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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不速之客

    冉青禾和纪维转身走后,宗方越想越生气,被两个生面孔欺压,他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杀牛的被牛给踢了,这口气他咽不下去。宗方岂能善罢甘休?他心想,不早不晚,那位难缠的冤家追讨号牌,这位自认来自碧沛茶庄的姑娘也来找他要号牌,哪有那么凑巧之事。带着疑惑,宗方蹑手蹑脚,鬼鬼祟祟跟上冉青禾。

    本来冉青禾和纪维一人走正街,一人走巷道,宗方蹑手蹑脚跟着竟然发现端倪,两人汇聚在一起行走,边走边交耳说着悄悄话。

    “我说呢,这两人怎么这么巧都是奔着腰牌而来,原来是一伙的!设下圈套害我,欺人太甚!”宗方拍着额头,追悔莫及。

    不自觉追到了街角,宗方一走神抬头一看,二人不见了,连忙加快步子寻人。就在这时,从他身后方向突然传来的轻盈脚步声,步伐频率很高,声音越来越近,数息后一个青色身影窜出,还没等宗方反应过来准备回头查探,瞬间一把短刃已经横在他的颈上。

    “别,别,别!小娘子,不!女侠,女侠饶命!”宗方颤抖着抬起双手,生怕冉青禾结果他的小命,吓得赶紧求饶。

    “还跟着我们做什么!”冉青禾怒斥道,刀刃离脖子又近了一寸。

    “女侠小心!刀刃可不长眼啊,别因为我弄脏你的宝刀!我只是来请教女侠尊姓大名的。”

    冉青禾不信,作势挥刀抹他脖子。

    纪维心中暗笑,这厮果然是欺软怕硬贪生怕死之辈。也狠狠斥道:“你还想日后寻仇不成?再敢造次姑娘留你一命,我可要好好收拾你一顿。”

    宗方被吓懵了:“绝无半点假话,我的小命现在就在姑娘手中,怎敢胡言?”

    冉青禾这才收起短刀,放他一马。

    宗方确实还不太清楚二人真正的底细,都不是芒县中人,死于他们之手,实在是太冤,这下彻底认输了,不敢再生夺牌之心。

    纪维又斥道:“你这无耻之辈,通过卑鄙手段骗取我的腰牌,被我识破,现在它的主人将其拿回,合情合理,我不与你争执。往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若再跟踪纠缠不休的话,我们绝不客气!”

    宗方不搭理纪维,转而对冉青禾说道:“姑娘之物理应奉还,可我也是花了很大一笔银子从当铺将它赎回,你,你们得赔我些银两。”宗方面露难色,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他岂能甘心?

    冉青禾从袖口掏出一张银票,爽快递给宗方。

    “这是给你的补偿,我想已经足够,拿去吧!”

    宗方视财如命,不假思索接过银票,顿时见钱眼开,谄媚笑道:“姑娘大气,一百两银票啊。可够是够了,就不知道这张银票的真伪。”

    “你这厮心眼多,贼话也多!不要算了!”纪维不厌其烦,伸手就要拿回银票。

    “要要要,哪能不要呢。”宗方说着仔细瞅了瞅银票的纹路和印戳,确信后藏于胸口,尔后心满意足说道:

    “既然这样,小的与二位恩怨两清,此事作罢不会再提。这位姑娘真是女侠风范,如果不介意,在下斗胆请姑娘吃杯酒如何?”

    “还敢放肆!信不信这位姑娘划烂你的嘴!”纪维恶狠狠对他吼道。

    “我也是随口一说,随口一说,姑娘不乐意算了,莫生气,当小的放了个屁。”

    “废话不多说,我们可以走了吧!”纪维说道。

    冉青禾也开了口:“本姑娘无意取你性命,以后莫在做那害人骗人之事了,你真心改过,说不定,以后我们还能成为朋友。”

    宗方喜笑颜开,心花怒放,兴奋问道:“真的吗,我还有机会和姑娘成为朋友!真是不打不相识,甚好!”

    一场夺牌大战落幕,双方化干戈为玉帛。

    可是纪维心中还有很多疑问不解。来到歇息的客栈里,纪维问道:“青禾小姐,为什么你不但给那个无赖银票,还给他留足脸面,难道真要跟他这样的小人结交,这不是自降身份吗?”

    冉青禾笑道:“纪公子还真是初来乍到,目光尚浅。我问你,出门在外,是处处树敌还是与人为善?应当有所权衡思量。化敌为友,少了一分怨念,不与人结仇,将来的路子更宽,不是很好吗?至于这样的无赖当然避而远之,不惹他也不要惧他,这就是本小姐的处事之道。”

    纪维心生崇拜,冉青禾看似弱柳扶风,实则干练老成,自己从她身上获益匪浅,今后还需多多历练才行。

    “那姑娘为何又出刀?”

    “我迫不得已才出手,也是吓退他。行走江湖,不欺善怕恶,对付坏人要手段灵活,软硬皆施,与人交手才不会落于下风。”

    “在下佩服小姐的胆识和谋略,受教了。看小姐的身手不错,功夫底子真不差,不知可否教我几招作防身之用?”

    “这个嘛。。。往后再说,往后再说。”冉青禾敷衍道。

    “还有,你那把竹笛短刀实在令在下大开眼界,太不可思议了,怎么做的,在下好生好奇,能否借我一看?”

    “小姐也有一块同样的号牌,真是意想不到,也担主事之责吗?”

    “纪公子的问题是不是有点多了,还想不想跟我去紫鹿府了?有事明日再讲,本小姐有些乏了,你也回房早点休息吧。”说罢,冉青禾就将纪维请出房间,打发离开。

    回到房间,今日发生之事纪维觉得很不可思议,先前还看不出来弱小的小姐模样的人,尽然有这么大的本事,今日之举令他刮目相看。细想冉青禾的所言所为,能说会道,有张有弛,简直就是个文武双全的奇女子,难怪一个女儿家就可以自在行走陌生之地。

    短短几日,纪维重新认识了冉青禾,他也多了一个仰慕之人,虽然是个小女子,肯定还有很多本事是纪维不知晓的。比如那枚碧沛茶庄的号牌,一个小小女子,即便是贵府小姐,也很难拥有,毕竟古隽眉曾说过,这样的号牌,只有五六枚,总庄有权势地位的长老才有。冉青禾的身份越来越神秘了,纪维禁不住猜想连篇,好奇心满腹。

    冉青禾独自静了下来,伴着青灯坐在桌前,摇着手中的茶杯陷入深思。心里清楚,她今日在市井之地抛头露面与人争执闹出风波,这么大的动静,屠傲虽然远在府邑腹地,以他的能耐,不可能不知道,今日围观人群中或许就有他的耳目。相信很快屠傲的人就能找到她,与其被动逃避,不如主动出击,碧沛茶庄需要她,紫鹿府有她的家,虽然她还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赢,为了亡父,为了冉家,为了茶庄,她必须要面对前方的危机和凶险,谁叫她是冉家唯一的继承者,碧沛茶庄将来的主人。

    冉青禾目前的担忧,还是纪维,能不能成为她可靠的有力帮手。她之所以选择纪维,是因为纪维这样不明来历的小角色,往往最不起眼,出人意料,自大的屠傲也最容易疏于防范。纪维的底细,他的本事,冉青禾也是知一半猜一半,或许,他能走出制胜的一步棋。

    纪维和冉青禾不知道的是,他们二人今日之举,行踪早已被人盯上,一门心思对付着宗方,二人哪有闲暇顾忌周遭的风吹草动。摆脱宗方后都有些疲乏,故而没有在意尾随者。

    凉风习习,皓月如昼。僻静深巷尽头缓缓走来一对后生男女,小栈门前悬着的灯笼忽明忽暗的,为即将发生未知状况蒙上一层阴影。

    酒旌轻舞,二人在青石路上踏着轻巧的步子,而后转身走进这家小栈。

    此时纪维正在自己的房间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哪曾想来人正是冲他而来。

    “噔,噔,噔”三声,有人轻扣门板,声音并不急促。

    纪维先是一惊,以为是冉青禾找他,随口问了一声“谁呀”,走过去准备开门。可是门外并无人应答,纪维眉头一皱,不祥的疑虑涌上心头,警觉地又问道:“何人在外?”

    还是没有回应,纪维莫名紧张,拿起桌上的烛台,凑近房门一照,竟然有两个人影!

    纪维顿生胆怯,猜不出是敌是友,硬着脖子提吊嗓门又问道:“究竟是何人?休要装神弄鬼!”

    门外传来一阵大笑,是爽朗的女子笑声,似曾相识。又传来一个男子说话声音:“嘘!轻声点,莫要扰了歇息的其他客人。”

    这个低沉夹着温柔的声音他听得出,是言枫公子,楚谦的三弟。

    纪维缓了一口气,赶忙拉开门栓,迎接二人。

    来人正是言枫和余灵湘。

    “怎么会是你们?”

    纪维惊讶于二人如何觅得他的踪迹,又羞愧于自己不告而别恐伤旧友之心,故话到嘴边也没好意思张口继续问,口中语结愣在原地。

    余灵湘则毫不客气气鼓鼓地先说道:“好你个月牙谷主,我还真当少年英雄,遇事只会逃避,可曾当我们是你的朋友?”

    纪维心中有愧,任凭余灵湘数落也不好出声辩驳。

    余灵湘怒火中烧,继续斥责道:“我爹和下人好生照料你,你却不安心养伤,招呼都不打兀自离开,对得起我们的一片苦心吗?”

    纪维抱拳赔礼道:“余小姐骂得对,在下行事欠妥,确是小人所为,愧对驿丞大人和小姐的救命之恩。”

    言枫环顾房间,有意打破紧张氛围,笑道:“纪兄弟好福气,住得上这样的雅间,还有佳人相伴同行,鄙弟深感欣慰,看到你一切安好,我的担忧也是多余了。”

    宽慰的话让纪维内疚不已,说道:“言公子说笑了,我哪有这等福气,全凭贵人相助,不敢享福忘义。”

    余灵湘怒气未消,对言枫抱怨道:“你还有心说笑,他哪里当你是朋友,分明就是贪图富贵荣华,把我等都忘了个干净!”

    言枫连忙打住她的话:“诶,灵湘小姐言重了,纪兄弟有他的前途谋划,切勿责备,他现在不是很好吗。”

    余灵湘撅起嘴坐在桌边,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又发泄道:“人心不热,连茶水都是凉透的。”

    冷嘲热讽的话言枫也听不下去,瞪了余灵湘一眼,轻哼一声,怕惹她再怒,忽而强颜欢笑。言枫越是笑得愉悦,余灵湘越是羞涩幽怨,嘟着嘴巴扭头到一边。

    纪维怯怯说道:“是我寒了姑娘的心,在下给你作揖赔不是。”说完深深作揖行礼。

    言枫真看不下去了,急欲化解怨念,说道:“灵湘姑娘气也该消了,我看纪兄弟诚心悔过,他当时吃苦受难惊魂未定非有心躲避,念在我们是旧相识的份上,过往的不愉快就让它烟消云散吧。”

    余灵湘心直口快,撒完气心情些许好转,对言枫说道:“长话短说,言公子,快与这月牙谷主说明来意。”

    言枫对纪维说道:“言归正传,我带余小姐前来相见,不只是叙旧看望你,还想问问纪兄日后打算,可需要我等协力相助?”

    “二位搭救之恩没齿难忘,现在我的处境转危为安,也就不用劳烦你们。对了,二位是怎么知道我在此住宿的?”

    余灵湘抢话道:“还不是宗方那厮,我在虹桥边的老槐树旁听言公子说书正入迷,不曾想宗方与你们在桥那头争执被我看到,我和言公子那时就站在外围看热闹。”

    言枫补充道:“我看明白个梗概,但碍于人多,不合时宜,所以就没有照面相认。见你们得手后宗方暗暗跟随,怕他挟私报复,故而我俩又默默尾随,你们化险为夷后我俩一路跟随,找到这个安身之所,说来一切都是天意。”

    “原来如此,二位有心了。别站着了,快坐下饮茶。”

    三人做下,借着烛光,言枫仔细端详着纪维的面庞,说道:“前几日我爹夜归,与我说在码头碰到你了,起初我以为他认错了人。现在见你这般,他果然说得没错,你是有心性毅力之人,志存高远,独来独往确也让人放心,就如在月牙谷中独居茅屋自得其乐,纪兄的生活简直让人神往。”

    正说着,突然房门被慢慢推开,冉青禾站在屋外看向三人。

    余灵湘一见,喜笑颜开,赶紧站起身走过去上下打量一番,说着自来熟的客套话:“啧啧!这位姑娘真看不出来,模样清秀,身形娇小,确是个练家子,功夫不赖,小女子今日目睹姑娘的飒爽英姿,耳目一新。我向来佩服习武女子,姑娘算得上一位女侠,你教训宗方的场面真是大快人心,真过瘾!”

    冉青禾不知所以,只回道:“不敢,还未请教。。。”

    纪维忙上前引见:“这位是紫鹿府碧沛茶庄的青禾小姐。”又对冉青禾说道:“这位是言枫公子,这位是驿站的余姑娘,两位都是我的朋友。”

    言枫也笑脸夸道:“青禾姑娘人不可貌相啊,足智多谋,身手不错,一场争牌好戏让在下大饱眼福。”

    冉青禾谦虚道:“言公子过奖,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见笑。”

    纪维得意说道:“那是自然,青禾小姐厉害得很,略施小计就治得那个宗方服软求饶。”

    冉青禾不好意思说道:“莫在说这些,我听你房间闹腾,怕出状况,所以来一看究竟。既然是朋友来访,理当欢迎。”

    说完洒脱落座,四人围着桌子叙话。

    纪维开口说道:“客套话不用再叙,我和青禾小姐准备明日启程赶往紫鹿府,承蒙小姐不嫌,有意助我在府地谋生。”

    言枫道:“甚好,不过真的走得这么急吗?不能多待几日你我兄弟好生聚聚?”

    冉青禾连忙替纪维解释道:“言公子有所不知,纪公子这次也是受我之托,陪小女子回府中帮忙处理些紧急要事,不能再耽搁了,还望公子理解担待。”

    纪维说道:“确是如此,言公子的情谊我记下了,日后若有机会我们还会再见的。我想到那时又是别样场景,待我安顿下来,可通书信,也麻烦言公子到时知会我的义兄楚谦。”

    言枫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强人所难,记住,我家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我义父义母也欢迎你,我兄弟那头我知道怎么跟他说,纪兄弟大可放心。”

    余灵湘用手托着腮,闭目眼神,又撇撇嘴吐纳道:“这二位说话甚是无趣,乏味得很,听得我犯困,还不如言公子给我们说上一段书打发。”

    冉青禾一听来了兴致,微微看向言枫,问道:“哦?言公子还有说书逗乐的本事?有趣得很,不如现在展示一段如何?小女子洗耳恭听。”

    言枫推脱道:“现在恐怕有些不合时宜吧,来日方长,等有机会再聚,定给冉小姐说上一段奇闻趣事。”

    余灵湘不耐烦又说道:“好了好了,我随口说说,并不是没有眼力见,不劳驾你言大先生,更不敢耽误你们俩叙聊。走,青禾小姐,我们去你屋中畅谈,不跟他俩磨嘴皮子。”

    冉青禾也少有的俏皮戏说道:“对,不给二位添乱,你们聊,不打搅,我们走吧。”

    说罢,两位姑娘挽着手如同金兰密友,要好得很,轻轻带上房门,踱着金莲碎步离开了。

    两个姑娘虽一面之缘,却倾盖如故毫无隔阂,有说不完道不尽的私密话,相逢恨晚,话语投机,相谈甚欢,都忘记时辰。

    纪维与言枫回忆着相识的过往,茅屋中饮茶言欢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说起芒县苦苦追寻古隽眉采办下落那场虚惊,二人不由得相视一笑,体会着不同寻常的珍贵经历。言语中尽是怕烛光燃尽,恨光阴短暂。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戌时,也是言枫公子该送余灵湘回家的时候了。虽然依依不舍,可终究还是要离开的。临别时,余灵湘拉着冉青禾的手郑重说道:

    “冉姐姐,时辰不早了,今日意犹未尽,不过交了你这个朋友我很满足了,光阴催人,不好多留,来日再会。”

    纪维、言枫、冉青禾齐齐说道:“来日再会!”

    这真是:

    相逢又告别,行船将离岸,情谊系于心,盼君更无恙。