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月华自窗前倾泻而下，铺陈在地上似凝了一层霜。

    宁熙月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趴在弟弟的床沿，看天色，似乎也未过午夜。

    小藤萝精希望她完成的事情甚是棘手，以她一人之力根本无法与上古大魔抗衡。

    或许，明日一早应去同师尊商议一番，毕竟妖魔乱世，并非小事。

    想起史书上记载的仙魔争端，流血漂橹之象，她只希望珩夜的出现不是历史重演的开端。

    鬼界。

    一处幽闭的暗室内，取鲛人油而点的长明灯烛火不熄，唯有一盏蓝色的幽火与四周的烛灯格外不同。

    那是月息的聚魂灯。

    珩夜手上摆弄着一具容貌秀美的女尸，他一笔一划的在女尸苍白的肌肤上镌刻上诡异的红色符文，随后将其放置于一旁的转生阵中。

    做完这一切后他掐诀施法，一如他过往的每个日夜那般，重复着转生术……

    果不其然，他太息:“又失败了。”

    铜镜慢慢地浮现出一张妩媚的面庞，女子眼下的三瓣桃夭更显得她勾魂摄魄。

    她怀中抱着一只九尾赤狐，朱唇轻启，似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要我说，你早该放月息去轮回了，你日日这般，也不知是在折磨谁。”

    依她看，那聚魂灯恐怕不为聚魂，而是为了锁魂。月息摊上这么个疯子，可真是运道不济啊。

    珩夜充耳不闻，反而问起，“锦姒，主上可是有事？”

    “主上托我警告你，行事莫要如此张扬肆意，仙门恐怕已经有所觉察，你近日行事还是收敛着点为好。”

    珩夜低垂着眉目，烛火照着他的面容更显阴沉。

    他自觉仙门具为庸碌虚伪之辈，本身没有需要畏惧的地方，可他的上级似乎不是这么想的。

    “好，我答应。”

    他终是带上了低眉顺眼的面具。

    锦姒的目光流转于暗室中摆放的冰棺里，那里躺着的恐怕就是他寻来的极阴之体，玄蕴宗的首席大弟子的尸首。

    “那个棺材里，是你给月息寻的容器吧？我看你是疯了！居然给月息寻了具男身。”

    提及月息，珩夜的眉眼都不禁柔和了些许，“只要她活过来，是男身女身又何妨？毕竟，我又不介意，只要她活过来我什么都可以不介意。”

    无人知晓他空对聚魂灯枯坐的每个日夜，亦无人知晓他每次尝试转生术从期待再到失望的心路历程。

    故人亡故后的每一分每一秒，于他而言，均是煎熬。

    或许他确实该如锦姒说的那般，早日将她送去轮回，可是他又害怕，害怕找不到往生后的她……

    “哦？你可以不介意，那月息呢？你们身为彼此的恋人，你真的舍得让她去忍受他人异样的目光吗？”

    “我可以带她隐退，寻一青山绿水处去过她想要的生活。”

    “可是珩夜，你忘了你为了转生术答应过主上什么了吗？隐退，你有那资格吗？”

    “……”他不再言语。

    是的，自他入魔的那一刻起，他便再无资格，连他的生死都由他人掌握着。

    真是痴人……

    只是魔族好不容易破开了几处封印，从漫无边际的炼狱中出来，可不能再任由珩夜这样造作下去引来仙门注意，从而把主上的计划给毁了。

    锦姒无奈，“我手上也有一具极阴之体，是女身，不知珩夜护法，可有兴趣？”

    “自然。”

    多一具便多一个可能性，毕竟古籍上记载的以极阴之体使用的转生术，也不过二分之一的成功率。

    “我手上这具极阴之体生前死状奇惨，怨气郁结，待我净化怨气，自会交予你。”

    “生前死状奇惨？锦姒，看来你的手段比之于我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锦姒有些恼，“她可不是我杀的呢。”

    说完，镜中女子的容颜渐渐淡去，铜镜终究恢复成了平常的模样。

    珩夜看着镜中自己脸上的一条条纵横交错的疤痕，忍不住讥笑。

    修仙者光风霁月，却将他与月息推向万劫不复；魔族万人唾骂，却予他新生。

    真是可笑啊……

    这时，小纸人见他似乎忙完了，蹦蹦跳跳地来寻他，“姓蔺的来找你了。”

    “哦？”珩夜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在哪呢？我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