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五内俱焚
娘子有话请讲，病已洗耳恭听。
许平君不无忧虑：自入宫以来，我见夫君心思越来越重......食不安寝，忧心忡忡，费劲心机笼络帮手……
这话说得我心中一紧，仔细一想，又无可辩驳。
许平君接着说悄悄话：夫君熟读《诗三百》，诗者，一言以蔽之，思无邪，我看夫君思虑越来越邪了，有了心魔……
我沉默不语。
许平君感知到我的不悦，爱抚着我胸前的“狐狸毛”，温言安慰：也不怪夫君，我知道你心中不安稳，总觉得深陷牢笼、危机四伏……
唉，知我者平君也！
身陷牢笼，这不是事实吗？霍光大权在握，不是皇上胜似皇上，我不过是个提线木偶，怎能睡得着觉！
许平君将头埋在我胸前，吹气如兰：夫君，为妻别的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好好的......
我轻叹了口气。
“我们本是贫贱夫妻，即便你当个快乐的傀儡，也强于当一个忧思的皇上……”
这话说的！
我知道爱妻的心意，她是真为我好，可我是堂堂八尺男儿，做一个自在的庶民我倒不在乎，但是做别人的傀儡......
我决不答应！
我低哼了一声，十分不满。
许平君懂我的情绪，在我怀**了拱，微微撒娇道：夫君切莫生气，是为妻说错了还不行吗……
我轻抚着她，以示释怀，其实心中忧思更盛，爱妻继续抚慰我：夫君莫怪为妻说，这个皇位本是夫君捡来的……
呜呼！爱妻可真会劝人！
许平君看我并未动怒，才接着说：霍光拥立之功最大，他虽有权谋，但为人谨慎，为妻料他并非大奸大恶之人……
否则，以先武帝识人之明，怎会托孤于他？
哼，并非大奸大恶，可是把控枢机，大权独揽，裙带相连，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怎么说？
我心中芥蒂始终难消。
许平君声音含笑，特别温柔：夫君你想，执掌一家之事，尚有许多烦难，执掌大汉江山，又谈何容易！
沟沟坎坎，千难万险，劳心费力，日复一日......
我默不作声，心中不满：这说哪里话来，你家夫婿是傻子吗？大汉江山用不着他执掌！
夫君怪霍光重用亲信，盘踞朝廷对不对？
这世上的事儿复杂着哩，你想，上官桀和他姻亲相连、交情匪浅，却要和旁人合谋害他性命……以他四平八稳的性格，必求事事稳妥，万无一失，女婿子侄执掌枢机，他自可放心，这也是人之常情，未必他就敢害你......
夫君以为然否？
爱妻并未说服我，但我怕她忧心，便勉强点点头。
平心而论，霍光执政以宽，与民休养生息，万民安居乐业，大汉连续二十年征战，元气大伤，到他手里才逐渐恢复，可是，大汉江山到底是谁的？要么让我当真皇帝，要么放我走……我入牢笼也就罢了，我不能容忍我的平君、我的奭儿也做笼中之鸟，未来，吉凶难料！
道玄说的没错，人心最难测量……
不过，平君的话多少熨平了我的心绪，霍光毕竟不是急着篡位，我若施展浑身解数，似乎操之过急了些。
我搂着许平君，爱意渊深，我的平君，也只有你关心我的安危，我的喜怒哀乐！却丝毫不迷恋荣华富贵，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我暂时忘却了一切机巧......
无论如何，霍光这座大山太过巍峨，活在他的阴影里，冷风阵阵，透骨奇寒！满朝文武只知他大将军，不知我这个皇上！我早就看穿，深宫也是一样，太监宫女表面上恭谨，其实不乏他的眼线，别说我心思阴暗，那不妨来试一试，待我慢慢想个主意……
慢慢想个主意！
朝廷没我什么事儿，霍光确实才能不凡，把一切都处置得妥妥帖帖，处置完了跟我说一声，也算没忘了我这个皇上。清闲多好，可我不是猪......
我心中有事，百无聊赖，夜深人静，时不时翻看那卷《东山野史》，道玄显然有心，有以教我，这书虽破......一定不是胡诌八扯！忽然翻到一处，写着第三十七讲——欲望。
接着往下看，赫然几个大字：卫太子之死。
我的心哆嗦了一下，发慌得厉害，我的祖父！太史公打死都不肯细说......
好半天，我才稳住心神，仔细读去：卫太子羽翼既除，被逼甚急，乃矫诏发兵诛逆，正入高人牢笼……
听起来像是一场阴谋！
我可怜的祖父中了人家的奸谋……？
谁是“高人”？
我想剁了他！
......高人拨弄人间，乾坤翻转，一切皆入彀中，雄断如武帝者，盛怒之下，父子构隙，刘屈氂乃遂不测之志，奉旨调兵讨逆，卫太子兵败出逃，藏匿东湖泉鸠里……
泉鸠里！
我早就知道，张侯爷说的事儿都是真的，那贵人就是卫太子！我的祖父……和曾祖父孝武皇帝起了嫌隙？
不测之志？
刘屈氂？我祖父的敌人......
伐阅谱里有他！他是孝武皇帝的侄子，中山靖王的儿子，也是我的祖父一辈……我记住了这个名字！
……武帝虽然年老昏聩，毕竟聪明绝顶，终悟其中机巧，卫太子恐被他人所算，加之直臣田千秋劝谏，野贤壶关三老上书，武帝更是心中洞明，只是他生性刚烈、不喜认错，心中虽然思念太子，一时余怒难消，深怪他子盗父兵、乱法犯上，是以迟迟不下诏赦免太子之罪，却也不废他太子之位，也不发兵缉拿……
读到此处，我心中冰冷，却又泛起一股暖流，世间父子情深，帝王概莫能外，先武帝，我的曾祖父毕竟深爱我的祖父！他并没发兵缉拿，或许他只是生儿子都气，等着儿子回来认错呢，可是……
我的祖父却被逼自尽，有人在背后操弄！
一个巨大阴谋，象远处的冰山，影影绰绰.....我的心无比沉重，仿佛灌了铅，坠入深渊。
……刘屈氂、李广利洞悉武帝无废储之意，心中十分慌乱，急召高人问计……
李广利！
还有李广利的事儿！
道玄曾经讲过，伐阅谱中也写得清楚，贰师将军李广利，他因妹妹李夫人得宠，封侯拜将......难道他尚不知足？要和刘屈氂搅在一起，耍弄奸谋!
……高人自负平生所学，易之为道，变化无穷，强者弱之，弱者强之，今已尽验矣……
这话不着上下，道玄师兄啊，你的文笔！看这意思，那位狗屁“高人”也通易经，就像梁丘贺一样，他自称学问都已应验，他在做什么试验？到底做了些什么！
……自经七王之乱，皇族自危，自保而已，入仕固然无门，而刘屈氂者，区区靖王庶子，独登宰辅大位，若非高人妙计，岂可得乎？卫太子者，先帝长子，勋贵翼护，门客如云，树大根深，不可摇动，高人独能抽丝剥茧，徐徐图之，乃至树倒人散，亡命江湖……
刘屈氂飞黄腾达，我祖父亡命江湖，都是这“高人”的“妙计”？
这个“高人”到底是谁？我要抽他的筋剥他的皮，扔进油锅烹炸煎炒，也不能解我心头之恨......
我心中暴怒，五内俱焚。
许平君不无忧虑：自入宫以来，我见夫君心思越来越重......食不安寝，忧心忡忡，费劲心机笼络帮手……
这话说得我心中一紧，仔细一想，又无可辩驳。
许平君接着说悄悄话：夫君熟读《诗三百》，诗者，一言以蔽之，思无邪，我看夫君思虑越来越邪了，有了心魔……
我沉默不语。
许平君感知到我的不悦，爱抚着我胸前的“狐狸毛”，温言安慰：也不怪夫君，我知道你心中不安稳，总觉得深陷牢笼、危机四伏……
唉，知我者平君也！
身陷牢笼，这不是事实吗？霍光大权在握，不是皇上胜似皇上，我不过是个提线木偶，怎能睡得着觉！
许平君将头埋在我胸前，吹气如兰：夫君，为妻别的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好好的......
我轻叹了口气。
“我们本是贫贱夫妻，即便你当个快乐的傀儡，也强于当一个忧思的皇上……”
这话说的！
我知道爱妻的心意，她是真为我好，可我是堂堂八尺男儿，做一个自在的庶民我倒不在乎，但是做别人的傀儡......
我决不答应！
我低哼了一声，十分不满。
许平君懂我的情绪，在我怀**了拱，微微撒娇道：夫君切莫生气，是为妻说错了还不行吗……
我轻抚着她，以示释怀，其实心中忧思更盛，爱妻继续抚慰我：夫君莫怪为妻说，这个皇位本是夫君捡来的……
呜呼！爱妻可真会劝人！
许平君看我并未动怒，才接着说：霍光拥立之功最大，他虽有权谋，但为人谨慎，为妻料他并非大奸大恶之人……
否则，以先武帝识人之明，怎会托孤于他？
哼，并非大奸大恶，可是把控枢机，大权独揽，裙带相连，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怎么说？
我心中芥蒂始终难消。
许平君声音含笑，特别温柔：夫君你想，执掌一家之事，尚有许多烦难，执掌大汉江山，又谈何容易！
沟沟坎坎，千难万险，劳心费力，日复一日......
我默不作声，心中不满：这说哪里话来，你家夫婿是傻子吗？大汉江山用不着他执掌！
夫君怪霍光重用亲信，盘踞朝廷对不对？
这世上的事儿复杂着哩，你想，上官桀和他姻亲相连、交情匪浅，却要和旁人合谋害他性命……以他四平八稳的性格，必求事事稳妥，万无一失，女婿子侄执掌枢机，他自可放心，这也是人之常情，未必他就敢害你......
夫君以为然否？
爱妻并未说服我，但我怕她忧心，便勉强点点头。
平心而论，霍光执政以宽，与民休养生息，万民安居乐业，大汉连续二十年征战，元气大伤，到他手里才逐渐恢复，可是，大汉江山到底是谁的？要么让我当真皇帝，要么放我走……我入牢笼也就罢了，我不能容忍我的平君、我的奭儿也做笼中之鸟，未来，吉凶难料！
道玄说的没错，人心最难测量……
不过，平君的话多少熨平了我的心绪，霍光毕竟不是急着篡位，我若施展浑身解数，似乎操之过急了些。
我搂着许平君，爱意渊深，我的平君，也只有你关心我的安危，我的喜怒哀乐！却丝毫不迷恋荣华富贵，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我暂时忘却了一切机巧......
无论如何，霍光这座大山太过巍峨，活在他的阴影里，冷风阵阵，透骨奇寒！满朝文武只知他大将军，不知我这个皇上！我早就看穿，深宫也是一样，太监宫女表面上恭谨，其实不乏他的眼线，别说我心思阴暗，那不妨来试一试，待我慢慢想个主意……
慢慢想个主意！
朝廷没我什么事儿，霍光确实才能不凡，把一切都处置得妥妥帖帖，处置完了跟我说一声，也算没忘了我这个皇上。清闲多好，可我不是猪......
我心中有事，百无聊赖，夜深人静，时不时翻看那卷《东山野史》，道玄显然有心，有以教我，这书虽破......一定不是胡诌八扯！忽然翻到一处，写着第三十七讲——欲望。
接着往下看，赫然几个大字：卫太子之死。
我的心哆嗦了一下，发慌得厉害，我的祖父！太史公打死都不肯细说......
好半天，我才稳住心神，仔细读去：卫太子羽翼既除，被逼甚急，乃矫诏发兵诛逆，正入高人牢笼……
听起来像是一场阴谋！
我可怜的祖父中了人家的奸谋……？
谁是“高人”？
我想剁了他！
......高人拨弄人间，乾坤翻转，一切皆入彀中，雄断如武帝者，盛怒之下，父子构隙，刘屈氂乃遂不测之志，奉旨调兵讨逆，卫太子兵败出逃，藏匿东湖泉鸠里……
泉鸠里！
我早就知道，张侯爷说的事儿都是真的，那贵人就是卫太子！我的祖父……和曾祖父孝武皇帝起了嫌隙？
不测之志？
刘屈氂？我祖父的敌人......
伐阅谱里有他！他是孝武皇帝的侄子，中山靖王的儿子，也是我的祖父一辈……我记住了这个名字！
……武帝虽然年老昏聩，毕竟聪明绝顶，终悟其中机巧，卫太子恐被他人所算，加之直臣田千秋劝谏，野贤壶关三老上书，武帝更是心中洞明，只是他生性刚烈、不喜认错，心中虽然思念太子，一时余怒难消，深怪他子盗父兵、乱法犯上，是以迟迟不下诏赦免太子之罪，却也不废他太子之位，也不发兵缉拿……
读到此处，我心中冰冷，却又泛起一股暖流，世间父子情深，帝王概莫能外，先武帝，我的曾祖父毕竟深爱我的祖父！他并没发兵缉拿，或许他只是生儿子都气，等着儿子回来认错呢，可是……
我的祖父却被逼自尽，有人在背后操弄！
一个巨大阴谋，象远处的冰山，影影绰绰.....我的心无比沉重，仿佛灌了铅，坠入深渊。
……刘屈氂、李广利洞悉武帝无废储之意，心中十分慌乱，急召高人问计……
李广利！
还有李广利的事儿！
道玄曾经讲过，伐阅谱中也写得清楚，贰师将军李广利，他因妹妹李夫人得宠，封侯拜将......难道他尚不知足？要和刘屈氂搅在一起，耍弄奸谋!
……高人自负平生所学，易之为道，变化无穷，强者弱之，弱者强之，今已尽验矣……
这话不着上下，道玄师兄啊，你的文笔！看这意思，那位狗屁“高人”也通易经，就像梁丘贺一样，他自称学问都已应验，他在做什么试验？到底做了些什么！
……自经七王之乱，皇族自危，自保而已，入仕固然无门，而刘屈氂者，区区靖王庶子，独登宰辅大位，若非高人妙计，岂可得乎？卫太子者，先帝长子，勋贵翼护，门客如云，树大根深，不可摇动，高人独能抽丝剥茧，徐徐图之，乃至树倒人散，亡命江湖……
刘屈氂飞黄腾达，我祖父亡命江湖，都是这“高人”的“妙计”？
这个“高人”到底是谁？我要抽他的筋剥他的皮，扔进油锅烹炸煎炒，也不能解我心头之恨......
我心中暴怒，五内俱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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