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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若观三军账,唯有尔与我

    刘裕看着王修,随即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他知道,众人虽有领兵作战之能,但却缺乏外交之才,而在此六人中,也唯有他最为合适。

    “好!你此番前去的目的,就是想尽办法稳住拓跋嗣,并向他表明我有使两国修好之意。”

    刘裕看着王修,随后又道:

    “此前我已派出使者去往夏国,赫连勃勃虽是同意两国约为兄弟互不进犯。但依此人之性,实不可轻信。而我闻拓跋嗣身旁有一能人,不知诸位可知?”

    听罢,堂中六人面面相觑。半晌,王镇恶忽然道:

    “不知大将军所说之人,可是那清河崔氏之后——崔浩?”

    “正是。”

    闻言,檀道济也是眼神微动。此前他曾听闻兄长檀韶提起过,此人乃是有大才之人。得拓跋珪赏识而仕于魏国,如今的魏国皇帝拓跋嗣更是对他信任有加。

    “崔浩此人,乃是有雄才也,只可惜为胡人辅政。你此番前去,如若有机会,尝试说动此人归晋。若实在不可,尽量与之修好。”

    刘裕看向王修,叮嘱道。

    “我知大将军之意,必谨记于心。”

    王修自然也能够明白刘裕的意思,崔浩虽辅政鲜卑,但毕竟是为汉人。拓跋氏入主中原,仍然需要靠世家门第扶持,所以崔浩此人必定是尤为重要。而如今北方未定,拓跋嗣必然不敢贸然南下,其军政方略,仍需要崔浩出谋划策。

    “此外,还有最后一事,我正想听听诸位的看法。”

    说罢,刘裕一个挥手示意,左右士卒即刻上前,拿来了一张行军地图。随后便挂在了正堂的墙上。

    刘裕转过身,缓缓抬起手,而他所指之处,正是关中以北的整个大片地区。

    “大将军可是想说,应对夏国之策?”

    沈田子略有疑惑,随后又道:

    “可此前已与其出使结好,难不成他们还真会撕破盟约前来进犯?”

    刘裕听沈田子说完,目光仍是紧盯着地图,只是眼中有一股冷意。

    “胡虏之言,怎可轻信?”

    说罢,转过头来,刘裕看着沉默的六人便又问道:

    “诸位觉得,如若夏国来犯,会从何处入关中?”

    听罢,檀道济说道:

    “关中之地,夏国必然觊觎已久。正如大将军所言,胡人之心难测也。末将以为,关中之地尚有四关可拒险而守,而西北处正是萧关。所以,赫连勃勃若要南下,从西面入关的概率则是微乎其微。”

    “那莫非檀将军觉得,应是东面和北面?”

    傅弘之听罢,随即道。

    “非东,而仅北面也。”

    檀道济看向身旁的傅弘之,一脸肯定,随后又道:

    “东面,虽有黄河天堑,但此地大河流向却是自北而向南,难以形成阻挡。但又恰好胡人擅陆战,所以大概率是不会走水路。所以我军的重中之重,便是守住这北面即可。”

    听檀道济说完,刘裕心中也是定了下来。因为,前者和他所想的一样——最为关键的便是这北边防线。

    “檀将军所言十分有理。东面尚且由黄河沿岸朱家兄弟部下的守军驻扎,以静制动方可,再不济也可以调出一部分北府军前去支援。可北面有一处军事重镇,乃是整个长安城的咽喉。”

    说道这里,刘裕停顿了一下,看向众人。

    “可是池阳?”

    沈田子似乎想起了刘裕所说的那一处军事重镇,随即说道。

    刘裕轻轻点了点头。

    “末将愿率军镇守池阳,还请大将军恩准!”

    还不等刘裕说话,沈田子便直接请求道。此时的他,早已不想留在长安城,因为在此地仿佛正处于王镇恶的老窝一样,令他浑身都不自在。

    刘裕看到沈田子自告奋勇,却是陷入了沉思。略微沉默了一会儿便道:

    “沈将军毛遂自荐,乃是好事。但这长安城内,尚有要职需你担任。”

    听到刘裕拒绝了自己,沈田子似乎有一些恼怒,正当他想反驳时被自己的弟弟拉住了。众目睽睽之下,倒也没再多说。

    刘裕静静地看着沈田子,但却没有说话。抬头在房间内扫视了一圈,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傅弘之身上,良久方才开口道:

    “傅将军不知,可否有镇守此地之意?”

    “末将愿意前往。”

    傅弘之听罢,随即答道。他一向是个沉稳踏实的人,而刘裕在听到他的回答之后也显得很满意,随即便道:

    “那就,有劳傅将军了。”

    说罢,随后便看向了正堂内的众人。

    “今日军务,尚且就这三件事,时候不早,诸位早些回去休息吧。”

    刘裕话毕,收起了方才的地图,随即便起身走下。屋内的人见状,也都从座位上起身便准备离去。

    “大将军,还有诸位将军,想必此时已是十分劳累。今日,莫不如就在此住下可好?我已命人准备好了客房。”

    王镇恶见状,面向众人道。还不等刘裕回答,沈田子却是道:

    “王将军的府邸太过宏伟,我等粗人还是住着军营来的习惯。告辞!”

    说罢,沈田子和沈林子一同向刘裕作了辞别,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院门而去。

    刘裕听罢,也是缓缓说道:

    “谢王将军好意,今夜我与王长史还有出使的要事相谈,就不必了。”

    说完,便和王修一同离去。而后傅弘之也向王镇恶作了辞别,走出了大门。

    此刻,正堂内,只剩下了王镇恶和檀道济二人。

    “檀将军,莫不是也要回军营?”

    王镇恶看向身边的檀道济,问道。

    其实此刻的他心中十分不解,想起那日傍晚在城墙上所说的话。原以为檀道济心中已经对和他结盟有了想法,谁知在今夜商议兵员调动之事时,好像也并不是完全赞同自己。

    “早听闻王将军寻了一处府邸,却没想到是在此处。正想找一时间登门造访,却不曾想竟是在今夜相见了。”

    檀道济的声音很平静,谈不上亲近,倒也没有疏远。

    “哈哈哈,那正好,檀将军不如今夜与我一叙?”

    王镇恶听出了檀道济并非有回营的意思,随即便邀约道。后者见状,点了点头,而后和王镇恶一起进了内屋。

    王镇恶先是命下人热了两壶酒,随后替檀道济斟了一杯。

    檀道济见状,也是一饮而尽。看到此番举动,倒也是确信了来者与他正是有意相谈。随后便再次为其满上了一杯。

    “檀将军可知,大将军今日为何选在我的府邸?”

    放下酒壶,王镇恶终于引出了话题。

    “自然知晓。”

    檀道济看向王镇恶,便又道:

    “王将军体恤士卒,爱兵如子。我可是听说有诸多财宝都是毫不吝啬地赏给了麾下将士,在下平生倒也是最为敬仰能与士兵同甘共苦之人。”

    檀道济平静地说道,似乎今日之事他早已知晓。但对于龙撵二字,却又是只字未提。王镇恶听到这里,其实心里已经明白,他看得出檀道济并没有点破。

    “哈哈哈,檀将军过誉了。为将者,哪有不能与士卒共患难之人。”

    王镇恶笑道,随后又道:

    “只是在下,尚有一事不解,还想请教一下檀将军。”

    “王将军莫不是说遣建康之兵调换之事?”

    很显然,檀道济也看出了他的想法。王镇恶听罢,随后也是点了点头。

    因而此刻,他正想知道的是檀道济到底是站在自己这边还仍旧是保持中立。正如刚才谈及的扩充兵源之策,虽然是嘴上说着赞成自己,但后面却又采用了沈林子的策略一样。这一来一回的过程,倒是令王镇恶有些费解。

    “王将军可知,何为国本?”

    王镇恶静静听着,并没有着急回答。

    “依在下拙见,国本乃江山所在,国本空,则江山覆也。”

    檀道济拿起桌上的酒酌了一口,便又道:

    “大将军确实做好了准备,想在长安长期经略下去。但若以此处为主心,所需时日,至少也得十载。大将军出身江南,虽知关中为要地所在,但大片基业仍在建康,尚且北府之兵,皆来自江淮之地。大将军想要的,是一个积雪覆林的过程,并非要一蹴而就,因为,欲速则不达也。”

    王镇恶听罢,深吸一口气,此刻,他终于恍然大悟。忽然间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太过心急了。

    “那不知檀将军觉得,长安此地还需驻守多久?”

    王镇恶没有再纠结方才的话题,转而问起檀道济长安驻兵之事。

    “少则三月,多则半年。”

    檀道济缓缓说道。此时王镇恶看向他的眼神中有一丝赞许,便也微微点头。看来这檀道济,和自己竟也是想到了一处。

    王镇恶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

    “那日傍晚所言之事,不知檀将军如今是何想法?”

    沉默了半晌,王镇恶终于还是挑明了他的目的。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处境,不仅有沈家兄弟二人和他不对付,就连刘裕对其也是有了一些戒备。如果不是自己能够笼络关中之地人心,就龙撵一事,刘裕绝不会如此轻易地放过。

    檀道济没有看他,而是拿起酒杯,将杯中剩下的最后一口一饮而尽。

    “可行。”

    酒杯底部轻轻落在桌上,敲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檀将军,不愧是英雄也!”

    而当檀道济那两个简短的字传入王镇恶耳中时,在他心中的那块石头也终于是落了地。他知道,此刻在后者的心中,已是确定了在长安长期驻守的想法。

    檀道济缓缓起身,看着门外皎洁的月色,他的内心中仿佛装着一大片波澜。

    ....

    他知道,华夏大地,唯有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