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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西湖风波(上)

    “江南池塘秋风早,柳堤沙浦平桥。花正秾艳日正高,青丝漫挽,人比荷花娇。

    清歌妙语风笛响,舟行莲动香飘。芙蓉人面两相邀,游鱼不见,但见黛眉娆。”

    一阵笛声远远传来,伴着少女轻柔的嗓音唱着这段《临江仙》,飘扬在荷乡藕塘之间。

    西湖碧波万顷,湖西边是一遍荷塘。时值初秋花期未过,一朵朵红如鸡冠,白如冬雪,粉如春桃,亭亭玉立在碧波之上,荷叶大若雨伞,小若浮萍,或卷或舒,摇曳多姿,微风起处,花叶相扶荷香幽幽。

    巴蜀三贼抢了金马铃,一路奔浙江宁波而来。这一日已来到西湖岸边。

    西湖岸边的杨柳早已枝繁叶茂苒苒成荫。虽已立秋,可南方炎热的天气仍旧让人徒步难行。三贼在一株大柳树下歇脚,望着西湖的风光,听着悠悠传来的笛声,只觉笛声越来越近,逐渐盖过了柳枝上聒噪不安的蝉鸣。眼见水波荡漾荷叶攒动,一只小木舟从荷花丛中崭露出来,船中央满满盛着两箩筐莲蓬,舟上坐着五个十五六岁的女孩,都穿着窄口短袖上衣,下面穿着大裤筒的小花裤,只遮过膝,光着脚丫蹬着木屐,正是采莲归来。

    小舟缓缓而游,船尾两人划桨,一个女孩头顶一张大荷叶,荷叶舒展开,遮掩了大半边脸,是怕太阳晒黑了自己。一个女孩把脚伸出船舷,浸到湖中,露出如藕一般的小腿,在水波中来回荡漾。船头上坐着一个白底蓝花上衣的女孩,双手捧笛,悠扬的笛声便从她口中吹来。

    小船游到荷塘边一株斜杨柳的树荫下,头顶荷叶的女孩往脸上抹了一把汗,说道:“筝儿,翠翠,咱们忙了半天,总算满载而归,就是太阳太大,人都要被晒蔫了。”旁边的女孩不再划桨,小船在树荫底下停住。把脚浸到湖中的女孩说道:“巧姐,小妮,咱们在这儿歇一会儿吧。”白底蓝花衣服的女孩放下手中的横笛,说道:“咱们来玩掷天子,好么?”那四个女孩应了一声,五个人在小木船中间一片空地上围坐成一圈,玩起了掷天子的游戏。

    白底蓝花衣服的女孩从衣兜里掏出十枚石子,放在船底板上。筝儿道:“我来念判词,做裁判,是赏是罚我说了算。”

    小妮最先掷,拿起一颗子竖直掷向半空,不等落地伸手背接住,再往上一抛,随即从船底抓起第二颗子,待第一颗子落下来再伸手接住,然后竖直向上扔出两颗子,又用手背接住,抛出手背的两颗子,再从船底抓起第三颗子,直到十颗子全部抛接完,摊开手一看,十颗子抓住了四颗。筝儿在一边念道:“四季发财财气粗,黄金白银过万户,但施善财济众生,万贯散尽财不枯。奖红花一朵插满头,记二分。”白底蓝花衣服的女孩摘了朵小莲花插在小妮头发上,说道:“小妮点子真好,只怕要发财呢。”小妮笑道:“说不得的,真的发了财,我做东请客。”

    下面轮到巧姐,巧姐抛接石子时丢了三颗,最后掷了个七点,筝儿念道:“七彩雨虹挂天空,有晴无晴看云涌,贫富穷达随缘去,此生飘零似萍踪,不奖不罚,看下一轮。”接下来轮到翠翠,翠翠不慌不忙,十颗子丢了五颗,掷了个五福临门,筝儿又念道:“五福临门吉星照,福禄寿财样样好,多子多孙乐满堂,金童玉女喜相报,加三分。”巧姐说道:“翠翠订了亲,明年就要嫁人了,往后生他十个八个的,多子多孙才多福呢。”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白底蓝花衣裳的女孩打趣道:“金童玉女喜相报,只怕一胎就生两个,是龙凤胎呢。”众女孩嬉笑不止,翠翠脸上飞红,呸了一声:“秀秀,还没嫁就嘴贫,你才一胎生三个。”

    最后便轮到白底蓝花衣裳的秀秀,秀秀接过石子,笑道:“一胎要生几个这一把掷了才知道,倘若也掷出个五福临门,当然是一胎生两个了。”说完,一颗一颗将石子抛上去,接过来,扔上去,再抓住,最后几颗石子捏在手心,眼珠儿咕噜咕噜一转,四个女孩瞪大了眼睛,只见她右手往船底板上一拍,笑道:“五福临门!”等到把手揭开,十颗子儿抓住了六颗,筝儿忙道:“哈哈,不是五福临门,是六月飞霜。六月飞霜不合时,寒霜莫怨女儿痴,无缘冰心负娇娘,有情玉面配麻子,罚墨笔画脸,扣两分。”巧姐道:“这儿没墨笔,就算了吧。”翠翠道:“没墨笔怎么就算了?”一边说一边从藕塘里抠了块稀泥来,便向秀秀脸上抹去,秀秀佯怒道:“谁要给我抹黑脸?”转身想溜,那四个女孩嘻嘻哈哈将她扯住,待要挣扎,却被筝儿巧姐摁住,不待秀秀横臂来遮,翠翠把手中稀泥在她嘴上抹了两撇胡须,四个女孩格格娇笑:“说人家一胎生两个,就看她今后嫁的是谁,一胎能生几个了。”

    几个女孩一阵嬉闹,秀秀对着湖面照了照,又好气又好笑,忙掬一捧水洗了脸,她足尖在船头轻轻一点,纵身而起,回首朝船上的女孩道:“你们四个欺负我一个,不跟你们玩了。”回眸一笑间,露出一排整齐莹白的牙齿,杏脸稚气未脱,秀出两个浅浅的酒窝。话音未毕,人已落在岸边一排石台阶上。一纵之下,体态轻盈,却不是一般人家女儿。三贼见了,相互望了望,心中一怔,船头到石台阶足有两丈多宽,这白底蓝花衣裳的女孩必定练过上乘轻功,否则不会这么轻易跳过来。

    西湖岸边距大柳树不远处,有一座凉亭,四角攒尖顶,黑瓦红柱石雕护栏。这时亭子里不知是做买卖还是看热闹,挤满了好些人。

    秀秀从石台阶上两步蹬上岸来,朝船中四个女孩喊了一声:“翠翠筝儿巧姐小妮,我先上岸了。”便一蹦一跳朝那凉亭奔去,三贼见她有些诡异,也跟了过来。

    秀秀来到凉亭边,往人群中挤了进去,见凉亭中央坐着一位老者,头戴土布方巾,身上穿着灰色长衫,右手捏一把纸扇,不是做生意的商贩,却是个说书先生。亭子里的人,站着,坐着,斜倚着柱子靠着,男男女女十五六人将说书先生围在中间。只听那说书先生道:“……宋高宗被困牛头山土地庙中,兀术在山下派重兵把守,山上断了粮草,高宗劳累惊恐又感风寒,正是危在旦夕,多亏牛皋一双镔铁锏杀下山来,冲出重围去搬救兵粮草……”说的正是岳飞抗金的故事。这时正是晌午时分,众人都放下手中的活,一边在亭子里歇凉一边听老者说书。“……牛皋一路杀出重围,战袍上全是血,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直奔相州……这牛头山一仗,牛皋可谓忠勇双全立下大功……”老者娓娓道来,声音时高时低,语调抑扬顿挫,随着情节起伏,众人时而欢喜时而悲戚,时而义愤填膺时而扼腕叹息,说到精彩处,老者将纸扇收住,在手中“啪”地一拍,众人猝然一惊,确是引人入胜。

    人群之中一人说道:“金人真是可恶,欺负咱们汉人,要没有岳飞牛皋这帮英雄,咱们大宋江山都得给他们占了。”众人看时,说话那人虎头虎脑方脸厚唇,穿一件粗布外衣,裤管挽起,赤裸的双脚全是稀泥,是一个刚从田地里回来的农夫。旁边一个书生接过话茬,说道:“这大宋江山终究还是给别人占了,岳飞牛皋再英雄也白白送死无济于事。”那书生穿着白布襴衫,说起话来一脸不屑,正是杭州城里的落魄秀才丁二。农夫见丁二说岳飞牛皋都是白白送死,大是愤慨,说道:“岳飞一代英雄怎么说白白送死无济于事,你一个读书人说话当放屁!”丁二见他语言粗陋怒目而视,正待发作,只听那说书先生道:“岳飞确是一代英雄,只可惜让秦侩那个奸贼给害死了。岳飞死后若干年,大宋江山确实给蒙古人抢了去,这也不是岳飞一人所能挽回的。”农夫问道:“蒙古人就是金人吗?怎么也来霸占大宋的江山?秦侩又是什么人呢?”说书的老者也不大能区分蒙古人和女真人,只说道:“金人蒙古人都差不多,反正都是欺负咱们汉人的。俗话说小贼盗小家,大贼盗国家,秦侩就是一个盗国卖国的国贼,他不但害死了岳飞还把大宋江山给卖了。大宋社稷就是葬送在秦侩这一类的国贼手上。”农夫道:“蒙古人占领了大宋江山,那咱们汉人不就完了吗?”说书先生道:“蒙古人占了大宋江山就改了国号称作元,咱们汉人就只能给蒙古人做牛做马,这样欺负了咱们一百多年,让庄稼人没田种天下人没饭吃,老百姓饿肚子,没法活下去,于是便有人起来造反,直到洪武先帝领着大伙把蒙古人赶出中原,创建了大明王朝,才替咱们汉人出了口气。”农夫道:“洪武先帝赶走蒙古人创建大明王朝,就是为了让庄稼人都有田种,天下人都有饭吃?”说书先生道:“那当然,先帝创建大明王朝,自然是要让庄稼人都有田种,天下人都有饭吃。”那农夫愣头愣脑,寻思半晌,说道:“可我现在还是没吃饱,租别人的田种呢。”众人见他秉性愚直,神情憨厚,便有人打趣:“那是你吃得太多才吃不饱,田里多卖点力气多种几斤粮,床上少使点劲多吃几口奶,不就饱了吗?”旁边的人都哈哈笑了起来。农夫道:“洪武先帝手下有岳飞牛皋那样的英雄吗?”说书先生道:“先帝手下有大将军徐达,副将军常遇春,还有一个神机妙算的军师刘伯温,再加上先帝的百万雄兵,莫说蒙古人挡不住,就连陈友谅张士诚这样的英雄豪杰都挡不住。”农夫道:“张士诚我听爹爹说过,原是大周朝的皇帝,小时候我在祠堂里见过他的像呢。”原来张士诚在江浙一带称帝,国号为周,减免了当地的赋税,所以江浙一带民间修了他的许多祠堂。丁二在旁边听了,“嗤”地一笑,说道:“陈友谅张士诚,一个打渔的一个卖私盐的,那也算什么英雄豪杰,都是些草莽之流,成不了大器。”

    说书的老者从岳飞抗金说到当朝开国的故事,秀秀挤在人群中间,坐在石护栏上,双手支颐,直听得津津有味。

    农夫听秀才这么一说,道:“打渔卖私盐的又怎样?只要能赶走蒙古人,不让咱们汉人受欺负,为老百姓打天下就是英雄豪杰,洪武先帝不也是放牛种地还当过和尚吗,一样的打下了大明江山?”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在场的读书人都知道,说洪武先帝朱元璋放牛种地当过和尚,是要被砍头灭九族的,农夫没读过书,不识几个字不晓得其中利害,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洪武先帝放牛种地当过和尚,在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口无遮拦地说出来,岂不是闯了大祸?那说书先生见话锋不对,忙缄口不言。丁二一把抓住农夫衣领,大声嚷道:“好啊,你敢口出狂言污蔑先帝反叛朝廷?”农夫一愣,说道:“我怎么污蔑先帝反叛朝廷了?”丁二道:“大家都听见了,你小子诋毁先帝蓄意谋反,来人啊,得抓进官府问罪!”二人当即扭做一团。众人都来看热闹,更有几个市井泼皮要帮丁二来逮农夫,农夫衣领被抓,涨得满脸通红,用力一掀,丁二被他掀翻在地,农夫衣襟也被扯破一个大口子。丁二一骨碌爬起来,却被农夫一脚踹在屁股上,满脚的稀泥,便在他屁股上印了个脚印。丁二踉踉跄跄奔出凉亭,农夫追了出来,一个屁股上印着个脚印在前跑,一个光着双泥脚在后面追,形态滑稽之极,秀秀在一旁看了掩口大笑。丁二边跑边喊:“快来人捉拿叛贼!”那几个市井泼皮跟在农夫后面追来,丁二跑不了几步被农夫赶上,农夫力大体壮,抓住他后心,用力猛拉,丁二跌了个仰面朝天,农夫一只脚踏在丁二脸上,挥拳便打,怒道:“你这厮陪我衣服!”只打得两拳,后面几人追了上来,七上八下抓住农夫,农夫虽然力大却好汉难敌人多,五六个人将他围起来一阵拳脚,渐渐招架不住。丁二爬起身来,一边浑水摸鱼乱殴,一边叫嚷:“把反贼抓进官府!抓进官府!”

    正乱哄哄相互撕扯,几个泼皮忽觉手背剧痛,抓住农夫的手一下松开,定睛一看,却是一枚枚莲子打在手背上。那几个泼皮和丁二尚未缓过神来,有人说道:“你们六条汉子欺负一个老实人,以多欺少,连打渔卖私盐的都比不过,又算什么英雄豪杰?”循声望去,石护栏上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嗑着莲子翘着腿,美目带笑双靥含娇——正是秀秀。丁二和泼皮们先是一愣,肯定是这女孩用莲子打了自己,又惊又怒,丁二泼口骂道:“小丫头,这匹夫污蔑先帝蓄意谋反,是犯了死罪的,你敢护着他?”秀秀双脚一荡一荡,两只木屐在光脚丫上晃悠晃悠,笑道:“我不管他犯了什么罪,你们六个打他一个就是仗着人多欺负人,欺负人我就得管。”纤指一弹,又六枚莲子飞到丁二泼皮头上,六人捂头哇哇怪叫,只见白影闪动,秀秀已落在六人中间。丁二恼羞成怒厉声骂道:“你这乳臭未干的野丫头敢在这儿撒野?”那几个泼皮也恶语相向:“弄死这个小婊子!”秀秀见这帮市井无赖言语轻浮,一味蛮横却全然不会武功,便有心要作弄他们。

    六人一哄而上向她合围过来。秀秀莲步轻移柳腰微摆,闪展腾挪如蝴蝶穿花,在六人缝隙间穿梭自如。那六人一阵乱殴,直累得汗流浃背,却没一拳一脚落在她身上,只觉香风扑面眼前一花,身子失了重心,秀秀借力打力,顺势一牵,反手一拽,霎那间丁二泼皮前扑后倒,一个个跌得四仰八叉。

    等那六人爬起身,拳脚打来,秀秀不拦不架只用巧劲,双手一擒一纵,脚下一勾一绊,那六人如风中的败草,纷纷倒地,又摔了个灰头土脸。

    听书不如看戏,众人从凉亭中跟出来,见一个少女打倒六个男人,都觉惊讶。七嘴八舌议论开:“怎么六个大男人还打不过一个女娃娃。”“哟,别看这小丫头俏生生的,还真有两下,那六个泼皮占不了她半点便宜呢。”接着有人起哄:“上呀,一起上呀!”“抱腰,抓腿,扭她胳膊……”“嗨,六个汉子都压不住一个妞儿,吃的饭都养哪里去了,真他妈的丢咱爷们的脸!”

    丁二泼皮听了这番风凉话羞愤不已,早已面如猪肝,想和秀秀拼命,可半晌爬不起来。

    正打到精彩处,忽听得一个声音喊道:“秀秀。”女孩听见喊声戛然住手,轻轻一纵跳出圈外。回首望去,人群中一个白衣少年正朝她喊话。秀秀见了喜出望外,忙应声道:“春生哥,你什么时候来的?”那白衣少年走出人群,径直走到秀秀面前,说道:“我从万福山庄来,刚到你家,二姨说你没在家,到西湖采莲子去了,我就到这儿来找你。见围了许多人,挤进来一看,正是你跟别人在打架。”

    巴蜀三贼一直冷眼旁观,见秀秀用莲子当暗器打人,不招不架只凭上乘轻功就化了丁二泼皮一阵拳脚,借力打力之道饶是三贼游走江湖多年,也看不出这女孩半点武功门道,见她招式用得虽不是圆通老熟,功力也不到炉火纯青,但一招一式必然受高人指点。这时忽然听白衣少年说他从万福山庄来,心下嘀咕:我正不知万福山庄怎么走呢,这下自然有了门道。

    丁二遭这一顿打,顿时清醒过来,心知女孩不是等闲之辈,咱们六人绝不是她的对手。现在又来了一个白衣少年,对方更多了一个帮手,他铁青着脸狠狠撂下一句话:“小丫头,你敢袒护朝廷命犯,有胆子,你等着瞧!”五个泼皮随着丁二悻悻而去。

    这时,凉亭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层,都来看热闹。秀秀牵着少年的手,对那些人视而不见,一双妙目只停在少年脸上。二人挤出人群,少年问道:“好久不见都长成大姑娘了,怎么还象小孩子似的跟别人打架?”秀秀抿嘴笑了笑,说道:“你真的认为我长大了吗?可我总觉得你还是把人家当小孩。”她眼中闪出明亮的光彩,白衣少年道:“这么大了还和别人打架,不就跟小孩一样吗?”秀秀争辩道:“是这几个泼皮先欺负人,我才跟他们打的。”白衣少年道:“我见你一个就把他们几个打倒在地,人家怎么欺负你了?”秀秀道:“不是欺负我,是欺负别人,他们倚多欺少,还在这儿充英雄好汉。”白衣少年说道:“这么说你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喽?”秀秀轻轻一笑:“没拔刀,只动了两下拳脚就躺在那儿了。谁叫他们不经打。”白衣少年道:“我从小知道,就你爱多管闲事。”

    二人一路走,一路说话。秀秀问道:“春生哥,今天你怎么会来杭州?”少年道:“我妈让我送十匹绸缎来,另外要我告知二姨,从日本国进的那批货,因为要避开浪人海上抢窃,必须绕道而行,还没运到。”秀秀道:“就为这两件事,没别的了?”少年道:“没了。”秀秀佯装不悦,说道:“那你为什么来这儿找我呢?”少年道:“二姨说你在西湖采莲子,我就来这儿找你了。”秀秀道:“办完这两件事就回去呗,没事找我干嘛。”少年听罢,一时语塞,只勉强说道:“我,我想来看一看你。”秀秀说道:“哼,都一年多没来看我了,要不为了这两件事,你就是不会来看我。”

    正言语间,天边一道闪电打断二人说话。天气说变就变,本来晴空万里,转瞬之间黑压压的乌云已密集了大半边天,二人只顾说话,这时才觉得天暗了下来。闪电之后,轰隆隆一串雷鸣,凉风起处,黄豆大的雨点急骤地坠落下来。两人就近跑到一家房舍的屋檐下躲雨。

    天空象被巨雷炸开了一个大洞,雨水顺着洞口倾泻下来,街道中间象挂了一张水帘子,从街道的一边看不清另一边的人。哗啦啦的雨声掩盖了车水马龙的喧嚣,除了雨声之外什么都听不到,四周反而显得格外的寂静。白衣少年背对屋檐外,挡住飘落到秀秀身上的雨水,秀秀依偎在他的怀里,寂静得可以听到少年咚咚的心跳,一阵紧张又一阵羞涩,抬头看那少年时,浓浓的眉毛下一双俊朗的眼睛正从容地望着自己,不由得双颊映红,悄声问道:“春生哥,你冷吗?你的衣服背面全都湿了。”少年微笑着说道:“湿了就让它湿了呗。”

    滂沱大雨象是为了报复旷日持久的曝晒,肆虐地下过不停。溅落的雨花将青石板铺成的街道洗浴得干干净净。转眼间雨水便在街道两边汇集成纵横的沟渠,看戏的逛街的,推车的叫卖的,飞鸟走兽行人跑马全都堙没在白茫茫的雨中,秀秀觉得这个世界只有春生哥和她自己。

    雨不知下了多久渐渐停了下来,天边映出晚霞,已是夕阳西下。秀秀和白衣少年走出屋檐,只见炊烟四起,阵阵饭香随着雨后清新的空气扑面吹来。秀秀道:“好香的饭菜。”白衣少年道:“咱们去吃一顿好么?”秀秀笑道:“你还记得小时候你带我去摸螃蟹吗?在河边架着柴火烤来吃,既没油又没盐可吃起来真快活。”白衣少年道:“那时你被螃蟹夹痛了手,哭叫着不跟我玩了,我怎么哄你都不依,现在却说真快活。”秀秀神色腼腆,低下头笑道:“痛了就快活呗。”

    说着说着二人来到了西湖边有名的酒家“楼外楼”,在二楼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店小二肩上搭块白毛巾,手里提着茶壶,满脸堆笑走了过来,一边倒茶一边问道:“二位要点什么?”秀秀道:“和小时候一样,就吃螃蟹。”店小二听了说道:“有芙蓉套蟹,清蒸蟹黄,黄酒醉蟹,银丝粉蟹……”白衣少年道:“全都点了,一齐上。”店小二见少年出手阔绰,暗自高兴,应了声“好嘞。”正要掉头,却被秀秀喊住:“你去准备一盆炭火来。春生哥,你的衣服背面全都湿了,脱下来烤一下吧,虽说天气热,可风一吹还是要着凉的。”

    不一会店小二搬了盆炭火来。白衣少年依了她,将外面的长衫脱下来,借着炭火的热力烘干。

    不到半盏茶工夫,一盘盘螃蟹端了上来。秀秀饿得嘴馋,见那大闸蟹油亮亮金灿灿的,伸手逮住一只蟹钳便往嘴里送,白衣少年笑道:“小心夹痛手。”刚说完,秀秀“呀”地一声,将蟹扔下,把手缩了回来,原来,这次不是被夹了手,而是被烫了手,白衣少年打趣道:“我先说了,今天可不许哭。”秀秀杏脸羞红,嗔了他一眼:“谁哭了?”白衣少年笑道:“我就怕你一哭,这么好的一桌菜,都没人吃了。”接着要了一坛绍兴黄酒,说道:“楼外楼上看西湖,美酒配美味,美景对美人,真是秀色可餐,能陪我饮三杯吗?”秀秀微笑着说道:“我从不喝酒,不过今天例外,你要有兴致,我就舍命陪君子了。”二人便在西湖边上对饮起来。

    秀秀说道:“这蟹比咱们小时候在河里捉的大。”白衣少年道:“这是湖蟹不是河蟹。”秀秀道:“是西湖的蟹吗?”白衣少年道:“这蟹体大而肉嫩,应该是嘉兴湖的蟹。”秀秀道:“吃蟹还有江河湖海之分?”白衣少年道:“那当然,说道好坏,湖蟹为一等,河蟹次之,江蟹又次之,最差的是海蟹。湖蟹之中最好的是阳澄湖嘉兴湖的蟹,其次是邵伯湖,高邮湖的蟹,而阳澄湖的蟹又数双羊潭最佳。”

    秀秀说道:“真有那么多讲究的,咱们家吃蟹,不管它是江里的还是河里的,油炸了端上盘来就行。”白衣少年道:“蟹除了炸来吃,还可以蒸来吃,象这清蒸蟹黄,可以炒来吃,象这盘青苗蟹肉,可以将蟹肉做成丸子煮来吃,象这碗珍珠蟹丸汤,除此之外还可凉拌来吃,象这盘酱醋拌蟹,剔下蟹肉稍蒸一会儿,撒上姜末酱醋味道鲜美极了。”

    秀秀一边嚼着蟹肉,一边听他神侃,心中暗道:“吃蟹从他嘴里能讲出这么多学问来。”

    酒过半酣,白衣少年将身上的内衣也脱下来,挂在椅子上让炭火烘干。秀秀道:“没想到螃蟹还有这么多吃法。”白衣少年道:“就只缺了一种。”秀秀问道:“缺了哪一种?”白衣少年道:“在河边架着柴火烤来吃。”秀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咱们小时候的吃法也能上这样的酒桌吗?”

    一瞥眼间,见白衣少年颈项上挂着一根红绸绳,红绸绳下吊着一枚玉珮,平时被衣服盖过,今日脱下内衣赤裸了上身才露出来。秀秀不禁问道:“春生哥,你颈上挂着的是什么?”白衣少年道:“是枚玉珮,我从小就贴身戴着。”秀秀问道:“怎么来的?”白衣少年道:“是妈妈给我的。”秀秀说道:“能给我看一下吗?”白衣少年将玉珮从脖颈上摘下来,放在她手中。秀秀定睛一看,那玉碧绿莹澈,比桃核略大,比鸡蛋略小,却是心形,扁扁的正反两面都用浮雕刻着图案,再仔细一看,各雕着一棵树。秀秀心中诧异,好奇地问:“这枚玉上干嘛雕着两棵树呢?”白衣少年一边斟酒,一边说道:“这两棵树,一棵是梧桐树一棵是桂花树,这里面有故事呢。”秀秀停下筷子,睁大的眼睛眨了一下,说道:“你讲给我听。”白衣少年道:“我听妈妈说的,战国时有一个人叫韩朋,他有一个妻子叫贞夫,两人很相爱,韩朋在宋国做官,六年都没回家来,贞夫写信给韩朋,很想念他。信却让宋王捡到了。宋王听说贞夫美丽,派人诱骗贞夫到宋国来,娶了她为王后。贞夫心中想着韩朋,郁郁不乐终日寡欢,为此宋王心中忌恨韩朋,听了奸人献计,把韩朋抓去筑建青陵台。韩朋听说自己的妻子被宋王霸占,就自杀了。”说完,白衣少年呷了口酒,秀秀迫不及待地追问:“后来呢?”少年继续说道:“贞夫听说韩朋自杀的消息,向宋王请求礼葬,宋王答应了,就在给韩朋下葬的时候,贞夫趁机跳入墓中也死了。”秀秀道:“和相爱的人死在一起?”少年道:“对,和相爱的人死在一起,死后墓上长出一棵梧桐树,一棵桂花树,枝叶相连。宋王见了十分恼怒,叫人把那两棵树砍了。树的两枝落入水中,变成了一对朝夕相伴的鸳鸯。”秀秀听到这儿,望着手中的那块玉悠然神往,不禁呆了。

    两人正说着话,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四个身穿铠甲的捕快,手持戒刀,急匆匆四下张望,沿着木楼梯奔了上来。随后有人叫道:“那一男一女就在这酒楼上……就是她!就是这个小妖女,就是这个小妖女护着那叛贼。”秀秀一看,丁二带着捕快追到了这里。四个捕快听了,便来捉拿秀秀。秀秀见状,心中一惊,心想打这一架恐怕真要闯出大祸。忙闪身跳到另一张酒桌上,四个捕快横刀来拦。酒楼中纵横摆着几十张酒桌,一见有人动刀动枪,食客都退了出去。秀秀以一敌四,脚尖宛如蜻蜓点水,只落在杯盘空隙处,一点即去。那四个捕快横砍竖劈,直剁得汤水横流,却伤不了她半分。

    四个捕快一阵乱砍,秀秀如蝴蝶穿花,将四把戒刀一一让过,右脚尖一勾,一碗红烧肉砸在一个捕快脸上;另一个捕快横刀扫来,秀秀轻轻一跃,刀从脚底削过,左脚尖一带,一坛子烧酒朝那捕快滚去,捕快挥刀来挡,酒坛子四下裂开,直溅得满脸烧酒。一个被红烧肉盖在脸上,满脸是油,一个被烧酒溅在脸上,满眼是酒,一时都睁不开眼,秀秀见状,挥拳击中一个心窝,那人应声倒下,横腿扫去,踢中另一个手腕,那人戒刀脱手飞出。这时又一个捕快举刀砍到,秀秀见来势凶猛,忙侧身,戒刀从肩头掠过,“喳”地一声砍入枣木做的餐桌中,一时拔不起来,秀秀心中暗道:“好险!”横肘撞去,正中那人太阳穴,那捕快一声不哼倒了下去。

    顷刻之间四个捕快放倒三个,只剩一个手中握刀。

    “小姑娘好漂亮的身手,穿花扑蝶功果然还有传人,不知尊师是谁?”众人向话音落处瞧去,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从二楼入口走了进来,那男子颌下蓄须,个头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一身青布长衫,举止从容不迫。

    中年男子向剩下的那个捕快说道:“你让开。”接着在他脸旁耳语几句,纵身跳到秀秀面前,冷冷说道:“让我来领教领教姑娘的穿花扑蝶神功。”说完一掌朝秀秀迎面拍来,掌力未尽,第二掌又朝秀秀肩头击落,第一掌掌力缠绵,蓄势待发,第二掌排山倒海,气势磅礴,秀秀不敢硬接,吞身避开,那中年男子见她身形溜滑,踏出一步,第三掌直袭秀秀中盘。秀秀足尖轻轻一点,跃到另一张酒桌上,那中年男子如影随形,同时跃起,人在空中,第四掌跟着击出,秀秀双足刚刚站稳,中年男子的掌缘已迫至面门。白衣少年看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上。秀秀仍旧不拦不架,一翻腰头向后仰,避开了这一掌,中年男子也跳到了同一张桌上,紧跟着推出第五掌,这一下,众人都觉得秀秀无可再避,全都为她捏了把汗,却见秀秀双手往头顶一伸,腰身象杨柳枝一样朝背后折了个九十度,整个人从桌上翻到了桌下,身子贴着地皮又从桌下钻了出来,一转身站在那男子身后,身形如乳燕盘旋,矫健似灵猫捕鼠。中年男子一连五掌连头发丝都没碰到,心中一惊,不由得喝出声来:“好俊的轻功!”

    中年男子见秀秀凭借穿花扑蝶功,依赖酒桌为屏障,窜上纵下穿梭自如,心想,把这酒桌挤靠在一起,她便无障可凭。忙从桌上跳到地下,双掌向左右横推,将餐桌座椅尽数推挤到墙边。不待秀秀喘息,两只肉掌已截断她的退路。十数招下来,秀秀已被中年男子掌力罩住,没了桌椅为屏障,穿花扑蝶功便失了许多灵巧,只能硬拼功力,渐落下风。此时秀秀正好站在刚才吃螃蟹的那张酒桌边,已无退路,见墙上的窗户开着,纵身从窗口跳了下去。

    白衣少年见秀秀跳下楼去,抢到窗前,大声疾呼:“秀秀!”只听她喊道:“春生哥,春生哥救我!”往楼下一看,秀秀已落入一张大网之中,网的四角正站着刚才那四个捕快。四人将网一收,把她捆个结结实实,任凭秀秀怎么挣扎那网却越收越紧。“春生哥,春生哥……告诉爹爹来救我……”

    中年男子也纵身从窗口跳下楼,那四个捕快捆了秀秀跟着他沿街远去,秀秀的喊声越来越小,渐渐消逝在黄昏之中。

    白衣少年忙挤开人群要冲下楼,却被店里的伙计拦住去路“喂,客官,你酒钱还没付,再说这姑娘在这一闹,杯碟碗筷桌椅板凳都损坏不少,总得有个说法,不能说走就走了。”白衣少年此时已穿好了衣服,往衣兜中摸了摸,随身带来的几十两纹银已不翼而飞,搜遍了全身却身无一文。店小二见他摸不出一文钱来,粗声说道:“吃饭不付钱,不是讨揍吗!”那少年无言以对,正在尴尬,被店小二一把抓住衣领,“想赖账不成?我这楼外楼还没有先吃饭后赊账的。”说完,挥拳便打。那少年正待分辩,三五只手朝他招呼过来,少年挡得两下,脸上肩头挨了几拳,顿时口鼻破裂,血流满面。

    突然,旁边伸出一只大手,扣住店小二的手腕,说道:“小二!要多少钱我替这位公子付了。”店小二手腕一紧,象被铁箍箍住一般,再看说话那人,两只三角眼,一缕山羊须,另一只手中拿着两锭银子,每锭足有十两重,忙陪笑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放下少年收了银子而去。

    白衣少年揩了揩鼻子上的血,拱手道:“有劳前辈解囊相助,来日必当重谢。”那人正是莫无言,嘿嘿笑道:“你我萍水相遇,有缘则相逢,有心则相识,不知公子尊姓大名。”白衣少年道:“小生姓肖单名一个宇字,请问前辈怎么称呼?”谷一凡从后面抢了过来,说道:“原来是肖公子,本人姓贾名伯凡。”指着莫无言道:“这是我二弟贾仲凡。”指着钟力夫道:“这是三弟贾叔凡。”

    肖宇心中感激:要不是这三位前辈,今天难脱困局。向莫无言钟力夫一一作揖,说道:“有幸结识三位前辈。”谷一凡道:“刚才我听那位姑娘称公子‘春生哥’,她可是公子的朋友?”肖宇道:“她是我表妹秀秀,‘春生’是在下的乳名。”谷一凡道:“那几名捕快为什么要逮你表妹?”肖宇道:“像是有人被别人欺负,秀秀去管闲事,便惹了祸。”谷一凡道:“你表妹管闲事被抓,你却袖手旁观,当作闲事不管?”肖宇道:“这事正让我犯愁。我表妹从小顽皮,这打架的事我想帮也帮不上。”说完,便要去追秀秀。谷一凡道:“捕快来抓人,那必是犯了王法,一个女孩儿打架也没把人打死,想也犯不上什么大罪,我看是要抓进公堂拷问一番。你也不必慌张,既然咱们有缘相识,你表妹的事咱们可以商量一个办法。”

    肖宇见谷一凡说得在理,眼下秀秀不知身在何处,再急也不是个办法,又受人解囊相助之惠,于是说道:“晚辈愿听指教。”

    谷一凡道:“不知肖公子从何处来?”肖宇答道:“从宁波来。”谷一凡道:“宁波有个万福山庄,公子可知道?”肖宇道:“我家就在万福山庄。”谷一凡听了说道:“噢,那么万福山庄肖伯庸肖庄主可与公子熟识吗?”肖宇道:“正是家父。”三贼相视一笑,心中暗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肖宇道:“三位前辈认得家父?”谷一凡道:“江湖上都知令尊仁慈仗义,有小孟偿之称,却无缘相识。我们此行正是去万福山庄与令尊洽谈一笔生意,却不知万福山庄怎么走。”肖宇说道:“原来三位是要找家父谈生意,这好说,我在杭州办完事就回万福山庄,三位可与我同行。”三贼大喜,心中想到:只消把肖宇捏在手心,肖伯庸焉有不俯首就范的?

    谷一凡心下盘算:若能帮他找回表妹,必能深得肖宇信任,也好让他早点动身。于是说道:“肖公子不必多虑,你表妹的事,请朋友打探一下,一旦有了消息,托人送送礼,松动松动或许能放出来。”肖宇当即谢道:“有劳三位前辈,这事若让我姨父姨母知道一定着急,我正不知怎么交代,如能救出秀秀,必当重谢。”

    肖宇姨父蒋鹤龄,也就是秀秀父亲,博通经史,是洪武进士,现任杭州府学教授,官居五品,主管科举考生的课业。膝下仅有秀秀一个女儿。

    肖宇挂念秀秀安危,便和三贼约定:若能找到秀秀,三日之后正午,在钱塘江畔六和塔下相遇,若不能找到秀秀,十天半月都不能起身返程。

    说完和三贼别过,径直返回了杭州府学知书堂。

    刚一进门,就见丫环说道:“公子,夫人叫你到内屋有话说呢。”肖宇忙随丫环朝内屋走去。一晃眼,只见院落中一双眼睛目光如炬,冷电般扫视过来,仔细一看,那人一身粗布衣服,没戴头巾,满头长发蓬蓬松松披到肩上,额上的皱纹让人分不清四十岁五十岁还是六十岁。他看了肖宇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扫地,一边扫一边挪动双足,步履蹒跚,竟是一个瘸子。肖宇一下想了起来,这人是他从小在姨母家见过的佣人齐老五,秀秀叫他齐五叔。于是上前招呼:“齐五叔,还记得我吗?”那人又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问:“秀秀呢,出什么事了?”肖宇心想,他怎么就知道了?只应了一声:“我正要跟二姨说呢。”便随丫环进了内屋。

    内屋坐着一个中年女子,便是秀秀的母亲,见了肖宇忙问道:“春生,你怎么也跟别人打架了?我听外边传言秀秀被人逮去,是怎么回事?”肖宇忙上前行礼:“姨母大人,秀秀的事我正要向你禀告。”便一五一十将西湖所见所闻说了。那中年女子道:“这个野丫头,从小淘气惯了,长到十六岁还在外面惹事生非,我和她爹都不曾好好管教过她,这下可好,被逮进大牢里,我看她那小身子骨怎么吃得了公堂上的杀威棒。”

    正言语间,只听有人说道:“秀儿从小任性,脾气倔犟,从没吃过亏,这次挫挫她的锐气也好,让她今后遇事沉稳些。”说着从隔壁房间走出一个人来,四十多岁年纪,脸型微胖神态祥和,正是秀秀的父亲蒋鹤龄。肖宇上前见过一礼,说道:“姨父大人也知道秀秀的事了?”蒋鹤龄道:“按察使周大人已经派人递来一张贴,秀儿的事要我明天到他府上一叙。”中年女子道:“秀儿被抓到周大人那里?”话中提到的周大人便是浙江按察使周浩然,蒋鹤龄与他一个是杭州府学教授,一个是浙江按察使,乃是同僚,且私下里交情甚厚。蒋鹤龄道:“正是在周大人那里,秀儿才不会受什么委屈。春生,你先回房把衣服换了,给脸上的伤上点药,明日随我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