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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清正廉明县太爷

    “都是些不当紧的小事儿,哪值当老爷您折腾这一回?”

    师爷倒完了水,立在边上低声下气的伺候。

    压着声音故作隐秘的说道:

    “薛家那公子,还算是明事理,知道自己有些过错孟浪,被打了一巴掌也没再追究。至于苦主,听了惹得是京师里面的大人物,早早吓乱了心神,我三言两语间把其中利害关系讲清楚,他们便也不再状告了,立马把状纸撤了,还要送着青花瓷器孝敬……我却是为了老爷声名着想,没敢收着。”

    “我看他们这般作态,就知道事情到了如此地步,也该了结了,便将两方人通通放了,书记案件的册子,也统统撕了……免的误了老爷您的大事,恶了那金陵四族。”

    师爷美滋滋的邀功,为官者的护身符,岂不就是这些已然上了位的世家豪族。

    这事情,办的利索。

    讨了薛家的欢喜不说,还在苦主那边得了个好名声。

    岂料,知县老爷听了这话,送到嘴边的一碗热茶,险些没忍住泼到师爷脸上。好在也是寒窗十载,硬生生的忍下了这种心思,不过,却难忍住心里的不悦……

    知县朝着衙门口站着的衙役,吩咐道:“快叫人去把那乖张放浪的薛蟠捉拿回来,再叫一伙人,去瓷器店请苦主上堂。”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若回家种五谷!”

    这时候的知县大老爷,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满身正气,立在题着“明镜高悬”的匾额下,誓与罪恶,不共戴天。

    师爷见了老爷这般行事,虽不明白其内因果,但他与这县令乃是绑到一根绳上的蚂蚱,一损皆损。

    “老爷,可不敢如此……这前脚把人放了,后脚又把人抓回来。哪怕日后能从薛家嘴里敲出来几两散碎银子,可是却把人,得罪了个透彻……”

    师爷只当老爷犯了红眼病,见着薛蟠这么一条大鱼,不舍得白白放走。

    虽说心里耻其鼠目寸光,可却不得不连声规劝。说道:“咱们十年寒窗,为的不就是把官位坐稳?这薛蟠是薛家嫡子,只益交好,不便为恶啊……不若趁着这次事儿把他放了,给现在薛家做主的老太太修书一封,也不需着力说着咱们的功劳,只需提及其子犯事儿,已然平安便好……那老太太心里面自然明镜,自然也顾念着大人的恩情……她又是担着王节度胞妹的身份,大人若是在这两家面前讨了喜,日后怎能不官运亨通?”

    “如若不然,便单单只那薛家,也不是咱这寒门走出来的人家吃罪的起的……更别提那金陵四族向来同气连枝,联手施压下来,咱们怎能遭得住啊。”

    县老爷听了这话,细细思量。

    师尊吩咐的事却是再紧要不过。

    只是……

    却是如同师爷所说,放了便是放了,如若这般放了再抓,当真是把薛家得罪死……

    如何?

    是了!

    县老爷看着面前焦急站立不安的师爷,却是想了个要人命的法子。

    “哼!本官自上任以来,无不以治下百姓为根本,吏法清明为己任。怎会为了惧怕得罪权贵,便丢了这份心思?……倒是你,趁着本官不在,竟是借着衙门差事,私设公堂,胡乱把案子定了……来人呐!把这个目无法度的东西丢进牢里,等本官上书吏部秉明此事,便将这糊涂的狗东西定了罪,剥了皮!”

    县令心狠,净想着把过错推诿给师爷。

    到时候,哪怕薛家追究下来,也好说是朝廷的制度如此,自己只当好意想要放了薛公子,却是绕也绕不开……

    只是,这法子,却是要了师爷的性命做说辞。

    自大明立国以来,对治下官吏便苛刻异常,又经了洪武年间那一系列大事,在衙门的案子不经记录递交刑部,私下直接定了罪……

    便是私设公堂,欺君罔上,剥皮填草的重罪。

    师爷听了县令这般言语,吓了一跳。

    却也顾不得什么,大吼:“好你个昏庸无能的畜生,老子鞍前马后侍奉你这么多年,你竟要把老子往死里捉弄?”

    “你也别当老子是什么蠢笨人,这些年你收受贿赂,尸位素餐的证据……远的不提,便是今日不向朝廷报备,私跨府县,去给那万安祝寿,也是一项重罪……提及万老爷,再看看你,让人笑掉大牙的东西……跟万老爷同期科考,见人家得了势,恬着脸找上门去拜了恩师……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的人,当真无耻至极!”

    既然翻了面皮,师爷一股脑的只知道怒骂,长舒这些年心中不悦。

    “大家都不是什么干净东西,识相的就井水不犯河水,要不然,老子死也要拖着你下去。”

    县令听了,不为所动。

    “骂吧,骂吧,本官听着呢。也别怪自己命不好,只当年少不努力……同期赶考,你得了秀才,便要傍着我,我中了举人,便需得依靠两榜进士的恩师提携。大家都是一番模样,为了日后生计努力之人,谁又比谁高贵呢……”

    “却说那薛家日后的肝火,有你这条人命填了进去,便也要灭上几分。老爷我此番若是真能得了势,不吹不黑,理智之言,算你三分功劳。”

    县令之无耻,就差说明了,兄台且去,汝之妻子吾养之的鬼话了。

    “哎……对了!还别忘了告诉你,本官确实是给师尊祝寿去了,你猜我在寿宴上看到了谁?哎……府尊大人却也是在场。府尊还夸赞我为人深明礼仪,这次为了给师尊拜寿跨县越境之事,日后补个条子递上去便成……你瞧瞧这事儿闹的,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县令趁着薛蟠和苦主没到场,絮絮叨叨说着一堆不相干的事,等看师爷被气得说不出来话了。他才给身边人递了个眼色。

    只见那人,拿了一个青灰色瓷瓶,从里面倒出一丸泥药,放入酒水里稀释,一股脑的灌进师爷嘴里。

    原来这东西,竟是一个厉害物件。能让一个完完整整的大活人,耳不能听,眼不能视,口不能言。

    倒是师尊从京师带回来的东西,这次大事,给了县令一瓶,让他酌情行事。却是没想到,第一粒药丸,便是喂了跟随自己近十年的师爷……

    县令的心思,此时却是感慨颇多。

    这人间世道,最忌讳不过,知根知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