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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小戏班唱小戏

    林延文的泪珠一滴一滴掉在盒子里,很快就把盒子里浓黑的头发打湿。

    辰醉的小手不自觉地攥成个拳头,勾在手指头上的衣角被揉搓的不成样子。短短三天,他看到了太多的林延文流泪的样子。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若真到了涕泗横流的地步,不知道心会伤成什么样子。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林先生?”

    林延文将盒子盖上,抚摸着盒子上面简单的花纹,带着沉闷的哭腔,问:“小公子,难为你了……”

    “我……”

    “你不止救了我,还为我找寻丢失的东西,更为了我这么个残废,自损头发。大恩大德,林某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辰醉瞪大了眼睛:“您……发现了……”

    “拙荆生前,随我颠沛流离,吃尽了苦头,还眼看着自己的儿子病死在怀里。她一生苦得很,做过浣衣妇,帮人卖鱼杀鸡,为了给我治病,她天不亮就挑着新蒸好的馍馍到街上叫卖,所以头发早早地斑白了,哪里会有公子这么乌黑浓密的头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难为小公子了。”

    辰醉赶紧抱胸于前,说:“都是晚辈无能,不能帮先生找回失物,晚辈惭愧!先生不追究晚辈欺瞒之罪,叫晚辈无地自容。”

    林延文拉住辰醉的手,说:“是我这个残废糊涂,怎么能怪小公子呢?”

    辰醉反握住林延文的手,一条腿跪在床沿上,说:“林先生,请您不要难过。尊夫人喜欢雪,若是见到这么大的雪,应该喜不自胜。想来那一缕头发随风而逝,是尊夫人在天有灵刻意为之,她想留在雪地里,和这么美的景色作伴。”

    林延文激动地说:“是,是,她应该是这个意思!谢谢小公子!”

    监督着林延文服了药,从林延文的房间里出来,辰醉遇到了一直在外面等待的独孤潮。

    独孤潮跟在辰醉身后,压低了声音问:“怎么样?林先生怎么说?”

    辰醉狡黠一笑,说:“本公子失过手吗?”

    “可是,林延文一看就知道,盒子里装的是您的头发。”

    “是,他知道,但他不会生气,相反,他会更感激我的。”

    “为什么?”独孤潮疑惑地问。

    辰醉得意地回答:“要想收服一个人的心,最重要的不是满足他的愿望,而是告诉他,为了满足他的愿望,你付出了多少努力。”

    唔,原来都是小公子为林延文唱的一出戏。独孤潮暗自感慨,林延文何其不幸,遇到一个混世魔王金小酒也就罢了,怎么还义无反顾地往辰醉的陷阱里跳?小少爷不愧是老爷的儿子,就连为人处世、阴谋算计,都是惊人的相似呢。

    那日以后,林延文又在辰醉家里住了三个多月,一直到第二年二月、惊蛰都过了,才动身离开。林延文谢绝了辰醉的再三挽留,说,他妻子的忌日就快到了,他要去坟头上看看她。

    临走前,林延文送给辰醉一本《墨迟兵论》,他说,原本还有一本初稿,已经当做谢礼送给了靖边王府的小郡主,这本书是他毕生的心血,请辰醉好好研读。

    辰醉问:“前后这两本书有什么区别吗?”

    林延文说:“没有什么区别——若一定要找,那就是给小郡主的那一本书后面,附上了我研究了多年的‘牵丝引’的解药。”

    “‘牵丝引’是什么?毒药吗?”

    “是很多年前宫廷里为了培养死士而研制的毒药。等死士们吃了这种毒药,他们的主人就会定期给他们解药,只是这种解药只能拖延毒性的蔓延,并不能根治。若不能及时得到解药,就会痛苦难当,直至五脏破损、经脉断裂而亡。我做的解药不同,它能根治这种毒药。”

    辰醉震惊:“宫廷里常会用这种东西控制人吗?我会遇到吗?”

    林延文呵呵一笑:“这种毒药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了,或许已经失传了吧,小公子怎么可能遇到?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朝廷里的制衡之术,可比任何一种毒药都要毒上千倍百倍,你切不可掉以轻心。”

    “是,先生。”

    哎,那算得上辰醉和林延文最后的几句话了。没想到,那日一别,便天人永隔。林延文思念亡妻,病重而亡,实在是造化弄人。

    从回忆里醒来,辰醉不禁苦笑了一声:“‘牵丝引’,谁说我遇不到呢?真是一语成谶。”

    金小酒已经醉了,她的脑袋躺在右手的臂弯处,左手还执着地抱着一坛喝了一半的酒,她的面前已经倒了三个酒坛子,每一个都空空如也,真不知道,姑娘家家的,哪里来的这么大的酒量。

    就算到了不省人事的地步,金小酒的嘴里还含糊地嘟囔着:“酒……喝!喝!谁敢停下来……谁就是——羊犊子!”

    辰醉不禁莞尔。

    刻意给人一种憨傻的感觉,实际上却精明通透;豪爽义气,却不会善心泛滥——虽短短相处几天,辰醉已经把金小酒研究得透透的。林延文说得对,她就像草原上的鹰和狼,她属于自由。她不该被长安这个牢笼囚禁,当然,谁也不能囚禁她。

    喝的烂醉的金小酒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傻笑了一下,吧唧吧唧嘴,口水都流了出来。

    辰醉从袖子里拿出一块手帕,用指尖将金小酒耳边的碎发轻轻梳理到耳朵后面,然后为她擦拭脸上残留的红色的酒液。

    谁知道,金小酒腾出左手,一把抓住了辰醉的手,辰醉下意识地收手,没想到金小酒力气那么大,让他挣扎了半天也没抽回自己的手,反而被禁锢得更牢固。

    距离那么近,辰醉几乎能看清楚金小酒眉尖的纹路。金小酒带着笑,脸红红的,呼扇着的眼睫毛像两面小扇子。她的嘴唇红得可爱,偏偏不老实,总是动呀动呀的,糊里糊涂地说的梦话。

    辰醉咽了口吐沫,喉结动了动。

    谁知道金小酒突然大笑了一声,猥琐地说:“小美人儿,让爷——嗝——亲一个!”

    辰醉的身体僵了一下:额,这是在哪里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