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 再做检查，死脑筋一意孤行
回到文唐市，覃继强和兰宁就要开始着手安排慧慧去上海新华医院复查的事情。预约了一个周五做检查，一家人请了周四周五两天的假，坐了高铁去上海。一路上大家都是心情不错的，自从上次手术以来，慧慧再也没有过尿痛的症状了，自己判断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这次的检查大概率就是一个例行公事的程序，最后确认一下没有问题就可以回家了。于是在火车上跟慧慧说：“我们这次去上海做一个检查，做完了就回来，你的这个病就彻底的治好了，以后就再也不用为这个事情伤脑筋了。好不好？”
慧慧也高兴地说：“好啊。但是检查痛不痛？”
覃继强想了一下说：“这个医院的水平很高的，基本上代表了世界最高的水平。而且这次去不过是做一个检查，不会很痛的，如果很痛谁敢去做检查？顶多就是有点不舒服，你只要自己坚持一下好好的配合医生就行了。”
慧慧听了若有所思的样子，呆呆地看着车窗外面。覃继强心想：“慧慧也是可怜，以前搞了这么多次的手术，因为年纪小傻乎乎地不知道害怕。以前的手术都是全身麻醉做的，自己也不知道情况。现在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做一个简单检查反倒有这么大的心理压力。”
于是反复地给她做思想工作减轻她的心理负担，告诉她这次不过是一个简单的检查，没有什么事情，希望她不要紧张。而且安排一家人到了上海，下午就去陆家嘴的外滩上逛一下，让她心态上放松放松。说来也怪，覃继强到了新华医院附近的宾馆，就和上次慧慧来这里做手术的情况一样：开始天天拉肚子，什么都不能吃，搞得痛苦不堪。不知道是水土不服呢，还是精神压力过大。其实覃继强自己虽然知道这次的检查大概率是一个确认的过程，但是这辈子经历过的这么多事情，他遇到的小概率事件还少吗？如果这次检查还有问题，那他还能活得下去吗？
到了第二天，一家人一大早到医院排队做检查。慧慧在那里排队的时候却又害怕得要哭，覃继强就感觉到今天的检查没有那么简单。覃继强和兰宁两个人轮流的上来安慰她，告诉她做检查的时候妈妈会跟着进去的。好不容易心态稳定下来安心排队，结果等到轮到她的时候人又不见了，却是到了一个犄角旮旯里才把她找到。于是又耐性的劝导她：“没事的，不痛的，做一个检查能有多痛呢？要相信医生。做完了检查带你去吃好吃的。”慧慧才极不情愿的流着眼泪跟着覃继强和兰宁来到了检查台旁边，结果是死活不往检查台上面躺。覃继强又耐性地劝导说：“我们大老远的过来就是为了做这个检查，你要听话，很快就好了，没有什么不舒服的。自己坚强一点，坚持一下就好。”怎么说慧慧就是不是往上面躺，就在那里来来回回的搞了好几趟了。
这个检查的医生等了十来分钟就有些不耐烦了，但还是很客气地说（不得不佩服上海那里的人的素质，比文唐市的要高出很大一截）：“好多病人都在后面排队，你们这样影响别人看病呢。这个检查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几个月大很小的婴儿都可以做的。刚才你们前面一个一岁多的小孩很快就做完了，别人都没有什么感觉，也没有哭。你们的小孩太娇气了，要不你们再去劝一劝，劝好了再来。”
覃继强一看也没有办法了，其实平时也没有把慧慧搞得多么娇气，但是这会她就是死活不干，有什么办法呢？覃继强和兰宁两个人又把她带到一边，苦口婆心地又在那里啰啰嗦嗦的劝导了半天，说：“我们都等了半天了，现在不去不行的。你再不去，这边的医生就要去手术室做手术去了，别人很忙的，一上午只检查到11点，你这样不配合我们就搞不成了。而且医生都说了，很小的小孩都可以做，别人都不哭。你都快十岁了，难道连‘小毛毛’都不如吗？”嘴巴都快要说干了，终于说等前面那个小孩做完了就进去。
可是到了检查台那里，慧慧却又哭又喊的死命叫道：“我怕我怕！！”这个检查的医生看到这个情况，一脸的无可奈何的样子说：“我做了这么多的检查，从没有遇到像她这样的，这么大了还这么不听话。由着她这样搞检查肯定做不成，爸爸先把她抱上去吧。”
覃继强于是把她抱到了检查台上。医生是要在她的尿道口插进去一根小管子到膀胱里，然后就可以做后面的检查。但是慧慧这会就像自己要被杀头似的，死命的大嚷大叫，反倒引来了一些看病的病人家属。这个医生想着就强行的先把管子插进去，然后她就能安静下来。哪里知道她死命的并住自己的两个腿，就是不让医生来检查。覃继强一看，就上去就用力按住她的腿让她不能动，结果她拼命地挣扎身体不停的在那里扭曲，按住小腿就拼命动大腿，按住大腿就拼命动小腿和上身，一搞她自己就仰卧起坐的动作坐起来了，用手来护住自己的下面，医生根本没有办法弄。
医生这会实在不耐烦了，对覃继强说：“你说我怎么做检查吧，她这个样子！！”覃继强本来就被慧慧搞得烦躁不堪了，这会被这个医生一说，更加觉得怒火中烧。于是就威胁慧慧说：“你别哭了，再不好好配合医生做检查，我就揍你了！！”
慧慧根本不听，只是大声叫道：“我不做检查！！我不做检查！！”
覃继强被搞烦了，失去了理智，朝着慧慧的头上就一巴掌扇了过去。这有什么用呢，她哭得更加大声了。覃继强听了哭声还想去打，兰宁看见了赶紧来挡住，不让覃继强打她。覃继强一看，这样搞检查也做不下去，于是生气地说：“我们不做检查了，就这样回去算了，回去就打死！！”
慧慧一听不用做检查了，信以为真，于是就从检查台上自己下来了。覃继强一看，又要冲过去打她了。兰宁和检查的医生看见了，连忙两个人都来挡住他。覃继强一看冲不过去，就拿了一只脚用力一踹，把慧慧一脚踹出两三米远倒在了地上。
这会这个医生才说：“你这个当爸爸的脾气也太大了，怎么这样打小孩呢。”
覃继强也没法辩解。兰宁这会却十分理智地说：“你这会火气来了，就不要在这里搞了，你自己找一个地方先坐一会。我在这里陪她检查吧。”
覃继强说：“她这个样子，怎么检查嘛。没办法搞！！”
兰宁说：“这个你不用管，你自己找个地方去坐着。”
就听医生对慧慧说：“这个检查根本不痛的，你放松就好了。爸爸这样打你，比这个检查痛十倍都不止。你这样不配合检查，那是真的太不划算了。”
覃继强已经准备放弃检查了，于是自己一头怒气的找到检查室外面的一个椅子上坐下了。心里也有点后悔不该打小孩，如果实在做不了，就不做这个检查算了。但是不做检查没有一个明确的结论，心里总归不放心。
慧慧这个孩子，自从怀上了就没有给这个家庭带来多少欢乐。可以说是“出生于危难之际”，没钱没人没地方住，对覃继强上的生活是雪上加霜，虽然这也怪不得小孩自己。结果却偏偏天生带着这个疾病，这十年的时间如同阴云笼罩在他们一家的头顶，见不到阳光。别人家生个小孩，都是说家里得了一个“小天使”，覃继强家的却是一个附体的“小恶魔”。自家的孩子，当然该自己负责治疗。这么些年来，要看小孩的病、工作上的压力、自己身体的不适、自己父母也是百般捣乱再加上兰宁各种对抗冷战，长时间的各种压力之下覃继强的心态能有多好？尽管他想极力调整，但是生活一直不给他机会。现在终于可以把这个事情做一个了解，从此永别一个心头大患。哪里知道慧慧却在这个时候万般捣乱，覃继强哪里能不心中恼怒呢？
覃继强在外面等了半个多小时，兰宁就带着慧慧出来了。覃继强问检查做好了没有，兰宁说：“医生看她挨打了，于是非常耐心的劝导了好半天，终于同意了，也是哭哭啼啼地挨上去的。”
覃继强问慧慧：“检查疼不疼？”
慧慧说：“不怎么疼，还没有打针疼。”
覃继强又是心疼后悔又是埋怨地说：“之前叫你好好的配合医生，你非要挨打。挨打不是比检查疼多了嘛？”
慧慧点了点头。大家只等下午拿结果，结果显示都正常了。覃继强这才如同拿了一份“无罪释放”的判决书，心头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于是高兴地说：“我们几次来上海都是看病，也没有心情逛一下。明天我们去豫园看一看，然后星期天回文唐市。”
回到关西小区，却仍旧回复到之前的生活节奏中。覃继强还是经常加班，兰宁要一边工作一边管小孩。最近兰宁的工作又要忙起来，于是仍旧牢骚满腹，埋怨没有老人来帮忙带小孩。家里就这么几个老人，都是见鬼不靠谱的。兰宁的爸妈又因为到国外探亲去了她姐姐那里。没有其他的选择，兰宁说再次把余奶奶请过来。一是上次带他们去庐山玩了一趟。二是慧慧现在身体也好了，家里事情也不多。覃继强依旧提醒她：“余奶奶是一个极度不靠谱的人，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搞不下去了就提前安排她回去，免得吵起来了。”
这次覃爷爷和余奶奶一起过来了，似乎还心情不错的样子。可能因为和覃爷爷一起过来的，也可能是之前在关西小区待过一段时间都熟悉了，余奶奶没有像以前那样魂不守舍的样子。覃继强见了心里略微放心了些，不过也不能太过乐观，如果能搞半个月也就差不多了。谁知道搞了半个月之后，感觉大家相处得还好，虽然余奶奶经常做一些不合常理的怪事，但覃继强也就在背后跟兰宁当笑话说说了。比如她经常做一大堆的菜吃不完，越做剩菜越多，倒掉的时候又装出一幅舍不得的样子自己在那里吃喝。覃继强以前为这个事情跟她吵过，不但没有用还反被她骂了；比如有一回做了两个菜都是鱼：还没有吃完放在冰箱，结果又去菜场买了鱼来。覃继强问为什么，她说是覃爷爷这辈子第一次陪她逛了菜场，所以要专门做一个鱼给他吃；再比如不知道看了什么恶心的电视剧，跟兰宁说什么“鞋（土话读hai）为谁穿”，把兰宁恶心得几天吃不下饭。覃继强老故意拿这句话逗兰宁玩；再比如和兰宁去商场参加反季抢购，她却买了一件八百多的羽绒服。一般年纪大的人谁舍得买这么贵的？把兰宁惊得目瞪口呆的。
只要有心理准备，那自然就能做到“见怪不怪”了。
覃爷爷在关西小区待了十天左右的时间，借口说老家有事情提前回汪桥镇了，留下余奶奶一个人在关西小区。因为覃继强知道余奶奶一直是一个做事说话“摸头不知脑”的状态，说话经常讲一些有违常理的奇谈怪论。所以一般不想理她，跟她说话经常三两句后被她惹得不耐烦，语气也不大好。这几天，余奶奶每天做的晚饭又改变了一个风格，要么就是一大碗干瘪的咸菜，几个切得又粗又大的土豆丝，青菜也是好的坏的都炒在一起，一看就是慌慌张张没有认真仔细地做饭。覃继强正觉着奇怪呢：既然你是来帮忙的，一天到晚没有什么事情，怎么不好好做饭？结果这天吃饭的时候，余奶奶却先跟覃继强提要求了：“覃继强，你要是有精力，要把余安兵放在心上一下，有能力的时候帮一下他。”
这个余安兵是谁呢。他却是覃继强的舅舅的儿子，比覃继强小一岁，小的时候经常和覃继强在一起玩耍的。后来没有读什么书，很早出去到广东打工，早早地就结婚生孩子了。却是一副好吃懒做喜欢打牌赌博的习性，长得又粗又壮，覃继强在他面前瘦的就像麻杆一样。因为他赌博的习惯，打工赚的几个钱很快就挥霍得干干净净。后来经人介绍到汪桥镇的一个加油站上班，结果因为拿了加油站里的不少现金被警察抓住了，覃爷爷和余奶奶又帮忙筹钱去警察局才把他弄出来。于是继续到处打工，却经常去把他老婆在外打工的工钱截取了拿去赌博。回到他自己的老家，就拿他爸爸妈妈种田打工的钱来吃喝赌钱。覃继强跟他一比反差太大：覃继强是一个人管好多人，他却是一个人吃好多人。
覃继强听余奶奶说这个话，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你上次叫我把表哥的儿子放在心上，我就生气。你这次又来说要我把表弟放在心上，你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要说起余安兵，他是一个什么人你难道不了解，是我能帮得好的吗？今年跟我联系了两次，每次都是像催命似的急不可耐地找我要钱，说是在外面打工包了工程，要垫付工人的工钱。”
余奶奶听了说：“他哪里是要垫付工人的工资，不过是赌博输了钱，找你借钱翻本。”
覃继强说：“他每次都这么死催活催的，我也觉得蹊跷。估计是打牌赌博的事情，但我也不能说破啊，都是借了钱给他的。前年舅舅家做楼房，我是专门单独送了2000块钱去的。你动不动要我帮这个那个，究竟谁管我的死活？”
余奶奶看见覃继强生气了，这次居然没有像往常一样跟他死扛，只是说了句：“他也确实是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你不帮他就不帮吧。”
覃继强都觉得奇怪呢，怎么这个老婆子今天变得能听进去他讲的道理了？其实她哪里知道，这个老婆子正在憋大招呢。
过了几天一个周六的早上，却听兰宁告诉她一件奇怪的事情：“今天余奶奶跟我说，她准备把二姨妈搞到关西小区来玩几天。”覃继强就觉得极其的纳闷了：她自己回老家估计都没有几天了，怎么想着把二姨妈搞过来呢？于是覃继强就去问余奶奶怎么一回事情，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余奶奶告诉覃继强说：“我这几天一直跟一个姓杨的奶奶在一起玩，于是聊起了老家的事情来。她提了一个很好的建议，可以把二姨妈弄到关西小区来，可以跟我和杨奶奶在一起聊天生活。”
覃继强一头雾水：“你不是过两天准备回去的吗？”
余奶奶狡黠地一笑说：“我是回去了，就把二姨妈放在这里。”
覃继强一听，更加觉得莫名其妙了：“你把她放在我这里干什么呢？”
余奶奶说：“我和杨奶奶这几天已经帮二姨妈联系好了一份工作，以后她就在这里工作、住在这里了。”
谁听了这话能不生气？覃继强耐着性子说：“你搞什么鬼啊？安排她住在这里也不跟我商量？二姨妈一直在农村生活，现在也这么大年纪了，一直都说身体不大好，她在这里又能做什么工作呢？”
余奶奶根本不管覃继强的抗议，只顾说她的安排：“我这几天已经跟小区物业的负责人说好了，二姑一个星期之内来了就可以上岗打扫小区的卫生。我给负责人说了不少好话，送了烟和水果，还是杨奶奶陪我一起去送的。”
覃继强被余奶奶搞得无可奈何了，难怪她天天不好好做饭的，心思都用在这个上面了。于是生气地说：“那她来了住哪里呢？只能是住在我家里了，你这不是瞎胡闹吗？我们自己都自身难保，你还给我找一个麻烦来？！”
余奶奶这个时候却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说：“二姨妈一辈子生活也不容易，二姨夫也是一个喜欢打牌赌博的混子。她一辈过得都是穷困的日子，手上从来没有钱。好不容易攒点钱，就被二姨夫拿走。她在这里扫个地，比在家里种田轻松多了，赚点钱也能自己拿在手上，也算是我这做姐姐的帮她一点忙了。
她住的地方我也已经想好了，就住在你们楼底下的地下室，到时候买一个小煤气灶和气坛子，她自己单独做饭吃。”
覃继强简直被余奶奶这种天马行空的胡乱做法搞得头昏脑涨了：“那个地下室阴暗潮湿，没有窗户终年不见天日。地下还经常漏水一股霉气，对人健康都有害，哪能住人呢？”
余奶奶说：“那个地下室我去看过了，牵一个灯进去能照亮就行。到时候再搞一张简易的床就好了。”
覃继强并不想跟她吵架，还是耐着性子说：“下面这个地方不能住人的，这个不是开玩笑的。你把她搞来了，我肯定是要让她住家里的。她是一个长辈，我总不能眼看着她住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吧。”
余奶奶说：“没有关系的，她本来就是农村人，吃了一辈子苦。既然准备来赚钱，这点苦还是可以吃的。”
覃继强的心态本来是不想过问也不想计较这些破事的，结果现在是被余奶奶搞得又是无可奈何又是气愤填膺，讲道理她也不听，于是愤怒地说：“不行，我不同意你这么胡搞！！”
余奶奶见覃继强愤怒了，也不以为意，于是说：“这个事情我们还在联系中，她能不能来还不一定的了。如果你不同意，那些烟和水果就白送给别人了。”
覃继强说：“白送就白送了，你搞得本来就是极度不靠谱的事情，难道还要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吗？！！”
余奶奶听了说：“这个事情，我们过几天再看看吧，如果二姨妈来不了就算了，如果能来我们再安排。”
覃继强说：“千万不能让她来，如果她来了，到时候一定跟你一起回去！！”
余奶奶于是不说话了。
这件事情搞得覃继强几天上班都心神不宁的，仔细想了想这件事情，不合常理的地方很多。如果余奶奶作罢就算了，如果她还要坚持，就要好好把这些道理跟他讲讲。过了几天回家吃晚饭的时候，余奶奶却告诉覃继强：“我们已经联系好了，二姑过两天就过来了。等她来了，我就去买锅灶被褥。”
覃继强一听，怒不可遏，气得直叹气。但是想还是先把这些道理跟这个不明天理的老婆子讲清楚，于是是强忍怒火地说：“上次就说了不让你把她弄过来，你一定要搞，你明不明白人情世故。我好好地跟你讲讲这里面的道理，你赶紧跟我住手！！
首先，我上次跟你讲过的，地下室那里环境极其不好，肯定是不能住人的。住在里面会导致人生病。她过来我只能让他住家里，单独住一个房间。我们一家三口就只能住另一个房间了。这个事情都是能预见的事情，你别自以为是的在那里瞎搞了。等于是给我家里强行塞进来一个人，你觉得这个事情合适吗？”
余奶奶却是一脸坚定地说：“这个事情你不用管，你就当不知道的，你就让她住在下面地下室。她怎么能住到你家里来呢？”
覃继强已经快忍不住要骂人了，感觉自己就是对牛弹琴，对个一个榆木脑袋在讲道理。越发生气地说：“你别胡说八道了，你说的这样不管她的事情我做得出来吗？
其次，二姨妈有儿子女儿好几个，他们都不管。你却把她弄到我这里来，这算是怎么回事呢？她儿子在JZ市卖肉，如果她需要钱或者什么事情，自然应该表哥去管她，我没有义务来管她的。我再有精力，也不可能管到别人家里去啊。何况这么多年，谁管我的死活？”
余奶奶说：“她到荆州去，媳妇并不待见，她也怕给你表哥家添麻烦。”
覃继强听了愈发生气：“她怕麻烦她的儿子媳妇，你倒是不怕麻烦我们吗？我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再次，如果二姨妈在这里过得好还好说，如果过得不好，回头表哥表姐们都会在背地里怪我。这个事情是只会被人责怪不会被人感谢的事情。二姨妈要来是你们接过去的，当然归你们负责照顾周全。一旦照顾得不好，那就会怪我们：谁让你们自己主动要承担这个责任呢？”
余奶奶赶紧辩解说：“他们绝对不会这样的，我是要帮二姑，难道他们会这么不知好歹？”
覃继强说：“如果他们知道我在这里安排她住地下室，背后会怎么说我呢？一个长辈来了我这里也是客，哪个当儿女的都不会接受的。你这样搞是想陷我于不义。
最后，二姨妈年纪又大，身体也不好，出来赚什么钱？万一在我这里病了或者什么的，那都成了我的事情。你总不能说她病了，我也当着没有看见吧。我还要带着她去看病，搞来一堆事情，花钱不说还要搭进去多少精力？”
余奶奶仍旧唬着脸狡辩道：“我说了跟你没关系就没这些事情就跟你没有关系，你激动个什么呢？你就当不知道的就行了。如果万一她病了，那就听天由命。”
覃继强一听实在受不了了，于是骂道：“你这是一个‘猪脑子’！你让她过来，无非是要她在这里赚钱。如果你真要把她搞过来，我宁愿掏几千块钱送给她，让她回去。你就别害我了行不行？”
余奶奶没有半点悔改的意思，坚定的把手一挥，像领导人作决定一样说：“我已经决定好了，二姨妈两天之后就过来。她凭她自己的本事赚钱，并不需要你来给。”
覃继强发现自己越说越气，怎么说也没有用。余奶奶一门心思逮住覃继强了往死里坑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跟她生气只能是徒添烦恼。如果改变不了这个蠢婆子的安排，只能自己事后再想办法了。万一这个姨妈真的过来了，让她在家里住几天，给她2000块钱安排她回去就算了。她总不能死皮赖脸地待在这里不走吧。
过了几天，是安排好余奶奶回汪桥镇老家的日子，但是却没有见到二姨妈到关西小区来。难道是余奶奶想通了这个道理，知错就改了吗？这天是周六的早上，覃继强早上准备去加班的时候看到余奶奶，就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余奶奶说：“二姑来不来了。”
覃继强问：“为什么呢？”
余奶奶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说：“本来是要来的，结果却突然得了重病，说是肚子里面不舒服。在老家的镇上住院了，昨天下了病危通知书。”
转而用了一个愤怒的质问语气唬着脸对覃继强说：“这下如了你的意，你总归该高兴了吧？！”
覃继强听了，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可惜。但是听了余奶奶这么质问他，感觉她真的有点拧不清：“我之前就跟你说过这种可能性，这次她还没有来就病了，也算是老天可怜我。如果她到了这里再生病，我能怎么办？总不能把她给送回去吧，肯定是要治好了才能送回去。万一有一个三长两短的，表哥表姐难道不追着我要人?”
余奶奶这会却像神经失常了一样，对覃继强骂道：“你他X的真不是个东西！！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来！！二姑好不容易有一个机会到这里来，你却百般阻挠，这会人病了你还幸灾乐祸…….”
覃继强听了其中的“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话，却如同遭到了天雷横劈加双锤灌耳，整个脑袋里“嗡嗡”作响，满头冒金星，头顶冷汗直冒，感觉浑身不停的摇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人失望到了极端就不再报任何希望；人痛苦到了极点伤口反而麻木没有感觉；对一个人鄙视到了极端就话也不想跟她说了。覃继强觉得自己一直在克制自己的情绪，努力跟她讲明道理，但是这会觉得话都不想说了。等了一分钟，终于憋出来一句话：“我不想骂你，骂你脏了我的嘴。你跟我滚回去，越快越好！！”
余奶奶却是又臭又硬的脾气，如果有架不吵她会觉得可惜，于是板着黑脸恶狠狠的骂道：“走就走，你以为老娘想在你这里待？以后你请我来求我来，我也不会来了。你这么样对待老人，以后不怕天打雷劈？”
覃继强只想让他快点滚蛋，于是狠狠地吼了一句：“滚！！”
余奶奶黑着脸在后面的那个房间里拿了一个旅行包，把几件衣服和日用品三下五除二地塞在这个包里。又拿了一个塑料袋子，把两双鞋子装进了这个袋子里。根本不理睬兰宁在旁边说：“这么急着走干什么，吃了早饭再走吧。”狠狠地关上了房间的门，就往楼下走。每次她来之前覃继强都跟兰宁交代，少跟她打交道以免吵起来。之前几次她跟兰宁吵架，覃继强都送她到楼下或者到车站；没想到自己千叮万嘱兰宁，最后出问题的反而是自己这个“明白人”。覃继强从楼上的窗户往楼下看，余奶奶一副“一去不复返”的气愤的心情从她走路的姿势都能看得明明白白。覃继强心里似乎有点后悔，觉得自己不应该就这么把她赶走，毕竟她这么大年纪了。但是她却像一个专门挑事的恶魔，让他不得安宁；请神容易送神难，既然赶走了就走吧。只见她走到楼下的一个大垃圾桶旁边，把兰宁前几天300多块钱给她买的一双鞋子狠狠地扔到了里面，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小区。
兰宁对覃继强说：“我看余奶奶这几天就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知道在搞什么，正准备安排她回去算了。哪里知道你一大早就跟她吵起来，还把她赶走了。”
覃继强沮丧地说：“哎，我实在是忍不住啊。她走了就走吧，我们还是自己辛苦点，靠自己安排工作和生活。毛主席早就告诉我们‘自力更生艰苦奋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就我们家的这种情况，指望谁都不靠谱了。”
慧慧对余奶奶走的事情也是一脸茫然，反正她要操心自己小学的作业。覃继强和兰宁到后面那个房间里收拾余奶奶睡的床铺，把她睡过的床单和枕套拿下来洗。却意外发现她的枕头底下有一个发黄老旧的破笔记本，应该是她二十多年买了一直没有用，这次带过来记什么事情用的。慧慧一眼就看见了，赶紧拿在手里，翻开一看中间还夹了几片干枯的树叶，她就拿着这几片树叶玩。覃继强拿过这个笔记本翻开了一下，不禁又被余奶奶气得七窍生烟。原来这个笔记本中记录了她在这里每天的生活开销，一笔一笔的花费都记在帐上。最让覃继强愤怒的是余奶奶所记录的日记的内容，字迹歪歪扭扭，每天就那么几句话，却大多数都直指覃继强和兰宁：
2016年8月5日天气晴
今天到了关西小区，以前每次跟他们在一起生活，都是不欢而散，但愿这一次不要再这样了。
……
2016年8月7日天气多云
就这两天的时间来看，似乎和他们相处得还好，但是也不能太乐观，咱们边走边瞧吧。
……
2016年8月9日天气多云
今天真高兴，覃爷爷这辈子第一次陪我逛了菜场，我专门煎了一个他爱吃的鱼。大家都心情愉快。
……
2016年8月10日天气多云
覃继强又开始说我了，狐狸尾巴终于藏不住了。好在我在这里认识了一个老乡——杨奶奶。
……
2016年8月12日天气晴
今天和兰宁一起去买了反季的衣服，我狠心买了一个800多块钱的羽绒服。我一辈节俭舍不得花钱，这次就买一个贵一点的衣服，就让我穿着这件衣服直到人生的终点。
……
2016年8月15日天气小雨
覃爷爷说要回去了，还好有老乡杨奶奶，我可以多找她和她聊天。覃继强对我的态度越来越不好了，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就不理他。
……
2016年8月17日天气阴
今天又做了一件让我高兴的事情，可以让二妹妹到文唐市来了。可怜她一辈子困苦，希望这次可以能帮她一点小忙。感谢杨奶奶的帮忙。
……
2016年8月18日天气晴
覃继强这个不肖子，对自己家的老人态度不好，以后会遭报应的。
……
2016年8月22日天气晴
二妹妹有可能不能来了。覃继强极力反对，他太自私了。我对付不了他，希望上天能收拾他。
2016年8月23日天气晴
二妹妹住院了。我在这里要一个人对付兰宁和不孝子两人，似乎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是我是不会屈服的。
覃继强看了脑袋都快被气炸了，在那里直骂人。没搞懂这个老蠢货究竟是哪根筋位置搭错了，搞这些让人匪夷所思的怪事。兰宁问覃继强日记本上写的都是一些什么内容。覃继强把日记本给兰宁看了，慧慧也在旁边跟着探头探脑地看呢。兰宁说：“这个老婆子，天天正经事情不干，却在背后处心积虑的跟我们作对，太可恶了。”
慧慧听了也跟着起哄说：“好哇！！余奶奶居然敢在我们家写日记骂我们，太过分了！！”
覃继强听了，摸了摸慧慧的脑袋，对兰宁说：“这次真该把她赶走，你看她都搞的一些什么事情。赶她回去的时候我心里还有点悔意，再看这个笔记本，我一点都不后悔了。这个笔记本满身是邪恶之气，别让它给我们带来邪气，还有可能给小孩带来不好的影响。现在我就把它扔到垃圾桶里去。”
一件事情能把人气多久，要看事情的内容和性质。这个事情对覃继强心态的影响还没彻底消除呢，他又要面对工作上的一些烂事情。上次的质量问题归零处理后续的工作还没有开始进行，他负责的产品又不停的冒出新的问题来。这个产品上的一个结构件报出了几起的断裂情况，质量监督机构又责成SOS研究所按照质量问题处理流程开展质量的分析处理。考虑到今年质量问题频发，上一个归零会的后续整改工作先行暂停，等这次的问题分析排查清楚后一并处理。于是覃继强和巴峰又开始了没完没了通宵达旦的材料编写工作，这次还引入了一个结构学方面的博士，专门来协助分析处理这次的质量问题。
这个质量问题的处理，比上次电子元器件的问题的处理，却是另外一番的艰辛复杂。既要进行结构件的受力仿真分析，又要进行材料化学成分检验，还要分析材料的破坏方式，又要重新生产这个结构件进行长时间的振动实际验证，前前后后的搞了四个多月的时间。而且在分析这个问题的时候，同样的故障现象还在不停的出现。“虱多不痒，债多不愁”，覃继强和巴峰都麻木了，只知道机械的加班分析和汇总材料。巴振邦这两年的时间从部门领导，成为了SOS研究所的所长助理，再成为了副书记，再成为了副所长，再成为书记，完成了火箭式的N级窜跳。每次到巴峰他们部门来，都是大为光火：一个简单的产品，却是不停地出问题，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任他怎么骂人，产品质量问题仍旧层出不穷。过一阵产品又报出了软件功能的问题。
好在覃继强已经不是项目负责人了，压力虽然小了很多。但是还是需要和巴峰一起加班加点，又开始了痛苦的熬夜，回家的时间很少。覃继强一旦忙起来，每天回家都累得跟狗似的懒得说话，兰宁照旧把他晾一边搞冷战。覃继强被她这种搞法搞得苦不堪言，本来自己工作就够累的，结果还要被她当着冷战的对象。奇怪的是，如果覃继强自己心情好的时候她反而不这样。也就是说，你心情好就没事，如果你心情不好，她只会火上浇油的让你心情更不好，让你进入恶性循环。覃继强这一阵回到家里，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精神状态。这天晚上回家还算早不到十点钟，兰宁还没有睡觉，居然主动跟覃继强讲话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覃继强，我跟你说一个事情。”
覃继强抬头看了看她，知道她肯定也不会说什么好事情：“你天天在单位，也不管家里的事情。我给小孩报了几个培优班，你看你有什么意见没有？”
覃继强以为她会过问一下他的工作或者心情呢，哪里知道她说这个问题，于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说：“小孩的几个培优班的事情，你自己做主就好，跟我说什么呢？”
兰宁一副冷眼说：“你家里的事情不管，小孩也不管，都是我一个人在弄。小孩培优的事情，我是担心你有什么想法，所以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覃继强听了说：“你要我说意见，我觉得不用给小孩报太多的培优班了，别让小孩活得太累了。再说了，你说话就说话，怎么动不动就说我‘什么都不管’呢？”
兰宁一听覃继强说话的语气有点不耐烦了，于是赶紧说：“你看你，动不动就喜欢说话语气不耐烦，动不动就喜欢吼我。上次回我娘家，你还在车上当着我爸的面骂我。”
覃继强听了这话，能够心里舒服吗，只会把把他搞得更加烦躁，于是说：“这个事情过都过去了，你好几次的提起来说，你想干什么嘛。我上次也跟你解释过了，并不是要针对你的。”
兰宁说：“那你就有道理了？因为你并不是那个被吼的人，所以你觉得没什么了。你老喜欢说我，你自己不觉得吧。”
覃继强说：“我现在话都不怎么说了，怎么叫老喜欢说你？我吼你，也就是数得出来的那几次，也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兰宁说：“你也不用再狡辩了，反正你就是对我不好。”
覃继强听了她的这个说法，觉得透心凉：“既然你这么说，那你对我怎么样呢？”
兰宁说：“我天天都在家里带娃呢，凭什么还要我侍候你？而且别人都说了‘老婆都是娶回家来疼的’，你看我天天住在这么一个破房子里。你还要我怎么样？”
覃继强听兰宁这么说，无名怒火又起来了，并不想跟她狡辩什么了，于是狠狠地说：“那照你这么说，当丈夫的就应该被整死？好吧，既然你说我什么都不管，我就按你的话办。从明天起，我再不回这个家了，这个家里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管了。不然枉费你给我贴上这么一个标签。”
兰宁根本不怕：“你爱回不回来，反正你本来就是天天加班，回家了就坐在那里不说话，回不回来有什么区别吗？”
覃继强听了，又失望又愤怒地说：“好，好。”
于是到了第二天，在SOS研究所附近的一个中介公司找了一个简陋的单间，自己买了毛巾床单、牙膏牙刷等简单的生活用品，每天下班了就回这个租住的房间休息。工作上每天累得要命，下班了有家不能回，却回到这个租的单间，心情的郁闷是可想而知的。兰宁却并不理他，让他自生自灭。
不加班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坐在租住的房间楼下的水泥凳子上发呆。自己一辈子艰苦奋斗，到了最后却搞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状态。在外面累死累活，回到家里却是一个更加折磨人的精神战场，整个世界没有一处能让他得到稍许的安宁。他宁愿在外面租房子住，至少还可以暂时逃离整个让他生死不如的战场。
哪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结婚，不希望她温柔体贴、贤惠勤俭、和声细语、善解人意的呢？而不是像兰宁这样的一味硬扛。兰宁在家里只负责发现问题、制造问题、放大问题，但绝不负责解决问题——因为问题都是覃继强的。比如：你的爸妈不管事、你的脾气大、住了旧房子等等。兰宁把这些问题牢记在心里、放在嘴上，通过这些问题把家里变成一个角斗场，时时刻刻冷枪热战，一触即发。兰宁骨子里就像一只好斗的恶犬，抓住问题了跟覃继强的父母斗、跟她自己的父母斗、跟覃继强斗，斗争意识已经深入她的骨髓。如果覃继强的父母和她自己的父母不在，她就只能跟覃继强斗，而且一定要跟覃继强斗到底。
覃继强一直认为幽默是生活的润滑剂，可以化解生活和工作中的各种小摩擦。但是兰宁没有哪怕一丁点的幽默细胞，只会生硬的说话。有的时候覃继强讲一个笑话，也会被她一本正经的分析笑话中的不合理逻辑而搞得不欢而散。笑话中的逻辑自然是经不起推敲和分析的，不过是为了博得大家一笑。如果仔细的分析，就失去了讲笑话的初衷了。有时候想在家里开个玩笑缓解一下气氛，结果倒使得家里的气氛更加尴尬了。
覃继强从刚记事开始，就在生活的急流中奋力逆行。后来工作成家了，一直是一个人管三代人的状态。正常人家的父母辈，基本都是管了儿子管孙子，一辈子操子孙后代的心。比如他的二叔：管他堂弟的学习，考大学辛苦运作“高考移民”。操心堂弟找工作，之后的结婚买房，生了小孩后天天帮他们照顾小孩；再比如这个联宗的哥哥，儿子不好好工作，自己天天辛辛苦苦上班，课余时间还开一些辅导班赚点外快。儿子生的两个孙子都是哥哥嫂子在照顾；再比如舅舅家的表弟喜欢打牌赌博，舅舅舅妈也是一辈子操心表弟的事情，又是做房子又是带孙子；看看周围的人，100家有99.9家都是父母操心自己下面两代人的事情。到了覃继强这里，却变成了他管他的父母做房子、看病，甚至还要劝他们不要吵架，结果他们却拉着覃继强去管这家那家的事情。覃继强自己要结婚买房子他们都不参与、不操心、不反对，只能靠自己省吃俭用地奋斗。拼了命的加班出差，结果赚钱心切，干的却是这种科研生产交叉进行的要人命的事情。终于算是买了几套房子，家里的生活状态有了质的改变，家庭生活有了放心的保障。小孩生病的事情，也只能是他和兰宁两个人长时间的扛着，反反复复的手术治疗，动不动就进医院。经过了多少辛酸苦痛，终于算是熬出了头。
覃继强觉得自己的辛苦努力，昂首挺胸的对得起这个家里的三代人。不管是这两个不明天理的垃圾父母，还是对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他都尽了最大的努力，拼尽了自己的全力了。但是现在，哪个人领他的情，认他的好？谁又会在乎他的感受？个个都对他百般挑剔，一脸的不满。抓住他的某一点小问题，跟他死命的搞对抗。自己本想着把自己的家庭建设好、规划好，最后能有一个宁静的归宿地，但是他又一次的失败了。
覃继强在这里没有其他的消遣方式，不过是拿着手机听歌。不知不觉就喜欢听那些略带忧伤的老歌，淡淡忧伤的旋律和直指人心的歌词，让覃继强听了一遍又一遍的就是那首《顺流、逆流》：
不知道在那天边可会有尽头，
只知道逝去光阴不会再回头。
每一串泪水伴每一个梦想，
不知不觉全溜走。
不经意在这圈中转到这年头，
只感到在这圈中经过顺逆流，
每颗冷酷眼光共每声友善笑声
默然一一尝透
几多艰苦当天我默默接受
几多心酸也未放手
故意挑剔今天我不在乎
只跟心中意愿去走
……
覃继强的精神永远得不到放松，在工作中紧张焦虑，在生活中愤怒失望。哪怕在睡梦中，也是心神难安。这天半夜却在一个梦中惊醒了，在梦中他正在一个漆黑的下水道中摸索前行。脚下是下水道中黑漆漆的脏水，每一步走动都困难万分。回头看这个一人多高的下水道漆黑一片，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往前一看伸手不见五指，完全看不到前方还有多远。打开手中的手电筒，发现也只能照清脚边的一点点地方。覃继强的心中却只能想象自己经过不懈的努力，总会走到这个下水道的尽头，能看见心中拳拳期盼的日光。这种压抑和无助的心情，把覃继强从睡眠中惊醒了。
起来一看自己却躺在出租屋里，旁边邻近的一个租户还在电脑上打游戏搞得“叽叽咕咕”做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原来梦中的情节不过是覃继强生活的映射。覃继强坐起来，呆呆地在床上坐了一会，摇了摇头。他的生活，确实是一场看不到头的艰辛跋涉，看不到哪里有尽头和歇息地点。覃继强只能咬牙坚持、坚持、再坚持，如果哪天坚持不下去了，就倒在了下水道的脏水里，让这些脏水把他冲到未知的去所。
这辈子这样的根本看不到希望生活究竟有什么意义？这样的生活又有什么乐趣可言呢？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既然生无可恋，那么死去也不会有什么痛苦。之前几次自杀的经历又上了覃继强的心头。虽然他现在的心态似乎没有以前那么激烈了，但又忍不住要认真地考虑怎么自杀的事情。大半夜的拿出手机，打开“百度搜索”，查一查“怎么自杀不痛苦”，跳出来很多搜索的结果。比如：割腕自杀的，安眠药自杀的，开煤气自杀的，氰化物自杀的。覃继强仔细地看了这些结果，他想找出一种没有痛苦、可以在睡梦中睡过去的一种自杀方法。想用这一种没有痛苦的方法，结束他看不到希望的生活。
覃继强在出租屋中的生活，不过是下班后发呆、听歌、漫无目的地到处乱走，像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满怀痛楚地回忆起以前的一些事情。上班的时候也会不自觉地长吁短叹，无人处独自感慨。时间已经快到国庆节了，天气也逐渐变凉，覃继强又是最早在他们单位穿上了长袖和外套。这天在单位园区里走路，走到一座桥边，不知不觉写下了下面的一首诗：
湖边感秋
岸畔微风拂柳枝，
桥下碧波泛兰舟。
鸳鸯尚知惜羽翼，
锦鳞应感近寒秋。
慧慧也高兴地说：“好啊。但是检查痛不痛？”
覃继强想了一下说：“这个医院的水平很高的，基本上代表了世界最高的水平。而且这次去不过是做一个检查，不会很痛的，如果很痛谁敢去做检查？顶多就是有点不舒服，你只要自己坚持一下好好的配合医生就行了。”
慧慧听了若有所思的样子，呆呆地看着车窗外面。覃继强心想：“慧慧也是可怜，以前搞了这么多次的手术，因为年纪小傻乎乎地不知道害怕。以前的手术都是全身麻醉做的，自己也不知道情况。现在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做一个简单检查反倒有这么大的心理压力。”
于是反复地给她做思想工作减轻她的心理负担，告诉她这次不过是一个简单的检查，没有什么事情，希望她不要紧张。而且安排一家人到了上海，下午就去陆家嘴的外滩上逛一下，让她心态上放松放松。说来也怪，覃继强到了新华医院附近的宾馆，就和上次慧慧来这里做手术的情况一样：开始天天拉肚子，什么都不能吃，搞得痛苦不堪。不知道是水土不服呢，还是精神压力过大。其实覃继强自己虽然知道这次的检查大概率是一个确认的过程，但是这辈子经历过的这么多事情，他遇到的小概率事件还少吗？如果这次检查还有问题，那他还能活得下去吗？
到了第二天，一家人一大早到医院排队做检查。慧慧在那里排队的时候却又害怕得要哭，覃继强就感觉到今天的检查没有那么简单。覃继强和兰宁两个人轮流的上来安慰她，告诉她做检查的时候妈妈会跟着进去的。好不容易心态稳定下来安心排队，结果等到轮到她的时候人又不见了，却是到了一个犄角旮旯里才把她找到。于是又耐性的劝导她：“没事的，不痛的，做一个检查能有多痛呢？要相信医生。做完了检查带你去吃好吃的。”慧慧才极不情愿的流着眼泪跟着覃继强和兰宁来到了检查台旁边，结果是死活不往检查台上面躺。覃继强又耐性地劝导说：“我们大老远的过来就是为了做这个检查，你要听话，很快就好了，没有什么不舒服的。自己坚强一点，坚持一下就好。”怎么说慧慧就是不是往上面躺，就在那里来来回回的搞了好几趟了。
这个检查的医生等了十来分钟就有些不耐烦了，但还是很客气地说（不得不佩服上海那里的人的素质，比文唐市的要高出很大一截）：“好多病人都在后面排队，你们这样影响别人看病呢。这个检查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几个月大很小的婴儿都可以做的。刚才你们前面一个一岁多的小孩很快就做完了，别人都没有什么感觉，也没有哭。你们的小孩太娇气了，要不你们再去劝一劝，劝好了再来。”
覃继强一看也没有办法了，其实平时也没有把慧慧搞得多么娇气，但是这会她就是死活不干，有什么办法呢？覃继强和兰宁两个人又把她带到一边，苦口婆心地又在那里啰啰嗦嗦的劝导了半天，说：“我们都等了半天了，现在不去不行的。你再不去，这边的医生就要去手术室做手术去了，别人很忙的，一上午只检查到11点，你这样不配合我们就搞不成了。而且医生都说了，很小的小孩都可以做，别人都不哭。你都快十岁了，难道连‘小毛毛’都不如吗？”嘴巴都快要说干了，终于说等前面那个小孩做完了就进去。
可是到了检查台那里，慧慧却又哭又喊的死命叫道：“我怕我怕！！”这个检查的医生看到这个情况，一脸的无可奈何的样子说：“我做了这么多的检查，从没有遇到像她这样的，这么大了还这么不听话。由着她这样搞检查肯定做不成，爸爸先把她抱上去吧。”
覃继强于是把她抱到了检查台上。医生是要在她的尿道口插进去一根小管子到膀胱里，然后就可以做后面的检查。但是慧慧这会就像自己要被杀头似的，死命的大嚷大叫，反倒引来了一些看病的病人家属。这个医生想着就强行的先把管子插进去，然后她就能安静下来。哪里知道她死命的并住自己的两个腿，就是不让医生来检查。覃继强一看，就上去就用力按住她的腿让她不能动，结果她拼命地挣扎身体不停的在那里扭曲，按住小腿就拼命动大腿，按住大腿就拼命动小腿和上身，一搞她自己就仰卧起坐的动作坐起来了，用手来护住自己的下面，医生根本没有办法弄。
医生这会实在不耐烦了，对覃继强说：“你说我怎么做检查吧，她这个样子！！”覃继强本来就被慧慧搞得烦躁不堪了，这会被这个医生一说，更加觉得怒火中烧。于是就威胁慧慧说：“你别哭了，再不好好配合医生做检查，我就揍你了！！”
慧慧根本不听，只是大声叫道：“我不做检查！！我不做检查！！”
覃继强被搞烦了，失去了理智，朝着慧慧的头上就一巴掌扇了过去。这有什么用呢，她哭得更加大声了。覃继强听了哭声还想去打，兰宁看见了赶紧来挡住，不让覃继强打她。覃继强一看，这样搞检查也做不下去，于是生气地说：“我们不做检查了，就这样回去算了，回去就打死！！”
慧慧一听不用做检查了，信以为真，于是就从检查台上自己下来了。覃继强一看，又要冲过去打她了。兰宁和检查的医生看见了，连忙两个人都来挡住他。覃继强一看冲不过去，就拿了一只脚用力一踹，把慧慧一脚踹出两三米远倒在了地上。
这会这个医生才说：“你这个当爸爸的脾气也太大了，怎么这样打小孩呢。”
覃继强也没法辩解。兰宁这会却十分理智地说：“你这会火气来了，就不要在这里搞了，你自己找一个地方先坐一会。我在这里陪她检查吧。”
覃继强说：“她这个样子，怎么检查嘛。没办法搞！！”
兰宁说：“这个你不用管，你自己找个地方去坐着。”
就听医生对慧慧说：“这个检查根本不痛的，你放松就好了。爸爸这样打你，比这个检查痛十倍都不止。你这样不配合检查，那是真的太不划算了。”
覃继强已经准备放弃检查了，于是自己一头怒气的找到检查室外面的一个椅子上坐下了。心里也有点后悔不该打小孩，如果实在做不了，就不做这个检查算了。但是不做检查没有一个明确的结论，心里总归不放心。
慧慧这个孩子，自从怀上了就没有给这个家庭带来多少欢乐。可以说是“出生于危难之际”，没钱没人没地方住，对覃继强上的生活是雪上加霜，虽然这也怪不得小孩自己。结果却偏偏天生带着这个疾病，这十年的时间如同阴云笼罩在他们一家的头顶，见不到阳光。别人家生个小孩，都是说家里得了一个“小天使”，覃继强家的却是一个附体的“小恶魔”。自家的孩子，当然该自己负责治疗。这么些年来，要看小孩的病、工作上的压力、自己身体的不适、自己父母也是百般捣乱再加上兰宁各种对抗冷战，长时间的各种压力之下覃继强的心态能有多好？尽管他想极力调整，但是生活一直不给他机会。现在终于可以把这个事情做一个了解，从此永别一个心头大患。哪里知道慧慧却在这个时候万般捣乱，覃继强哪里能不心中恼怒呢？
覃继强在外面等了半个多小时，兰宁就带着慧慧出来了。覃继强问检查做好了没有，兰宁说：“医生看她挨打了，于是非常耐心的劝导了好半天，终于同意了，也是哭哭啼啼地挨上去的。”
覃继强问慧慧：“检查疼不疼？”
慧慧说：“不怎么疼，还没有打针疼。”
覃继强又是心疼后悔又是埋怨地说：“之前叫你好好的配合医生，你非要挨打。挨打不是比检查疼多了嘛？”
慧慧点了点头。大家只等下午拿结果，结果显示都正常了。覃继强这才如同拿了一份“无罪释放”的判决书，心头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于是高兴地说：“我们几次来上海都是看病，也没有心情逛一下。明天我们去豫园看一看，然后星期天回文唐市。”
回到关西小区，却仍旧回复到之前的生活节奏中。覃继强还是经常加班，兰宁要一边工作一边管小孩。最近兰宁的工作又要忙起来，于是仍旧牢骚满腹，埋怨没有老人来帮忙带小孩。家里就这么几个老人，都是见鬼不靠谱的。兰宁的爸妈又因为到国外探亲去了她姐姐那里。没有其他的选择，兰宁说再次把余奶奶请过来。一是上次带他们去庐山玩了一趟。二是慧慧现在身体也好了，家里事情也不多。覃继强依旧提醒她：“余奶奶是一个极度不靠谱的人，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搞不下去了就提前安排她回去，免得吵起来了。”
这次覃爷爷和余奶奶一起过来了，似乎还心情不错的样子。可能因为和覃爷爷一起过来的，也可能是之前在关西小区待过一段时间都熟悉了，余奶奶没有像以前那样魂不守舍的样子。覃继强见了心里略微放心了些，不过也不能太过乐观，如果能搞半个月也就差不多了。谁知道搞了半个月之后，感觉大家相处得还好，虽然余奶奶经常做一些不合常理的怪事，但覃继强也就在背后跟兰宁当笑话说说了。比如她经常做一大堆的菜吃不完，越做剩菜越多，倒掉的时候又装出一幅舍不得的样子自己在那里吃喝。覃继强以前为这个事情跟她吵过，不但没有用还反被她骂了；比如有一回做了两个菜都是鱼：还没有吃完放在冰箱，结果又去菜场买了鱼来。覃继强问为什么，她说是覃爷爷这辈子第一次陪她逛了菜场，所以要专门做一个鱼给他吃；再比如不知道看了什么恶心的电视剧，跟兰宁说什么“鞋（土话读hai）为谁穿”，把兰宁恶心得几天吃不下饭。覃继强老故意拿这句话逗兰宁玩；再比如和兰宁去商场参加反季抢购，她却买了一件八百多的羽绒服。一般年纪大的人谁舍得买这么贵的？把兰宁惊得目瞪口呆的。
只要有心理准备，那自然就能做到“见怪不怪”了。
覃爷爷在关西小区待了十天左右的时间，借口说老家有事情提前回汪桥镇了，留下余奶奶一个人在关西小区。因为覃继强知道余奶奶一直是一个做事说话“摸头不知脑”的状态，说话经常讲一些有违常理的奇谈怪论。所以一般不想理她，跟她说话经常三两句后被她惹得不耐烦，语气也不大好。这几天，余奶奶每天做的晚饭又改变了一个风格，要么就是一大碗干瘪的咸菜，几个切得又粗又大的土豆丝，青菜也是好的坏的都炒在一起，一看就是慌慌张张没有认真仔细地做饭。覃继强正觉着奇怪呢：既然你是来帮忙的，一天到晚没有什么事情，怎么不好好做饭？结果这天吃饭的时候，余奶奶却先跟覃继强提要求了：“覃继强，你要是有精力，要把余安兵放在心上一下，有能力的时候帮一下他。”
这个余安兵是谁呢。他却是覃继强的舅舅的儿子，比覃继强小一岁，小的时候经常和覃继强在一起玩耍的。后来没有读什么书，很早出去到广东打工，早早地就结婚生孩子了。却是一副好吃懒做喜欢打牌赌博的习性，长得又粗又壮，覃继强在他面前瘦的就像麻杆一样。因为他赌博的习惯，打工赚的几个钱很快就挥霍得干干净净。后来经人介绍到汪桥镇的一个加油站上班，结果因为拿了加油站里的不少现金被警察抓住了，覃爷爷和余奶奶又帮忙筹钱去警察局才把他弄出来。于是继续到处打工，却经常去把他老婆在外打工的工钱截取了拿去赌博。回到他自己的老家，就拿他爸爸妈妈种田打工的钱来吃喝赌钱。覃继强跟他一比反差太大：覃继强是一个人管好多人，他却是一个人吃好多人。
覃继强听余奶奶说这个话，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你上次叫我把表哥的儿子放在心上，我就生气。你这次又来说要我把表弟放在心上，你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要说起余安兵，他是一个什么人你难道不了解，是我能帮得好的吗？今年跟我联系了两次，每次都是像催命似的急不可耐地找我要钱，说是在外面打工包了工程，要垫付工人的工钱。”
余奶奶听了说：“他哪里是要垫付工人的工资，不过是赌博输了钱，找你借钱翻本。”
覃继强说：“他每次都这么死催活催的，我也觉得蹊跷。估计是打牌赌博的事情，但我也不能说破啊，都是借了钱给他的。前年舅舅家做楼房，我是专门单独送了2000块钱去的。你动不动要我帮这个那个，究竟谁管我的死活？”
余奶奶看见覃继强生气了，这次居然没有像往常一样跟他死扛，只是说了句：“他也确实是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你不帮他就不帮吧。”
覃继强都觉得奇怪呢，怎么这个老婆子今天变得能听进去他讲的道理了？其实她哪里知道，这个老婆子正在憋大招呢。
过了几天一个周六的早上，却听兰宁告诉她一件奇怪的事情：“今天余奶奶跟我说，她准备把二姨妈搞到关西小区来玩几天。”覃继强就觉得极其的纳闷了：她自己回老家估计都没有几天了，怎么想着把二姨妈搞过来呢？于是覃继强就去问余奶奶怎么一回事情，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余奶奶告诉覃继强说：“我这几天一直跟一个姓杨的奶奶在一起玩，于是聊起了老家的事情来。她提了一个很好的建议，可以把二姨妈弄到关西小区来，可以跟我和杨奶奶在一起聊天生活。”
覃继强一头雾水：“你不是过两天准备回去的吗？”
余奶奶狡黠地一笑说：“我是回去了，就把二姨妈放在这里。”
覃继强一听，更加觉得莫名其妙了：“你把她放在我这里干什么呢？”
余奶奶说：“我和杨奶奶这几天已经帮二姨妈联系好了一份工作，以后她就在这里工作、住在这里了。”
谁听了这话能不生气？覃继强耐着性子说：“你搞什么鬼啊？安排她住在这里也不跟我商量？二姨妈一直在农村生活，现在也这么大年纪了，一直都说身体不大好，她在这里又能做什么工作呢？”
余奶奶根本不管覃继强的抗议，只顾说她的安排：“我这几天已经跟小区物业的负责人说好了，二姑一个星期之内来了就可以上岗打扫小区的卫生。我给负责人说了不少好话，送了烟和水果，还是杨奶奶陪我一起去送的。”
覃继强被余奶奶搞得无可奈何了，难怪她天天不好好做饭的，心思都用在这个上面了。于是生气地说：“那她来了住哪里呢？只能是住在我家里了，你这不是瞎胡闹吗？我们自己都自身难保，你还给我找一个麻烦来？！”
余奶奶这个时候却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说：“二姨妈一辈子生活也不容易，二姨夫也是一个喜欢打牌赌博的混子。她一辈过得都是穷困的日子，手上从来没有钱。好不容易攒点钱，就被二姨夫拿走。她在这里扫个地，比在家里种田轻松多了，赚点钱也能自己拿在手上，也算是我这做姐姐的帮她一点忙了。
她住的地方我也已经想好了，就住在你们楼底下的地下室，到时候买一个小煤气灶和气坛子，她自己单独做饭吃。”
覃继强简直被余奶奶这种天马行空的胡乱做法搞得头昏脑涨了：“那个地下室阴暗潮湿，没有窗户终年不见天日。地下还经常漏水一股霉气，对人健康都有害，哪能住人呢？”
余奶奶说：“那个地下室我去看过了，牵一个灯进去能照亮就行。到时候再搞一张简易的床就好了。”
覃继强并不想跟她吵架，还是耐着性子说：“下面这个地方不能住人的，这个不是开玩笑的。你把她搞来了，我肯定是要让她住家里的。她是一个长辈，我总不能眼看着她住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吧。”
余奶奶说：“没有关系的，她本来就是农村人，吃了一辈子苦。既然准备来赚钱，这点苦还是可以吃的。”
覃继强的心态本来是不想过问也不想计较这些破事的，结果现在是被余奶奶搞得又是无可奈何又是气愤填膺，讲道理她也不听，于是愤怒地说：“不行，我不同意你这么胡搞！！”
余奶奶见覃继强愤怒了，也不以为意，于是说：“这个事情我们还在联系中，她能不能来还不一定的了。如果你不同意，那些烟和水果就白送给别人了。”
覃继强说：“白送就白送了，你搞得本来就是极度不靠谱的事情，难道还要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吗？！！”
余奶奶听了说：“这个事情，我们过几天再看看吧，如果二姨妈来不了就算了，如果能来我们再安排。”
覃继强说：“千万不能让她来，如果她来了，到时候一定跟你一起回去！！”
余奶奶于是不说话了。
这件事情搞得覃继强几天上班都心神不宁的，仔细想了想这件事情，不合常理的地方很多。如果余奶奶作罢就算了，如果她还要坚持，就要好好把这些道理跟他讲讲。过了几天回家吃晚饭的时候，余奶奶却告诉覃继强：“我们已经联系好了，二姑过两天就过来了。等她来了，我就去买锅灶被褥。”
覃继强一听，怒不可遏，气得直叹气。但是想还是先把这些道理跟这个不明天理的老婆子讲清楚，于是是强忍怒火地说：“上次就说了不让你把她弄过来，你一定要搞，你明不明白人情世故。我好好地跟你讲讲这里面的道理，你赶紧跟我住手！！
首先，我上次跟你讲过的，地下室那里环境极其不好，肯定是不能住人的。住在里面会导致人生病。她过来我只能让他住家里，单独住一个房间。我们一家三口就只能住另一个房间了。这个事情都是能预见的事情，你别自以为是的在那里瞎搞了。等于是给我家里强行塞进来一个人，你觉得这个事情合适吗？”
余奶奶却是一脸坚定地说：“这个事情你不用管，你就当不知道的，你就让她住在下面地下室。她怎么能住到你家里来呢？”
覃继强已经快忍不住要骂人了，感觉自己就是对牛弹琴，对个一个榆木脑袋在讲道理。越发生气地说：“你别胡说八道了，你说的这样不管她的事情我做得出来吗？
其次，二姨妈有儿子女儿好几个，他们都不管。你却把她弄到我这里来，这算是怎么回事呢？她儿子在JZ市卖肉，如果她需要钱或者什么事情，自然应该表哥去管她，我没有义务来管她的。我再有精力，也不可能管到别人家里去啊。何况这么多年，谁管我的死活？”
余奶奶说：“她到荆州去，媳妇并不待见，她也怕给你表哥家添麻烦。”
覃继强听了愈发生气：“她怕麻烦她的儿子媳妇，你倒是不怕麻烦我们吗？我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再次，如果二姨妈在这里过得好还好说，如果过得不好，回头表哥表姐们都会在背地里怪我。这个事情是只会被人责怪不会被人感谢的事情。二姨妈要来是你们接过去的，当然归你们负责照顾周全。一旦照顾得不好，那就会怪我们：谁让你们自己主动要承担这个责任呢？”
余奶奶赶紧辩解说：“他们绝对不会这样的，我是要帮二姑，难道他们会这么不知好歹？”
覃继强说：“如果他们知道我在这里安排她住地下室，背后会怎么说我呢？一个长辈来了我这里也是客，哪个当儿女的都不会接受的。你这样搞是想陷我于不义。
最后，二姨妈年纪又大，身体也不好，出来赚什么钱？万一在我这里病了或者什么的，那都成了我的事情。你总不能说她病了，我也当着没有看见吧。我还要带着她去看病，搞来一堆事情，花钱不说还要搭进去多少精力？”
余奶奶仍旧唬着脸狡辩道：“我说了跟你没关系就没这些事情就跟你没有关系，你激动个什么呢？你就当不知道的就行了。如果万一她病了，那就听天由命。”
覃继强一听实在受不了了，于是骂道：“你这是一个‘猪脑子’！你让她过来，无非是要她在这里赚钱。如果你真要把她搞过来，我宁愿掏几千块钱送给她，让她回去。你就别害我了行不行？”
余奶奶没有半点悔改的意思，坚定的把手一挥，像领导人作决定一样说：“我已经决定好了，二姨妈两天之后就过来。她凭她自己的本事赚钱，并不需要你来给。”
覃继强发现自己越说越气，怎么说也没有用。余奶奶一门心思逮住覃继强了往死里坑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跟她生气只能是徒添烦恼。如果改变不了这个蠢婆子的安排，只能自己事后再想办法了。万一这个姨妈真的过来了，让她在家里住几天，给她2000块钱安排她回去就算了。她总不能死皮赖脸地待在这里不走吧。
过了几天，是安排好余奶奶回汪桥镇老家的日子，但是却没有见到二姨妈到关西小区来。难道是余奶奶想通了这个道理，知错就改了吗？这天是周六的早上，覃继强早上准备去加班的时候看到余奶奶，就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余奶奶说：“二姑来不来了。”
覃继强问：“为什么呢？”
余奶奶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说：“本来是要来的，结果却突然得了重病，说是肚子里面不舒服。在老家的镇上住院了，昨天下了病危通知书。”
转而用了一个愤怒的质问语气唬着脸对覃继强说：“这下如了你的意，你总归该高兴了吧？！”
覃继强听了，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可惜。但是听了余奶奶这么质问他，感觉她真的有点拧不清：“我之前就跟你说过这种可能性，这次她还没有来就病了，也算是老天可怜我。如果她到了这里再生病，我能怎么办？总不能把她给送回去吧，肯定是要治好了才能送回去。万一有一个三长两短的，表哥表姐难道不追着我要人?”
余奶奶这会却像神经失常了一样，对覃继强骂道：“你他X的真不是个东西！！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来！！二姑好不容易有一个机会到这里来，你却百般阻挠，这会人病了你还幸灾乐祸…….”
覃继强听了其中的“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话，却如同遭到了天雷横劈加双锤灌耳，整个脑袋里“嗡嗡”作响，满头冒金星，头顶冷汗直冒，感觉浑身不停的摇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人失望到了极端就不再报任何希望；人痛苦到了极点伤口反而麻木没有感觉；对一个人鄙视到了极端就话也不想跟她说了。覃继强觉得自己一直在克制自己的情绪，努力跟她讲明道理，但是这会觉得话都不想说了。等了一分钟，终于憋出来一句话：“我不想骂你，骂你脏了我的嘴。你跟我滚回去，越快越好！！”
余奶奶却是又臭又硬的脾气，如果有架不吵她会觉得可惜，于是板着黑脸恶狠狠的骂道：“走就走，你以为老娘想在你这里待？以后你请我来求我来，我也不会来了。你这么样对待老人，以后不怕天打雷劈？”
覃继强只想让他快点滚蛋，于是狠狠地吼了一句：“滚！！”
余奶奶黑着脸在后面的那个房间里拿了一个旅行包，把几件衣服和日用品三下五除二地塞在这个包里。又拿了一个塑料袋子，把两双鞋子装进了这个袋子里。根本不理睬兰宁在旁边说：“这么急着走干什么，吃了早饭再走吧。”狠狠地关上了房间的门，就往楼下走。每次她来之前覃继强都跟兰宁交代，少跟她打交道以免吵起来。之前几次她跟兰宁吵架，覃继强都送她到楼下或者到车站；没想到自己千叮万嘱兰宁，最后出问题的反而是自己这个“明白人”。覃继强从楼上的窗户往楼下看，余奶奶一副“一去不复返”的气愤的心情从她走路的姿势都能看得明明白白。覃继强心里似乎有点后悔，觉得自己不应该就这么把她赶走，毕竟她这么大年纪了。但是她却像一个专门挑事的恶魔，让他不得安宁；请神容易送神难，既然赶走了就走吧。只见她走到楼下的一个大垃圾桶旁边，把兰宁前几天300多块钱给她买的一双鞋子狠狠地扔到了里面，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小区。
兰宁对覃继强说：“我看余奶奶这几天就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知道在搞什么，正准备安排她回去算了。哪里知道你一大早就跟她吵起来，还把她赶走了。”
覃继强沮丧地说：“哎，我实在是忍不住啊。她走了就走吧，我们还是自己辛苦点，靠自己安排工作和生活。毛主席早就告诉我们‘自力更生艰苦奋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就我们家的这种情况，指望谁都不靠谱了。”
慧慧对余奶奶走的事情也是一脸茫然，反正她要操心自己小学的作业。覃继强和兰宁到后面那个房间里收拾余奶奶睡的床铺，把她睡过的床单和枕套拿下来洗。却意外发现她的枕头底下有一个发黄老旧的破笔记本，应该是她二十多年买了一直没有用，这次带过来记什么事情用的。慧慧一眼就看见了，赶紧拿在手里，翻开一看中间还夹了几片干枯的树叶，她就拿着这几片树叶玩。覃继强拿过这个笔记本翻开了一下，不禁又被余奶奶气得七窍生烟。原来这个笔记本中记录了她在这里每天的生活开销，一笔一笔的花费都记在帐上。最让覃继强愤怒的是余奶奶所记录的日记的内容，字迹歪歪扭扭，每天就那么几句话，却大多数都直指覃继强和兰宁：
2016年8月5日天气晴
今天到了关西小区，以前每次跟他们在一起生活，都是不欢而散，但愿这一次不要再这样了。
……
2016年8月7日天气多云
就这两天的时间来看，似乎和他们相处得还好，但是也不能太乐观，咱们边走边瞧吧。
……
2016年8月9日天气多云
今天真高兴，覃爷爷这辈子第一次陪我逛了菜场，我专门煎了一个他爱吃的鱼。大家都心情愉快。
……
2016年8月10日天气多云
覃继强又开始说我了，狐狸尾巴终于藏不住了。好在我在这里认识了一个老乡——杨奶奶。
……
2016年8月12日天气晴
今天和兰宁一起去买了反季的衣服，我狠心买了一个800多块钱的羽绒服。我一辈节俭舍不得花钱，这次就买一个贵一点的衣服，就让我穿着这件衣服直到人生的终点。
……
2016年8月15日天气小雨
覃爷爷说要回去了，还好有老乡杨奶奶，我可以多找她和她聊天。覃继强对我的态度越来越不好了，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就不理他。
……
2016年8月17日天气阴
今天又做了一件让我高兴的事情，可以让二妹妹到文唐市来了。可怜她一辈子困苦，希望这次可以能帮她一点小忙。感谢杨奶奶的帮忙。
……
2016年8月18日天气晴
覃继强这个不肖子，对自己家的老人态度不好，以后会遭报应的。
……
2016年8月22日天气晴
二妹妹有可能不能来了。覃继强极力反对，他太自私了。我对付不了他，希望上天能收拾他。
2016年8月23日天气晴
二妹妹住院了。我在这里要一个人对付兰宁和不孝子两人，似乎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是我是不会屈服的。
覃继强看了脑袋都快被气炸了，在那里直骂人。没搞懂这个老蠢货究竟是哪根筋位置搭错了，搞这些让人匪夷所思的怪事。兰宁问覃继强日记本上写的都是一些什么内容。覃继强把日记本给兰宁看了，慧慧也在旁边跟着探头探脑地看呢。兰宁说：“这个老婆子，天天正经事情不干，却在背后处心积虑的跟我们作对，太可恶了。”
慧慧听了也跟着起哄说：“好哇！！余奶奶居然敢在我们家写日记骂我们，太过分了！！”
覃继强听了，摸了摸慧慧的脑袋，对兰宁说：“这次真该把她赶走，你看她都搞的一些什么事情。赶她回去的时候我心里还有点悔意，再看这个笔记本，我一点都不后悔了。这个笔记本满身是邪恶之气，别让它给我们带来邪气，还有可能给小孩带来不好的影响。现在我就把它扔到垃圾桶里去。”
一件事情能把人气多久，要看事情的内容和性质。这个事情对覃继强心态的影响还没彻底消除呢，他又要面对工作上的一些烂事情。上次的质量问题归零处理后续的工作还没有开始进行，他负责的产品又不停的冒出新的问题来。这个产品上的一个结构件报出了几起的断裂情况，质量监督机构又责成SOS研究所按照质量问题处理流程开展质量的分析处理。考虑到今年质量问题频发，上一个归零会的后续整改工作先行暂停，等这次的问题分析排查清楚后一并处理。于是覃继强和巴峰又开始了没完没了通宵达旦的材料编写工作，这次还引入了一个结构学方面的博士，专门来协助分析处理这次的质量问题。
这个质量问题的处理，比上次电子元器件的问题的处理，却是另外一番的艰辛复杂。既要进行结构件的受力仿真分析，又要进行材料化学成分检验，还要分析材料的破坏方式，又要重新生产这个结构件进行长时间的振动实际验证，前前后后的搞了四个多月的时间。而且在分析这个问题的时候，同样的故障现象还在不停的出现。“虱多不痒，债多不愁”，覃继强和巴峰都麻木了，只知道机械的加班分析和汇总材料。巴振邦这两年的时间从部门领导，成为了SOS研究所的所长助理，再成为了副书记，再成为了副所长，再成为书记，完成了火箭式的N级窜跳。每次到巴峰他们部门来，都是大为光火：一个简单的产品，却是不停地出问题，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任他怎么骂人，产品质量问题仍旧层出不穷。过一阵产品又报出了软件功能的问题。
好在覃继强已经不是项目负责人了，压力虽然小了很多。但是还是需要和巴峰一起加班加点，又开始了痛苦的熬夜，回家的时间很少。覃继强一旦忙起来，每天回家都累得跟狗似的懒得说话，兰宁照旧把他晾一边搞冷战。覃继强被她这种搞法搞得苦不堪言，本来自己工作就够累的，结果还要被她当着冷战的对象。奇怪的是，如果覃继强自己心情好的时候她反而不这样。也就是说，你心情好就没事，如果你心情不好，她只会火上浇油的让你心情更不好，让你进入恶性循环。覃继强这一阵回到家里，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精神状态。这天晚上回家还算早不到十点钟，兰宁还没有睡觉，居然主动跟覃继强讲话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覃继强，我跟你说一个事情。”
覃继强抬头看了看她，知道她肯定也不会说什么好事情：“你天天在单位，也不管家里的事情。我给小孩报了几个培优班，你看你有什么意见没有？”
覃继强以为她会过问一下他的工作或者心情呢，哪里知道她说这个问题，于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说：“小孩的几个培优班的事情，你自己做主就好，跟我说什么呢？”
兰宁一副冷眼说：“你家里的事情不管，小孩也不管，都是我一个人在弄。小孩培优的事情，我是担心你有什么想法，所以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覃继强听了说：“你要我说意见，我觉得不用给小孩报太多的培优班了，别让小孩活得太累了。再说了，你说话就说话，怎么动不动就说我‘什么都不管’呢？”
兰宁一听覃继强说话的语气有点不耐烦了，于是赶紧说：“你看你，动不动就喜欢说话语气不耐烦，动不动就喜欢吼我。上次回我娘家，你还在车上当着我爸的面骂我。”
覃继强听了这话，能够心里舒服吗，只会把把他搞得更加烦躁，于是说：“这个事情过都过去了，你好几次的提起来说，你想干什么嘛。我上次也跟你解释过了，并不是要针对你的。”
兰宁说：“那你就有道理了？因为你并不是那个被吼的人，所以你觉得没什么了。你老喜欢说我，你自己不觉得吧。”
覃继强说：“我现在话都不怎么说了，怎么叫老喜欢说你？我吼你，也就是数得出来的那几次，也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兰宁说：“你也不用再狡辩了，反正你就是对我不好。”
覃继强听了她的这个说法，觉得透心凉：“既然你这么说，那你对我怎么样呢？”
兰宁说：“我天天都在家里带娃呢，凭什么还要我侍候你？而且别人都说了‘老婆都是娶回家来疼的’，你看我天天住在这么一个破房子里。你还要我怎么样？”
覃继强听兰宁这么说，无名怒火又起来了，并不想跟她狡辩什么了，于是狠狠地说：“那照你这么说，当丈夫的就应该被整死？好吧，既然你说我什么都不管，我就按你的话办。从明天起，我再不回这个家了，这个家里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管了。不然枉费你给我贴上这么一个标签。”
兰宁根本不怕：“你爱回不回来，反正你本来就是天天加班，回家了就坐在那里不说话，回不回来有什么区别吗？”
覃继强听了，又失望又愤怒地说：“好，好。”
于是到了第二天，在SOS研究所附近的一个中介公司找了一个简陋的单间，自己买了毛巾床单、牙膏牙刷等简单的生活用品，每天下班了就回这个租住的房间休息。工作上每天累得要命，下班了有家不能回，却回到这个租的单间，心情的郁闷是可想而知的。兰宁却并不理他，让他自生自灭。
不加班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坐在租住的房间楼下的水泥凳子上发呆。自己一辈子艰苦奋斗，到了最后却搞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状态。在外面累死累活，回到家里却是一个更加折磨人的精神战场，整个世界没有一处能让他得到稍许的安宁。他宁愿在外面租房子住，至少还可以暂时逃离整个让他生死不如的战场。
哪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结婚，不希望她温柔体贴、贤惠勤俭、和声细语、善解人意的呢？而不是像兰宁这样的一味硬扛。兰宁在家里只负责发现问题、制造问题、放大问题，但绝不负责解决问题——因为问题都是覃继强的。比如：你的爸妈不管事、你的脾气大、住了旧房子等等。兰宁把这些问题牢记在心里、放在嘴上，通过这些问题把家里变成一个角斗场，时时刻刻冷枪热战，一触即发。兰宁骨子里就像一只好斗的恶犬，抓住问题了跟覃继强的父母斗、跟她自己的父母斗、跟覃继强斗，斗争意识已经深入她的骨髓。如果覃继强的父母和她自己的父母不在，她就只能跟覃继强斗，而且一定要跟覃继强斗到底。
覃继强一直认为幽默是生活的润滑剂，可以化解生活和工作中的各种小摩擦。但是兰宁没有哪怕一丁点的幽默细胞，只会生硬的说话。有的时候覃继强讲一个笑话，也会被她一本正经的分析笑话中的不合理逻辑而搞得不欢而散。笑话中的逻辑自然是经不起推敲和分析的，不过是为了博得大家一笑。如果仔细的分析，就失去了讲笑话的初衷了。有时候想在家里开个玩笑缓解一下气氛，结果倒使得家里的气氛更加尴尬了。
覃继强从刚记事开始，就在生活的急流中奋力逆行。后来工作成家了，一直是一个人管三代人的状态。正常人家的父母辈，基本都是管了儿子管孙子，一辈子操子孙后代的心。比如他的二叔：管他堂弟的学习，考大学辛苦运作“高考移民”。操心堂弟找工作，之后的结婚买房，生了小孩后天天帮他们照顾小孩；再比如这个联宗的哥哥，儿子不好好工作，自己天天辛辛苦苦上班，课余时间还开一些辅导班赚点外快。儿子生的两个孙子都是哥哥嫂子在照顾；再比如舅舅家的表弟喜欢打牌赌博，舅舅舅妈也是一辈子操心表弟的事情，又是做房子又是带孙子；看看周围的人，100家有99.9家都是父母操心自己下面两代人的事情。到了覃继强这里，却变成了他管他的父母做房子、看病，甚至还要劝他们不要吵架，结果他们却拉着覃继强去管这家那家的事情。覃继强自己要结婚买房子他们都不参与、不操心、不反对，只能靠自己省吃俭用地奋斗。拼了命的加班出差，结果赚钱心切，干的却是这种科研生产交叉进行的要人命的事情。终于算是买了几套房子，家里的生活状态有了质的改变，家庭生活有了放心的保障。小孩生病的事情，也只能是他和兰宁两个人长时间的扛着，反反复复的手术治疗，动不动就进医院。经过了多少辛酸苦痛，终于算是熬出了头。
覃继强觉得自己的辛苦努力，昂首挺胸的对得起这个家里的三代人。不管是这两个不明天理的垃圾父母，还是对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他都尽了最大的努力，拼尽了自己的全力了。但是现在，哪个人领他的情，认他的好？谁又会在乎他的感受？个个都对他百般挑剔，一脸的不满。抓住他的某一点小问题，跟他死命的搞对抗。自己本想着把自己的家庭建设好、规划好，最后能有一个宁静的归宿地，但是他又一次的失败了。
覃继强在这里没有其他的消遣方式，不过是拿着手机听歌。不知不觉就喜欢听那些略带忧伤的老歌，淡淡忧伤的旋律和直指人心的歌词，让覃继强听了一遍又一遍的就是那首《顺流、逆流》：
不知道在那天边可会有尽头，
只知道逝去光阴不会再回头。
每一串泪水伴每一个梦想，
不知不觉全溜走。
不经意在这圈中转到这年头，
只感到在这圈中经过顺逆流，
每颗冷酷眼光共每声友善笑声
默然一一尝透
几多艰苦当天我默默接受
几多心酸也未放手
故意挑剔今天我不在乎
只跟心中意愿去走
……
覃继强的精神永远得不到放松，在工作中紧张焦虑，在生活中愤怒失望。哪怕在睡梦中，也是心神难安。这天半夜却在一个梦中惊醒了，在梦中他正在一个漆黑的下水道中摸索前行。脚下是下水道中黑漆漆的脏水，每一步走动都困难万分。回头看这个一人多高的下水道漆黑一片，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往前一看伸手不见五指，完全看不到前方还有多远。打开手中的手电筒，发现也只能照清脚边的一点点地方。覃继强的心中却只能想象自己经过不懈的努力，总会走到这个下水道的尽头，能看见心中拳拳期盼的日光。这种压抑和无助的心情，把覃继强从睡眠中惊醒了。
起来一看自己却躺在出租屋里，旁边邻近的一个租户还在电脑上打游戏搞得“叽叽咕咕”做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原来梦中的情节不过是覃继强生活的映射。覃继强坐起来，呆呆地在床上坐了一会，摇了摇头。他的生活，确实是一场看不到头的艰辛跋涉，看不到哪里有尽头和歇息地点。覃继强只能咬牙坚持、坚持、再坚持，如果哪天坚持不下去了，就倒在了下水道的脏水里，让这些脏水把他冲到未知的去所。
这辈子这样的根本看不到希望生活究竟有什么意义？这样的生活又有什么乐趣可言呢？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既然生无可恋，那么死去也不会有什么痛苦。之前几次自杀的经历又上了覃继强的心头。虽然他现在的心态似乎没有以前那么激烈了，但又忍不住要认真地考虑怎么自杀的事情。大半夜的拿出手机，打开“百度搜索”，查一查“怎么自杀不痛苦”，跳出来很多搜索的结果。比如：割腕自杀的，安眠药自杀的，开煤气自杀的，氰化物自杀的。覃继强仔细地看了这些结果，他想找出一种没有痛苦、可以在睡梦中睡过去的一种自杀方法。想用这一种没有痛苦的方法，结束他看不到希望的生活。
覃继强在出租屋中的生活，不过是下班后发呆、听歌、漫无目的地到处乱走，像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满怀痛楚地回忆起以前的一些事情。上班的时候也会不自觉地长吁短叹，无人处独自感慨。时间已经快到国庆节了，天气也逐渐变凉，覃继强又是最早在他们单位穿上了长袖和外套。这天在单位园区里走路，走到一座桥边，不知不觉写下了下面的一首诗：
湖边感秋
岸畔微风拂柳枝，
桥下碧波泛兰舟。
鸳鸯尚知惜羽翼，
锦鳞应感近寒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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