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从雨泽村到香河县

    莫寻的制伞手艺日益成熟，两人的生活也因此日渐好转。

    坑坑洼洼的院子铺上了平整的石砖，左右还新建两个存放竹料的木棚。两间茅草屋终于不漏风、不漏雨了，两人睡觉的木板床上，多了厚厚的褥子和毯子，冬天晚上再也不用靠柴火取暖。以前他们一个月都难得沾点荤腥，如今每隔几天饭桌上都会有少许鱼肉。

    两人平日开销并不大，莫寻便用存下来的钱送莫辞去听学。莫辞聪明机灵、活泼好动，并不适合做手艺人，除了读书入仕，莫寻再也想不出更好的出路。可他们毕竟是没有父母的孩子，雨泽村的大人们大多虽会可怜他们，可小孩子们却喜欢恃强凌弱。

    莫寻平日不怎么出门还好，莫辞在学堂里要跟村里大部分的孩子打交道，他便成了最容易受欺负的那个。莫辞比同龄孩子都要小半个头，根本打不过学堂里的泼猴。有回他回家后全身是伤、高烧不退。莫寻不顾暴雨，连夜去香河县寻医问药，好在闻氏药铺的伙计心善，给了她一包治疗风寒的药渣和一小瓶治疗外伤的药酒。

    等她回到家里时，满身是泥，手上的药包却干干净净。就是这样一包药渣，让莫辞退了烧，捡回小命。当他喝下莫寻端来的药时，又一次忍不住哭起来。病好后，莫辞就对姐姐说，以后自己打不过就躲，等长高长壮了，再找他们算账也不迟。

    莫寻见他如此说，也放下半颗心来，不过还是去求了夫子，送上好些薄礼，希望他能在学堂对莫辞照拂一二。莫辞也很争气，自己暗中努力，身体日渐强健，个头慢慢长起来，学业也进步很大，夫子都忍不住夸他好几回。那些孩子便逐渐对欺负莫辞没了兴趣。

    村里的大人们都认为无人照看的孩子，就像是无人照看的庄稼一样，经不起风雨、长不过野草，不久后便会夭折，却不曾想莫寻姐弟是个例外，是两棵耐寒抗旱的松柏苗子，不仅在雨泽村扎了根，还长势喜人。于是便有人前来提议收养他们，但都被一一谢绝了。

    姐弟两早已过了靠人施舍度日的阶段，也不想再有被伤害和被抛弃的经历，更何况他们也有能力离开雨泽村，搬到更大些的香河镇上去。

    三月前，莫寻看着木棚里挂满的素伞发愁，雨泽村每户人家几乎都有好几把莫寻做的伞，想要再卖出几把实在是困难，于是她准备去香河镇试试运气。邻居家的阿婆见她一个人背着十几把把伞往镇上走，便让她爬到自己卖菜的牛车上一路同行。

    阿婆的菜很快被一抢而空，莫寻的伞却无人问津，半月下来，几乎日日都是如此。直到有一天，那位曾送给她药渣的闻氏药铺伙计认出她来，提点她香河镇房屋紧凑，大家出门大多不用带伞，更何况近日雨水少，更不会有人买伞以备不时之需。

    随后他又悄悄指点莫寻，男人们和老妈子们大多如此，可姑娘们就不同了，她们不仅需要伞来遮风挡雨，还需要伞来遮阳掩面，只是莫寻在菜市卖伞，那些年轻女主顾是不屑于来此的。

    那伙计二十出头模样，眼睛转得滴溜溜圆，又给莫寻出了一个主意，让她随自己去求他的主子——闻氏药铺的掌柜，让他把店外的空地低价租给莫寻做买卖。闻氏药铺位于香河镇的中心地段，四面都是各式各样的铺子，人来人往，很是热闹，随处可见年轻姑娘们的身影。

    有这位名为阿图的伙计在中间说好话，掌柜很爽快便答应了，莫寻只需交极少的租金，但要帮药铺招揽客人，若她的生意不好，便不能继续在药铺外卖伞。好在莫寻的伞跟镇上那些涂红抹绿的油纸伞相比，虽不够花里胡哨，却便宜实用、素雅轻巧。

    在药店外摆摊的第一天，莫寻的伞就都卖了出去。不出十日，莫寻家中囤积的素伞也快卖光了，她实在是忙不过来，便请那位卖菜阿婆帮工，每日给她两倍的菜钱，又向掌柜提议，自己每隔三天来卖一次伞，但租金仍不会少交分毫。掌柜只当这是小事，以后她想何时来便何时来。

    就这样，莫寻从三日卖一回，到七日卖一回，最后只需半月去卖一回。年轻姑娘们一传十，十传百，都想要买莫寻的伞，可她和阿婆两人最快每日也只能制作十把素伞，姑娘们便提前向莫寻预定，都盼着能早些有一把素伞。所以莫寻已有的订单都够她做上大半年，自然不用再去摆摊。

    后来阿图又给莫寻出主意，让她去求掌柜将不远处的偏院租给她，这样一来便不用往返雨泽村，而且小镇上竹料齐全，匠人铺子也多，以后若是想把伞做出花样，也更方便些。

    自从雨泽村有人陆续来说项，要收养他们姐弟时，莫寻和莫辞便下定决心，带着阿婆一起搬到香河镇去，免得以后见到邻里乡亲总是会悬着半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