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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谁家还没有点儿破烂事(上)

    老爸这时朝着老妈使了个眼色:“啊,这屋里的空调可真好,比我们家的火炕强多了,火炕烧火的时候热,不烧的话就凉,但这空调的温度想是多少就是多少,一直不带变的。”

    “有能耐你也安一个空调啊?”老妈嘲讽老爸。

    “我倒是有那个心,可没那个实力呀,咱家你不是一把手嘛,你要是给我批了,我就研究安一个!”老爸说。

    “说的倒是轻巧,还我批准了你就安一个,没钱你拿西北风安啊?”老妈问老爸。

    “拿西北风要是能安空调的话,那就安一个也行。”老爸话音一转,“哎呀,这屋子太热了,我都有些受不了了。那个你给小宇看着吊瓶啊,我出去透透风。”说着走出了病房。

    关于我爷爷的风流事儿,老爸和老妈本来也都是十分反感的,他们或许私底下会谈论一二,但之前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说过。

    我猜,或许是老爸听老妈这次开了个头儿,他也不想谈这个事儿,所以就寻摸了个借口出屋回避去了。

    老妈也意识到不能在我面前谈这种足以让我们整个家族都蒙羞的事儿,于是跟我说我两个姨及两个舅打电话问我伤情的事儿。

    老妈和老爸一样,也是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一个弟弟一个妹妹,都在老家梅江的北山镇,距离也不算远,所以老爸和老妈在这一点上真的是门当又户对。稍有差别的是,我妈那边,我大姨是老大,然后是我二舅、我妈、我四姨以及我老舅;而我爸这边,我大爷是老大,之下依次是我大姑、我爸、我老姑还有我老叔。

    我的姨、舅对我妈都很好,对我们家的事儿也都很关心,平时走动频繁,所以我从小到大都和姨、舅亲近。农村的人常说“两姨亲不算亲,叔伯亲才叫亲,姑舅亲辈辈亲”,其实在我这里却正好相反,我最亲近的是我的两个姨,其次是二舅,然后是老舅、老姑,至于我大爷、大姑还有老叔,姑且画个等号排在最后吧。

    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亲戚的远近看血缘,亲戚的亲疏看走动。

    就比如这次我遭遇车祸,我的两个姨、两个舅舅都打电话来问这问那,即便他们家里条件不好也张罗着要忙我妈筹钱凑我的医药费,虽然肇事者的姑舅哥把钱的问题初步解决了,他们张罗的钱我们家没用上,但我不能丧良心、不能不领情,心意我们全家都收到了。

    反观我的那几个叔伯及姑姑,却连个打听的人影儿都没有。别人咱不提,我大姑家就在我家上院,中间只是隔了一道墙而已,我爸妈都来安城的事儿,我不信她会不知道。

    跟他们不亲近肯定是有原因的,谁家还没有点儿破烂事啊。

    我爸在我爷爷的子女中排行正中间,他不是我爷爷的大儿子、大闺女,也不是我爷爷的老儿子、老姑娘,总显得特别得多余,所以我爷爷打从心底里嫌弃我爸。

    老话讲,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命根子。可惜的是,我爸不是老儿子,我也不是大孙子,我奶奶去世得也早,但凡我家占了这句话的任意一条,我爸这支也不至于会如此不受我爷爷的待见。

    可我爸这个人又特别实在,实在到什么程度,反正我妈常用一个“傻”字来形容他。但他不是真的傻,他只是真心的把他的兄弟姐妹们当成一家人而已,不管我的叔伯和姑姑谁家有什么事,他都特别积极、毫无保留地去给办,当成自己的事给办。

    吃的用的,老爸也惦念着他的兄弟姐妹。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只要是我们家有的东西,即便是碗筷这种基本的生活用品,我大姑也是动不动就去我家拿来用,用完了还不还。要是哪天我家做了什么好吃的,老爸就更是着急得不得了,向我妈一个劲儿地念叨着,想把我大姑一家三口都找来吃。

    就我老爸这样待他们,人家可是把我爸当外人一样看待。他们老以为我爸是个“傻子”,需要的时候他们就百般利用,不需要的时候他们就没一句好的言语给我爸。可能“卸磨杀驴”这个词用在我爸和他兄弟姊妹的身上极不恰当,但意思真的差不太多。

    老妈自然是一百个看不惯,但是不管她怎么不同意,我爸就是乐此不疲。我印象里,他们俩因为这个还吵过好几架,可是老爸从不会改。

    就这点儿事儿倒也不足以让我不待见我的叔伯姑姑,归根结底还得赖到我爷爷的头上。我爷爷长得并不倜傥英俊,但是他能有那么多风流往事广泛流传,皆是因为他曾经很有钱的缘故。这里要先讲讲我们老庄家的历史了。我祖太爷爷是个大地主,当年因为参与以财产捐献的方式支援八路军敌后抗战,被RB鬼子残忍杀害。我太爷爷和他的几位兄弟继承了我祖太爷爷的衣钵,支援八路军赶走了鬼子,后又以同样的方式支援人民解放军打倒了国民党反动派。建国前,他们积极支持党在解放区的土改等政策;建国后,他们又率先投身到社会主义改造当中,将所有封建地主的财产全部上缴政府,在那个年代不仅没被批斗,还赢得了一定的赞誉。北山一带的人都称他们兄弟为“庄爷”,我太爷爷排行第四,所以又叫“庄四爷”。

    从地主变成普通公民后,政府仍然保障了我太爷爷兄弟几个的基本生活,每个人都保留了一套属于他们自己的房子。但是农村的人还是有太多讲究的,很多人都希望自己死后能被葬进祖坟,可我太爷爷的大哥、二哥以及五弟都没有后人,按照规矩,他们是无权进祖坟的。

    这个时候,过继就给他们进祖坟带来了最后的希望。因为我太爷爷的三哥那支是一脉单传的,而根据过继的规矩,一旦有人被过继给了别人,那么他名义上就是别人家的人了,所以我太爷爷三哥那支的人按照规矩是不能被过继的,毕竟他们那支也是要往下传承的。

    但是我太爷爷这支人丁兴旺啊。我太爷爷生了三个儿子,分别是我大爷爷、我二爷爷以及我爷爷。于是我大爷爷被过继给了我太爷爷的大哥,我二爷爷被过继给了我太爷爷的二哥。轮到我太爷爷的五弟时,他们的子辈就只剩下我爷爷一个人了。我太爷爷这支还是要有人传承的啊,按照规矩是不能将我爷爷过继给他的。好在过继的说法里还有可以过继孙子一说。就这样,我大爷被过继给了他的五爷爷当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