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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卷积大法,上庐山众议家事

    回到SOS研究所上班不久,巴峰找到覃继强,告诉他说:部门的刘主任考虑到他家里的实际困难以及他个人的身体和精神状态,先让他不担任项目负责人一职,但仍然在项目里工作,给予他项目负责人的待遇。等他什么时候身体和精神恢复了,再来负责这个项目。这个期间,巴峰亲自负责这个项目的所有工作。覃继强听了不由得对刘主任和巴峰心怀感激:他在这个世界上活了这么久,居然第一次有人关心他的生存状态了。而且之前的经历的工作让他对这个项目已经失望了,老是这样不按规范的流程来后面肯定还有大问题。自己的身体这几年被透支得太厉害,快四十岁的人了一直干着二三十岁的人才能承受的高强度工作,近来总是不停地出各种问题,他确确实实需要休息。

    这么多年来血雨腥风的生活战斗他已经是身心俱疲、伤痕累累了,覃继强觉得他需要回归家庭,或者说他需要有一个地方,能够让他的身体和精神都能够得到一定程度上的休息。他能有什么选择呢,他只能去关西小区,去和兰宁、慧慧一起生活。他决定以后少加一点班,下了班就坐班车回家,一家人做做饭,饭后去下面散个步,让自己的心态能得到放松。

    可是既然他选择了去回到家里和兰宁一起生活,可悲的他就注定得不到他想要的安宁,因为兰宁永远是充满了发不完的牢骚和耗散不尽的满腔斗志。而且她的斗争性和“卷积大法”极具杀伤力,对覃继强的精神打击是毁灭性的。

    覃继强在下班后再走2站多路,筋疲力尽的回到家,在路上几乎要折腾一个半小时。兰宁一般下午回家回得早,她就先在家里做饭。结果等覃继强回到家里,菜还没有做好,还等着覃继强来炒菜。时间久了,覃继强就埋怨她搞得太慢了。只要覃继强敢说她一点什么不好,她马上就会“斗志昂扬”地像斗鸡一样竖起她的羽毛,开始跟覃继强对扛:“我本来就不会做饭,结果你天天要我做饭。如果你嫌我做得慢,你就去找一个农村的女的来侍候你吧。”

    覃继强听了极其的反感,于是就说:“我哪里是这个意思呢,你想办法让自己做事情能快点嘛,这样一直被耗在这点家务事上,自己也觉得不舒服吧。”

    兰宁于是开展她的“卷积大法”,对覃继强说:“我到你们家来,你爸妈什么忙都帮不上,我是半点福都没有享到,家里家外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搞。读了一个文唐大学的研究生,结果天天不好好干工作,却把做饭都学会了,就这样你还嫌我慢?别人读了研究生毕业的女的,谁还要在家里做饭?哪个不是回来就有吃的?可怜现在我却住在关西小区这么一个破破烂烂的地方。”

    覃继强听兰宁这么说,心里更加反感。覃继强的家庭不给力帮忙是一个痛点和死结,发牢骚也改变不了的事实,这样说除了徒添烦恼并无其他用处。覃继强于是说:“我们就这个现状了,你也别再指望享别人的福了,只能享自己的福。你这个人也是搞笑,一个丫鬟的命,偏偏却有一颗小姐的心。你看别人黄雁,家庭出生也是城市里面的,别人吃苦耐劳什么都做呢。还不是一样都是你们文唐大学毕业的研究生?”

    兰宁一听,冷眼一翻:“我就不爱听你这个话,你觉得黄雁好,你怎么不去找她?”

    覃继强知道她也是一个胡搅蛮缠的队伍,跟她搅下去无非是要搞得吵起来。而且她吵架从来没有把控的,一定是要硬怼,至于会搞成什么状况,并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于是覃继强就说:“既然你不想做饭,就想想其他的办法嘛。实在不行就请家政过来做,我们只管吃了洗碗就好,这样不就解决了吗?”

    兰宁一听觉得可行,于是经过几次换人试探,终于通过家政中介找到了一个做饭还算合她口味的阿姨。她就住在关西小区,到家里来做饭也很方便。搞了一段时间,兰宁就觉得不划算。因为覃继强加班的时间还是居多,每次就兰宁和慧慧两个人吃晚饭。做了三个菜两个人一次吃不完,第二天阿姨只用把第一天的剩菜热一下就行了。这样不经济不说,而且天天吃剩菜。兰宁请阿姨的钱一个月1200块,一天40块钱都可以一家人在外面天天吃“洪湖小碗菜”了,还可以吃几个小菜。于是一家人天天去吃“洪湖小碗菜”,吃了一段时间,发现这个小饭馆里的菜天天都是那么几个,不会有什么新花样。卫生不卫生也不知道,吃了半个月就吃腻了。于是又绕回了原点,还是得回家自己动手做饭。

    家里没有人做饭,确实也是一个大问题,生活极其地不方便。覃继强也没有办法,下班回到家里还是耐着性子自己炒菜洗碗。其实覃继强还是比较喜欢自己动手做饭的,觉得这样才有家庭的气氛。但是可能是兰宁发牢骚多了吧,让覃继强感觉到让她在家里做饭似乎太不应该,但是他也没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案。

    这么多年的高压高强的生活之下,覃继强确实感觉到累了。而且现在马上就四十岁了,身体每况愈下,好日子也没有几天了,覃继强就想心平气和地过几年的日子。之前自杀未遂,既然好死不了,就好好地赖活下去,同时也懒得跟这个那个计较什么了。

    然而兰宁却是一个天生的斗士和冷战高手。覃继强心态平和正常点还好,大家都能相安无事。有时候覃继强因为工作上的原因心情不大好,回到家里累得话都不怎么想说。兰宁只要看他心情不好,就认为覃继强是在针对她。绝对冷眼把他晾在一边,也不会上来过问和关心一下。她自己却像一个看到危险的刺猬,把浑身的刺都竖得直直的,好像随时准备和覃继强开战的样子。覃继强看到这样的情况,只能心里徒叹奈何了:自己的心理问题自己慢慢地消化,她这样不上来硬怼就算不错了。覃继强也只能认命了,在单位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回到家却又面对一个擅长冷战的女人,这样的日子,过得猪狗不如。

    有的时候对家里的什么事情发表一点意见和看法,兰宁一旦听得不如她的意,她就会施展“卷积大法”,搞得家里冷场,同时上来给覃继强贴上几个标签。这样之后,她就能顺便继续施展她的冷战绝技,让覃继强感觉到从头到脚的透骨寒气。

    比如一次,兰宁说要买点新的家具到房子里来用。覃继强就随口说:“再过两年我们就搬到教师小区那边去了,到了那里再好好的装修房子,再买一些好东西。在这边住着,现有的东西能用就先将就一下。”

    兰宁却会扛道:“你在家里什么都不管,我要买点东西你也不同意。凭什么家里就必须听你的?你这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我在和你结婚之前,家里的钱都是随便花的。结果和你在一起却抠门得很,什么钱都不让我花了,说是要买房子。买这么多房子有什么用?就是因为之前听了你的,一直住在这些烂房子里面,什么都要搞旧的、二手的,你还自我感觉良好。你说到了教室小区买新的,谁知道到了时候你让不让我花钱——你自己一直都这么抠门,搞得我都不方便花钱了。”

    覃继强听了这些话,当真是无可奈何了。听她说得满嘴都是道理,但是覃继强自己又过了几天的安宁生活?其他的什么都不说,就是覃继强每天上下班走回来的两三站路,对他来讲都是一个煎熬和折磨了。因为这两三站路没有公交车,只能步行。之前身体好的时候,这点距离轻松走过来,没有什么压力。现在腰不舒服,每次走过来要歇好几次;回到家里根本就不想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吵来吵去的,本来想心平气和地珍惜每一天的生活,结果偏偏遇到这么一个没事找事鸡蛋里挑刺的女的。结果越吵越急,反而更加让覃继强心里烦躁不堪。

    一个正常的女的可能会说“买点好东西用一下心情好多了,以后到了新房子里再搬过去”之类的话,如果和声和气的商量一下估计也就同意买了。但是动不动这样贴标签,说覃继强“什么都不干”、“大男子主义”、“抠门”,谁能受得了呢?于是不耐烦地说:“到时候新房子装修,谁还要用了几年的东西?而且搬来搬去的也麻烦。”

    兰宁就会非常不高兴地说:“你这个人就是喜欢说话不耐烦,对我态度极其的不好。我也是大学老师,是受人尊敬的职业。你到家里凭什么对我这样?”

    覃继强心态好的时候不过是再回一句:“你还有完没完了?”

    要么去看自己的电视,要么到楼下去闲逛一会消解一下心中的郁闷。但是打这以后,就要开始至少持续半个月的冷战。把覃继强搞得有家不想回,回来也不过是郁闷地看电视。

    而且还有一个不便启齿说的问题,就是夫妻之前的那点事情。自从两个人在一起,要么没有地方住,要么就是不停地出差、加班,再就是东奔西走的搬家,再加上小孩这么多年的病,老人来看病,两个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心情,很少在睡在一起。既然现在加班少一些,可以经常回家了,于是想过点正常的家庭生活。结果兰宁经常是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理由无非就是:“累了”、“明天要上课”、“今天没心情”、“今天晚了”、“明天再说吧”。说最多的就是“明天”,等到了明天九点多钟小孩睡了,她本来动作就慢,却再不慌不忙的洗个澡搞到十点多钟,然后就说“今天太晚了,我先去睡了”。覃继强于是就傻乎乎失望地坐在那里,默默地看电视看到十一点再睡。

    好在覃继强的工作很忙,能耗散掉他很大部分的精力;不加班的时候回家,在沙发上坐着看看电视也觉得还好;兰宁喜欢搞冷战就由她去吧。就是这样的家庭生活,一般的人看来估计觉得很没意思了。但是,就是这样没有争吵的生活,对覃继强来说已属难得。既然兰宁不能让他精神上放松,有时候覃继强还会选择在单位踢球放松舒缓一下自己的情绪。但是现在覃继强却沮丧地发现,他现在运动时的体能严重下降,如果强行坚持运动,腰部就会又酸又痛直都直不起来。踢一次球,浑身的酸痛和腰部的不适,十多天都缓不过劲来。

    过年在汪桥老家和万世文聊天的时候,覃继强想起过把汪桥的房子卖了去老家县城里买一个房子。于是把这个事情拿出来和兰宁商量一下,看是不是可行。两个人一合计,手头还有二十五六万块钱,如果把汪桥的房子能卖38万的话,能够轻松在县城买一个八九十平米的房子并装修好,这个时候县城的房价也不过就在4500一个平方。

    兰宁说:“你爸妈年纪大了,天天在那个破楼里爬上爬下的,也不安全。万一摔一跤,可不是闹着玩的。”

    覃继强说:“是啊,他们自己哪里会考虑这些事情?还不是得过且过嘛。”

    兰宁说:“只不过就是太便宜他们了:他们一辈子不管事情,先是把一套房子挂在你爸的名下,那就是等同于送了他一套房子了;现在又花钱把他们送到新的电梯房里面去住。这个世道也太不公平了,我不同意你这样搞。”

    覃继强本来就对他的父母一肚子的意见,听兰宁这么说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他想了想,理了一下思路,对兰宁说:“其实这次换房子,是对我们有好处的。首先,我们以后回老家就不用住在那个破破烂烂的楼房里了,虽然说这是一个楼房,但是简陋潮湿生活不便,估计你也不愿意常待。住在新房子里,条件好一些,亲戚朋友看见也体面一些。其次,我们把这个破烂货变成一个电梯房,家里的固定资产升级,也是家里的一个家当,以后需要变现的时候更加好变卖出手。最后,主要的目的是把老家的房子卖掉,买了新房子在房产证上写上我们的名字。这样一来,就避免了家里的两个老人最后去世的时候,覃丽香还跑过来分遗产。覃丽香他们都是一心逐利的生意人,家里有困难不会来帮忙。但是有家产可分、有利可图的时候,保不齐会来抢着分一杯羹。这个事情我们也不得不防。实际上这样操作,是事先把他们的遗产的事情处理了。如果我们不事先处理,难道我们还能指望这两个万事不操心的老废物神仙来打理这个事情?”

    兰宁听了,对覃继强说:“你真的能言善辩太会忽悠人了,道理说的一套一套的,又想骗我把钱又投进去买房子。”

    覃继强现在已经是一个无可无不可的心态了,他只是说出自己的想法而已,对这些事情本来也不是特别的坚持。于是对兰宁说:“如果你不想这样做,也无所谓了,但是道理是我说的这个道理。虽然表面上他们似乎是占了点便宜,但是如果我们要管事情,他们就是能好运气地搭上顺风车。”

    兰宁想了一下,像是在参与一个商务谈判似的,说:“你要这样搞也可以,但是这次的房子一定要写上我的名字。之前买的几套房子,我的名下只有一套,你的名下有三套。”

    覃继强说:“我的名下只有2套,还有一套在覃爷爷名下。这个房子写谁的名字不都无所谓的嘛,都是一样的。而且我名下已经满了,肯定只能以你的名义买了。”

    兰宁说:“那不一样,万一离婚了,你的房子多我就划不来了。”

    覃继强懒得跟她计较,于是说了一句:“就你鬼名堂多。”

    两人计议已定,于是开始打听县城房子的楼盘信息。而且最关键的是需要找一个机会跟覃继强的爸妈说这个事情,如果他们不同意,覃继强和兰宁就只能干着急了。

    过了两个月却快到端午节了,覃继强和兰宁商量说:“正好趁这个端午节的机会回老家过两天,我们也可以不用自己做饭,你可以享两天福。而且回去当面跟覃爷爷余奶奶两个人说下换房子的事情,看他们怎么一个说法。”于是准备放假前一天下班的时候从文唐市出发,路上3个多小时,预计八点半到汪桥镇。

    结果在当天的中午,却接到覃继强的妈妈打来的一个电话。因为他们是从来不会主动给覃继强打电话的,覃继强正觉得稀奇呢,是不是他们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果然余奶奶说:“跟你说一个事情,听说你们要回来。银芝姑姑的女儿就是那个叫李洁的,她也在文唐市上班,想坐你们的便车回一趟县城。”

    覃继强一听就有点恼火了,于是跟她说:“是谁告诉他们我要回家的?”

    余奶奶说:“银芝姑姑问起你们端午节回不回来,所以我就告诉她了。她知道了刚好说李洁可以坐你们的顺风车。”

    覃继强说:“你告诉别人干什么呢?我们这会五点多钟才出发,到家都要很晚了。这会再送她回家,我们要搞到什么时候才能到家?”

    余奶奶说:“我都已经答应别人了,怎么办呢?”

    覃继强说:“那是没有办法了,既然让别人知道了,也只能送她了。”

    覃继强昨天已经提前请了半天假,一家三口加上李洁开车去往了回家的路上。因为是晚上天黑速度开不快,加上高速公路上还遇到了两起交通事故,覃继强把李洁送到县城已经都9点多了,把她放下约好第三天早上再来带她回文唐市。再从县城开往汪桥镇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慧慧在车上饿得“嗷嗷”直叫。

    覃继强到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埋怨余奶奶:“我们回一趟家你也要坑我们,如果是要带李洁回家,你就早一天告诉我们,我们也好安排。最好是第二天早上白天出发,不赶时间。我们晚上回家,时间本来就紧,你还让我们带人。如果就是我一个人就算了,关键是你这样一搞坑了三个人。尤其是一个小孩子,也被饿到了现在。”

    余奶奶说:“我哪里知道呢?我以为不过就是车子转一圈的事情。”

    覃继强听了,知道跟他们说什么都是白费,于是不耐烦地说:“关键是送她并不顺路,车子转一圈不要花时间吗?以后我的行踪,不要随便透露给别人!!这次把李洁送到县城,到时候回去的还得把她带回去吧。你这不是给我找了两件事情?”

    余奶奶听了,仍然是一脸不服气的样子说:“别说了。你们先吃了早点休息吧。”

    端午节在家里不过是休息,带上慧慧一家人去乡下二姑家看看,呼吸一下乡下的新鲜空气。一个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说起换房子的事情。兰宁在车上跟他们把想换房子的想法说了,覃继强一边开车一边看他爸妈的反应。果然不出他所料,他们二人对换房子的事情并不感冒。

    覃继强的爸爸说:“我们这个房子才做了几年,住得好好的,换它干什么?”

    余奶奶说:“我们才在这里住习惯了,隔壁左右的邻居都搞熟悉了,干嘛要换房子呢?”

    覃继强听了,一边开车一边说:“这个房子朝向不好,生活不便。只能说是一个房子而已,谈不上任何的居住质量。何况老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但凡条件好一点,手上有点钱的,都到县城买房子去了。”

    覃继强的爸爸听覃继强这么说,于是有点犹豫地说:“我们也是第一次听你们说起要换房子的说法,第一反应是觉得没有必要换房子。而且就算要换房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并不急于一时。你们的想法我知道了,要不这样,我再考虑考虑后给你们答复。”

    覃继强听他这么说,估计他也是没打算换房子了。于是在回文唐市的路上跟她商量说:“要是他们不同意,就别跟他们买了,跟他们买房子不值得。转头去找你爸妈问问看,实在不行就到你老家的县城里去买房子。我就不信了,办一个正经事情这么难。”

    回到SOS研究所,覃继强所负责的这个产品这两年却进入了故障的集中高发期,产品的质量问题接二连三的爆发。多起故障信息从不同的地方汇总过来,信息的种类也是多种多样:有结构的、有电气电子的、有软件的、还有产品整体性能的。最先爆发的是电子元器件的故障:因为去年用了库存的元器件,产品动不动就出现没有信号不能启动,或者报出莫名其妙的故障。总之,很多交到用户手上的产品完全都不能用了。

    覃继强当时就傻眼了,心想出了这么多问题,会不会追究他们的责任?会不会让他们上军事法庭?会不会让他们坐牢?按照正规的处理方法,产品出了质量问题是需要报告给军方的质量监督机构。军方质量监督机构知道这些问题后,会严格按照军用质量问题处理流程进行问题的排查处理,并会监督问题的处理流程。这样会导致后续大量的质量问题排查工作。本来产品生产的过程就已经把巴峰和覃继强忙得昏天暗地的,如果再进行质量问题的批次处理,他们会忙的更加不可开交。而且关键是会影响单位的声誉,甚至影响后续订单的签订。

    但是巴峰是见过大场面的,倒是还表现得很镇定。他之前负责过其他的产品,也处理过批次的质量问题。他于是赶紧组织人员到现场进行及时的维修处理,希望把这些质量问题处理在萌芽状态,通过这样的方式让SOS的军方质量监督机构不能知晓这些质量问题。但是由于产品爆发的问题次数太多,总体单位担心产品有批次性的问题,于是主动将这些问题汇报给了军方质量监督机构。为此巴峰还和总体单位吵过架,埋怨总体单位“不当担、不作为”。不但不反思自己的问题,反而还在SOS研究所内部制造舆论说“总体单位小题大做、无理取闹”。

    因为产品的用户为军方,军方的质量监督机构高度重视,责成SOS研究所尽快排查问题的故障原因,采取措施消除质量隐患。因为在之前两年的产品交付过程中,产品也出现过多次的质量问题,巴峰在和SOS研究所质量监督机构处理问题的过程中产生过很多的矛盾和摩擦,双方都不互相待见,信任感丧失殆尽。这样也好,这次的质量问题处理,质量监督机构只会更加规范从严的处理。

    质量监督机构一旦介入,巴峰和覃继强他们的工作压力骤增。需要收集大量的原始数据、编写大量的文字材料、统计这几年来所有产品的状态、还要分析产品的内在原因、制定解决的技术措施和产品整改计划。这些所有的内容每一个类型的产品故障都要编写,所有材料内容上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描述都要汇总多方人员的意见并通过质量监督机构的代表审查同意后才能定稿。于是一大本一大本的材料反反复复地修改整理,逐字逐句一遍一遍的斟酌修改。白天覃继强和巴峰还要处理产品生产的事情,因为已经鉴定了生产合同,产品生产并不能停止下来。晚上就在那里加班写质量问题处理的材料,每天都搞到很晚。尤其是质量监督机构之前计划要召开的“质量归零处理会”的前半个月,几乎是天天搞到深夜1点多钟,覃继强开车送他回家后再回自己家都已经2点多钟了,生物钟被打乱后晚上根本睡不好,第二天早上6点多钟已经醒了还要赶早来上班。

    每次搞到深夜,整个SOS研究所就巴峰的办公室亮着灯,覃继强和他两个人熬夜在办公室编写归零材料。每次到了11点钟的时候,覃继强累得哈欠连天,就跟巴峰说:“今天就这样吧,明天再来吧。”巴峰却说:“如果你累了就先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先休息一会,我再搞一会就走。”

    巴峰一边整理文件,一边笑着说:“讲熬夜,整个SOS研究所没有几个人熬得过我的。我们之前在老所上班的时候,因为宿舍就在办公室旁边,加班方便得很,我们研发室的几个人经常熬夜到凌晨两三点钟。另外几个人到了11点钟就熬不住了,但是我到了11点钟,反而却突然大脑极度的清晰和高效,一直搞到2点多。要不是办公室没有人了,我经常想搞通宵。跟你说个实情:巴振邦也是很能熬夜的,但是他也熬不过我。”

    他说完还颇为自得地“嘿嘿”笑了两声。

    因为SOS研究所现在上班的新址地处偏远,覃继强要不是因为担心他下班了没有车回家就早一个人先回去了。听巴峰这么讲真的是又刷新了他自己的“三观”了:怎么觉得这是为了把工作做好,故意在这里熬夜呢?这让覃继强想起了武侠小说《笑傲江湖》中提到的为了练葵花宝典“欲练神功必先自宫”——为了让自己能有超出他人的能力,首先就是要破坏自己的身体,牺牲自己的健康吗?

    覃继强之前的观念都是要在保障身体健康安全的前提下开展工作,巴峰的这个搞法完全没有把人身的健康和安全放在首位。为了工作和事业,牺牲自己的健康似乎是顺理成章很自然的事情。原来武侠小说里写的内容,并不是没有来由,现实中有人就是这么干的。而且人和人不一样,巴峰的身体素质比覃继强强太多了,加上覃继强近年来的身体健康状况的下降得厉害,这样和巴峰耗下去,他的这条小命只怕就这两年就要被撂倒在SOS研究所了。

    而且现在覃继强也是骑虎难下了,要说起来,这几年他都是这个产品的项目负责人,生产的产品出了这么多的质量问题,他哪里能逃得脱干系?覃继强一想到这个,心里感觉一团漆黑,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无法自拔的泥潭里要挣扎多久。虽然自己现在并不挂项目负责人一职,但是日后就算自己的身体恢复了,也千万不能再担任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了。起码自己现在不当项目负责人了,身上的精神压力就小了很多。

    就当覃继强以为能够顺利开这个“质量归零处理会”的时候,交付的产品却又暴露出了新的质量问题。就如同小时候玩的“打地鼠”游戏,冒出来“地鼠”还没有消灭呢,新的“地鼠”又冒出来了。质量监督机构的负责人说,既然又出了新问题,那么就把“质量归零处理会”的日期往后延迟。将这些新问题都分析清楚,到时候在一个“质量归零处理会”上统一评审确认吧。于是依然是没日没夜地加班:前面写的质量问题的分析材料又要重新添加内容,把前面的材料修改、整理、汇总的繁琐工作再来一遍。

    随着新的问题的不断出现,会期往后又推了一次。覃继强感觉他们就如同要上砧板的鱼,老是举刀作出要杀的样子,但是三番两次的迟迟不下手。搞得他们胆战心惊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每天睡都睡不踏实。

    这次到了七月份终于要开这个“质量归零处理会”了,提前一天覃继强他们就准备好了几十本会议材料。第二天早上,覃继强所在部门的一个最大会议室中拉了一个长长的红色横幅,上面写道:“XXX产品2016年质量问题归零会”。SOS研究所的所级领导(包括巴振邦)也提前到达了会议室。到了九点钟,质量监督机构请来的军方质量管理的专家也按时到达了会场。这些专家个个身穿军装,九个人中就有四个是大校军衔。覃继强知道,这些文职的军人到了大校军衔基本上就到了最高的级别了,没有特别突出的贡献是很难升到少将的。所以说,这次的归零处理会军方已经是特别重视,请来了最高级别的军方专家来分析和处理问题了。所以SOS研究所也安排了所级领导参加会议,以显示覃继强他们单位对问题的重视。覃继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不由得心里紧张得忐忑不安。

    好在SOS研究所的一个姓贾的所长助理主持会议,听得他在会议的开场白上说:“首先欢迎各位领导和专家到SOS研究所参加这次的质量归零会,专程来给我们指导工作,为我们解决产品中的问题。XXX产品是SOS研究所从XX年为部队配套研制的一型装备,X年来根据供货合同共同生产了XX套设备。近期产品在服役过程中暴露出了一些问题,为了解决产品的质量问题,我们严格按照军品质量问题处理流程,对产品的质量问题进行了排查分析,相应的情况说明在会议材料中都有仔细的描述。下面我介绍一下参会人员:XX局刘参谋、广州代表室陈高工、长沙代表室万高工……”

    介绍完军方的人员,再介绍SOS研究所的领导。然后介绍会议议程,请当时的SOS程所长讲话,后面就进入了质量问题分析和讨论会。

    因为涉及的质量问题多,会议从早上一直开到下午6点钟,中午午休一个小时。这次请来的这些专家水平高、经验丰富,对质量问题的判断和分析既深刻又准确。有的专家对材料中给出的数据反复核对计算,指出了材料中的不少问题,并给出了很多的处理方法和改进措施。后面的事情,就需要SOS研究所自己实施安排了。尤其是已经交付的产品,都需要根据整改措施进行故障隐患的消除工作。因为这几年已经交付了不少产品了,到使用部队所在地点进行整改,工作量大得让人思之可畏。何况根据军方的要求,SOS研究所必须在2个月内消除交付产品的隐患,以免影响使用部队的正常作业和训练。这就导致了覃继强负责的这个产品的第三次大的整改工作。

    不管怎么样,这个大的质量归零处理会终于是开完了,有了一个结论性的东西作为后续工作的指导。后面怎么到全国各地实施整改的事情再说吧,就算要开始整改,也是一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而且现在不当负责人了,心态反而好了很多。虽然知道自己还在这个泥潭里出不来,但是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搞到哪里是哪里吧,反正还有巴峰在这里顶着呢。

    这个时候到了文唐市的最热的时节了,因天气过于炎热工作效率也低,覃继强的单位同意职工休一个星期的年假,让职工休假避暑。因为覃继强这么些年来从没有正经休过这么长时间的假期,不是在加班出差就是在医院。而且覃继强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趁着自己还能走得动路尽量出去看看祖国的山河。再一个,覃继强的父母也是年纪大了,带他们出去游玩的机会也是过一回就少一回。于是决定今年这次不在乎花费,组织一家人到庐山上去避暑旅游一下。

    这次兰宁倒是没有唱反调直接同意了,而且还有一个极其奇怪的事情,兰宁平时在家里动不动和覃继强吵闹对抗搞冷战,但是到了和覃继强的爸妈一起的时候,反而就能一改平日的这些习惯,变成了一个说话有商量的正常人了。所以这里也想告诫一下天下的父母,子女成家了也不是就跟你们没有关系了,时不时地打个电话问一下关心一下,有空到他们那里去看看,也是有助于子女家庭团结的。于是覃继强开了一个车回到汪桥镇,准备把他的爸妈接到江西九江庐山上的牯岭镇住几天,再欣赏一下庐山的风景。同时抓住这个机会,把换房子的事情好好说一说。

    说来也巧,刚到汪桥镇的家里,覃继强的爸妈告知覃丽香刚好因生意的淡季回到了汪桥镇老家来休息几天。因为覃继强他们准备明天就去庐山了,余奶奶就自作主张地说:“因为我们要去旅游,你就别告诉她你回来了,她知道了不好。明天一大早我们偷偷地出发就行了。”

    覃继强一听就火了:“你这是什么话,我们光明正大的带着你和覃爷爷去旅游,反倒成了做贼了不成?我本来是不想理她的,你不这么说还好,这么一说我偏偏要打电话叫她过来坐一会。”

    于是打了一个电话让她过来,并告诉她他们明天一家人就出发到庐山上去玩。覃丽香听了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聊了一下她生活上和生意上的一些琐事。覃继强终于忍不住了,对她说:“既然你刚好也回来了,也算是凑巧,明天就陪同爸妈一起上庐山去玩一趟吧,机会难得。”

    覃丽香听了他的建议,百般的不自在,告诉覃继强:“我们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到县城去买一套房子。”

    覃继强说:“我们就到庐山上玩3天就下来了,应该不会影响你买房子吧?而且现在天气热,房地产交易也是一个淡季,过几天来买不是一样吗?”

    覃丽香继续解释道:“万世文说,这里的房子现在紧俏得很,说是就在这两天要开盘,如果不去抢就抢不到。”

    覃继强说:“一个小县城,哪里有这么邪乎?开盘的时间究竟定下来没有呢?”

    覃丽香一副夸张的语气说:“哎呀呀,现在到处买房子不都是这样嘛,动手晚了朝向好的房子就被人抢走了。开盘的时间还没有完全定下来,我们还在等消息,万一来了消息我们又不在那就错过了。”

    覃继强一听就知道又是一个不靠谱的事情,跟她说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本来请她一起去也不过是讲个客气。于是总结性的来一句:“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以后不见得再有这样的机会啦。”

    覃丽香一副不情愿的口气说:“哎,我真的不能去。你们去好好玩吧。”

    覃继强心里知道大致就是这个结局了。于是等她回去了,对余奶奶说:“我为什么要躲着她,你看我主动找她,反而是她理亏。”

    第二天刚好一车五个人去往庐山。当天到了旅店住下的时候正是中午时分,覃继强想利用下午的时间看一个景点。但是因为第一次来,不太熟悉环境,就随便请了一个当地的“黑”导游。这个黑导游拉着覃继强他们一家就拼命的向前走,覃继强跟他说“我们家都是老人小孩,你别走这么快”,她根本不听,只顾一路狂奔。这个时候又到了余奶奶“表现”的时候了,只见她一个人快步跟上这个导游的步伐,把其他的四个人甩得远远的。而且似乎和这个导游十分亲热熟悉的样子,跟她勾肩搭背的说话。覃继强远远地看了一脸无语。

    等把这个景点看完,覃继强就结账把这个导游辞退了。回头就问余奶奶:“你跟这个导游认识吗?怎么一上来就和她这么亲热,连我们大人小孩都不管了。”

    余奶奶一脸惊讶状:“她不是你请来的导游吗,我不跟着她那该跟着谁呢?”

    覃继强真是无可奈何了:“你当然该跟着我们啊。导游是我花钱请的,当然该为我们服务。她跑得这么快是为了什么你知道吗?”

    余奶奶一脸愕然:“我不知道。”

    “她不就是为了赚钱吗?她不顾我们老人小孩走不快,死命飞奔带我们去坐索道的地方。这个索道一个人收费120,她是可以拿提成的。她怎么不带我们去其他好走的地方?去坐这个索道又是上坡下坡的走好半天,她管不管咱们老人小孩的腿脚不方便?”

    余奶奶那里会知道这些事情,还知道导游有这么多的套路?话说回来,她一辈子除了跟家里的人斗,自己走在外面跟一个傻子无异。

    第二天覃继强自行安排,还是去昨天的“含鄱口”景点再去看看。昨天被导游这么瞎折腾也没有细看,于是一家人在这里慢慢地边走边看风景。其实覃继强在过来之前就准备好了几个问题,想在旅游的时候好好谈一谈。

    覃继强说:“庐山上是凉快,风景也好。庐山上还有庐山会议的旧址。我们既然到了庐山,也就开一个家庭的‘庐山会议’。主要讨论三件事情。”一家人都坐在含鄱口路边的石头凳子上,听覃继强这么说,都转头朝向他。

    覃继强说:“第一件事情,是关于覃丽香的。你们怎么对待她我是管不着,但是我要告诉你们她是什么样的人。她自从出嫁,娘家的事情是完全不管,但是你们给的好处是要照单全收的。家里做房子、覃爷爷看病、这次请客吃饭,她都完完全全跟一个局外人一样,很多事情她都做得出来。这样的人我是不想和她打交道的,我这几年从不跟她主动联系——跟娘家人这么算计抠门。”

    兰宁听了说:“她估计是到万家被驯服了,什么事情都替万家着想。但是她总还是有个自己的出身吧,总还有自己的亲生父母吧。这样的人,太过分了。”

    余奶奶听了一些话,又是一副“护主心切”的样子说:“你们是为什么老要针对她这个妹妹哟?就算你们说得对,但是这样的亲人你们又有几个呢?”

    覃继强一听,完全又是和稀泥耍无赖的逻辑,于是懒得跟她说话了,转头对覃爷爷说:“这次咱们来庐山上旅游,说让她也一起来,结果她却找一个无聊的借口不来。你说,这样的机会以后还有没有?”

    覃爷爷听了说:“应该是没有了,这次就是最后一次机会。”

    覃继强说:“但凡认自己的父母的人,把自己父母当回事的人,怎么会不珍惜这样的机会?”

    见两个老人都不说话了,覃继强继续说:“万世文在我面前不止一回的说‘覃爷爷余奶奶都是老实人’,你们知道我们这个地方‘老实人’的意思吧。说得直白点,就是说你们‘傻’。你们自己热心热情的把钱送过去,以为别人会怎么评价你们?本来送2000可以的,你们送一万。本来5000可以的,你们送2万。到头来,你们不过是花钱买了一个‘傻’字,我说过多次你们也不听。”

    覃爷爷听了说:“哈哈,被自己的女儿女婿说‘傻’又有什么关系呢,又不是其他的人。我们在别人面前,也不会这么‘傻’的。他们高兴就好。”

    覃继强一看,对覃丽香的事情也就只能这样了。该说的说了,他们听不听,也由不得自己。

    “第二件事情,是关于这么多年请吃团年饭的事情。去年请他们到县城的酒店搞了一回,这个事情千万到此为止了。不能够再当冤大头搞下去了。而且我想搞清楚一件事情:几十年的坚持请他们吃,到底是为了什么?”

    余奶奶这才不情愿地说出实话:“这几家亲戚都在电力单位,他们家的经济条件都好一些,过年请他们吃个团年饭也是巴结讨好的意思。万一有什么问题,还可以请他们过来帮个忙。”

    覃爷爷跟着附和说:“是啊,比如我们做镇上的楼房,他们都借了钱的,不然这个房子做不起来。而且去年在县城做手术治病,你们都没有回家,他们也都来帮忙。”

    覃继强听了,哑然失笑:“好啊,原来你们也是嫌贫爱富啊。难怪从来不和大姑妈、二姑妈、三姑妈一起团年呢,原来是嫌别人家里条件不好。话说回来,我最见不得巴结讨好别人过日子的。要想过好日子,还不得靠自己勤快动脑筋好好打理?谁家能靠巴结别人过日子?既然是亲戚,该帮忙的时候就应该帮忙,根本用不着去刻意巴结,不然亲戚的意义在哪里?再说了,他们在电力单位条件好,什么时候动过一个请大家吃团年饭的心思了,每年总不是往我们这里赖?反正这些亲戚我是半点好处没有沾到他们的,我这辈子都是靠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要依靠别人。老话讲‘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该努力的努力,该节省的节省。家和万事兴,一个家里要和气齐心地把里里外外的事情打理好。”覃继强就只差没有怪他们两个都有正常工作的老师,把家里搞得天翻地覆了。

    覃爷爷听了点点头说:“你说得对,但是我们现在年纪大了,过日子也就这样了,关键是你们要好好搞。”凡事左右是跟他没关系。

    余奶奶却是一个榆木疙瘩脑袋,仍然在极力狡辩:“在这个家族里,你爸爸和我都是最大的。这些姑姑叔叔,在我们面前都是些小弟弟小妹妹。当然是我们要照顾他们了,能搞得动我们就应该去做这个团年饭。”

    覃继强说:“他们在你们面前是小弟弟小妹妹,可是他们在我面前不是。而且他们在自己家里也都是爷爷奶奶外婆的辈分了,还一直赖在我们家吃团年饭,难道人不长大的吗?”

    覃爷爷听了,赶紧过来帮余奶奶解释说:“我在家里是大的,他们每年要过来给我拜年。如果各家的亲戚轮流来拜年,家里不停地做饭更加累人。于是大家约好了一个时间一起来,余奶奶就只用做一天的饭菜了。所以每年以‘拜年’的名义顺便就来吃团年饭了。”

    兰宁听了说:“你这个说法是没有的事情。一个是他们跟你们是平辈,没有‘拜年’一说,只是说问新年好。第二个,我知道我爸爸的亲戚,都是轮流请吃的。今天这家请,明天那家请。断然没有年年固定在一家定点吃的道理。要薅羊毛也不能逮住一只羊了死命地薅啊。”

    余奶奶听了赶紧解释道:“他们也请的,不过是你们每年吃了团年饭就走了,你们就赶不上了。”

    覃继强听了说:“你骗别人不行,骗自己家里人却一套一套的。我在家里生活这么多年了,他们请不请吃饭我还不知道?这几家亲戚家里,过年火都不生的。”

    兰宁说:“我和覃继强结婚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他们说过要请我们吃一个饭,他们家的门朝哪边开我都搞不清楚。”

    余奶奶见谎话被拆穿了,于是不吭声了。

    覃继强接着说:“你们都是当爷爷奶奶的人了,每年过年应当以自己家里的儿孙为主。就像一颗树枝,开枝散叶了就要顾自己的这枝了。年年想着跟他们聚,聚个什么呢?别人家也有别人家的儿孙,难道不管自家的?结果倒好,你们每年请他们,他们也把自家的儿孙都带过来。何苦老要为他人做嫁衣裳呢?意义究竟在哪里?”

    覃继强见他的爸妈不说话,于是继续说:“如果要请这些人吃团年饭,更加不应该像这次搞这么大的范围,我们没有这个责任和义务。我们这么做,干的是‘花钱买傻’的事情。家族里的每个家庭出几百块钱,每年搞聚会我都没有意见。关键是,有谁会来主动牵头组织一下呢?我事先把话说明:你们这一辈的人搞聚会,我可没有义务来组织,是你们这一辈的事情。如果我要组织,无非是覃丽香、慧慧的姨妈这几家的亲戚,都是小范围的聚会。结果覃丽香这个样子,有什么走动的必要?慧慧姨妈又在国外。我们本来应该过得很清静,结果倒是难得省心了,天天为你们的事情劳心伤神。

    这次的聚会,很多亲戚还过来夸我说‘你这次办得很好,给大家开了一个好头’,我听了不但没有觉得高兴,反而觉得是一种讽刺。听他们的言下之意,我们这一辈的给他们安排聚会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他们只要过来吃饭高兴就行。这难道不是耍无赖的搞法吗?你们这么多年给他们做团年饭吃,他们不但坦然接受,而且还顺理成章地认为我作为你们的子女应该继续接过你们的旗帜,将你们的任务传承下去,这样还有完没完了?天底下没有这样道理吧?

    覃爷爷也知道‘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你们这样几十年一直干这个张罗团年饭的事情,什么时候不搞了别人还有意见。我看你们怎么把这个事情作一个了断。话说得难听点:这些人不识好歹地赖吃赖喝,也是你们自己这么多年惯出来的,倒也怨不得别人。不管怎么样,就算是要得罪谁了,这次也必须‘到此为止’了。”

    覃继强的爸妈听了很大一会儿没有说话,余奶奶实在找不到什么借口了。覃爷爷似乎是明白了什么道理似的,说:“嗯,覃继强说得有道理。以前农村几个兄弟都是轮流办团年饭的,今年老大家请了明年老二家请,像我们这样一直请的虽然家里是热闹,但确实也成问题。而且关键是余奶奶现在年纪大了,实在搞不动了。要不这样吧,今年春节前我找一个机会跟这些亲戚都讲一下,就说余奶奶现在年纪大了做不动很多人的饭菜了,你们就不要再来拜年了。”

    这个问题上,覃继强似乎说动了他的爸妈。于是覃继强继续说第三个问题。

    “第三件事情,就是今天要说的最主要的内容,就是关于换房子的问题。覃丽香他们这两天不是在县城买房子吗?上次端午节我们回去跟你们提起过。后来我也仔细打听了一下,换房子的方案是可行的,而且很有必要。你们一辈子都在破破烂烂的地方住着,现在的这个楼房条件也很简陋,生活不方便。把这个房子卖了,能在县城轻松买一个八九十平的电梯房,生活质量会高很多。如果你们同意的话,回去之后就要着手开始把这个房子挂出去卖了。”

    覃爷爷听了说:“上次你跟我们讲,我就考虑过这个事情了,我不同意卖这个房子。我们在这个地方住得挺好的,旁边就是菜场和医院,邻居们都搞得比较熟悉了。而且最主要的是,要换房子要花钱,我们手上没有钱。”

    覃继强说:“钱不是问题,我已经算好了。把这个房子卖掉就基本够买一套县城的房子了,装修的钱我来出就行了。”

    覃爷爷说:“我不同意。换房子又要装修又要搬家买东西的,我们年纪大了,不会搞也搞不动,就在这里住着挺好。”

    覃继强本来以为这是个好事情,一说他们就会同意的。哪里知道覃爷爷旗帜鲜明的反对,于是想起之前他说的一些话:在手机刚刚兴起的时候说让覃继强不要买手机;在汽车刚刚流行的时候让覃继强不要买汽车;覃继强说要买几套房子的时候不赞成他买房子;现在要换个房子他也不同意。总之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难道直接告诉他,是为了提前分配他名下那点可怜的家产,免得覃丽香来抢吗。这样的话好像也说不出口吧。

    覃继强于是有点不耐烦地说:“装修什么的,都是请装修公司来搞,花钱就行了。你们根本不用动一根手指头,等装修好了直接搬进去就行;买东西也是花钱了别人给你送到家安装。总之,都是花钱的事情,不需要你们动手。如果感兴趣可以到现场看一看。”

    覃爷爷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说:“这个我不同意。如果我不愿意,你总不能逼我吧。”说完还冲着他笑了一下。

    覃继强气得“牙痒痒”的,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父母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他们这么说也基本在预料中,如果他们实在不愿意那就算了。于是转头对余奶奶说:“你难道也不同意吗,你怎么不做一下覃爷爷的工作?”

    余奶奶倒是不反对覃继强的想法的,因为她也不用考虑钱的事情,反正有覃继强在那里管事情呢。她说:“我是有点想到县城里去住,但是你爸说得也有道理。如果他不同意,我也没有办法。”

    覃继强说:“这个是好事啊,难道你们分不清楚吗?”

    余奶奶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说:“这个事情还是要你爸同意,房产证上是他的名字,他不卖房子你能怎么办?”余奶奶见这个事情说得要冷场,就转而说其他的事情:“你说关于房子的事情,我们房子的马路对面今年又做好了一个两间三层楼房。说是家里的儿子在广东开制衣厂,一年赚二三百万呢。所以就回来做一个大房子。”

    覃继强最不喜欢看余奶奶动不动就巴结抬高别人的样子,于是不耐烦地说:“我们赚点钱千难万难,别人赚钱就如同在地上捡的。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赚的钱?你哪只眼睛看到别人赚了二三百万了?”

    余奶奶一脸笃定地说:“怎么不真?门口的几个老太太都在说呢,他家在东莞开了好几个‘档口’,不然也不会做这么大的房子。”

    覃继强心想,还一口一个“档口”的,显得她说得多么懂行似的。于是一脸不屑地说:“这些老太太就喜欢道听途说添油加醋,你是看见了他家的存折还是看见了他家的现金了?就算真的赚钱了,说不定是跟别人合伙的呢。别人做生意不都有自己的难处,老话讲‘条条蛇都咬人’,哪里是你想得这么简单?”

    余奶奶又说:“今年过年,他们家开了一个很贵的小车回来了。要不是有钱,怎么会买贵的车子?”

    覃继强估计她也不认识别人开回来的车子,什么牌子花了多少钱?只不过听人说了跟着转述而已。听了愈发不耐烦了:“有些在外地做生意的,过年的时候还喜欢租一个车回家过年充脸面的,谁知道他是不是这样。你一直这么吹捧别人究竟什么意思呢?别人赚钱多,给我制造压力?你动不动就喜欢抬高别人贬低自己,究竟有什么用处嘛?”

    余奶奶看她自己老挨训,于是板着一副黑脸凶凶的语气说:“哦~~!!我说一句你就凶一回,就你他X的满嘴的屁!!”

    覃继强一看这老蠢货又要发飙了,于是不跟她说话了。被她这么一骂,也是气鼓鼓地坐在那里不说话了。兰宁看气氛不对,于是过来化解说:“你们别吵啦。我问一个事情,余奶奶刚刚说的那个房子,别人做起来花了多少钱呢?如果我们的房子挂出去卖,能卖多少?”

    余奶奶这才像正常人一样地说:“那个地皮很大,整个做起来要花五六十万吧。”

    覃继强就说:“花这么多钱,在县城里就能买一个一百多平米的房子了,一家三代都能住下,而且还很宽敞。”

    余奶奶说:“肯定是自己做成楼房面积更大,而且就在老家干什么也都方便。”

    覃继强说:“镇上做的楼房面积是大,但是他们常年在外打工平时又不回家,一年350天就两个老人住着,房子空着还不是空着了。对了,我们的房子挂出去卖能卖多少钱呢?”

    余奶奶说:“最近打听了一下,像我们这样一间三层的房子,估计能卖到37万,今年附近一家卖了这么多钱。”

    覃继强又问:“那我们家的房子当初做起来花了多少钱呢?”

    余奶奶一脸肯定地说:“我们当时做房子一共花了不到二十万块钱。”

    覃继强一算也觉得可以了,县城的房价在一平米4500左右,买一个约90平的房子,两个老人住着不知道多宽敞。关键是他们不同意啊,也只能作罢了。

    要说在庐山上避暑旅游,还是不错的,风景又好又凉快。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记述的地方,不过让覃继强别扭的是他的爸妈自从上了山,那是万事不操心不过问,就像两个没有思想的木偶一样,被动地等待安排:住在旅店只要覃继强不去找他们,他们就在房间里不出门,也不关心明天怎么安排;到外面吃什么喝什么,他们也不管,全凭覃继强来做主;到了外面看风景,覃继强说去哪里就去哪里。如果覃继强不说话,两个人就像被孙悟空施了定身法,不知道往哪边迈步子了。但是在游玩的过程中却还是正常的。

    因为山上雨多,一回到一个叫“黑龙潭”的景点,突然下起雨来了,于是大家就在一颗大树下躲雨。覃继强突然发现他的爸妈两个人坐在一个石凳子上一动也不动,就像两尊菩萨一样的打着伞躲雨。兰宁也发现了,感觉怪怪的,于是小声问覃继强:“他们怎么了,怎么这个样子?”

    覃继强说:“估计是出来玩了三四天不习惯吧,以后再带他们出来顶多两天就好了,搞久了他们不适应。”

    等雨停了从这个景点回乘车点,准备过马路的时候十几个人都在斑马线的地方等一个旅游大巴先开过去。就在这个大巴车离斑马线不到十几米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猥琐的身影“嗖”的一下从斑马线处冲了过去。这个身影刚刚过去,大巴车2秒钟之后就飞快地从斑马线处驶过。因为这个人身上穿着雨衣呢,也看不清是谁。覃继强心想: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啊,大巴车远的时候不冲,偏偏等到这个大巴车快靠近的时候掐着时间点冲过去。

    覃继强定睛一看,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余奶奶。几个到了路对面,覃继强一脸无可奈何地说:“十几个人都在路边等着,就你一个人制造危险冲过去,你这是为了什么?万一搞出事情来怎么办?”

    余奶奶一看自己又被训了,于是唬着黑脸不说话了。

    到了第四天,覃继强他们一家人终于可以下山回家了。覃爷爷和余奶奶感觉像是变了一个人,马上变得心情愉快有说有笑了。中午的时候坐了旅游大巴下山到私家车的停放点,开了自己家里的车往汪桥镇行驶。兰宁在手机上查看覃丽香的“微信朋友圈”(手机软件应用的一个小功能,可以在自己的微信上发布自己的日常活动的照片或视频),却发现她这几天在汪桥镇和万世文的几个姐姐她们一起在KTV唱歌,玩得不亦乐乎。于是感慨道:“她这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完全不管自己娘家了,还是跟婆家人在一起玩得开心呀。”

    说起“娘家”“婆家”的事情,余奶奶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跟覃继强说:“你二姑的孙子,名字叫着宋群的,今年高三考大学。你有空的时候把他的事情放在心上一下,他想考报考文唐市的大学。”

    这个“二姑”正确的称呼却应该是“二姨”,为了显得亲热,从小就让覃继强喊“二姑”,结果就把覃继强彻底搞糊涂了,这些亲戚关系究竟怎么回事一直到覃继强上了大学才搞清楚。覃继强一听余奶奶提起二姨妈的孙子,不由得又是心里一头的火。二姨妈家的表哥小的时候对覃继强很好的,后来二十多年没跟覃继强联系了,却在他儿子高考之前给覃继强打过来一个电话。好像上级下命令似的,给覃继强布置任务呢,提了以下三个要求:

    一是,我的儿子要高考了,你必须帮他!“你帮他就是帮我”,我们两个人之前这么好的感情。

    二是,我的儿子如果高考想填报文唐市的大学,你必须帮他,因为你在文唐市生活了这么多年,你肯定有办法。

    三是,如果我的儿子大学毕业了,在文唐市找工作,你必须帮忙,把他弄到你们单位来上班。

    覃继强听了莫名其妙:“你现在扯这些也太早了吧,考试都没有考呢,你扯得这么远。当下还是应该把考试准备好啊。”

    表哥不依不饶:“这些也不远,就是几年以后的事情。你先告诉我,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覃继强说:“你说的这些事情,我现在答应也没有用啊,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按理说,亲戚之间帮得上忙的我肯定会帮啊。”

    表哥不答应了:“你这答应得这么勉强就没意思了。”

    覃继强说:“你儿子现在还没有走向工作岗位呢,怎么就想赖着找人帮扶?走向社会谁不是靠自己努力?我是这样,你也是这样吧?”

    表哥依然说:“你先不说这些没有的,你就告诉我你答应不答应?”

    覃继强实在被他缠得没有办法,差不多要跟他讨饶了:“我只能答应你我能帮的就帮,这个也不用你说。先安心陪儿子备考吧。”

    这样这个表哥才算稍微作罢。

    后来表哥的儿子高考完毕,考了430多分。于是又给覃继强打电话来一通胡搅蛮缠:“我儿子考了这么多分,你必须把他搞进文唐市的大学!!”

    敢情文唐市的大学是覃继强开的,想上哪个就上哪个?覃继强耐着性子仔细查了一查,这个分数只能上文唐市的大专,三本都上不了。要上本科,只能到下面的地级市的高校,于是把这些结论告诉他。

    表哥又来了:“我儿子要读本科的,以后还要考研的,搞得好还要读博士的。”

    覃继强说:“你儿子数学和英语考这么点分,怎么考研啊?”

    表哥说:“这个我来想办法。”

    覃继强之前听说过,他的办法无非就是死命的揍他的儿子。

    好不容易把这个胡搅蛮缠的表哥安抚走了,这会余奶奶又提起这个事情来。覃继强把之前的事情跟余奶奶说了一遍,一边开车一边一脸怒气地说:“他爸已经跟我胡搅过一回了,你现在又来恶心我?”

    余奶奶说:“我也不是给你施加什么压力,你把他放在心里就行,有机会就帮他一下。”

    覃继强见给她解释了半天也没有用,于是生气地说:“把谁放在心上我也不把他放在心上!!试问这些亲戚谁把我放在心上了?哪一个人管过我的死活?我要放在心上的,也是我自己的小孩。话说回来,自己的小孩我都不一定能帮得上呢。说起小孩,慧慧过几天就要去上海做复查了,除了兰宁和我,又有谁关心和过问过了?”

    余奶奶是最喜欢死命狡辩的,听覃继强这么说,居然不说话了。

    回到汪桥镇,覃爷爷余奶奶就像七魂八魄归位了,整个人都意平气顺了。让覃继强看了觉得好笑。覃丽香也来到家里坐一坐,覃继强问她房子买了没有。覃丽香说:“县城里的房子延迟开盘了,后面什么时候开盘还要等通知。”

    覃继强听了,何止单单是无可奈何,更加还有扼腕叹息。好好的去庐山旅游的机会,就被她这么挥霍掉了。对一个人鄙视到了一定程度,就话都懒得跟她说了,就这么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