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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灵玉

    时光飞逝,转眼十年。

    汉桓帝于永康元年暴病而亡,汉灵帝刘宏即位,改年号建宁,五年后又改年号熹平,时年正是熹平三年。

    钜鹿县·纪昌庄

    自从在南华老仙的指引下,得了《太平要术》三卷之后,张角便开始日夜研读书中的内容,早把仕途抛却脑后,一心只想修此仙道。然而,已经研读有十年之久的张角,却始终都还是无法参透这后两卷书中的真理。到目前为止,张角除了学通了第一卷书中有关治病救人的内容,能够多治疗几种疑难杂症之外,再无其他任何收获。

    不过,这第一卷书也足以让张角坐稳这医馆一把手的位置了。自从三年前,医馆的老师傅去世之后,张角便接替了老师傅的职位。虽然医馆内还有几位年纪比张角更大,从业时间比张角更长的大夫,但是他们的医术,早就被张角甩的远远的了。于是,有着《太平要术》加持的张角,白天便在医馆里治病救人,晚上回到家中就继续研习后两卷书中内容,梦想着有一天能如南华老仙所说的那样,呼风唤雨。

    其实,这第二卷书的开篇第一章,张角就没弄明白其中的含义,所以后面的内容在他的眼中看起来,就更是天书一般,无从下手了。

    这天傍晚吃过晚饭后,张角又独自一人回到房中,把门栓起来之后,小心翼翼地从书柜里抽出了第二卷《太平要术》放到了桌上,然后又将油灯拉近了一点,开始用手指着,一个字一个字地去默读书上的内容。

    世人本无灵,帝与后予之,

    灵聚则思存,灵散则思灭,

    灵众思亦众,思众显其形,

    形显思导之,可以为万物。

    再一次读罢第二卷的第一章,张角还是一头雾水。这最后一句“可以为万物”,意思应该就是南华老仙所说的可以呼风唤雨,只是前面所说的显的是什么形?思绪又是怎么去指导形的?以及这个通篇所讲的灵,究竟又是个什么东西呢?第二句既然已经说帝与后予之了,那自己身上应该是有的,可为什么自己身上有的东西,却一点都感知不到呢?实在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倒也不是这书不去讲解其中所说的“灵”究竟是何物,书的第二章就是专门来讲“灵”这个东西的,但是读完之后,并不能让人豁然开朗,反而却更是让人疑惑不解,不知其然。

    灵本不存物,灵本不成思,

    灵本存万物,灵本思万千,

    灵聚可思物,思物灵可聚,

    聚灵法无他,唯以思导之。

    这前后自相矛盾的两句话,直接将人都给说懵了,怎么可能有一个东西既存在于万物之中,又不能存在于物体之中嘛!

    但是能看得出来,它确实是很想把人教会的,因为它并没有任何的藏着掖着,而是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聚集灵力唯一的办法,可这唯一的办法,却又是以思绪去引导……这说了,同没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又读了几遍之后,张角开始不断地怀疑起自己来:“难道,我真的就只是个碌碌之辈嘛?即使天书就在眼前,我也无法参透其中奥义?”

    张角懊恼地用手揉搓着自己的脸,想让自己冷静一点:“不行,我不能就此放弃,既然南华老仙能将此书赠予我,定然有他的思量在里面,只要我坚持不懈下去,定会有所突破的!”

    给自己打完鸡血之后,张角先跳过了前面二章,又继续往后看去。

    身定则人定,人定则气定,

    气定则心定,心定则神定,

    神定则思定,思定则灵定,

    灵定使其聚,可以见其形。

    看到这里,张角又一次地准备尝试,于是他默默地将书收了起来,然后便盘坐在了自己的床上。

    张角慢慢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将手搭在了自己两边的膝盖上,开始均匀的呼吸,看上去就像是道观中正在打坐的道士一般。

    身定,人定,气定,心定,神定,思定,前面六定,张角每次都能够做到,而这最难的第七定,倒不是张角做不到,而是实在是不明白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又怎么能够去让它定下来呢?

    于是同往常一样,这天晚上,张角又在打坐中,慢慢失去意识,睡了过去。

    虽然这十年来张角一直没有参透这第二卷中的奥秘,但是由于他总是会学着书中所教的方法去打坐休息,这使得他的精神状态一直都很好,每天都是一副容光焕发的样子。虽然还没有任何呼风唤雨的能力,但是至少看起来,已经是个有点仙风道骨的合格的道士了。

    第二天一早,张角便又坐着从睡梦中醒来。虽是坐着睡着的,但是因为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休息方式,张角的身体并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反而又是元气满满,精神焕发。

    起身检查好自己的《太平要术》存放隐蔽,不会被人发现之后,张角才缓缓打开了自己的房门,出去之后又在房门外面挂上了锁扣,以防止有其他任何人进入到自己的房间内。

    正端着早餐的张角母亲看到此情景,不由地又从鼻子里出气:“我是真不知道你一天天的在房里捣鼓什么玩意儿,自从十年前我从新郑县回来,你就天天锁着房门,每天除了吃饭,就是把自己锁在这房间里!”

    “娘,早。”

    张角没有答话,每次母亲提到这事,他都是直接岔开话题,好在张角母亲也还算是个明事理的家长,虽然好奇,但是却也从来没有越过界。

    “唉,快过来吃早饭吧,吃完好去医馆。”张角母亲把饭菜在餐桌上摆的整整齐齐的,自己坐下后便开始一边吃饭一边埋怨,“你说你接手这医馆又有何用,自己的父亲在家中暴病而亡都赶不回来救治,其他人的命儿都比我们自家人的重要。你爹是临终前都没有见着你成家的,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坚持到看到你成家呢……”

    张角一边往餐桌边走,一边听着母亲的训导,虽然心里面也是充满愧疚的,却是绷着脸,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

    此时,已经成了小家住在隔壁小房子里的张宝,也带着妻儿一起来到了餐桌前。

    一番招呼过后,张宝之子张奎见着伯父便扑了上来:“伯父,今日我要同你一起前去医馆玩。”

    张宝见状立马阻止道:“这可不行,今天外面下大雨呢你没见着吗?一路泥泞不说,万一窠着雨,着凉了,受罪的可是你自己。”

    年幼的张奎只得悻悻作罢。

    张角吃完早饭后,撑起一把雨伞便慢慢往医馆方向走去。

    五里多地的路程,不远也不近,但是因为大雨,路上泥泞,张角还是走上了半个多时辰才赶到医馆。

    好在也不着急,因为下雨天的医馆里,并没有什么病人,除非是突发疾病,或是意外受到伤害的,不然也没有人愿意在这种鬼天气去前往医馆就医的。

    于是,到了医馆之后无所事事的张角,也就独自一个人坐在了医馆的门口,看着路上的雨景发呆。

    本来还算热闹的街道,这天显得格外的清净,难得有一两个撑着伞前进的路人也都是行色匆匆,不会做半步的停留,直奔他们自己的目的地而去。

    “到底什么是所谓的灵呢?”

    张角喃喃自语,不觉又想出了神。

    这时,街道上走出来一个穿着蓑衣的男子,原来是张角从小到大的好兄弟马元义。他一边向着医馆走来,一边叫着张角的名字:“张角兄,张角兄!”

    张角听闻有人叫自己,才从刚刚的思绪中摘出来。循着声音望去,看到是马元义,也是喜不自胜。自打三年前一别,今儿个还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张角起身看着从远方走来的马元义,雨滴滴落在他的蓑衣上,又溅起了小水珠,化成小水雾,包裹着他的整个身体,看上去就好像是他的身体在发出微白的光芒一样。张角看到这场景,不禁觉着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曾在哪里见着过了。

    见着面,两人各自寒暄一番,待马元义将蓑衣脱下整理好放在一边之后,两人便一同到医馆内坐了下来喝茶聊天,张角随即问起马元义近几年的见闻。

    马元义闻言愤愤地回道:“这几年我也算是游历了九州各地,实在是,唉!想到前些年当政的那桓帝已是够昏庸了,没想到这新帝更是无能,竟然宠着那些宦官当个宝。新帝当政这几年,朝政全被几个阉人把持着,这民生还如何能好的了?我们这儿算是好的了,没有什么天灾人祸的。然而去年河南大旱,前年江南洪水,无不是饿殍遍野。国家不但对此置之不理,甚至还乘火打劫,真是叫人扼腕叹息!”

    马元义边说着,边气不过地闷了一口茶又继续道:“还有不少地方因此而爆发了一些小动乱,可是他们哪里是官军的对手,参与的农民们无不英勇就义。可想来即使他们不造反,饿死也都是迟早的事儿了,这世道,哪还有生还下去的可能!”

    张角闻罢震惊不已,这些年他苦心钻研《太平要术》,已经不知多久没有关注过世间时事了,如今听闻百姓水深火热,心也不由得跟着担忧了起来。

    马元义继续道:“路过洛阳时,我还于酒馆内见着了那所谓十常侍之一的封谞,油光满面,肥头大耳,看面相就甚是可恶!可人家权利滔天,我等庶民又能奈何?”

    说罢,两人各自沉默不语,痛心疾首。

    张角默默的拎起茶壶,又给马元义斟上了一杯,然后,自己也拿起了茶杯,轻慢地抿着喝。

    马元义性格火辣直爽,见茶杯被斟上,又是一口闷掉,还不解气,又自己提起茶壶倒上了一杯,还是一口闷了。

    喝完,马元义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又长叹一口气:“不说了,张角兄,你最近几年怎么样?可有成婚?”

    张角慢慢放下茶杯:“我嘛,还不是老样子,你是知道我的,自从受高人指点,已经一心向道了,不沾世俗,不惹红尘,治病救人,只尽绵薄之力而已。”

    言罢,张角悠然地朝外头看去。雨点落在了街上的栏杆上,又炸起了些小雨点泛起水雾,使得栏杆上也蒙上了一层白色的雾光。看到这场景,张角又想到了刚刚看到的马元义,全身也是这样被水雾包裹着,如同在发光一般,于是便随手指着外头的栏杆,岔开话题道:“你看这雨中的栏杆,像不像在发光,你刚刚在雨中时,也是这样,水雾在你的身上泛起,倒像是在发光一样。”

    马元义顺着张角手指的方向看去,然后答道:“嗨!这有何大惊小怪的,你可知道,这水雾本是无色无味,是看不见的?只是这雨大了,水雾多了,才显着有点白色了。”

    马元义说者无意,但是张角听闻到此,先是一愣,然后嘴里喃喃道:“水雾多了,才显白色,灵众思亦众,思众显其形!”慢慢地,张角喃喃的话语变成了几乎惊叫的嘶吼,“灵众思亦众,思众显其形!我想到了,我想到了!”

    张角突然的激动,看的马元义一怔一怔的,呆在那边反而连动弹都不敢动弹了。

    此时的张角可顾不上马元义了,因为他此时也终于想到,为什么会觉得刚刚马元义身上泛着微白光芒时的景象会那么熟悉了,因为在十年前,他刚拿到那三卷《太平要术》的时候,自己的身体,也是泛着同样的光芒的,只不过那时候自己周身发出来的光芒的颜色,是微弱的金色而已。

    灵众思亦众,思众显其形。

    灵力多了,思绪就多了,思绪多了,灵力的形状,就显现出来了。

    至此,张角几乎可以百分百的确定,当时自己所看到的那微弱的金光,就是这本《太平要术》里所说的“灵”。而自己之所以一直没有办法成功地在自己的身上看到它,则是因为自身的灵力还不够多,无法凝聚成形,自然也就不能为万物、操控万物了。

    而此时张角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带上《太平要术》,再回到当初那个拿到它的那个山洞中去,将它放回石桌上,吸收石桌的灵力以再一次让其灵力显形。因为毕竟当初这书一离开石桌,金光便就慢慢消散了的。

    脑袋中一直困扰着自己的问题终于找到了答案,张角没有丝毫的犹豫:“元义兄,抱歉,我有急事要先回去一趟,你且在这坐着休息。”说罢,张角头也不回地就冲了出去。

    “伞,伞!你没带伞!”马元义看着冲出去的张角,连连喊到。

    然而张角此时可顾不上这么多了,就这样一路冒雨跑回了家中。马元义看着窠雨跑出去的张角,他的身上落满了雨滴,也同刚刚的自己一样,周身泛起了水雾白光。

    不多久,张角便又捧着《太平要术》出现在了当初采药遇到南华老仙的那座城外后山上。

    自那次偶遇之后,张角还是经常去后山采药的,而且同之前去采药一样,他每次都能够很快地爬上山顶,然后翻过去,到山背阴面去寻草药。再也没有像遇到南华老仙的那次一样,在山中走上许久都无法成功上山。

    不过今天,可能是由于他的怀中抱着三卷《太平要术》,当他上山之后,也是好久都没办法走上山顶。看来,这《太平要术》正是打开这前往山洞空间的密钥。

    循着记忆中已经模糊的路线,张角最终还是找到了之前的那个山洞,他迫不及待地走了进去,又看到了那熟悉的一张石桌。

    十年的时间,世上早已物是人非,然而单单是这里,却是丝毫没有变化。

    出于虔诚和祈祷,张角双手合十放在胸口,朝着石桌的方向拜上了一拜,然后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将《太平要术》取出,工整地摆放在了石桌上。

    果然没多久,石桌上便缓缓出现了淡淡的金光,朝着《太平要术》蔓延而去,张角见状喜不自禁,将自己的衣物整理一番之后,朝着石桌方向盘腿坐下,开始努力让自己的心定下来。

    围绕着《太平要术》的金光,似是受到了感应一般,慢慢地开始朝张角的身上飘去,直至将张角的整个身体都包裹起来。

    只是同张角第一次被金光环绕时的情况不同,此时的张角已经能做到身定、人定、气定、心定、神定、思定,这六定,那些金光不再只是在张角的身边缠绕而已,而是已经能够慢慢地开始渗透过张角的衣物和皮肤,进入到了张角的体内了。

    这由外而内的灵力不光使得张角周围出现的金光慢慢地变得更加浓烈明显,还让张角体内本身就蕴含的灵力也都跟着觉醒了过来。内外呼应着,张角周身的金光开始越发的耀眼起来,就连由石桌上渗透出来的灵力,也都变得越来越菁纯,然后又全都借由着《太平要术》,慢慢融入到了张角的体内……

    新郑县·承前武馆

    “承天!你给我站住!”

    两个少年一前一后,在武馆的校场里追逐着。

    已经习武一整个早上的其他师兄弟们,三三两两地坐在边上的木阶梯上看着戏,时不时还发出起哄的声音。

    “你若是能追到我,我就将这玉佩还你,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在前面的承天边跑还边回头做鬼脸,看到林炎已经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样子,手上拿起从林炎身上抢来的玉佩摇了摇说,“林炎呀,你这也太弱了,怎么还没跑多久,就上气不接下气了。”

    林炎听到这样的嘲讽,哪里还忍得住,直接大吼一声,又卯足了劲向承天追去。

    承天见状又撒腿就跑,谁知一转身却撞在了一个健硕的胸膛之上,一个踉跄,承天被往后一弹,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手上的玉佩也顺势砸在了地上,被摔成了三瓣,一半被承天紧紧地攥在了手上,另外两瓣则滚落到了一边。

    而承天撞着的那个人,正是这玉佩的原主人——张梁。

    张梁见玉佩被摔碎,哪还顾得上被自己撞倒的承天,直接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捡起了其中一块碎玉,惊呼一声:“爷爷!”然后便将其紧紧地攥在了手上,转身恶狠狠地看着承天,眼神里全是杀气。

    原来,这块玉石是张梁在前来承前武馆学习武艺之前不久,也就是十年之前,同爷爷一起在田间地头翻地时,一起发现的原石所制成的。

    张梁爷爷眼尖,一锄头下去翻起了这一块石头之后,爷爷一眼就看出这石头的不同寻常之处,于是兴奋地捡了起来对着年幼的张梁道:“梁儿你看,你可知道这石头同普通石头有何不同嘛?”

    初出茅庐的张梁哪能知道这是块玉石的原石,只当是一块普通的石头罢了,但是看它微透着光的样子却也是十分喜欢,于是奶声奶气道:“这石头好看!”

    爷爷哈哈大笑:“没错,这石头好看的很呐!光看这表皮,就已经透着翠了,虽然不大,但我敢肯定,切开之后,定是块灵玉,这可是个无价之宝啊!”

    于是,爷爷让小张梁捧着石头,自己扛起了锄头,就往市场上走去,来到了钜鹿县城之中的玉石铺子。

    爷爷将原石才刚刚递给伙计,伙计便双眼放光,一边叫着他们稍等,一边就让另一个伙计去通传老板了。

    玉石店老板出来之后对着石头仔细端详了半晌,然后对爷爷道:“张老爷,你这原石确实是个不错的料子,我有意将其买入,这样,我出五十两白银,买这原石,你意下如何?”

    爷爷心里先是一惊,因为五十两白银对于张梁家来说,确实是一笔巨款了,但是爷爷爱孙之心更过,他没有自己下决定,而是转身问张梁:“梁儿,这石头你可喜欢?我是把它留着与你,还是将他换成银两呢?”

    张梁本就喜欢这块精美的原石,一路走来时又一直拿在手上把玩着,更是爱不释手了,加之对金钱还没有概念,于是张梁想也没想就回答道:“我就要这石头!”

    于是爷爷闻言也就没有多犹豫,直接对玉石店老板说:“老板,这样吧,我出些钱,你且先把它开出来,之后我们再做决定吧。”

    玉石店老板还想劝说:“这一刀下去,若是不出翠玉,或是杂色多、有裂痕的话,您可就是血本无归啦!五十两不是个小数目了,您再考虑考虑?”

    爷爷本是有所犹豫的,但转身看了看张梁后,还是让老板直接将原石切开。

    不一会,玉石店周围就围满了人,都想一睹这原石的内里,看它究竟是不是个价值连城的宝贝。

    于是,在伙计一声声锉刀的摩擦声和众人的惊呼声中,原石脱去了外皮,露出了青翠欲滴的内里。

    直至伙计将最后一点表皮抹去,一块百年难得一见的精美玉石,终于露出了它的真面目:通体晶莹,青翠欲滴,水润无比,又微微透光,更无半点杂质。

    “一百两!”

    一个叫价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来。

    “我出一百二十两!”

    霎时间,这个玉石铺子成为了竞拍现场,出价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所出的价格也是水涨船高,一个更胜一个。

    玉石店的老板听闻众人叫价,也是没有着急,待大家都叫过价之后,他一锤定音道:“我出五百两。”

    众人一阵轰动之后,也就没了更高的叫价,但都还不愿离开,将这小店围了个水泄不通。

    玉石店老板看众人没了声响,便又转向爷爷,拱手道:“张老爷,这玉石果然非同凡响,一口价五百两,您意下如何?”

    说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张梁爷爷对张梁的宠爱又何止这区区五百两,所以爷爷还是转身询问自己的孙儿:“梁儿,你说呢?”

    张梁本对那石头就已经万分喜欢了,如今变成了一个通体碧玉的精美玉石,张梁自然是更加不肯将它让给其他人了,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说:“爷爷,这石头太漂亮了,我就要这石头!”

    见孙儿这么说,爷爷也是大方,于是直接就和玉石店老板拱手道:“多谢老板,只不过孙儿喜欢,我还是不出手了,我再与你些银两,烦请你帮我将其打磨成玉佩,再雕上个猛虎送与我孙儿,只愿我孙儿能得此玉石的滋润,一生虎虎生威。”

    围观的众人一阵哗然,无不赞叹老爷子爱孙之心。

    玉石店老板还想再行劝说,却都被爷爷一一驳回,无奈也只能听从安排。为了不暴殄天物,老板还特意遣人去洛阳寻得良匠过来制作此玉佩。

    数十日过后,玉佩也终于制作完成,张梁便同爷爷一起,欢天喜地地去店里取这玉佩。

    哪成想才刚刚将这玉佩取回家中,张梁爷爷却突然一病不起,张角连忙请来自己的师傅为其看病,老师傅在为爷爷把过脉之后连连摇头,直呼奇怪:“这脉象平和,不像是有病之人啊!怎么会就一病不起了呢?”

    因为找不到病因,老师傅也是别无他法,只能配上几味中药帮其调理。不是对症之药,那药效自然也就一般,爷爷于是脸色越发惨白,不久便病入膏肓了。

    走投无路之下的一家人在张宝的建议下,只能再找来巫师,谁知巫师前来看过老爷子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最近老爷子可有得遇什么横财?”

    张角之父张俊闻言立马想到了那块玉石:“前些日子家父在田间,确实是挖到了一块玉石,这个可算?”

    巫师连忙道:“可有出手?”

    张俊回:“尚未出手呢,家中小儿喜欢,打成了玉佩。”

    巫师闻言立马起身大呼:“小儿在哪?速去将这玉佩寻来!令尊命中无此大运,得之折寿,现已是千钧一发之际!”

    正在院内呆坐着的张梁,突然就被从屋内冲出来的父亲一把抓了起来。张俊从他的腰间,摸索出了那块玉佩之后,便又将张梁往地上一放,立马冲回了屋内:“大师,玉佩在此。”

    张梁见状,默默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门边,呆呆地望着里面正躺在病床上的爷爷,和那正在爷爷床前,拿着玉佩神神叨叨地在念咒语的巫师。

    张梁呆呆地看了很久,最后,那个巫师却还是默默地垂下了头,丧了气,然后又对着自己的父亲张俊摇了摇头,将玉佩交还到张俊的手中之后,巫师便从屋内缓缓地走了出来。

    经过张梁时,巫师又低下头看了看幼小的他,不禁又忍不住摇了摇头,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屋内张角和张宝同时扶着病床哭出了声来:“爷爷!”

    张梁知道,自己的爷爷,已经去世了。

    张俊怔怔地看着手里拿着的玉佩,然后突然就扬起了手,想要把这玉佩直接往家外头扔出去砸碎,张梁母亲见状立马抱住了张俊的胳膊:“夫君冷静,逝者已去,这毕竟是块价值连城的美玉,留着或许还能派上些用场。”

    张俊闻言,最终还是没有将这玉佩砸出手,张梁母亲顺势取下了玉佩,将其收好。

    张俊的两行热泪从他的脸上悄然滑落,然后他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转身跪倒在了自己父亲的床头,趴在了过世的父亲的被褥上,抽泣起来。

    自此,张梁便把爷爷的去世,归罪在了自己的身上,整日里都怀着愧疚之心活着。

    如今,看到这块让自己爷爷去世的罪魁祸首又在自己的面前被打碎,不禁让张梁的情绪再一次的失控。

    林炎哪里知道这玉佩背后的故事,他只知道自己自出生以来就一直佩戴着这个玉佩,如今自己的玉佩被承天抢过之后还被摔碎了,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当他看到承天摔倒之后,先是一愣,随即也冲上前去,捡起了这地上散落的最后一瓣碎玉,然后,一双嗜血的眼睛也同样盯向了承天。

    承天本来只是想和林炎开个玩笑的,哪想到会因为撞到了张梁的身上而将这玉佩摔碎了。而且不但这玉佩被摔碎了,就连自己的手也被这碎玉给割破了,一阵钻心的疼从掌心处袭来。承天翻坐起来,看着自己鲜红的血液从掌心中溢出,慢慢又往手掌中的玉石里面渗透进去,自然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然而他自己才十岁而已,看着已经十六,个子比自己高上一倍的张梁,承天是敢怒而不敢言,只得也噙着泪水,恶狠狠地看向张梁。

    张梁本就已经怒发冲冠了,握着拳头在强忍着心中的怒气,看见承天挑衅一般的眼神,顿时火山爆发,也顾不得手上还握着的碎玉,直接就把拳头捏的更紧了一些,冲上前去,一拳向承天挥了过去,想要给他一点教训。

    承天见着一个壮大的身影朝自己奔来,自然是不敢硬接这一拳的,还瘫坐在地上的他,惊慌失措的将双手交叉在了自己的胸前,然后头便向下躲去。

    然而就在张梁的拳头快要接触到承天身体的一瞬间,承天手中所握着的渗着些血的灵玉突然之间金光四射。近在咫尺的张梁,眼睛被这光芒刺得酸疼无比,右手正挥着拳头无法及时收回,于是左手便下意识地想要抬起来给自己的眼睛挡一挡这光芒。可是他的手才刚刚微微抬起而已,自己的身体却已经像是被一记重拳击中了一般,直接往后弹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随着张梁摔下来时溅起的烟尘散去,承天手掌中的光芒也一同消失。承天由于害怕,一直闭着眼睛,所以完全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本以为自己要被胖揍一顿了,可哪成想自己竟然毫发无损。更令他疑惑的是,本来应该在已经压在自己身上挥拳的张梁,现在为何却正躺在数十米外的地上,痛苦的哀嚎着。

    林炎看到面前的景象,也是不由吃惊的张大了嘴巴,不明所以的他还以为承天偷练了什么绝世武功,心想还好自己刚刚忍住了没有向他动手。

    本在一旁看戏的众人们,也都被这重重地一击吓出了神,从未见识过灵力的他们,也都以为是承天一拳将张梁给打飞了出去呢。

    过了好一会,其中的一个才反应过来,边看着地上躺着的承天和张梁,边后撤步往师傅所在的大堂内跑去:“师傅不好啦,承天和张梁打起来啦!”

    钜鹿县·后山山洞

    张角这一打坐,不知过了多久。石桌上的灵力一点点的,都被张角给吸收进了自己的体内。

    感当知到输入进自己体内的灵力变得越来越少时,张角缓缓地张开了双眼,看到石桌和《太平要术》上零星的几点金光,张角知道,这个石桌上已经无法再有更多的灵力供给给自己了,于是他也就缓缓收起了自己的灵力。

    经此一番,张角体内的灵力已然觉醒。张角早已熟读《太平要术》后面的章节,如今在知道了灵力为何物,又吸收了石桌给他提供的众多灵力之后,张角不禁想要尝试一下,使用自身的灵力来控制物体。

    于是,从地上起来站直了的张角,脸色严肃地看向《太平要术》,然后缓缓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集中心力,将灵力汇聚到了自己的右手上。果然,一股散发着金光的灵力从张角的右手掌心中缓缓地流了出来,朝着《太平要术》缓缓地飞去。就在灵力触及到书本的同时,那股金光在书本表面平铺开来,又从书本的下方钻了进去,牢牢地将书本包裹了起来。

    张角见状兴奋不已,但是为了更好地控制灵力,他还是努力集中着自己的心力,然后将手翻过来手心朝上。《太平要术》在石桌上先是晃荡了两下,随着张角的再一用力,书本也就被灵力牵引着,缓缓飞了起来,最终稳稳地落在了张角的手上。

    就在自己拿到书本的同时,张角兴奋地跪倒在了地上,将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欢呼:“成了!我终于成了!”

    再次走出山洞,张角眼前的景色虽然与之前并无不同,但是,由于他体内的灵力已经觉醒,张角已经能够感知到世间万物体内所蕴藏的灵力了。

    那轻轻拂过脸庞的风里,飘散着零星点点的灵力,那潺潺的水流之中,也翻涌着些许的灵力,那漫山遍野恣意生长着的树木里,无不有着灵力在其间来回地游走。而这世间万物中灵力汇聚最多的,还是要属飞禽走兽之类的动物。每一个动物的身体里,都翻涌着不少的灵力,它们从大脑出发,游走全身之后又再回到大脑。而这所有的动物之中,又是以人类的灵力最为出众,于是,人类也自然成为了万物的灵长,统治着这个世界。只是对于一个普通的动物或者是人来说,这样浓度的灵力还是不足以让其突破身体的限制,去通过灵力来操控其他物体的。但是如今的张角,通过《太平要术》中所记载的方法,已经让自己汲取了足够多的灵力,所以他也是已经能够让灵力,突破自己身体的束缚,冲出来去操控事物了。就如《太平要术》中所说的那样:可以为万物。

    也是这时,张角才终于领悟到书中“灵本存万物”的意思——世间万物都存有自己的灵力,只是多少的问题而已。

    张角这时也回想起了自己平日里打坐的场景,这时的他才发现,打坐其实并不是没用,每次自己在打坐之时,周围空气中的灵力也都会慢慢被自己吸收,之所以自己无法察觉,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这空气中的灵力太少了,无法达到显其形的程度。

    “可是为什么这个山洞内的石桌上,就有那么多的灵力呢?”

    知道灵力越多越好之后,张角自然是想要去寻找存有更多灵力可以给自己吸收的物体的。想到那石桌的灵力如此丰盈,张角便想回去再一探究竟,看看这石桌究竟是由什么制成的,为何这灵力可以如此丰富。

    于是,本来已经打算要走的张角,又折返了回去。

    这一折返不打紧,张角竟然发现,刚刚明明已经被自己将灵力吸收一空的石头,如今却已经又有着些许灵力的存余了,而这唯一能解释的就是——这个石头自己会慢慢地从周围吸收灵力!

    张角猛地扑上前去,摸着这一块大大的石头桌子,想要一探究竟。而这一摸,张角的手上顿时一股黏糊糊的感觉传来,抬手一看,竟是一块有一点稀的泥巴。张角顿悟,这石头的表面,是落上去的陈年的灰尘遇着水珠凝结成的一层浆膜。

    于是,疑惑的张角开始驱动灵力,直接将这石桌上的灰尘泥浆一把抹去,一块巨大无比的玉石,就这样暴露在了张角的眼前。

    “是玉石……所以,这玉石便是可以自己吸收灵力之物。”

    想到这里,张角便想要将这玉石做成的桌子带到身上,这样一来,就可以通过它来吸收周围的灵力来源源不断地供给自己。可如此之大的一张石桌,又怎么可能能够随身携带呢?随后,张角又想,不如我在此山洞里长年闭关修行?但是转念一想,即使自己已经能够呼风唤雨,不去世间施法,只把自己锁在这山洞之内又有什么意义呢?

    想着想着,一个疯狂的想法从张角的脑中一闪而过。随即,张角面露凶光,四周看了看,旋即下定了决心。他将自己的灵力汇聚到了右手之上,然后从上往下帅气地一劈,那张巨大的玉石桌子瞬间被劈得粉碎。

    张角见状露出了微笑:“如此一来,岂不是两全了。”

    张角慢慢朝废墟之中走去,然后在地上,捡起了一块大小适中的玉石,在手上掂量了两下,随即揣入怀中,便转身离开了山洞。

    新郑县·承前武馆

    大堂内,承欢端坐在正对门中央的大木椅上,林鉴坐在了他的右手边下的椅子上。

    张梁、承天、林炎三人端正地跪在了门内承欢的对面,而所有的其他弟子们,都在门外安静地站着。

    “说吧,怎么回事?”

    “爹,我同林炎玩耍,不小心撞到了张梁师兄,然后张梁师兄二话不说就上来打我。”承天自小被承欢带大,也没有人同他讲起过自己是被遗弃后,承欢收养的,所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承欢的亲生儿子,只是母亲抛弃了他们父子二人而已,“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自己却倒在了那里。”

    承欢并没有听承天的一面之词,而是继续问张梁道:“张梁,承天所言属实吗?”

    “属实。”张梁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眼里一直噙着泪水。

    “不过是被他个小屁孩撞到了一下,你怎么会去打他呢?”

    “师傅你可还记得这玉佩?”张梁的情绪明显已经有点控制不住了,说这话时,都有点带着哭腔了,只是还在强忍着。他将一直紧紧攥在手里的碎玉伸了出来给承欢师傅看。

    承欢走下座位,来到张梁面前看了一下这玉佩,立马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这是当年你向我拜师时,你母亲给我的,我又将它送给了侄徒林炎。”

    张梁眼泪已经快有点止不住了:“没错,这是我爷爷生前给我找人做的灵玉,当初为了拜师学艺,无奈将这灵玉抵了学宿费,后来我见着在林炎师弟身上带着,这也挺好,至少以后我挣钱了可以将其赎回,可是刚刚却被承天这小子贪玩摔碎了……”张梁再说不下去,眼里的泪水打着转,咬住了嘴唇,将脸转向了一边。

    听闻至此,承欢也知道自己是已经无法弥补了,于是为了帮张梁出气,随即叫来两个徒弟,说要把承天拖出去打上十个板子。

    承天也将碎玉从手中拿了出来,他看着手里这块已经沁入了血水的玉,让师兄们稍微等一等,然后他便跪走到了张梁的面前:“师兄,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你爷爷给你的遗物,我还以为是林炎的东西呢,所以才抢来玩的,如今他虽然碎了。”承天拉来了张梁的手,把那碎玉放在了张梁的手上,“我将这碎玉先还给你,之后有空我们一起去新郑县里,找个工匠给它修复一下,你看成吗?”

    林炎闻言也立马递上了最后一瓣碎玉:“我的也给你,虽然他陪了我很久,但是,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张梁闻言,看了看承天,又看了看林炎,终于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