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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失望

    饭毕,众人各自散去,殷枳不近不远的跟在殷江邻身后,殷江邻只当没看到,直到穿过风雨连廊,又走过一条七拐八折的石子小路,见她还跟着,殷江邻止住脚步,面色不虞,“你怎这般固执。”

    “求父亲救救白姨娘。”殷枳和软了语气,眸里似有水雾氤氲。

    殷江邻面上烦闷,勉强压下心里的火气,道:“枳儿呀,非是父亲不愿救,我亦关心白夭的身子,可你要知道宫里不比外面,那医官岂是为父说请就能请来的?”

    “那便要叫女儿眼睁睁看着白姨娘终日缠绵病榻吗?”

    殷江邻长叹口气:“枳儿你放心,为父这些日子遍寻名医,定有法子可以治好她的。”

    “白姨娘,真的会没事么?”

    他看着殷枳湿漉漉的眼眸,无言摸了摸她的头顶,半响说道:“为父自会尽力。”

    殷枳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对视着,直到殷江邻抬脚离去,直到殷江邻进了书房,直到家仆将房门带上,彻底将她隔绝在外。

    她忽而无力的笑了。

    从前殷江邻有过许多次尽力,他说,会尽力让白夭接受自己,会尽力给白夭自己所能给的全部,后来又说,要尽力让母女俩过好日子,他的尽力当然一次也没有兑现。说者也许不以为然,不过自会有愚者将其奉为圭臬,深信不疑。

    又岂知尽力二字,不过是敷衍的托词罢了,既不是笃定的承诺,亦没有指天誓日的决心。

    殷枳不愿意再做那愚者了。

    她要守护白夭。

    殷枳心事重重垂着头往兰秋院方向走去,兰秋院地方僻静,离膳厅也远,途中要穿过一处园子,园子的另一头便是新来侍妾聆歌的住处。

    刚走至园中假山处,忽听一阵摔打,隔着朱漆的门传来叫骂声:“呸!凭你也敢苛待我?你是什么东西,我再不济好歹也算半个主子,你倒是厉害到我头上来了!”

    拜高踩低这等事在府里见惯不怪了,那聆歌才来必定会有人给点厉害,灭灭她的嚣张气焰,非遭受一番磋磨才能安生下来不可。而内宅之事殷江邻又从来不管,一向是全凭大夫人做主,况且殷江邻对大夫人包容的很,只要不是特别过分他便不掺和。

    不过殷枳可没那闲工夫去关心别人,抬脚正想离去那朱漆大门却“吱”的从里面被打开,一个哭哭啼啼的丫鬟跑了出来,一开门见着殷枳似乎愣了愣,随后掩面匆匆离去。

    里面那人自然也看见了殷枳,方才还怒气冲冲骂着那丫鬟,此刻脸上却全没有愤怒的神情,反倒扭着纤细腰肢不紧不慢走了过来,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笑:“府里的丫鬟就是没规矩,倒让三小姐见笑了。”

    聆歌不愧是唱戏的,又一次让殷枳见识到了她的变脸之快。

    “三小姐既来了,进去坐坐?”话音淡淡的,听不出含着什么感情,仿佛拒绝也行,进去也行,全都无所谓。

    殷枳本没兴趣,不过闲着也是闲着,鬼使神差竟抬脚跨进了她的院子里。

    聆歌倒也不意外,带着殷枳往内室走去,院子里全是瓶盏碎片,聆歌却全不在意,踩在那些碎片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这是一栋二层小楼,先前是当做客院的,听说她要来,便打扫了一下腾给她住,门上方当心挂着一个匾,上书秋水楼三个泼墨大字。

    屋内显然因为时间仓促物什置办的还不是很齐全。殷枳坐定,无人奉茶,便自行倒了一杯,她浅啜一口,赞道:“好茶,不过在府中却没尝到过。”

    “这是我师父的茶叶。”

    “想必你师父待你很好,竟还能记挂着给你带茶叶。”

    她闻言嗤笑出声,“我不爱喝茶,这茶叶是我偷来的。”

    殷枳脸上略有些讶异,她撑着下巴,毫不在意道:“我来殷府做人侍妾,我师父很瞧不起,于是大吵了一架,来时,我就把他珍藏的茶叶给一起偷来了。”她眼睫微垂,浓密的睫毛遮掩了眼中神情,“他一定很生气。”

    殷枳在心里为她感到遗憾,大好年华却白白来这深宅大院委身他人充当侍妾,究竟是自甘堕落还是被这朱门高槛迷了眼睛。

    不过终究是别人的事,别人怎么想的又与她有什么干系。

    闲谈片刻殷枳便借故离去,晚间时偶听下人说新来的侍妾聆歌似乎惹恼了大夫人,特叫了她去尔雅堂给了好一通下马威呢,听说那侍妾回自己的住处时走路都不稳了呢。

    殷枳知道,自己的母亲白夭曾经经历过的,现在的聆歌也得通通经受一遍。

    翌日

    “砰”的一声,水碗落在地上碎裂成片,殷棠跃下长凳,拿手帕擦着被水打湿的衣袖,嘴里抱怨道:“日头如此烈,都有两个时辰了还不结束。”

    无怪殷棠抱怨,日头如此烈,练仪态已练了整整两个时辰,就连殷枳都有些吃不消了,这宫里来的姑姑行事果然够狠。

    盛姑姑面色不虞的看着她,说:“二小姐若是觉得为难,那便不必练了。”

    而后掉转头对另两位小姐道:“皇后娘娘有意于月底在宫里操办一场宫宴,届时会邀请各世家小姐。至于要不要抓住这次机会全看各位小姐了。”

    话毕,身后的殷棠默默闭了嘴,再没敢发牢骚。毕竟现下皇后娘娘突然举办宫宴这一举动但凡明眼人都知道是为了什么。能否入得皇后娘娘之眼,便看这一举了。

    轮到殷枳时,殷枳顶了水碗,抬脚缓缓上了长凳,殷枳走的很稳,然而忽然一阵飓风袭来,只觉头顶有庞然大物一掠而过,而殷枳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那阵风掀倒在地。

    地面铺就的碎石子尖利,手臂立时渗出点点血珠来。

    庭院里的侍女顿时尖声大叫,四下逃窜,殷枳捂着胳膊强自站了起来,举目一瞧见空中有一巨鸟盘旋,忽然疾冲下来稳稳落在院中,那鸟足有半人高,通体毛羽呈赤褐色,一双犀利的眼睛正盯着庭院中的殷枳。

    她哪里见过这般庞然大物,当下吓的簌簌发抖,心道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死在一个怪物口中,心里默默将各路神仙拜了个遍,只想着这次要平安无虞定要到庙里烧高香去。

    那鸟却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只像是打量猎物般歪着脖子一直瞧她,忽然往前走了一步,吓的殷枳往后缩了缩,但她动作不敢太大,生怕这大鸟玩够了直接扑上来。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喊人来。”盛姑姑看着躲在自己身后瑟瑟发抖的小丫鬟,面色肃冷。

    那丫头哆哆嗦嗦站了出来,确定那大鸟目光不在她身上拔腿就跑。

    众人僵持着,那大鸟忽的扇了一下翅膀,庭院内顿时飞沙走石,殷枳被迷了眼,再睁眼时那大鸟不知何时竟然凑到了她面前,尖喙堪堪触碰到她的臂弯,殷枳惊的额头冒汗,身体绷的僵直。

    “伍佰,还不快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身后传来一声浑厚男声,大鸟听见叫声,竟然乖乖的煽动翅膀朝着那人飞去,殷枳见状终于长送一口气,带着劫后的惊惧转身看见了一个侍卫打扮的人,但显然并非殷府之人。

    “你这家伙真是被惯的不像样,饿了你一顿就敢离家出走!”那人训斥着大鸟,大鸟却是乖乖的垂下头听训。

    “惊蛰,若是以后再看不住伍佰,我就要收拾你了。”一个年轻公子转出石拱门,声如雪后松柏,清冽脱俗。

    “世子,此次真是意外,若不是您让属下饿他一顿,他也不至于……”惊蛰瞧着祁宴宣挑起的眉头越说越怂,干脆呵呵傻笑两下不吱声了。

    “都是你惯着它,这家伙如今养的跟娇滴滴的姑娘似的,一言不合就离家出走。”

    祁宴宣远远看见殷枳抱着手臂,于是走了过来,“真是抱歉,殷姑娘可受惊了?”

    院中一众女眷见到祁宴宣,皆是行礼道:“见过世子。”

    殷枳行礼毕刚要客气敷衍一番,却见大姐殷隅兰施施然走了过来,熟稔的笑道:“这大鸟原来是世子养的呀,瞧着三妹脸都白了,定然是被吓的不轻,世子可想好要怎么补偿?”

    祁宴宣闻言自腰间掏出一个瓷瓶递给殷枳,客气而又疏离,“此番是我之过,此乃御用金疮药,姑娘涂抹伤口之上,不出三日必然痊愈不留疤痕。”

    殷枳低头看了一眼染血的袖口,也不推辞,“多谢世子。”

    “三妹,此番你可算是因祸得福了,这御用金疮药平常人可是用不着的。”殷隅兰语笑嫣然,眉目间风情万种。

    她继续说:“许久未见世子来府中做客了,上次来还是父亲大人的生辰宴呢。”

    然而祁宴宣神色依旧是温和中带着淡淡的疏离,对于殷隅兰的主动攀谈也只是浅笑着一揭而过。

    殷隅兰自说自话半天大概脸上也挂不着了,嘴角的笑意渐渐僵了起来。二姐殷棠可是目睹了一切,忍不住低声讥讽,“好了大姐姐,日后有的机会好好熟悉,此刻就莫要缠着世子同你唠那些个琐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