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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有狐

    东海之滨有座归巢岛,方圆十里,形状如盘又如雀巢,故出海打鱼的渔人们将它唤作归巢,岛上丛林茂密还有座小山,像乱石堆砌的一样,石缝中长着密密麻麻的杂草。从岛往西六十里便是即墨。这座岛上经常有渔夫为避海上风浪而登岛,渔人也将归巢岛作为灯塔一样作为航行的参照。渔人常说:一见归巢,便如归家。对于即墨周边的打渔人,归巢岛有着重要的特殊意义。岛上有间不大的龙王庙,里面供奉着东海龙王的雕像,平时来岛的人基本都在龙王庙里过夜。

    柱子是第一次随父亲来到这归巢岛,也是柱子第一次出海。这天傍晚,海上风浪渐渐急了起来,乌云密布,似乎马上有大风暴。柱子父亲为了安全起见和两个弟兄决定在归巢岛休息一夜。三人在岸边固定好渔船便拉着柱子往龙王庙走去,秋季深夜的海风格外张狂,四人紧着披风低着头往庙里赶。其中一人开口说到:“张头,柱子这孩子真像你,以后出海肯定也是把好手。也是我王老六没福气,生了三个女娃娃,唉。”

    “女娃娃怎么了?我把柱子跟你家大丫换,你干不干。”张头打趣说道。

    “那他王老六岂不是赚大了,柱子这孩子我一看就喜欢,我们家囡囡也不错,张头要不结个娃娃亲?”另一个抢着说道。三人有说有笑的聊家常,柱子低着头跟在三个大人后面,默默的不吭声。走了一刻钟,王老六看到龙王庙里有弱弱烛火,火光忽明忽暗,闪着淡蓝色的光。便指着龙王庙笑着对张头说道:“哟,张头,看来今天要搭个伙了。”

    张头也抬起头望向龙王庙想了想,觉得有点不对劲。“不对呀,岸上只有我们一艘船,这兴许不是我们打渔的,待会见到生面都机灵点,不要睡的太死。”张头觉得如果不是渔夫投宿的话,那不是商人就是海盗,因为不熟路,所以他们的船就放在别处,一路摸索找到这龙王庙。

    “会不会是海盗?最近听说南边兴了几艘从南洋来的船,专干抢海货的买卖,苏州王氏布行的掌柜前阵子从京都南下,被那帮人劫了几万两银子,才放人回去,到家打的都不成人形了。”张二毛轻声说道。

    “看着灯火似乎只有一盏,即便是海盗,人数恐怕也不多,风这么急,天也黑完了,今夜定是有大风暴。我们先去避一避,放机灵点就是。”说完拉着柱子说:“待会柱子你跟着王叔,不要吭声,说啥做啥,可知道?”柱子第一次出海,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紧张的支支吾吾的回了一个哦字便紧紧跟在王老六的身后。

    来到庙前,张头先打头阵第一个进了庙里,庙中间的龙王像下,一盏石灯孤独的发着幽蓝色的火光,一跳一跳的照满了整个庙。奇怪的是庙里却一个人影都没有,张头环顾四周喊了一声“张家村张头今晚想在龙王庙跟好汉搭个伙,可有人回个话?”见半天没人回应,便招呼外面三人进来。

    王老六看见这烛火,好奇心甚是浓烈,围着石灯是左看右看,不一会说道:“这个灯确实奇特,你看这灯芯是一颗珍珠,没有油也能燃出如此明亮的火焰,像是这珍珠自个着了一般。”

    “这石灯诡异的紧,怕不是寻常物件,说不定是什么仙人忘在此处的法宝,你还是小心点,仔细了你的性命。别去招惹,快过来架柴火,烤些生鱼,早点休息。”张头隐隐觉得这石灯是个不祥的东西。但是风暴雨马上要来,夜里往回赶风险更大,不如静观其变。又说:“夜里我们三轮流看守,切不可掉以轻心,明天天亮就回去,不做耽搁。”

    王老六和张二毛应声好,三人就开始在庙中间忙活起来,单独架起了火堆,柱子跟着三个大人吃完晚饭,便在墙角的草堆上睡了。一开始,三人结合在镇子上听到闹妖怪的事都有些警惕,可见这石灯一点变化没有,也未曾伤害过他们,便也渐渐放松了下来。三更天,暴雨汹涌而来,在庙外噼噼啪啪的响了一夜。张头望着自己的儿子睡得正酣,摸了摸头,将稻草给柱子盖的严严实实的。望着另一边王老六和张二毛互相抱着打呼噜。笑了笑,摇着头就自顾的喝起酒来,眼睛时不时的望几眼发着蓝光的石灯。

    不一会儿,石灯幽蓝色的光越来越亮,张头觉得不对劲,站起身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烛火,一瞬间从幽蓝色的烛光中迸发一道白光,将整个庙照的宛如白昼。灯后东海龙王的雕像动了动身子,随后裹在东海龙王身上的石块纷纷散落,只见东海龙王竟然活生生的端坐在台子上,右手握拳捂住嘴巴轻咳一声“咳咳,无知凡人,见到本王还不下跪?”

    这一开口,直接把张头吓得愣在原地站着不敢动弹,那龙王见张头没有反应,似乎是生气般双手叉腰,怒吼道:“无知凡人!本王与你说话没有听见?你是聋是哑,快点回话!”张头这才反应过来,忙跪下磕头说道:“小人张头,冒犯龙王爷爷,求龙王爷爷开恩。”

    “本王今日来此庙中受些供奉,尔等凡人却在我庙中生火做饭,吃我鱼子鱼孙,是大不敬。你可知罪?”

    张头一听,更是害怕,头都不敢抬,一直磕个不停。“龙王爷爷息怒,草民遇到暴雨,夜间行船难有活路。故到龙王爷爷庙中躲躲雨,不知道冒犯了龙王爷爷,这就马上走,马上走。”

    张头话刚说完,只听嘻嘻一声,宛如一个少女在娇笑般从台上传来。刚要抬头又听见龙王说:“那倒不必,尔等凡人,在我东海,如同蝼蚁,念你们平素好生将我供养与此,未曾有失,本王保你们今夜平安,明日速速离去。你可知否?”

    “谢谢龙王爷爷,谢谢龙王爷爷。”张头听龙王如此说,忙又磕起头来。忽然白光越来越强,晃的眼睛睁都睁不开,张头紧闭双眼,感觉头晕目眩,双手支撑不住趴在了地上。白光也霎那间消失在庙中,只见东海龙王的雕像依然纹丝不动的立在台子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而张头确确实实的趴在了庙中火堆旁,手中的酒葫芦滚落在旁边还滴着酒水。

    一只白狐从龙王雕像后面的破洞里探出头来,望着熟睡的四个人,小心翼翼的从洞中爬出来,这白狐有着晶莹透亮的毛发,三条蓬松的尾巴在空中摇曳。白狐跳上石台,抖了抖身子,打个喷嚏。啊湫的一声,化做一个少女的人形来。这少女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两个头髻上飘着浅绿色的丝带,婴儿肥一样的小脸上挂着弯弯的蹙眉,眨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脖子上戴着一个古铜色的圆环,环上镶着一只金铃铛,一袭桃色常服,甚是可爱。

    少女站在石台上伸了个懒腰,用纤细的手捂着小嘴打着哈欠。左脚踢着雕像的底座自言自语的说道:“不知道姐姐们调查的怎么样了,这都快一个月了,还没回来。”少女似有抱怨似的蹲在石灯旁嘟囔着又说道:“说好的带我见世面,可这岛上哪有什么世面呀?每天跟兔子,老鼠玩捉迷藏,无聊死了。”说着跳下石台,蹦蹦跳跳的走到张头跟前,闻了闻酒葫芦,心里想着:“这个还是第一次见,都说这人才是生灵中最会做吃食的,莫非这葫芦里装的也是如糖葫芦一样的好吃的?”随即拿起酒葫芦将里面的酒倒在掌心,伸着舌尖舔了几下,顿时一股辛辣从喉入胃,强烈的刺激让少女一边捂着嘴一边拎着裙摆踱步徘徊。“嘶~辣死了,辣死了。这是什么鬼东西呀,难喝死了。”说着从身上掏出一小节精致的玉竹筒,竹筒呈乳白色,晶莹剔透,底端系着一缕青丝。少女旋开盖子,从中倒出了些晨露一饮而尽。又回到张头旁边,只见她瞪着媚眼,嘟着小嘴,双手拎着裙摆,踮起脚小心翼翼的在几人周边寻找,看能不能找到新奇又好玩的东西。

    夜过五更,搜了半天的少女一无所获,无聊的拿着根稻草在石台边敲敲打打。石灯幽蓝色的火光快速的跳动着,越来越急。少女见状,眉开眼笑,面露喜色。这时嗤嗤嗤三声,从烛光中飞出三只颜色各异的五尾狐狸,快落地时化作人形。赤色狐狸化作一成年女人,年纪似二十八九,一身红裙,面容冷峻,扎着长长的马尾辫,一缕刘海垂在脸上遮住了狐形的花钿,只见她搀扶着一旁青衣少女,青衣少女捂着肚子上的伤口,面色惨白,双目紧闭,唇齿泛紫,看起来虚弱无力。一旁白衣女子看着庙中躺着的四人,柳眉倒竖,怒目圆睁,五只白色狐尾在空中乱舞。走到少女面前说道:“溪薇,这四人是不是欺负你了?哪哪都有这种无耻之徒,死透没有?”

    少女急忙应声:“没有,常童姐,他们是避雨的渔人,我一个人无聊,就拿把他们弄晕逗乐。”看见青衣少女的模样,忙急切的问道:“碧秋姐,你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去调查往生珏么?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说着说着,眼泪不住的的流了下来,见碧秋没有回答,又问搀扶碧秋的红裙女子:“境鹿姐,这是怎么回事啊?”

    “溪薇不哭,你碧秋姐遭了几个臭道士暗算,性命无恙,只要好生休息几日便可恢复。倒是你,这庙里几人是怎么回事?”红裙女子一边说,一边将青衣少女扶在石台边的蒲团上坐着,见溪薇急得直哭,自己也在旁边坐下,望着溪薇又说:“傻姑娘,你碧秋姐可是千年修为,不会死在几个臭道士手里的,只是臭道士的法阵有些霸道,碧秋姐轻了敌,才伤了。你这几日照顾好碧秋,不可瞎胡闹,你可知道?”

    溪薇点了点头,抹了眼泪,抽泣的说道:“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的碧秋姐的,境鹿姐,你放心。”然后一五一十的交代地上几人如何来此,张头又如何被她捉弄,又如何弄晕四人的事。境鹿看了看地上几人,对溪薇说:“下次不可如此,你才修炼至三重界,人心险恶,你有单纯天真,见到人类要远远避开,决不能轻易露面。幸是遇见渔夫,要是修仙之人,你这小命就交代了。这几人等天亮让他们离去就是,不可在节外生枝。”

    “这就放了他们?姐,要我说不如吸了他们气血,给碧秋疗伤所用!反正碧秋也是被他们同类所伤,算是将功补过,血债两清。”常童说完从口中吐出一个宝珠,悬在手掌之上,刚要念诀施法。被境鹿喝道:“常童不可,现在即墨来了众多修仙门派,你我前夜在客栈遇到的便是鸿蒙派弟子,与我们一样同修幻术,昨日在码头遇到的年青道士更不像是寻常修仙之人。现在伤了性命,其家人定要到官府报案,官府求助这些修仙之人,那些归巢岛便待不成了。”

    “待不了就换别处,我就不信这些臭道士能追我到天涯海角?”

    “你当然能走,化作妇人,用法力藏住气味,天涯海角任你闯荡,可碧秋伤势严重,气味瞒不住,莫说修仙之人,就是常人也难遮掩。你切不可急躁,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往生珏的消息,更要小心谨慎,行事考虑大局。”境鹿说完站起身来,走到常童面前,将她的手扶起紧握住宝珠。又说:“别忘了,我们四人历经磨难,从轮回之井到无常殿,从弱水河到酆都。切不可因一时之怒,毁了怜幽的大计。”

    常童似乎是想到什么,缓缓将宝珠吞入口中,收起狐尾。一脸垂头丧气:“我就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几千年的担惊受怕,终于熬成了妖,还要被这些肮脏的东西欺负!”

    “他们只是寻常百姓,不是那奸佞凶恶之徒,同是这天地之间的可怜生灵,可苦呢?”境鹿说完又对着溪薇说:“溪薇,天马上就要亮了,你和碧秋回到地洞中,不可轻易露面,我和常童去寻些食物和药草。这几个人解了法,等天亮让他们自行离去。”

    溪薇应声便小心翼翼的将碧秋扶起,口中念诀施法,两人化作狐狸,白狐将青狐拖去洞中,便没了声响。境鹿看两人回了洞,将石台上的石灯拿了起来,双手合十夹住石灯,口中细细碎碎的咒语一出,石灯的烛光慢慢熄灭,只剩一个珍珠状的东西在灯盏上,境鹿拿起珍珠,把石灯有放回原处,拉着常童说:“走吧,天快亮了,这雨也停了,要多找些灵气和药草。”常童望着庙中躺着的四人,心中不甘,哼了一声也就作罢。随着境鹿化作狐狸出了庙门,往丛林深处去了。

    不久阳光从庙中气窗射了进来,照在张头脸上,一阵哆嗦,张头猛地惊醒。摸了摸自己的脸,回头望着柱子还在熟睡,王老六和张二毛也无恙,便连忙喊醒他们,急匆匆的催促他们离去,两兄弟权当是张头着急回家,也就笑着说:“张头,用不着这么急吧,嫂子又不会跑了,这么心急,怕是明年又要给栓子生个弟弟了哟。”张二毛也是哈哈一笑。

    张头面色凝重:“赶紧回去为好,最近怪事多,栓子又是第一次出来,回了家我的心才能安定。你们赶紧把火灭了,早点回去还能赶上午饭。”弟兄二人也默默点头算是认可,随即灭了火堆,张头走时回头看见石灯熄灭,更是加紧了步伐,拉着栓子上船。四人背着晨光,一路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