟他们一起死吗？这次地震，孩子的死亡达到了百分之三十。”
伍居南无语，他不知道说什么，只感觉脑袋嗡嗡作响。
“这百分之三十的孩子，如果加入出海队，这次就不会死，在未来的出海中，还可能带回矿晶，重建末岛。”梁栋厉声说，“而现在，他们死得毫无意义。”
梁栋转身要走，临走前他瞥了一眼已然木讷的伍居南，指着那声音的方向，轻声说道。
“我要是他们，我也要这么做，因为他们值得。”
伍居南感觉天旋地转，一下就躺在了草地上，他回忆着这几年发生的所有事情，他这会儿恨梁栋，却更恨自己，因为自己无法反驳他，无法反驳，就意味着默认，即使在心里万分抗拒，但事实如此。
钟如意跑了过来，看到躺在地上的伍居南吓了一跳，赶紧把听诊器按在他的心脏，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那心跳，很有力，只是有些缓慢。
“你这是怎么了？”钟如意问道。
“你说，我们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出海是为了什么？”伍居南随口一问，他不指望钟如意能给他有效的回答。
“为了以后没有这种危险啊。”
“那如果我怯懦，我卑微，我想安静得过一生，这有错吗？”
“有啊！”钟如意很坚定。
伍居南从草地上坐了起来，直视着钟如意的眼睛，好像想穿透她的瞳孔找到什么。
“有什么错？”伍居南颤颤巍巍的问。
“因为我们身在这个世界啊。”钟如意微笑着。
那嘹亮的呐喊越来越近，好像他们要突破先锋军铸建的世界。
伍居南从钟如意这里第一次找到了答案，他苦笑着，好像不愿意，又不得不接受这个标准的答案。
这会儿又传来那些人呐喊的口号，伍居南听着各位的刺耳，因为他听到的跟别人不一样。
“以前的海岸没了，我们就成了海岸，我要搬家！”
“我虽然离新海岸还远，但我得为了未来着想，我也要往里面搬。”
“赶紧让他们去找矿晶，带回矿晶！”
“死多少人都无所谓，带回矿晶就行。”
“有了矿晶就有了新的海岸，我们就能更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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