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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之前经常混在一起的人,即便是分道扬镳了,在某段时间里,也总会时不时地不期而遇,你越是避之惟恐不及,越会一下子撞个满怀。这一点,对于旧情故爱适用,对于像楚遮与斑珐小娘子这样的塑料姐妹情,当然也同样适用了。

    “这不是楚遮小娘子吗?不会是来找我解闷的吧!可是今日,我急着赶赴怡偃郡主之约,怕是抽不出半点时间来呢!”

    像这种冤家路窄的情况之下,谁话多谁尴尬,谁刻意谁沙币,显然斑珐还没有弄明白这个显而易见的道理。以为平白无故地编排一些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情,便可以占据这无硝烟之战的上风了。哪知楚遮小娘子直接就从身旁走过去了,轻盈无痕的步伐没有丝毫慌乱,左顾右盼的眼神并未因此耽搁,连与随侍一旁的丫鬟彩儿相互间的只言片语都不曾停歇下来。身后只留下了被很快淹没在人群之中、凌乱不已、恼羞成怒的斑珐小娘子。

    “哎呀!”

    只听得一声惊叫,楚遮小娘子身边跟着的彩儿,不知被谁从后面突然推了一下,往前一个疾冲,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手上磨蹭掉些皮也就算了,连牙齿都差点磕掉了。这人下起黑手来,可真辣手,还故意把彩儿往楚遮小娘子身上推,若不是彩儿避开得及时,这倒在地上伤着的也许就是楚遮小娘子了。

    只道是谁,原来是斑珐小娘子的侍婢藕儿,真是狗仗人势呢!楚遮小娘子一下子火气就上来了,正要过去给这贱奴一个响亮的巴掌,却不料斑珐小娘子走了上来,幸灾乐祸地说道:

    “自己走路不带眼睛,倒怪上别人了!”

    听的了这话,楚遮小娘子瞬间脸色通红,连眼眶都有些湿润了。一想到自己曾被这种下流货色哄骗地团团转,就有一种强烈的想暴打她一顿、以解心头之恨的冲动。但是那斑珐小娘子固然精瘦如枯木,个头却着实不小,比楚遮小娘子要高出整整一个头呢!而且又有恶犬在其身旁,若真要动起手来,楚遮小娘子这眼前亏算是吃定了。

    在大街上受了欺负、又不敢反抗的楚遮小娘子,此时此刻,进也不成,退又不甘,正手足无措之际,只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

    “楚遮小娘子,你今日不是约了怡偃郡主一起说说话的吗?怎么还在这里磨蹭呢!就不怕郡主等急了,嗔怪于你!”

    你道赶来解围的是谁,原来是松椟公子。

    “笑死人了,这瞎话编得都没谱了呢!楚遮小娘子,你什么时候跟这位公子好上了?”

    斑珐小娘子听了松椟这两句、在自己想来如天方夜谭一般荒唐的话语,忍不住笑得前俯后仰,言语间满满的都是讥讽。

    松椟倒也并不介怀,也不辩驳,拽着楚遮小娘子的衣袖,头也不回地便朝筚王府方向走去。此时的楚遮小娘子懵懵懂懂的,只想着能尽快远离了这可恶之人便好,所以也不抗拒。又觉得斑珐定是跟在身后虎视眈眈,所以也只能硬着头皮、忐忑不安地跟着自信满满地松椟一路往前,心里面却忍不住翻来覆去地想:真不知道这场戏该怎么收场呢!这松椟公子也真是的,即便扯谎,也不该这么信口胡诌,嘴上是痛快了,心里也一时受用了,但接下来怎么办呢?要知道,那位盯在身后的斑珐小娘子,也说是要去筚王府的呢!

    就这么胡思乱想中,也不知费了多少心神,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筚王府的大门口。这松椟公子如同到了自家府邸一般,脚步丝毫就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拾级而上、跨过高高的门槛,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走了进去。回头看见楚遮小娘子收住了脚步,愣在了门口,只能折返回来,拽着小娘子的衣袖,牵进了门去,那门口两旁的护卫,既未言语,也不阻拦,竟然没有一丁点反应,也真是奇了怪了。

    身后鬼鬼祟祟跟着的斑珐小娘子,亲眼瞧见楚遮小娘子和松椟,竟然不经通禀便直接闯进了王府,心里面是既惊讶,又有些庆幸,另外,还有些不安。难道今日是筚王府的什么特别日子?所以任谁都可以进出了?那自己岂不是捡了个大便宜?本来这一路还在担心着或被拒之门外呢!如此看来,自己有些杞人忧天了!不过可气的是,让松椟和楚遮,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跟着撞大运了。看我进去之后怎么对付你们!

    到了大门口的七级台阶之下,斑珐小娘子立马摆出了一副神气昂扬的姿态。正要得意洋洋地缓步拾阶而上,却被右护卫一把给拦了下来,呼喝道:

    “站住!”

    “我乃游冲将军府上的斑珐,与前面进去那两位一样,都是特意前来拜见郡主的。”

    斑珐小娘子坦然自若地回道。

    “请小娘子出示拜帖!”

    右护卫根本就不理睬斑珐小娘子那一套,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看方才进去的松椟和楚遮,也没有什么拜贴啊!凭什么这两人能进去,我却不可以!”

    斑珐小娘子一边凶巴巴地说着,一边看来是想要硬闯进去的意思。

    “休得在此无礼取闹,否则别怪刀剑无情!”

    只听得磬得一声,右护卫微微拔出手中的精钢剑,怒目圆睁地说道。

    见此阵势,斑珐小娘子急忙往后退了几步,纵然气急败坏,但也无可奈何,早已没有了先前那副颐指气使的模样。

    “今日这是怎么了,竟然足足晚了半个时辰。”

    楚遮小娘子还没有走进屋呢,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女子撩人心弦的招呼声。

    “哎呦,这位小娘子是何人呀?”

    看到了紧跟在身后、和松椟前后脚进屋的楚遮小娘子,那女子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惊讶地问道。

    “我来给郡主引荐一下,这位是折击将军府上的楚遮小娘子!”

    松椟不急不忙地回道。

    “冒昧来访,还请怡偃郡主见谅!”

    楚遮小娘子恭恭敬敬地施礼道。

    “既是松椟带来的,不必如此拘谨,我们也就坐着吃些果子,一起说说话罢了。”

    怡偃郡主微笑着说道。

    “松椟瞒得可真好,之前我可从未听他提起过小娘子呢!”

    怡偃郡主仔细打量着楚遮小娘子,言语间仍有些难以置信。

    “我也是近几日在青府,机缘巧合之下,才有幸结识楚遮小娘子的。”

    还没等楚遮小娘子开口,松椟便抢着回道。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连你这么不开窍的人,竟然都学会给小娘子打掩护了呢!”

    怡偃郡主笑着说道。

    “郡主,说笑了。”

    松椟也笑着回道。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听得楚遮小娘子竟有些羞愧难当起来。毕竟与松椟公子第一次见面时场景,还历历在目呢!

    “近日得了一副颇有意趣的花鸟挂轴,所以请你一起过来评赏一番。”

    怡偃郡主神秘地含着笑,仿佛话里有话地说道。

    在冷眼旁观的楚遮小娘子看来,与松椟分享美好时刻,似乎已成了怡偃郡主心里面理所当然之事了。

    随着卷轴在画架上徐徐展开,一抹盎然春意悄然而至。

    且看此画,虽然在生宣的托裱之下显得尤为神采奕奕,但隐隐约约之间,总觉得,整幅画面似乎带了点破损,有一些皱意,可能是几经转手之间、疏于保护的原因吧。

    画面中,

    两只鸿雁相伴而飞,

    如胶似漆,

    淡抹的青山潜藏在水天一色,

    如镜的绿水倒映出情投意合,

    湖面上的几丛芦苇,

    借着春风尽情招展,

    有一对鸿雁正在互诉衷肠,

    是谁将水面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原来是一只调皮的幼鸟把头埋在了水里。

    “要不你给这幅画作添个名字吧!”

    怡偃郡主笑着说道。

    于此同时,松椟也跟着大笑了起来,提起笔,在画面的左上方,写上了“鸿声唤起春江月”七字。

    短短一个时辰,同为女子的楚遮小娘子可以明显感受得到,怡偃郡主对松椟自有一份隐隐约约、波澜不惊的情意,虽然埋藏得很深、也有些扑朔迷离,但却真真切切地存在着。看松椟,容貌实在平平无奇,便是普通人家的小娘子,又有哪一位会看得上他呢?而郡主仪态万千,顾盼生姿,光是这充满磁性的声音,便足以让天下绝大多说翩翩公子欲罢不能了。真不知道松椟公子给郡主灌了什么迷魂汤,以致于堂堂郡主竟愿意这般亲睐于他。楚遮小娘子心里面想得越多,这好奇之心便越浓,真希望自己有一双慧眼,可以瞬间将松椟公子里里外外,看个清清楚楚,透透彻彻。

    这怡偃郡主可真是一个热情好客之人,此番,好吃好喝地招待自是不说,更难能可贵的是,言谈举止之间,无一处不让楚遮小娘子觉得身心愉悦,如沐春风。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如此至美至善之人,怎么会看上松椟公子的!难道是自己的错觉吗?

    却说被拒之门外的斑珐小娘子,都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竟然还没有打道回府,不近不远地坐在一张户外长椅上,眼睛时不时地往王府门口瞧看。虽然寒冬已去,却也春寒料峭,难道她不冷的吗?这一点,刚开始或许会让人有些想不明白,但你若观察过凛冽寒风中、破衣烂衫、行走自如的疯子,就一下子豁然开朗了。此时,除了对斑珐小娘子这种人深表同情,忍不住想要上前嘘寒问暖之外,还能有什么其它想法呢?毕竟人家都已经疯了。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盼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松椟和楚遮小娘子终于从里面走出来了,后面相送的竟然是怡偃郡主!斑珐小娘子顿时恨得咬牙切齿,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便说晴天霹雳打在了她一人头上,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