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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高楼连苑

    话音刚落,只见萧绎穿着淡青色团纹衫子从屏风后面大步走出来,向太皇太后和贵太妃一揖:“皇祖母,小娘娘,”又笑道,“五妹妹也来了。”

    思卿仍然发呆,被沈浣画拉住行礼,萧绎便示意不必多礼,太皇太后笑道:“你来的正好,这不,你又多了一个妹妹。”

    这下萧绎呆住了,看了沈浣画一眼,口里故意说:“这是……沈家妹子的亲戚?是老国公夫人家里人?”

    沈浣画会意,笑道:“我母亲家已没人了,又几房极远极远的亲戚,早就不来往了。”

    萧绎这才佯装道:“我瞧着……倒像是五妹妹的夫婿。”

    太皇太后笑道:“不错,这是叶秀峰的丫头。皇上你瞧,她和叶家小子长得多像!”又问思卿,“你们兄妹是双生么?”

    思卿摇摇头,沈浣画笑道:“她兄长长她好几岁呢。”说完推着思卿坐到贵太妃身边,思卿虽然浑身别扭,但贵太妃确实是个极和气的人,说话又温柔,思卿才暗暗松了口气。

    众人说着闲话,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太皇太后起身去礼佛,又嘱咐沈浣画姑嫂多坐坐再去。众人送出仪门,萧绎陪太皇太后同去。

    待送了太皇太后和萧绎,在沈浣画催促的眼神下,思卿称了一声“小娘娘”出来,再度离座下拜行礼。贵太妃自然十分高兴,赏赐了各色首饰尺头。

    傍晚时分沈浣画思卿姑嫂才和贵太妃作辞,贵太妃便嘱咐她们常来,口里说:“四丫头出嫁,我心里空落落的。先头皇后没了,宫里也冷清。你们常来,我心里高兴。”

    两人出了颐宁宫,有黄门引路,路遇一位严妆华服的丽人,头戴垂珠特髻,沈浣画连忙拉一拉思卿,退到道旁行礼:“何美人金安。”

    思卿跟着行了礼,只听那位何美人笑道:“我当时谁家命妇这时候还没出宫,原来是叶大娘子。这位是……”

    领路的黄门官赔笑说:“这是叶相的女公子,方才贵太妃已认作义女了。”

    何美人“哦”了一声,面上流露出十分复杂的神色,又似乎松了口气道:“叶小娘子真真是个冷美人儿。”

    “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出宫了。”沈浣画淡淡地道。说完不待何美人发话,又行一礼,拉着思卿走开。

    “何美人的衣裳倒是好看。”沈浣画对领路的黄门官道。

    黄门官干笑一声,意味深长道:“沈姑娘说的是,太皇太后也这么说呢。”

    出宫上了叶府的马车,思卿问:“何美人是谁?”

    “何适之的侄女儿,先头皇后的堂妹。”沈浣画答,“先皇后才孝满呢,就穿得这样花枝招展的。从前先皇后还在的时候四处说她们姐妹情深,可见果然情深。”

    思卿不意温柔的沈浣画也会用这种口气评价旁人,暗暗思量这位宫眷是不是品行不端。待想再问沈浣画两句,又觉得多余,于是闭口不言。

    思卿原以为定安贵太妃认自己为义女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谁知虽无封诰,定安贵太妃却认真起来,几次三番叫思卿进宫,又让思卿陪同往西苑赏秋。思卿与沈浣画商议过后又备了礼物,进宫拜谢了。

    如此一来,府上的人待思卿都是十二分的客气,与思卿往来的帝京官宦女眷也多起来,四太太也不敢再招惹思卿。

    沈浣画和三太太为她高兴,那自不必多说。叶兰成生性寡言少语,自从回到叶府便极少和思卿交谈,他也替思卿暗中松了口气。只有叶秀峰还有另外一番心思,对此喜忧参半。这日叶秀峰忽然对思卿道:“维扬那位蓝先生过世了,你看你是不是去走一趟?”

    思卿起疑,“什么蓝先生?”

    叶秀峰道:“你忘了?我对人说,你从小养在了维扬这位蓝姓商户家里,这家近年来恰好和府上有一点儿往来。他既然过世了,你去走一趟,一则显得你知礼知恩,二则……”

    “不怕我跑了?”思卿打断。

    叶秀峰淡淡道:“不怕。”

    思卿怒火中烧,“这位蓝姓伙计怎么死的?该不会是被你灭口了罢?”

    叶秀峰大怒道:“为父在你心里就是如此小人么?”

    思卿冷笑:“可叹我没认你这个父亲,你自己也承认你是小人了?”

    叶秀峰气得倒仰,思卿一把推开他夺路而去。

    思卿再度见到萧绎,是在九月初西苑太液池边上。

    思卿来陪定安贵太妃游园,贵太妃见她面色忧郁,于是问道:“可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思卿摇头不答,贵太妃便借故支开她,留住菱蓁问缘由。菱蓁道:“我们姑娘的养父没了,我们老爷想让姑娘南去奔丧。不知是不是我们姑娘这位养父从前待我们姑娘不好,我们姑娘不大愿意去。”

    贵太妃听了叹了口气道:“既然思卿不愿意去,那就不要去了。倘若叶相非让她去,到时候你就说是我说的,不叫放思卿南去。”

    菱蓁连声答应了,奔丧这件事情落后也不了了之。

    贵太妃午间小憩时因借故留了菱蓁说话,思卿便带了两个小宫人在池边闲游。思卿见宫人也面有倦色,于是道:“两位姊姊去歇息罢,我自己在附近逛逛,片刻就回。”宫人巴不得这一句,敛裾退下。

    思卿走到月洞门边,忽然回头:“谁!”

    萧绎笑道:“叶姑娘,这样警觉?”

    “陛下?”思卿行礼如仪。

    萧绎抬手示意她不必多礼,正色道,“叶姑娘,陆渊与余允和有书信往来,余允和的集子由他作序,这本集子只有一本手稿,没有刊行,对吗?”

    思卿一惊:“陛下还真去查我傅伯伯的事了?”

    “集子的手稿在这里。”萧绎从怀中掏出绢帛包裹的书稿,“这案子当初牵连的人有上千,陆渊只是后来案情扩大的从犯,名字我只在刑部上的折子和后来下达的海捕文书上见过。这里面还有刑部当初的折子和海捕文书的原件,已经下发的文书,那是追不回了。这些个东西,叶姑娘自己处理罢。”

    思卿接过来,愣了片刻,“缘何帮我做这些?”

    萧绎答:“叶姑娘帮了我,我也还叶姑娘一个人情。当年余允和的事,另有复杂之处。那时我未曾亲政,也无能为力。”

    思卿后退了一步,举手加额行礼称谢。

    萧绎道:“叶姑娘不必多礼。”

    思卿起身整了整裙摆,只听萧绎又道:“你父亲手里还有什么关于余案的证据,我就不知道了,或许是一张海捕文书?你养父和余允和往来的书信?姑娘还需留心。”

    思卿道:“多谢陛下,我省得了。”

    萧绎忽然一笑,说:“你称一声三哥也无妨,小娘娘听了心里高兴。”

    思卿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于是道:“三哥。”

    萧绎笑了一下,旋即低落起来:“我有一位表妹,也是我的义妹,当年被牵连到帝京逆案里,如今生死不明。这帝京里的事,水深得很,若你能回南去,便南去,不必留在京里。”

    思卿猜度他说的可能就是上阳郡主,于是再度称谢,口里道:“那位程先生——他当时伤及经脉,不知如今是否复原?我学了几天医,却粗陋得紧,着实害怕医得不好。”

    萧绎说:“他已经无碍了,多谢你。”

    因恐人瞧见,两人匆匆告辞。萧绎走出老远,又忍不住回头去,只见思卿天水碧色的裙摆逐渐消失在一片红叶里,也从他眼底带走了方才唯一一抹生机勃勃的颜色。

    思卿这日傍晚从西苑回叶府,正遇上沈浣画走过来,沈浣画笑问:“怎么才回来?”

    思卿笑道:“小娘娘烧香,又要对香谱,所以回来晚了。嫂嫂,我先回去换衣裳。”

    回到阁子里,思卿又借故打发走菱蓁,翻出萧绎给的书稿文书瞧了一遍,有心留着将来给傅临川和义兄看,又害怕存着出岔子,于是拿了火盆全烧干净了,长长舒了一口气,心里盘算怎么套叶秀峰看他还有什么傅临川的把柄。

    又过了一个月,先皇后奉安,今上送先皇后的金棺西去,定安贵太妃也同去,京里安静了不少。出了皇后的孝,思卿的嫡亲兄长叶兰成要去江南赴任,沈浣画也南去,于是忙着打点行装。

    沈浣画和思卿商议,离京前要在府里做东请请旧时闺中的友人,也忙着下帖子打点各项事宜。谁知今上尚未返京,太皇太后忽然下了一道旨意。

    因传诏时思卿随三太太在承平伯府赴宴,并不在府中,晚了几刻才知晓。这日晚上思卿越想越觉得怒不可遏,先是大哭了一场,然后孤身一人去找叶秀峰算老账。

    叶秀峰的书斋周匝虽安安静静的,守夜的下人见远处有单薄的人影,奓着胆子迎上去,把灯笼提高一些,轻声问:“是大爷来了?”

    “是我。”随着清越的女声,身着水色长衫,白挑线裙子的思卿走到灯下来。

    守夜的小厮连忙打千儿,心知这位刚从南边被寻回来的叶府大小姐叶思卿不好惹,且即将入宫为主位,更是惹不得,陪着小心轻声道:“老爷说有几件顶要紧的事情要处置,不叫小的们打搅……”

    思卿清冷的眸子扫过来,在昏暗的灯影下格外冷冽。小厮无端打了个寒颤,“大姑娘有什么事,明儿再说可好?”

    思卿淡淡道:“灯笼给我,这儿没你的事,下去罢。”

    小厮见劝不住,连忙躬身应下,一溜烟不见了。

    思卿提着灯笼推开书斋的大门,推门是袖子里藏着的短剑险些掉出来。思卿左顾右盼,连忙往袖子里掖了掖。

    叶秀峰听见声响,恼呵:“是谁!”

    “是我!”思卿随手把灯笼一抛,走上前,拿一双眼睛逼视着书案后端坐的生父叶秀峰。

    叶秀峰双肩向后展开,身姿颇有气势,远看好像不动声色,实际上眼睛却看向别处。

    父女两人拉开谈判的架势,对峙了许久,叶秀峰正待开口问思卿有什么事说,思卿却抢先冷冷道:“我千里迢迢从南边回京来,可不是为了认你这个从未抚育过我的‘父亲’”。

    她把“父亲”二字咬得很重。

    叶秀峰当年亲手抛弃尚在襁褓的女儿,现在又被女儿当面嘲讽,脸上挂不住,不禁勃然大怒:“你混账!”

    只听“噌”地一声,叶大小姐的水色琵琶袖里忽然弹出一柄短剑来,剑锋森寒,吹毛立断,剑尖对准了叶秀峰。

    “你!”叶秀峰又惊又惧,“你这个不孝的东西,还要弑父杀君不成!”

    小厮听到了声响,在书房外试探:“老爷?大姑娘?”

    叶秀峰身子一颤,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滚!滚远点,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靠近书房!”只听一阵簌簌声响,想是小厮跑远了。

    思卿一边笑,一边发抖,露出一排贝齿:“说得不错,我就是打算弑父,你在后面继续推我一把,我也能如杀君。反正叶家打小抛弃我,我就拉着没心肝的叶家一起犁泥,如何?”

    叶秀峰的声气忽弱了:“你认祖归宗,不是应该的?还要缘由?”

    “我既不要缘由,也不要你这便宜老子。你果真还有心肝,就放我回南边去,休要再拿傅伯伯的事胁迫我。”

    叶秀峰忽然哽咽起来,轻声道:“为父知道对不起你,这些年千方百计寻你回京,也是为了补偿于你。”

    “呸!只怕你是想卖了女儿与人做妾,补贴自己。”

    “什么与人做妾,张口就胡说八道!陛下的妃妾,比任何人的正妻都要尊贵!你为何如此不识好歹。”叶秀峰再度变回冷漠的模样。

    思卿冷笑:“先头的皇后死得不明不白,宫里现在什么情形,你虽老不瞎,瞧得清明。既想把我往火坑里推,还指望着我以后能拉你一把,做你的春秋大梦!”

    思卿丝毫不给叶秀峰插嘴的机会,连珠炮一样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看陛下的元后一死,火急火燎把我弄回京,为得就是在这个时候把我往宫里卖个好价钱。我今日就把话说在前头,来日我若成为人上之人,决计让你后悔一辈子。”

    今上嫡皇后何氏产后忽然崩泻而死,连丧事都办得草草。沈浣画每每提及这位先皇后都面色大变,熙宁七年起宫中一直不太平。

    思卿心知到了而今这一步,叶秀峰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他手中到底还有没有傅临川的把柄,于是她的语速又急又快,金灯笼耳坠子在灯下反射出冰冷的光,“还有,我说不再与傅伯伯联系,说到做到。倘若你再拿我傅伯伯的事威胁于我,自有你的了局,不信你就试试看。”

    叶秀峰一惊:“你说什么?”

    叶秀峰的神态思卿看在眼里,直欲作呕。她的面色变了又变,忽然还剑入鞘,淡淡道:“你晓得这剑是谁给我的么?你晓得傅伯伯在京有没有故人?所以别以为你算无遗策,你不知道的事,还有许多。”

    傅临川在京并非没有故人,她说的是事实。

    叶秀峰忽然狐疑地看向这位陌生的嫡亲女儿,口中好似不经意问:“傅临川名满江左,人脉倒是广博?”

    思卿把短剑拢回袖子里,“所以我奉劝你最好消停一点,你果真发作傅伯伯身上的官司,自然有人在背后推你下去——我说的人,可不是江左的人,是直隶的人,或者说,就是帝京的人。”

    叶秀峰猛然站起身:“原来你和傅临川的人根本就没断联系!”

    叶秀峰似乎十分心虚,生怕到手的女儿还没卖出去又跑了,就像沈浣画所想,害怕煮熟的鸭子到嘴边又飞了一般。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般,一阴一阳两幅面孔?我言必出,行必果。你若不信,就折腾折腾看,都随你。”思卿转身就走,忽然又回头一笑,“你还不如人牙子手里买个丫头,予她一份大恩,叫她生生世世记得你的好儿,再认作嫡亲女儿送到宫里去。我可不是帝京城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世家小姐,你既非要折磨我,将来可别后悔。”说完头也不回地摔门去了。

    叶秀峰跌坐下来,喃喃道:“若非你和你嫡亲兄长容貌绝似,不易让外人传闲言碎语,谁要你这不孝的东西。”

    这厢沈浣画和叶兰成也焦急不已。沈浣画急道:“偏偏三哥不在京,小娘娘也不在京。若三哥在京,或许还有转机。”

    叶兰成摇摇头:“这事情没那么简单。父亲和端王不和睦,端王不愿意再出咱们家这样的外戚。端王是左宗正,却也奈何不了太皇太后的旨意。”

    “我明白了。”沈浣画慢慢站起身,走到镜前扶了扶分心,“先皇后新故,不好接着选立新人。太皇太后让贵太妃认咱们妹妹为义女时,我还松了口气,心想三哥无非多一位妹妹。太皇太后此举,自然让端王和何相放心。可是贵太妃认咱们妹妹为义女,空有一句话。如今先皇后奉安,太皇太后忽然下诏,打了端王和何相一个措手不及。”

    叶兰成道:“宫里不是还有先皇后的堂姊妹何美人,太皇太后……”

    沈浣画摇头:“太皇太后瞧不上她,三哥也瞧不上她。”

    叶兰成忽然着急起来,“我得去盯着思卿,全家人的命挂在她身上,她可别乱来。”

    “禁中是什么去处?你想想,先皇后故世有多少古怪?自打先皇后没了,三哥就像魔怔了似的。咱们妹妹凭什么去趟这趟浑水?你当兄长的,怎么不替妹子多想想?依我说,咱们妹妹果然能一走了之,你也休要插手。”

    叶兰成无奈:“我若知道有这一天,无论如何不会让思卿回京来。可是如今太皇太后已经下诏,她若一走了之,全家人的命怎么办?她一走了之回去找寻她养父,难道就不会连累她养父全家?”说着匆匆去了。

    沈浣画已然熟悉了思卿的性情,知道叶兰成此去必会同思卿起争执,叶兰成也定然说不过思卿。可是沈浣画没有阻拦叶兰成,她望着夫婿的背影,一股冷意涌上心头。

    叶府西花园里有座梅花亭,镂为门为窗,绘为壁,甃为地,范为器具,皆形以梅。思卿从叶端明的书房走出来,路过这间亭子,看到了叶兰成的背影。她装作看不见,想绕路过去,叶兰成却回头唤她:“思卿。”

    思卿拾裙走进来,淡淡道:“你放心,我不会跑了。就算不替叶家着想,我也会替我傅伯伯和师兄着想。老匹夫已经威胁过我了,你不必再来警告我。”

    叶兰成叹了口气,“父亲究竟拿什么威胁你?”

    “和你无关,”思卿道,“你不必问。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叶兰成想了想还是说:“父亲终究是你的父亲……”

    “你住口!”思卿道,“少和我来这一套。看在当时老匹夫装病骗我回帝京的时候连你一起骗了的份儿上,我可一直没拆穿你。还没进城的时候那些想杀我的人是谁的人,你应该早就心知肚明吧?可叹我不明帝京局势,现在才想明白。连嫂嫂都三番五次旁敲侧击叫我离开帝京,偏你是锯了嘴的葫芦?我中毒之时你为何不提醒我?为何不让我回南边去?”

    “父亲骗你,是他不对。我觉得你既然回来了,总要见见父亲。等你见了父亲,你若想回南边,我自然帮你……”

    “我见了老匹夫!就走不了了!”

    “那你何妨说说看,父亲究竟拿什么威胁你,我也好……”

    思卿冷笑道:“我提醒你,不要试图去查你爹威胁我的事,更不要告诉旁人——这个旁人,包括嫂嫂。罢了,我也不和你一般见识。我从小到大,没受过你们叶家养育,更是不欠你们的。今日还叫你一声‘兄长’,是看在嫂嫂一心帮我脱困的份儿上。从今日起,我们再无瓜葛。”

    “你姓叶……”

    “我姓什么跟你有关系吗!”

    思卿从袖中掏出一块玉质温润的玉佩,轻声道:“你说这是母亲当年放在我襁褓中的玉佩,今日还你。”

    叶兰成不接,“就算你不认父亲,你也要认母亲……”话没说完,却见思卿自顾自松手。眼见玉佩要跌落在地摔碎,叶兰成连忙一把接住,“你出生时,总是啼哭。母亲说玉能驱邪,才把此物放在襁褓之中的。”

    “母亲生我之恩,铭记于心。如今与母亲家有亲的也就是承平伯府了,我自会报恩,和你们叶家无关。倘若我今日不交托的干干净净,难保来日你们叶家不会厚颜无耻拿母亲来压我。”思卿淡淡道,“我养父为我取名为‘思卿’,是觉得我的亲长一定日日夜夜思念于我。没想到你们叶家十几年不理会我,一朝今上元后没了,想我倒是想得紧。我最后再说一次,不要试图用虚无缥缈的血脉来压我,这招对我没用。”说完转身而去。

    “你就真的觉得叶家和你毫无瓜葛?”叶兰成追问。

    思卿忽然回首,嫣然一笑,“也许以后会有。所以我先提醒你一句,看好你爹,他手太长。倘若来日惹出什么乱子,我一定翻脸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