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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20马小桐

    京城的街道熙熙攘攘,经过一冬的休养,水涝造成的灾害渐渐平复了。边陲之地听说王怒从边疆回到京城了,都吓的逃了回去,不敢再来骚扰。人们都开心极了,称赞大将军‘不战而屈人之兵’。

    公主连忙让人加强护卫,修筑河坝,防止蛮夷再来。又让官员护送老百姓回家,因此,春分时,那些老百姓大多都疏散了。

    马小桐背着个背篓在街上走着,他垂头丧气,并不理会街上的叫卖声,老婆马氏在他身傍,夫妻俩手牵手。明日是清明,他得去祭祖,因此赶在今天,夫妻俩便去了城郊的园子,去祭奠小妹妹。

    那日,马小桐和众老百姓并没有见到王怒,因为王怒头天晚上就进了城。马小桐虽然失望,却又满怀希冀想再见到小妹妹。

    那天,他按赖不住,跑去了王府外面,见府外有几个士兵,便上前寒暄,自称:“我是王将军小时候的玩伴,我想见见王将军和小妹妹。”

    士兵很惊讶的看着他,见他神志清楚,衣衫虽然普通,却并不破烂,只当是个想见识将军风采的普通百姓,便告诉他:“你想见大将军,只在这里等着,等会他出门,你就远远看一眼就行。不可上前打扰!”

    马小桐连忙答应,走到屋檐底下等着,等了一会,又想道:妹妹如今是大姑娘了,不会轻易抛头露面,我还是得问他们一声。于是又上来问道:“几位大哥,我和大将军的幼时相识,可否转告她......就说小桐想见她。”

    士兵看了他一眼,说道:“将军的妹妹?”

    马小桐连忙点头:“嗯!将军的妹妹,以前她没有名字,后来不知道大将军给她取了什么名字?我说的都是真话,请相信我,你们不信,你们问一问就知道了。”

    士兵道:“死了。”

    马小桐愣住了,问:“您是不是搞错了?是小妹妹,她长的挺漂亮的,脸上有些旧疾的,不过肯定已经治好了。”说完满眼期待的看着士兵。

    士兵道:“将军就一个妹妹,已经死了好久了。”

    马小桐道:“不可能,你搞错了。”

    士兵回答:“真的,没骗你。”

    站在对面的士兵说道:“果真,他没骗你。”

    马小桐呆了,不甘心的说道:“我要见将军,我要问清楚。”说完就要往门里去。

    士兵连忙拦住他道:“别闹了,要不看你是个老百姓,我就撵你了。”

    马小桐不死心,他不信小妹妹已经死了。他远远地在墙根上蹲着,不知道等了多久,王怒出了门,正要跨上马,看到蹲在墙根底下的人。马小桐看出来王怒认出了他,便站了起来。

    王怒叫过士兵问了几句,马小桐隔的远,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见王怒跨上马去了,士兵走过来拍了拍马小桐的肩膀:“兄弟,小姐确实已经过世了。将军让我转告你,如果你想见她,她埋在城郊的园子里,你去吧!”

    马小桐只觉得耳朵嗡嗡的,后来又觉得脑袋嗡嗡的。那天,他被士兵领到了园子里,园子里有三座新坟。马小桐听守园人说了边疆的事,这才确信小妹妹真的死了。

    墓碑上没有刻字,两边的两座坟,上面分别刻着大丫和二丫的名字,只有中间小妹妹躺着的这座坟没有名字,原来小妹妹至死都没有名字。

    马小桐恸倒在坟前,他的美好希望破灭了,他理想中,小妹妹治好了脸,嫁了个好夫君,甚至还有了孩子,一家人其乐融融。美好的希望全都烟消云散,随着幼时的记忆,一起埋葬在了黄土之中。

    自此,马小桐一想起小妹妹就垂头丧气的,马氏知道他心结难解。临近清明的时候,马氏买了些纸钱,和马小桐说一起去祭奠祭奠。马小桐想,伊人已逝,也无可奈何了,只能跟妻子一起去坟上看看。园子很偏僻,而且不许闲人靠近,守园人见是马小桐,才放他夫妻二人进去。园子里花草丰茂,莺歌燕啭,幽静安谧,马小桐见这情景,知道小妹妹生前定然没有受到王怒薄待,也就渐渐释怀了。

    马氏知道丈夫心情郁闷,便挽着他的胳膊,拿些话来安慰他,末了,马氏道:“我好想有了。”

    马小桐本嫌弃街上人多吵闹,正不耐烦,听了妻子的这个话,他高兴起来:“真的?”

    马氏点点头,不禁有些羞涩,又借此安慰丈夫道:“咱们去庙里上香吧,就让小妹妹投到咱们家吧!”

    马小桐要哭了,抽抽着说道:“嗯,小时候穷,没吃上一顿饱饭,现在,我有力气,能干活,我不会让你们受苦了。”马氏听丈夫如此说,知道丈夫的心结终于解开了,心中才放下担忧。

    忽然,有人嚷道:“快让让。”

    一辆大马车驶了过来,马小桐怕妻子躲闪不及,连忙将妻子护在怀里,闪到了路边。只见马车哒哒的奔了过去,路边卖泥人的小摊贩说道:“哎,真羡慕呀!”

    旁边卖蔬菜的摊贩说道:“羡慕不来,这郑丞相啊,不仅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且,家里巨富。”

    卖泥人的摊贩接话道:“可不是,我听说,他还容貌颇佳,是个才子呢!”

    卖钗环的摊贩凑过来说道:“要不然,怎么那么多达官贵人都要把女儿嫁给他?我听说赵大人也想把妹妹嫁给她。”

    一个正在挑选胭脂的大婶接话道:“这你就不知道了,是郑丞相想求娶赵小姐,这赵小姐,品貌俱全,举止什么......娴雅,郑丞相已经派人上门去求亲了,不知道赵大人答应了没有?”

    听着众人的议论,马氏说道:“不是说赵小姐要嫁给咱们大将军吗?”

    马小桐想了想说道:“别管这些事,咱们去上香吧!”拉了妻子的手就走。

    买脂粉的大婶在身后道:“哎呀,我觉得,赵小姐无论是嫁给大将军,还是郑丞相,都是极好的。”

    几个摊贩也笑道:“谁说不是呢!”

    马氏由丈夫握着手,看着丈夫气哼哼的样子,她知道丈夫心中在责怪大将军。

    街上熙熙攘攘,马车走的并不快,那些百姓知道是郑府的马车,知道车里坐的是谁,都议论纷纷。有些话语便飘到了郑谦予的耳中。

    郑谦予心中有些烦恼,他早已过了婚配之年,是该娶妻生子的,也有很多人上门来说合,那些女子,都是权贵之女。可是,他心中有一个人,不能放下。与她相识,是琦年玉貌之时,他年少轻狂,与一群好友闲逛青楼,当时在场那么多人,他忽然一眼看到了她,袅娜娉婷,骨子里却透着一股倔强。相识之后,他才知道,她是被家里人卖到登仙阁的,

    马车驶出主干道,进入一条小路,忽然马车停了下来。郑谦予从回忆中回过神来,问道:“怎么不走了?”掀开帘子一看,马车夫不见了,只见地上隐隐有些血迹。郑谦予吓了一跳,连忙跳下车来,他是个文官,手上并没有携带兵器。郑谦予心中很慌乱,郑家身居高位,无意之中,挡了很多人的利益,想要他命的大有人在。

    郑谦予连忙向大路奔去,他知道千万不能进小巷子。郑谦予跑到大街上,街上车水马龙,并没有什么异常,郑谦予镇静下来,不会有人敢在大街上动手的,他心中这样想着,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个人似乎在跟踪他,手隐在袖子里,似乎拿着个什么东西。

    ‘一定是利器’,郑谦予慌了,虽然对方不会明目张胆的动手,若是偷偷捅他一刀,然后马上逃走,也不会那么容易被抓住。

    郑谦予感到身体在发抖,他心中默念父亲母亲的名字,尽量让自己不要发抖。只要能遇到一个巡街的兵,他就有获救的机会。郑谦予快速的走着,四顾寻找,他记得如今京城是惊羽卫在管。惊羽卫的侍卫个个都是很厉害的,只要能遇到一个,他就能活命。汗从额头上流了下来,身后跟着的人突然变成了两个,可是他并没有见到一个侍卫。

    平时随便就能遇到的人,如今一个也看不到。郑谦予四顾寻找孔武有力的男子,希望能得到对方的帮助,可是举目都是老百姓,而那两个跟踪他的人显然都是练家子。郑谦予心慌意乱,脚步都踉跄了,忽然,他想起来,这里是南大街,登仙阁就在前面。郑谦予三步并做二步,大步向登仙阁走去。离登仙阁十几米的时候,那两个跟踪的人或许是知道了郑谦予的意图,他们加快了脚步,手中的利刃露出了一半。

    眼看登仙阁就在眼前,偏偏现在是白天,登仙阁的门是关着的。郑谦予知道来不及了,大叫一声:“快来人,我是郑谦予!”

    这一声喊出,登仙阁的门忽然一下子开了,门内走出几个姑娘,都吓了一跳,见是他,纷纷跑上来围住郑谦予,都说道:“郑丞相,您来啦,是来见柳姐姐的吗?”

    郑谦予一回头,那两个歹人还紧跟着,正值一个壮汉从登仙阁出来,郑谦予连忙拉住对方道:“救我!”

    壮汉正是登仙阁的打手,他本不认识郑谦予,但他认得郑谦予身上的华服,连忙大喝一声:“谁动咱大爷?”其身板结识,声如撞钟,两个跟踪郑谦予的人见状连忙将利器缩入袖中,转身便走。

    郑谦予正心中突突乱跳,忽然听到莺莺燕燕几声娇语:“来了来了。”

    转眼一看,一个鲜艳女子已在眼前,看到郑谦予,那女子愣住了,然后笑了。她本机敏,发现那两个火速离去的人,知道有人想暗算郑谦予,连忙说道:“快进来。”

    柳弦儿让打手把郑谦予围住,一群人簇拥着郑谦予进了登仙阁。郑谦予让打手去通知郑府的人并解救自己的车夫,一边惊魂未定,不过在看到柳弦儿后,郑谦予便放下了心。

    一群姑娘献茶的献茶,捧果的捧果,都围上来七嘴八舌的说道:“丞相大人,您怎么才来啊!”有的说道:“郑大人,弦儿姐姐天天都盼着您呢!您终于来了!”

    柳弦儿并不热络,只让人去请大夫。郑丞相对着各位姑娘做了个揖:“各位姑娘,请让我跟柳姑娘说句话。”

    柳弦儿冷冰冰的说道:“说什么?没什么好说的。”

    一位姑娘说道:“弦儿姐,郑丞相,你们进屋聊吧!”

    柳弦儿冷声道:“不必了。”

    打手要关闭登仙阁的门,柳弦儿道:“别关门,把所有的门都打开。”

    打手道:“姐姐,那两个货说不定会回来。”

    柳弦儿道:“咱们这么多人,难道怕他们?”

    打手道:“那也不用把门都开着吧,咱现在又不做生意!”

    柳弦儿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那壮汉,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旁边的姑娘们都笑着斡旋:“这里也没别人,姐姐就和丞相去房里谈吧!”

    柳弦儿正色道:“有什么好谈的,咱们还得出门祭拜呢,等丞相府的人一来,咱们就走。”

    原来这日清明,姑娘们要去郊外祭奠洒扫,这些姑娘都是可怜人,大多身世凄惨。刚要出门,就遇到了呼救的郑谦予。

    郑谦予道:“我没有别的话,弦儿,我还是那句话,我想让你嫁给我!”

    众姑娘一听这个话,都激动不已,纷纷看向柳氏,都撺掇道:“弦儿姐,快答应啊!”

    柳氏冷冷的道:“丞相真是太糊涂了,不知道丞相知不知道胡氏......。”

    郑谦予变了脸色,众姑娘大多不知道胡氏,只有一二个知道的,都相互耳语了一番,有姑娘急了:“不是这样的,弦儿姐姐,你快别胡说了。”

    柳弦儿笑的花枝乱颤,直直的看着郑谦予:“我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喜欢这里,只有在这里,我才是我。我不是相府里帮你治家的当家夫人,也不能跟随你出将入相。我只喜欢这里,看到这里的灯,吹着这里的风,无忧无虑。”

    姑娘们都劝道:“弦儿姐,快别乱说了。你心里有丞相,为什么不承认呢,你就是怕咱们这样的身份会影响丞相的清誉。”

    郑谦予道:“我不在乎!”众人都看向郑谦予,郑谦予一个丞相,说出这样话,是很不合身份的,就是这样不合身份的话,众人都油然生出钦佩。

    柳弦儿并不说话,她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姑娘们都劝道:“弦儿姐,说话呀!”

    柳弦儿一声不出。

    郑谦予哀求道:“弦儿,你转过来看看我好吗?”

    柳弦儿依然不说话。

    郑谦予哀求道:“弦儿,求求你看看我。”

    众人都劝柳弦儿回转来,连那些五大三粗的糙汉子都忍不住出声劝解,柳弦儿依然不为所动。忽然,门外响起狂乱的马蹄声,几个侍卫跳下马来冲进登仙阁,看见郑谦予好好的,连忙道:“丞相,没事吧?”

    郑谦予见是自己人来了,连忙说道:“我没事,阿仁出事了。”

    侍卫道:“我们已经找到了阿仁,他已经......。”

    郑谦予垂下了头,柳氏已经转过身来,看见郑谦予垂头丧气,心里疼的不得了。郑谦予虽然是个大家公子出身,自小金尊玉贵,却天然是一副别样心肠,他认为众生平等,从来不因自己的身份而凌驾于他人之上。如今车夫因他而死,他要愧疚难受成什么样?

    侍卫道:“跟踪您的人没找到,丞相,这里不安全,我们马上护送您回府。”

    郑谦予连忙抬头去看柳氏,柳弦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道:“今日咱们登仙阁护丞相爷有功,是不是该赏啊?”说完伸出一根手指道:“一百两黄金!”

    众人都惊呆了,都纷纷幻想一堆黄金闪烁着金光的样子。郑谦予道:“好!我马上让人送来!”

    侍卫不由分说,连忙一左一右将郑谦予夹住,前后也围住人,将郑谦予架出了登仙阁,坐上马车,一径去了。

    这里众人才回过神来,都说道:“弦儿姐,一百两黄金,哪有丞相夫人好啊!您要是做了丞相夫人,郑府所有的钱都是您的了!”

    柳弦儿看了眼窗外,窗外是长长的河流,河上飘着几只花船,风吹进窗户,吹起柳弦儿的长发,她笑了,又哭了。

    有姑娘安慰道:“可以不做正室夫人,做个妾,难道咱们也不够资格吗?”

    众人都说道:“是啊,咱不做当家主母,就做个妾,这总够格吧!”

    柳弦儿摸了摸眼泪,问道:“你们都是怎么进来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说道:“家里吃不起饭,被卖掉的。”

    有人说道:“家里人死光了,就剩我了,没饭吃,还欠着债。”

    柳弦儿道:“没有个过不去的坎,谁会做这个?咱们大宁,还有多少咱们这样的人?他们指着谁活着?郑丞相是国之栋梁,你们也知道,他是个好人。我不能害他,我也不能让别人害他!只要我在登仙阁一天,就没有人能拿我去中伤他。谁也别想!”

    众人都看着她,一个美艳的女子,脸上泪痕花了妆。众人都低头沉思,谁没有最爱的人?可是登仙阁的大多数人,都说不得爱这个字了。在洪涝和战争中,他们失去了一样最宝贵的东西,那就是做人的尊严。青楼出身,就像是烙印,把他们封印住,打进烂泥中,永世不得翻身!

    柳弦儿想很开,这辈子能遇到郑谦予,已是幸运。她爱他,自己这个身份既然会给他带来麻烦,她就远离他。

    登仙阁是一个烂地方,但是烂地方她也不嫌弃。在这个烂地方,她活了下来,她还要在这里继续待着,一直到没人能伤的了他为止。

    柳弦儿固执,却不笨。郑谦予爱她,也不止是爱恋其容貌。在柳弦儿执意要留在登仙阁时,她提出了一个要求,让郑谦予出钱将登仙阁买下来。柳弦儿当上了登仙阁的老板,她把那些陈腐烂套都丢了出去,为那些一心想出这里的姑娘赎了身。她不强买强卖民女,甚至会苦口婆心的劝阻那些还有一条路可以走的姑娘别走这条路。能留在登仙阁的,都是些无依无靠的姑娘们,柳弦儿为了让姑娘们能活的更好,她提高了登仙阁的档次,请人来教授礼仪音乐,琴棋书画,让每个姑娘都能多赚,都能早点离开这里。

    在做这些的时候,她的举止带着一种悲凉,所以姑娘们都懂了她,都愿意跟着她。一群苦命的女子,在这个世道尽力好好活下去。

    刚开始,柳弦儿也常常以泪洗面,后来她想通了,这里的人都是没有下半辈子的,既然如此,何苦还要忧心未来,只过好眼前的日子就好。

    可是前些日子,她听闻郑谦予想求娶赵小姐,还是心痛难禁。不过这是止住流言的最好方法,她也真心实意的希望他能早日成婚生子。只是话在心里,说不出来,她怕心太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