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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灰历史

    (第三篇章:黑海市)

    这栋医院的顶层构造非常诡异,像是由一个个迷宫所组建起来的那样,而替代迷宫墙的物品则是那些像巨大金属水桶般巨大无比,事实上这样的储水容器并非罕见之物,而是眼前的这个东西过于巨大,我有些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构,这些材质也很特殊,明明是金属材质,从外面看进去,却像块儿玻璃,隐约能看见里面的水在流动,时不时还传来了轮齿转动的声音。

    在这样的特殊环境下,就算你想轻生也得好好酝酿一番,因为你还未必能找到出口,明美姬将身后的门紧闭,用食指指了指下方,示意我们蹲下来。

    这个城市似乎从来都没有白天,黑海市信仰的则是另一番气象,这是个阴暗原始的地方,昏暝古堡巍然独立其间,万年古木横亘周边,散发出潮湿和腐败的气味,此地不生红木,树林由披戴灰绿松针的杨树,壮实的橡树,以及与其他城市同样苍老的铁树所组成,在这里,粗壮厚实的黑色树干相互攘挤夹杂在房屋中,扭曲的枝在头顶织就一片浓密的参天树顶,变形的错节盘根则在地底彼此角力,这是个属于深沉寂静和窒郁暗影的地方,而蛰居其间的神连名字也付之阙如。

    周围并不安静,掺杂着各种各样的声音,嘶吼声,咆哮声,都从下边儿传了上来,但让我毛骨悚然的是突然传来的婴儿哭声,那婴儿的声音非常刺耳,如同一只野猫那样,我不知道这声音是不是本身如此,因为它越来越大声,就好像是正在靠近我那样,直到这种叫声让我们几人都有些承受不住捂着耳朵,唯独明美姬丝毫不受到影响。

    如果你想切身体验一下,那就是起初这个声音若隐若现,直到愈发强烈,最后好像这个声音就在你耳边尖叫那样,但这不是空穴来潮,因为我回头的那一刻起,我瞬间被吓得鸡皮疙瘩都掉了一身,一个浑身沾满泥土的婴儿,足足有成年人那么大个头对着我几人咆哮,即便是刚才在梯道碰到那个恶心男人我都没有觉得有如此的恐惧,瞬间被吓得站起身撒腿就跑,其余人见状也没有停滞下来。

    那婴儿趴在地面上行动缓慢一边大声嘶吼着一边朝着我们移动,那皮肤就像是老人一般面似靴皮,松垮到好像随时都会掉下一块儿肉,那嘴巴的位置更是像分裂开来一样嘴角直接扩展到了耳垂,还伴随着一股腐尸气味儿,但事实的确如此,我总是会在奔跑中不经意回头,发现那明美姬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一跃而起跳到了那特别高的金属桶顶处,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

    那巨婴块头如此大,爬行时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若不是能听到那刺耳的尖叫声来判别距离,此时爱丽丝与小丁猫明显已经冲到我前面了,我不禁一直捂住愈发疼痛的右臂,但刚到拐角口时另一个空脑袋的男人出现在我眼前,半裸着上身,瘦如柴骨,但这一次还未等他发起攻击,只是还在咆哮的时候,我便忍着反胃直接伸手握住他那裸露的大脑,双眼紧闭使劲地往外扯,那家伙痛的嗷嗷大叫,那也只是那么一瞬便没了吸气,这热腾腾的脑子在我手中时还在不断跳动,像心脏一样,并没有因为离开主体而立刻死去。

    但这也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体力,看着那蠢蠢欲动的巨婴正寻着我血迹朝着我奔来,但我早就开始感到整个头都在眩晕中,看东西也变得模糊起来,直到那防空警报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眼前也变得一片黑。

    明美姬回到黑桥以后,在她家后院里有座很大的森林,这里无一例外都是片黑色枯木,它有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死亡盆地》,可是明美姬却向来不喜欢这座森林,她母亲是强大的先知,出身南境的天理帝女巫家族,自小在青叉河畔的奔流城长大,青叉河是三叉戟河的支流,那里的死亡盆地是座明亮清朗的花园,高大的樱花树影洒进溪涧,鸟儿在栖隐的林间巢穴里高唱,空气中弥漫百花馨香,与她眼前的这番场景截然不同。

    等我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我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右臂,伤口已经被人包扎好,甚至是感觉不到一点儿痛感,看向这四周,整个房间只点燃了两根蜡烛,看着暗沉沉的,这张看似贵族般的床榻天花板上却挂着水晶玫瑰吊灯,但早已被蜘蛛网侵占了那里,肉眼可见的两只黑寡妇蜘蛛正在那上面觅食。

    百事答在一旁不断闪着红灯,我这才想起,自打来了黑海市以后几乎见不到一点儿阳光,它身上的电能早就消耗的所剩无几了,我起身怀揣着很不安的心态走出房间,因为周围实在太安静了,我一向讨厌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却一片寂静。

    和明美姬一样,御田奈顺子也有着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那头发长得快拖到地面上,从她们家随处可见的《黑色绣球花》《黑色樱花》来看,还有那印着些白色圆点的黑色和服,她们家里的一切,除了黑色,便是深红色,难以见到一点儿彩色的东西。

    刚走出房门便看到一口无盖巨大的棺材摆在面前,我有些好奇走过去看,那奈顺子便躺在里面,这就是长一米八的大床,只不过是棺材的模样,奇诡的是,我还是头一回见到红色的棺材,而她皮肤雪白,但依旧遮挡不住脸上的细纹,连睡觉的姿势也极为优雅,眼前这近乎两米长的棺材她却能占一大半,似乎是并未察觉我的到来,她此刻宛如一具冰冷的女尸,一席黑色修身棉裙。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能给人一种特别悲惨的感觉,那赤红色的艳唇,不过好在小丁猫的忽然出现,只见他比了个嘘的手势轻手轻脚将我给拽了出去,原本我下意识以为我已经在一楼了,没想到等进了这看似陈旧的电梯以后才发现我们居然还得往下十几层才能抵达那片黑色花园。

    明美姬的兴趣爱好和她的性格一样古怪,甚至是令人感到一丝恐惧,只见她手中握着根宠物链,几个小家伙正躲在她身后窃窃私语,那是四只块儿头特别大的黑色老鼠,大到身上的毛发都清晰可见,她与爱丽丝两人站在花园中心早已干枯的喷泉池胖大眼瞪着小眼,谁也不愿意多说一句话。

    “谢天谢地,你可算是醒了,我还以为你是个特别麻烦的家伙呢!”

    这是她今天第一个对我说话的人,要不是这样的话语刚好衬托她那腹黑的性子,我还以为她铁定是吃了什么炸药或者是我哪里得罪了她。

    眼下的计划原本是借助明美姬的力量离开黑海市,但小丁猫却想独自留下找到自己当时丢失的东西,我自然也不能阻扰,但也不能撒手不管;爱丽丝后来还找了个机会将我拉倒一个角落里,那时我被巨婴刺耳的尖叫声所影响,是因为那无脑的男人将我狠狠咬了一口,导致我同他一般被某种怪异的细菌所感染,最终才会因为承受不住而倒下,好在小丁猫和明美姬出手相救,事实上那明美姬一直都有法子制服那婴儿,但她就单纯想看戏而已。

    这看着有几百平方面积的花园种满了非常常见,却又不常见的植物,因为这些东西都是黑色的,青肤樱的暗黑版有着极高的药物价值,正是因为它我才能伤口好的如此快,可惜的是这样的植物一旦离开黑桥便难以生存,因此非常稀有。

    看着四周的死寂沉沉,我知道这里不宜久留,那明美姬看着没心没肺,实际上她总能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小丁猫的计划是前往城市中心找到他之前去过的大楼,或许里面有什么线索,但明美姬却不赞同这样的决定,她用那无比傲慢的语气看着我们:“你们忘了我之前说过想要帮你们需要帮我完成我的事情,可是你们还没完成呢,真打算就这么离开吗?”

    她这么一说我有些哑口无言,但渊思寂虑片刻还是给了她回复:“至今我们还不知道你到底需要我们帮你什么,只要是在我们能力范围内自然全力帮你。”

    我原以为我这么说完以后她会继续用那种盛气凌人眼神注视着,倒难得稍微平和了些,感觉那钉子也少了几颗:“必然是有些困难,如今黑海市的危机可不仅仅只是那些人鬼不分的生物,还有另一伙人。”

    爱丽丝看了眼她:“你是想说国议会吗?”

    “如今国议会一手遮天,他们似乎研制出了一种能够控制那些怪物的血清,可笑的是他们并非没有能力去铲除威胁,而是想尽办法想把居民控制在家中。”

    小丁猫一脸疑惑:“我不明白,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为了利益?可是把全市的人控制在家里先不说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居民们都失去了生活保障这也并不能为他们带来任何实际上的收获,反而只会让事件发酵,引发舆论战争。”

    “你的意思是,你不会想要我们帮忙解决国议会的问题吧,那可不是份小差事儿,双方实力悬殊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明美姬似乎早就看出了我的疑虑,她并没有打算就此作罢,只是沉默了些许没有说话,这么大一滩浑水也不是我想趟就行了,还得看其他两人的意见。

    在她的带领下,进城的路上倒是很顺利,周围光柱与空气中的雾霾掺杂在一起,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美感,其实小丁猫会答应明美姬的要求也并非空穴来风,毕竟碍于这个城市目前发生的问题,他们所在的协会已经很久没有渡过黑海市前往其他地方进行探险了,如果此事能得到解决,对他也是有力而无害的,明美姬能提出这样的要求想必她早就内心策划了许多次反动。

    然而刚走进城市便发现一支常常的队伍,如同一条由金,银和钢铁交融而成的璀璨河流,浩浩荡荡涌进这条公路上,他们为数至少上百号人,身穿鲜红色的披风长袍,看上去拉风极了,明美姬在一旁解释了番,这些便是国议会每天都会出行的巡逻大队,由引以为傲的封臣与战士,骑手和兽人族所组成。

    黑海市不同于其他地方,十几年前一次小规模种族战争曾在这里爆发过,那时候由兽人族大军所组建的队伍袭击了这里的人们,但黑海市早年的居民可都是有着战士的勇气与血统,但正是那一次后,突如其来的疾病袭击了这里,双方不战便各自损失了大量兵力,最终在国议会的劝说下才达成了联盟关系,然而这么多年过去,这里的失态反而愈发严重,这些变异体大多数都是由动物,人类感染变异而来,它们的共同点就是每天只会在特定的时间段才会出来,于是国议会特地在这几个时间段调整了防空警报启动的时间,只要人们听见声音就意味着这些怪物出巢的时间到了。

    这些兽人族并非我所能理解的那种生物,这里的兽人族大部分都是从小被抛弃的孤儿,随后被动物抚养长大,身上有了兽性,初代族长在后来接触了人类以后从中学到了许多东西,并亲自创办了兽人族,专门寻找世界各地被动物抚养长大的人,这些人都有着各自的本领,行动速度,洞察力远超常人,连力量与速度也并非一般人能及。

    我们几人就躲在离这支队伍不远的高处,队伍中有几个熟悉的面孔,头亮眼金发的是马修,也就是先前在森林中见到的那几人,明美姬指着那个脸带伤疤的人,此人凶神恶煞,便是他们领头的查理克,他身旁的高大男孩一定是某位重要级人物,因为他的穿着完全不一样比其他人多了些奢华。

    那兽人族领头便是个带着黑色面具的男人,他身高六尺五寸,如巍然巨塔,在众人之中似鹤立鸡群,他身披战甲,头戴双叉鹿角巨盔,则成了个名副其实的巨人,但我觉得,他的力气也不输巨人,手中的那柄铁刺锤连巨人估计都只能勉强举起吧,想必在那些岁月里,皮革和血的气味就如贵妇身上的香水,和他如影随形,给人一种压迫威严的窒息感。

    这样庞大的一支队伍,若非火力不足是万万不敢上前与之对抗的,而明美姬一家和这些人形成了鲜明对比,他们就好像是魔法师与牧师那样,天生就是敌人,而明美姬一家都是巫师族,与兽人更是水火不容井水不犯河水。

    一路上明美姬没少科普这些事情,据说国议会以前将黑海市管理的井井有条,并非如今这样的状态,“奈德.卜诺思”去世以后,国议会便自己内部采用投票制,我也是在她聊到这里的时候才搞懂国议会和政事堂之间的差距,如果一个城市有神灵的统治,那么神灵之下所负责管辖的机构便是政事堂,如果这个城市又人类自己统领,那么则是国议会,起初我还在思考二者差距,如今细看来,分量完全不同。

    国议会的内部调动,其实一开始并非是什么坏事,因为人们察觉不到任何异样,甚至还针对渔民大肆捕杀海豚做出了修改条款,但却引发了市民们的不满,而隔壁的兽人族也在怂恿,称人类是天生的捕猎者,不让捕猎等于抹杀人类的本性,无奈之下国议会只好恢复原来的旧款,直到病毒入侵后,国议会一直在用嘴来行动,整个黑海市被搞得乌烟瘴气,而他们却一直躲在后面,几乎无动于衷,看上去就像群等着即将到来的狂风来收割这片稻草一样,而突如其来的变异体正是这片狂风。

    此时其他人纷纷停下,站在公路中央看着四周,即便肉眼可见的一些居民在瞧见他们后也会立马拉上帘子,但依旧引来了里面一位年轻小伙子的嘲笑,明明是个很繁华的城市如今整个大街看不到什么人,那些汽车,公车如今被当成了摆设点缀在这大街小巷,没有人会去在意车辆的损坏,以及在里面搭窝的乌鸦。

    一位看着粗壮肥胖的男人哼唧了一声看向旁边身材修瘦五官高挺的男人:“一路上到处都是沼泽,树林和被糟蹋过的沙滩,如今过了黑桥也还是连间像样的旅店都找不着,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广袤无边的冷野荒芜,查理克,你的子民都躲哪儿去了?”

    “多半是害羞不敢出来直面您的威武吧大人。”查理克赔笑说,但眼神里流露敷衍之态:“在黑海市,像您这样的大人物可不是天天能见到的,何况还是如今这般情景,怪物横行,人们自然是要躲在家中才会觉着有安全感,但现在不一样呢,您来了这里一定就能帮忙解决眼下的问题。”

    “那你真应该在事情得到解决后来我们的地方看看。”胖子对查理克说:“高庭的原野放眼望去尽是金黄玫瑰,水果甜熟到会在你口中爆汁,有甜瓜,比拳头还大的蜜桃,火龙果,我保证你绝对没尝过这么甜美的东西,不过也不用等那么久,你待会儿就知道了,我这次给你捎了点过来,就算在(克娅岛),当热风吹起,天气热得你几乎无法动弹,你真该看看克娅岛一年四季的模样,遍地繁花,市集里的食物车载斗量,夏季的葡萄酒不但好喝,而且便宜得不像话,光闻闻市场里的酒味都会醉,人人都丰衣足食,喝得酩酊大醉,吃得撑肠拄腹。”

    他咧嘴笑道,又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啤酒肚:“当然了查理克,还有我们那里的女孩子啊!”他的眼里焕发着光芒,高声叫道:“我敢跟你保证,只要天一热,女人的矜持就全不见了。她们会直接光着身子,在捷尔道山附近的塞诺河里裸泳,就算上了街,也是热得穿不住毛衣皮衣,所以有钱的就穿丝织短袖,穷一点的嘛,不过只要一流汗,衣服贴着皮肤,根本就和脱光光没两样。”胖子开心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