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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前有追兵,后有堵截

    站在屋檐上形貌疏狂的余伯清,与下方这些身披道袍的人相比,确实少了几分仙气,烟火味儿十足。若是平素里,他是没资格和这些前辈坐而论道的,但是今日他却被迫站在了风口浪尖。今日的对峙无关道统,更与什么神仙不搭边儿,只不过是世俗权力的倾轧而已。

    道士也是人,入世便入红尘中,便要用俗世的规则来办事,何必张口闭口把三清搬出来说事儿。

    云都城内依附于云华台的白云观的观主赵谊当先出手,他可是江阉的邻居,平素里受阉党的恩惠最多,此刻就要有当出头鸟的觉悟。

    “余伯清,老子不跟你费唾沫,先称称你的斤两!”

    赵观主跨出两步,扑到墙下纵身一跃,像只鸟儿般飞扑而起,衣袂飘飞旋身而上,姿态说不出的优美,引得下方几名小辈弟子叫好。

    余伯清依然负手背剑,似乎觉得这赵观主不值得他用心对付。赵谊怒而冷笑,向前飞扑使了几个眼花缭乱的剑式,好像檐顶苍松下的清辉都被他闪出的剑光所夺。

    余观主倏然探身,就像壁虎捕食昆虫的瞬间,平实无奇地向前刺了一剑,随之又负于身后。

    赵谊从屋檐上滚落下来,哗啦啦带动了许多破瓦片,尸体掉在了地上。徒弟们慌忙上前一摸,半口气都没了。

    这一战便显现出了差距,自认为没有能力的道友,就不必上去凑热闹了,强行充高手,只能给人家送上一具尸体。

    于是没底气的人接连后退,只有五六个人岿然不动,其中一位是青城山建福宫的高手,眯着双眼眼底带笑说道:“余伯清,你的师父是我们青城山半个弟子,这么算来你也是青城门下出身了。你的遁剑式倒有建福宫的三分火候,如若能弃暗投明,我愿做个引见人,送你上青城山到武典库中,领略全套天遁剑的妙义,如何。”

    余伯清嘿然一笑:“手段威逼不成,改为利诱了?”

    青城山道友趁势暴起,如利箭一般向前射出,他出动的气机若有若无,身形好似一片飘荡的树叶,于夜色中不显波澜。若不是有月色辉映,兴许连剑光都能隐藏,那寒芒在墙头陡然闪出,却是被余伯清一剑击破了行迹。

    于是两人各退五步,分别占据山门顶上的两个屋脊兽,凝视相对。

    ……

    高惜羽的前方一片漆黑,身后是娘亲的怀抱。她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却面对了最残酷最黑暗的人生。

    一帮道士把她们娘俩藏在了观内玉虚殿的地宫下方,每日有人端水送饭,却不见光明,她不知道她和娘亲还要在这漆黑中呆多长时间,如果是一辈子,那还不如追随父亲的脚步才好。

    今天道士来送饭的时候,她就听见地宫口传来糟乱的声音,有脚步声在头顶上来回跑。道观作为清净之地,如果反常地热闹,那一定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她感觉娘亲的心跳比平时快了不少,已经过了相当长时间,娘亲还是这样紧张。

    地宫口突然被打开,娘亲下意识地捂住了她的嘴,火把的橘黄的火焰跳动,照亮了来人的脸——是平素给她们娘俩送饭的小道士。

    “你们不能呆在观里了,我奉师父的命送你们出去。”

    “是坏人来了吗?”高惜雨开口问。

    “对,”小道士不知该不该跟她讲这么复杂的事情,只好点了点头。

    “慢点儿走,看着脚下。”

    惜羽和娘亲跟随小道士的脚步,小心地踩着地宫的台阶走进了殿中。

    小道士回过头来说:“偏殿中有一个平常不用的洞,可以通往半山腰,我带你们出去,要听我的眼色行事,千万不要出声。”

    高惜羽和娘亲同时点了点头,她们紧跟着他低头前往偏殿,观外山门屋檐上传来剑刃相斫声,惜羽好奇地回过头来,偷看了一眼,她的眼睛顿时被吸引住了。

    大胡子观主在屋顶上如鬼魅飘忽的身形,在这月光下幽深的夜里有了仙气,夜色清辉赋予三分,粗槐叶落如雨纷纷赋予二分,剩下的五分全在时隐时现,凌厉诡异的剑光中。

    “快过来!”

    小道士和娘亲在偏殿中朝她招手,惜羽连忙跑了过去,小道士揭起地上的石板,让娘亲拿着火把先下去,然后是惜羽,她半个身子探进洞中,回过身来朝观门处看了一眼。

    她看到余观主从门檐顶跌落下来,仿佛折断翅膀的鸟儿,他的灰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在惜羽的充满想象力的目光中,他失去了生命,却魂归了神宫。

    “快,下去。”

    她趔趄向前,扑到了娘亲的背上,娘亲回过身来揽住她的肩头。小道士最后下到洞中,伸手托着石板合严了地面。

    娘亲与小道士各自拿着火把,惜羽被夹在中间,他们在潮湿的甬道中摸索前进。

    甬道的出口在五庄观山头的半山腰,被繁盛的草木遮挡,这条下山的小路没有人迹,秋日干疏的灌木交叉阻挡。小道士擎着火把,用袖子捂着脸在前面开路。惜羽和娘亲紧紧跟在身后,她身上用道袍改做的衣裳接连被树枝挂扯,娘亲伸出手去给她解开,那些野荆棘从她脸侧划过的时候,使她的脸颊火辣辣的痛。

    “哎吆,”

    小道士回过头来:“别声张,痛也先忍着。”

    他们从草木深处走出,小道士的神情变得紧张起来,像只野鹿伸长了脖颈四处张望。

    “这边儿来,将火把扔掉踩灭。”

    没有了火把,眼前愈发漆黑,小道士转移了方向,紧贴着一面断崖向前摸索,脚下凹凸不平,母女二人踉跄扶持着,才能勉强跟上小道士的脚步。

    他们来到断崖的边缘处,前方横着一条宽阔大路,小道士及时停住脚步,回头低声吩咐:“我先过去探探有没有人,你们在这儿等着我。”

    惜羽和娘亲连连点头,这个看上去沉默稳重的小道士,是她们唯一可依靠的希望。

    小道士从崖边探出头去,又从脚下捡起一块石头扔在路面上,似乎没有动静。他脚步轻盈地走到路面上,站在宁静朦胧的毛月亮下,回头朝惜羽母女露出了笑脸:“没人,快过来。”

    惜羽惊怖地张大了嘴巴,却被娘亲伸手捂住。她的眼眸如同清澈湖水,倒映着锋利弯月割断了小道士的脖颈。

    三四个江湖人士从路边草从中跳出,其中有梳着散辫的红衣女子捡起地上弯刀。小道士的头颅和身子分别倒在血泊中。

    这些人穿着各色各样,发型疏狂不羁,手中的武器独具特色,像野兽锋利的牙齿。那女子一手逗弄着秀发,一手提着弯刀,对断崖后的惜羽勾动手指:“乖乖出来,同样作为女人,我不会对你们下手。”

    她身边的魁梧汉子肩扛长柄朴刀,嘿嘿笑道:“野狐娘你当然不会下手,你他娘的是下刀的嘛,只有我们男人才会动手动脚,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